第一百六十五章 来来回回
楚行等人虽然损失不小，但是毕竟比神一魁的骑卒要精悍，且铠甲齐全，只是一个碰撞，便撞破了防线，此时楚行已经上了战马,刚要走，去见红娘子正在与敌方一个大将杀的难解难分。
李自成也看到了这个情况，凝视一看，便看那员大将，手里拿着铁锤，舞的虎虎生风，震的红娘子的虎口都裂了。
楚行正欲上前,却听李自成喝道：“刘宗敏，你忘了老子的活命之恩了吗？竟然敢与我们作对？”
与红娘子鏖战的，竟然是蓝田县的传奇铁匠刘宗敏，当初犯事，还被李自成饶恕过性命。
刘宗敏闻言一愣，当即一摆手，吩咐手下士卒停手，一脸惊讶道：“鸿基老哥，怎么是你？”
李自成骂道：“你个瞎了眼的，跟着神一魁混有什么前途，此战过后，赶紧回家给我打铁去，让你舅父一把年纪了，还替你操心！”
刘宗敏看见李自成，激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位便是自己的恩人，当初自己犯了事，为朝廷追捕，是李自成救了自己一命,还给自己安排了活计，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相遇。
当下便想直接带着人投靠过来，却被楚行阻拦，对李自成说道：“投靠之事，以后再说，小心洪承畴这家伙。”
李自成瞪了刘宗敏一眼，示意他赶紧滚！
刘宗敏这才明白，此时投靠多有不便，记住此事之后，便领着人去旁处厮杀去了。
“这刘宗敏好大的本事！”
刘宗敏让开防线，但是屁股后面依然有追兵，众人不敢停歇，一直往前面冲杀，楚行忍不住开口对李自成说道。
想想当初自己做官，想要成就一番大事，放过的江湖豪杰，没有八十，也有一百，李自成忍不住苦笑道：“都是些江湖人物，成不了大气，不过这刘宗敏确实不俗,不仅武艺不俗，而且还胸怀大志，将来必成人物。”
有曹变蛟领头，有楚行压阵，一路上杀的阻挡骑兵的兵马血流成河，此时见已经阻挡不住攻势，神一魁也担心被洪承畴关键时刻再来个反击，所以见好就收，命追兵再次退下。
曹文诏身受重伤，骑兵损失惨重，自家再次败给神一魁，洪承畴自然悲痛万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官兵带回去。
从人数上看，官兵依然有八九万人，而神一魁刚才起码死了两万人，官兵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是连连吃瘪的朝廷兵马士气大跌，而且各将手下不断被切割，局面上陷入了绝对的被动。
好在骑兵杀了回来，洪承畴命楚行等人不得休息，立刻出击，打破反贼的分割，将兵力收拢回来。
两军交锋，纠缠的厉害，神一魁亲自指挥，顷刻间又剿灭了数支朝廷兵马。
而得了洪承畴命令的楚行、王承恩、张嘉谟、曹变蛟再次领兵往里面杀，却不再是冲击神一魁中军，只是救助落入包围圈的友军。
楚行心中不知道骂了洪承畴多少次。
骑兵不用来当核心使用，那就是废物！
四处都是在缠斗，让骑兵去解围，来来回回，就像是被菜刀不断的刮鱼鳞一般，损失那是源源不断，打了一阵之后，见根本不行，曹变蛟一声轻喝，“诸位，咱们冲到底，我往右翼，你们往左翼，先不管被包围着，让他们自救，我们打穿了对方，再往回杀，如此只需要一次损失而已。”
神一魁还在亲自坐镇指挥，军中兵马不断调动，若是不断带着兵马冲进去，杀出来，来来回回，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不如直接凿穿到包围圈最深处，合兵一处，再往外杀，更加胜利。
被困在里面的都是洪军的核心人物，尤其是左光先和艾万年，如果这两个人都死在这里，洪承畴能立马暴毙。
曹变蛟说完之后，楚行等人立刻往右翼杀去。
右翼是艾万年和贺人龙，本身兵力大概是两万人左右，如今远远的看去，已经不足一万五，且被神一魁的兵马分割成无数个小块，火铳兵，刀盾兵正在互相配合，源源不断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好在官兵比反贼人多，楚行又有李自成、商石静、红娘子等一帮猛人帮衬，总算是接近了一些。
艾万年乃是武举出身，拜神木参将，算是楚行的邻居，平素双方之间互有往来，但大多数都是一些买卖上的事情，对此艾万年对楚行虽然面上不错，但是心里却有些看不起，尤其是河曲大战，他跟曹文诏都杀疯了，楚行却依然安心在老窝扎着，对唾手可得的军功不闻不问。
所以在艾万年看来，楚行可能就是个贪生怕死，且擅长与上官搞关系的废物！
可此时此刻，艾万年却不得不改变心中这个愚蠢的看法，自己的手下，都是精锐的悍将，但是跟人家比起来，连个屁都不是。
但是艾万年觉得，精锐归精锐，以楚行这买卖人的性格，也难成大器。
艾万年还在卖力的想着，先前平凉城中杀出来的一支骑兵，刚灭杀了一支两千多人的官兵，在乱军之中瞅准了他们，准备要给艾万年来个致命一击。
看着对方竟然意图用骑兵冲击自己的军阵，艾万年不由的嗤之以鼻，真的是脑子抽了，老子现在即便是被包围，老子手下也都是精锐。
当下命士卒摆好防御阵型，使用火铳和弓弩对准这正在冲锋的骑兵来了一波射击。
只是让艾万年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些骑兵先前明明都是朝廷官兵，遇到战事时，一个个怕的要死，但真的从了贼，竟然虎的要命，根本不管防线，战马不要命似得往盾牌上撞，顷刻间就撞破了自己的防线，在骑兵身后，是源源不断的步卒，看样子转瞬间就要将艾万年和贺人龙的大军吞噬。
艾万年却是不知道，这支骑兵，乃是悉数有神一魁手下的老营组成，这群人尚未从贼之前，就开始谋划起事，训练也颇为刻苦。
楚行在一旁也见到了艾万年吃瘪，看样子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一声轻喝，领着骑卒杀了过去，一个交错，便让神一魁的骑卒吃了大亏。
此次出战，楚行却占了大便宜，因为他手下的三眼神铳，一直留存着火药，这跟在山西刚打完仗，还没得到补充的曹文诏完全不一样。
这在自己老家周围打仗，唯一的好处，便是后勤有充足的保障。
楚行清点战果，刚才一个交错，便杀了对方三百余人，不过己方也战死了一百多人，让楚行心疼的厉害。
艾万年见楚行竟然这么猛，赶紧想打一波反攻，来一个反客为主，却不料人家见老营死伤那么惨重，而且楚行不好得罪，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楚行，不等艾万年、贺人龙动手，便领兵退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夜袭
有楚行和曹变蛟两支军队穿凿开路，左光先和艾万年才一路跟着杀了出去，果然如曹变蛟料想的一般，从包围最深处杀出，反而损失最小。
就像是砧板上的鱼，从头到尾来一次,只被彻底刮一层皮即可，反而损失的血肉最少。
沿途汇集的兵马越来越多，待回到洪承畴处，因为厮杀的太久，再加上来回好几里地，曹变蛟、楚行、张嘉谟、王承恩几员大将俱是累的汗流浃背,与血渍浸染在一起，浑身凝滞着一股呛人的气息。
又过了一会儿，大军逐渐齐整，洪承畴却已经没有了战意，让各部严防死守，防止神一魁反扑。
此时清点人马，兵员仅剩下六万。
一战损失将近四万多兵马，这些损失的兵马，不是投敌，就是被杀，总兵以下战死军官，将近三分之一。
此败过后，将士们士气低落，已经丧失了继续围剿神一魁的可能性，只能就地布置防御阵型，被动防御。
加上平凉周围的小城、乡野还有大量的反贼，数量上已经接近官兵，即便是装备、训练不如官兵强悍，但此时在神一魁的带领下，气势高昂，攻势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每一次进攻，都能从官兵身上带下一层血肉。
一直杀到了黄昏，神一魁这才宣布收兵，收缴无数兵器、粮草，撤回平凉城修整。
鏖战半日，连饭都没吃几口，又不知道多少人负伤，官兵大营哀嚎遍野，即便是好一点的，也是又累又饿。
若是此事撤兵，怕是被神一魁派出精骑，尾随袭杀，届时伤亡会更加惨重。
洪承畴虽然已经没有了战意，但却没有愚蠢的此时逃走，只能强打精神，率军后撤十里，同时抽调洪兵精锐，埋锅造饭，挖坑扎营,准备就地过夜。
六万大军的营地，方圆要五六里的地方。
这一夜，洪承畴虽然是文官之中，仅次于杨鹤的存在，其祖宗开始至其孙女，都成了士兵谩骂的对象。
洪承畴这一战打成这个样子，也没有尊严去问责将士。
自从投军入伍以来，楚行还没有这般狼狈过，对洪承畴的观感愈发不佳，果然真的领兵，还得靠武夫来。
马世龙虽然也坑，但是起码不至于让三军崩溃，后撤十里。
同时，楚行也隐隐约约明白了马世龙为何在板升城下，不肯跟林丹汗决一死战，与林丹汗这种游牧势力相比，只要他不败，其实就是一种胜利。
背靠大明的他，论消耗战，是完全碾压林丹汗的。
所以他选择了持重。
而洪承畴却因为杨鹤的缘故，不得不采取积极冒险的策略，在不清楚神一魁大军准确的情报下发动战事，方有此败。
以后自己带兵的机会有的是，一定要吸取教训，莫要重蹈覆辙。
不过洪承畴好歹也是文官出身，整体的细节把握上还是可以，虽然全军溃败，但是伤病的救治、粮食的供应、营盘的布置依然处理的井井有条，像极了传说中的后勤部长，很多事情不用楚行放心。
在巡视了一番己方营地之后，楚行便扯下铠甲，躺下休息。
这一日的疲惫，让楚行浑身很是酸痛，闭上眼睛，不久之后，便进入梦乡。
一连吃了两次败仗，连关宁军猛将曹文诏都身负重伤，从楚行那里借了军医去医治，据说现在还昏迷不醒，不知道未来是生是死，其他各营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兵也都损失极其惨重。
洪承畴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一战，到底消耗了大明多少元气。
内心的酸楚，让他的情绪异常的低落。
对于神一魁也从重视，晋升到了仇视，但仇视归仇视，他也知道怒不兴兵的道理，没有选择深夜逆袭，派出了大量的游戏，在平凉城一带游弋，刺探军情。
而洪承畴则自己望着舆图，手里拿着个破饼子，就着小咸菜，不断的琢磨着占据，希望寻找到机会。
不料四更天刚过，五更天刚来的档口，平凉城附近的游骑没有什么发现，营帐侧翼、后方却忽然间火光四起，杀声震天。
洪承畴心里咯噔一下子，吓得魂儿几乎飞了。
趁着四下无人反应过来，暗中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这才反应过来，知道是遭了神一魁的算计。
心中不断埋怨贺人龙，当初怎么没一刀剁了他，给自己惹来这天大的麻烦。
顷刻间，也便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昨日半天，神一魁借助战场混乱，朝廷兵马扑了上去，他暗中派人渗透出战场，去官兵后方埋伏，自己只是派人侦查平凉城附近，却忘了菊花。
一日苦战下来，官兵们一个个疲惫不堪，睡得很沉，而他穿插出战场的那部分反贼，却一个个蓄势待发，熟睡中和披甲并不整齐的士兵，一夜之间竟然被斩杀了将近万人。
洪承畴聚集的兵马，本来就是负责镇守各地的守备、游击、参将、总兵，因为人员太多，互不统属，他又打的急，不似马世龙他们那般，一般战前，先开会熟悉磨合，这一战连官兵十分之七八的实力都没发挥出来。
一时间，营地之中惨叫声不绝，大火弥漫。
洪承畴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下去，这种情况下，大营坚持不了多久，就会产生溃败，这群人如果都死在这里，自己就该自刎而死了。
当下他赶忙喊道：“唤曹变蛟、楚行、张嘉谟、王承恩来见。”
这袭营的兵马虽然很强，但是兵马绝对不会太多，不然昨日自己在战场之上，就能发现，曹变蛟、楚行等精锐俱在中军，若是想稳住局势，只能依赖精锐，击退这些夜袭的兵马。
洪承畴这边儿刚刚下达军令，又有塘马来报，“大人，平凉城门大开，有大量的反贼涌出！”
虽然又是一个坏消息，但是却也有暗暗庆幸的成分。
洪承畴当时连退十余里，方敢扎营，神一魁即便是想要合击，也需要时间。
只要能击退夜袭的兵马，剩余的兵马，起码能逃出去大半。
看着那些战死的将士，洪承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性命走到了尽头，一抹浊泪从眼角划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曹文诏被围
楚行自己也没有想到，神一魁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在鏖战了一夜还能发起夜袭。
因为睡得太沉，那些喊杀声他竟然根本没听到。
却是因为军营里糙汉子太多，大家往常也是鼾声如雷，一般的躁动,根本影响不到他。
一直到李自成闯入，二话不说，提着战甲往楚行身上套，他才反应过来，迷迷糊糊的楚行一边儿配合，一边儿还问道：“何事这么慌张？莫非是洪承畴这蠢货要栽赃陷害我等，挑起内斗？”
“他哪有那心思，神一魁端是人世间的一条猛汉,他派人去了我们侧翼和后方,踹营了。”
“嗯？”楚行一脸的不信。
“赶紧的！”李自成拍了楚行的脑袋一巴掌，旋即将楚行的军盔和盔旗尽数戴在自己头上，口中小心说道：“今日这情况坏的很，若是关键时刻不敌，叔父替你去死。”
“叔父！？”楚行也是反应了半天才清醒过来，被吓得赶忙将战甲穿戴整齐，一把抢过军盔和盔旗，“侄儿再废物，也不至于让叔父替死？”
此时亲兵已经掀开营帐的帘子，跑出去警戒，却见外面已经刀光四起，火光冲天。
“其他人可已经清醒了？”楚行寻了一把凉水，直接浇在头上，让自己清醒些。
“嗯，红娘子和商石静在召集兵马，已经差不多了。”
这二人多年颠沛流离，警惕性自然要强一些。
好在楚行人马不多，又扎堆聚集,距离外围的厮杀远一些，他披挂整齐之后，士卒们已经到齐。
此时洪承畴的军令也传达，“洪大人令贵部与曹变蛟、王承恩、张嘉谟四位将军整队去见。”
四周混乱的很，保不齐今日就要让人家一锅端了，所以楚行此时极其重视逃命工具战马，令人看好马具与战马，自己赶忙带着亲兵去见洪承畴。
待楚行抵达，见过礼，洪承畴命人准备了一些吃食，赐了坐，告诉楚行一定要稳住心神，洪承畴便不发声了。
曹变蛟他们比楚行要慢许多，也被洪承畴按住吃了些东西，喝了些清水。
一来是让将领们恢复下状态，稳住心神，二来是给下面召集军队的时间。
待人员召集完成,虽然洪承畴对他们的状态依然不满意，但是好歹也算是召集齐全。
此时,陆续也有其他的总兵、副总兵、参将过来问怎么办，洪承畴瞪了一眼，便无人敢造次，洪承畴对楚行等人说道：“尔等给我沿着这条线，灭了夜袭的反贼，我会快速将大军召集起来，然后一起突围。”
只要撤出此地，回归城池，神一魁就得废。
楚行等人领命而去，洪承畴对各将领说道：“点齐火把，喊洪承畴在此！”
各将领忙着去了，洪承畴与洪军将领一路撤退，一边儿撤退一边儿高声喊，收拢部队。
受惊吓的官兵有人听见，立刻加入火把大军。随着汇聚的兵员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楚行等人在最前，早就赶往夜袭之处。
负责杀人放火，搞夜袭的是神一魁的精锐士卒，此时已经人员分成几十只小队，正四处杀人放火，扩大混乱。
楚行等人的精骑一至，他们丝毫不反抗，扔下手里的松油火把，转身便逃。
但旋即又点燃了火把出现在其他方位。
曹变蛟嘴里骂了一句娘，这群反贼打游击，官兵也只能分散开来追杀，充分发挥了灵活机动的风格，让众人有力气也使不出来。
商石静可是彻彻底底的神射手，他与他一众弟兄，都是指哪打哪，但是他们再厉害，也堵不住那么多人，只是射杀了几十名反贼，却用处不大。
而此时洪承畴，以自身为引子，将官兵聚集在一起，人马逐渐增多，反贼怕被反吞了，这才逐渐退去。
但是，非要给洪承畴致命一击的神一魁，已经距离大营不足三里。
从大营眺望，可以看见一条蜿蜒的火龙，正在吞云吐雾，急速前行。
洪承畴红着双眼，对众人说道：“撤退！”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朝廷官兵在撤退时，再也不能保证队伍的严整，各种武器、甲胄、旗帜、粮草扔的到处都是。
且各部被打乱，想要组织防御，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眼下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大家一起逃命。
只有逃到有城池的地方，才算是活命。
只是神一魁不愧是将洪承畴按在地上摩擦的人物，竟然命撤退的夜袭兵马，藏匿于一处狭窄的地带，待大军通过事，再次杀出，拦下五千余兵马，使其不得逃脱。
乱军溃逃之中，楚行等将的兵马规制还算严整，重新回到洪承畴身边，与后队相距不远，只是与后面的神一魁距离更近，若是盲目回救，被大军纠缠住，只怕要将自己幸运也搭进去。
张嘉谟等人一时拿不住主意，只能扭头去看洪承畴。
不断的大败，已经让洪承畴彻底绝望，心也越来越近，后队被缠住也好，这样自己这边儿就安全了。
只要自己不死，保留着队伍的精华，日后自己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洪承畴直接别过头去，假装听不见。
张嘉谟也一样，打马不去管了。
“洪大人，求求您救救末将叔父。”
回头看时，却是赶上来的曹变蛟，关宁军因为损失惨重，战斗力锐减，而在汇合的过程中自然慢了一些。
而带他折返之时，却发现很多受伤的老兵，以及自己的叔父，已经陷入了重围。
因为眼下关宁军损失惨重，只得前来求援。
洪承畴闻言，心里也很是难受，他知道，若是任凭曹文诏战死，自己这仕途肯定受莫大的影响，而且他自己，也难以原谅他自己。
但是为了大局，他依然选择放弃，仍旧打马向前。
楚行却一脸震惊，上前给了曹变蛟一巴掌，骂道：“你他娘的怎么搞的，怎么把我兄长丢了？”
曹变蛟眼里噙着泪，恶狠狠的盯着洪承畴。
若不是这厮逼着自己去退敌，自己的叔父岂能无人照料，落入重围之中。
无论如何，自己与曹文诏都算是袍泽，朋友，想想之前二人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曹文诏数次帮自己解围，又在京畿战场相遇，虽然时间不长，但双方互引为知己。
此时楚行身边尚能战斗的士卒只有五百余，其余或散乱在军中，或负伤需要修养。
“与我去救曹将军！”楚行勒住缰绳道。
“楚将军，神一魁可有万余人马，而我们手下兵士俱是不足，此时救援，无异于以卵击石。”
曹变蛟此时也没有了昔日的骁勇，反而一脸的倾颓之色，这一日一夜的大战，已经将他的精气神给耗尽了。
“混账！”
楚行大怒，说道：“今日你叔父陷入困境，我等不去救，明日我等陷入困境，自然也无人来救，那大明朝以后还打个屁的仗！各自为战，各自等死吧！你给我提起精神来，今日就算是战死，也要搏一搏！”
第一百六十八章 救援
关乎亲人性命，曹变蛟已经乱了心神，楚行让曹变蛟去集合士卒，自己则眺望战场，寻找机会。
洪承畴已经输破了胆子，可他楚行没有,这一战肯定有转机。
他可不想他的人生出现那么大的污点，牺牲数千将士的性命，让自己活命！
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豪杰耻笑？
此时天空已经放亮。
可以清楚的看到，被切割开的五千余官兵已经被反贼团团围住，他们在军官的率领下，一次次突围，但是旋即又被打回去。
在莫大的包围圈之中,反贼仿佛残忍的猎人一样,不断凌辱着他们的猎物。
楚行隐约能猜到神一魁的心思，他想让那群官兵绝望，对朝廷丧失信心，然后加入造反的队伍。
转身再去看手下的袍泽，只见自己虽然手头的将士，一个个蓬头垢面，浑身血渍，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
楚行又犹豫了。
这都是他的袍泽，他们都伤痕累累。
这一战，自己损失的兵马已经足够多了。平山墩的每一个士卒，都是精心训练出来的。
楚行环视众人，从李自成、红娘子、商石静、俄木布、达尔虎兔一个个看过去，身边儿还有五百尚且能战的士卒，这些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难道因为一个曹文诏，让他们随着自己去死？
“将军，有什么犹豫的？”李自成看出了楚行的犹豫，咧嘴一笑,“你想接着等，我等舍命追随便是。”
“虽然某看不起朝廷兵马，但曹将军乃是将军的袍泽，袍泽之间岂能坐视不理？”商石静也开口说道。
在场的将士，许多都是与楚行多次出战的，此时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看法。
“曹将军人不错嘞，当初在大同，给我们出气嘞。”
“命是将军给的，将军想怎么办，俺们就跟着怎么干嘞！”
“咱们救民军是仁义之师咧，仁义之师岂能看着袍泽被屠戮！”
众人虽然对朝廷很是反感，但是却极其尊崇曹文诏的人格魅力，愿意出战。
“好，不愧是我平山墩的好男儿！”楚行伸出手来，让下面安静下来，他指着被围困的士卒说道：“今日之战,不分阵营，楚行只知道,那些人里,有很多是咱们的袍泽，朋友。咱们与他们并肩杀敌，就没有坐视他们去死的道理，姓洪的是个软蛋，一股脑的自己跑了，我楚行做不到。但是此战凶险，楚行也不愿意勉强诸位，若是有不敢战者，楚行也不会怪罪。”
话音刚刚落下，就隐约的听见，官兵之中有人喊道：“宁寨守备战死，宁寨全体降了，不要杀了。”
楚行闻言，眉头皱的更厉害，只觉得这种形式下去，官兵投降成为风潮，西北要乱成一锅粥啊。
刚要提起缰绳去唤曹变蛟抓紧，却见一直透明人一般的王承恩，领着他身边儿的五百骑赶了过来。
这家伙可以啊！
大家伙都损失很惨重，可他至今手下依然五百骑。
几乎没有损失，这鱼摸得，简直了。
“本将与你一起去吧。”
王承恩与楚行相比，算是老将了，人家从万历年间，就为朝廷重用，为大明立下赫赫军功，军中绰号王老虎。
只是这头老虎说话，总是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后面有数不尽的反贼在围杀，朝廷兵马一战被打破了胆子，连洪承畴都放弃了，关系不大的他，为何要去救曹文诏呢？
莫非被困的人之中，有他的亲朋好友？
只是王承恩这人有点沉默，不愿意多说太多的话。
不过既然王承恩不愿意多说，楚行也不在追问，管那么多干啥，王承恩的部下也都是精锐，帮帮场子也不错。
此时曹变蛟也集合好愿意救援叔父的兵士，赶了过来。
曹变蛟本身就是虎将，上过战场的人心里都清楚，再加上有了王承恩的加入，楚行这边儿麾下的将士也是气势高昂，楚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诸君随我杀敌。”
楚行也没多说废话，一提缰绳，双腿一夹马腹，人便蹿了出去。
身后，是逆流而上的铁骑。
官兵溃败，狼狈逃窜，不敢回头，被截断前进路线的官兵，自然被团团包围，反贼们都觉得胜券在握，自然想不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敢逆行救人。
与王承恩合兵一处，再加上曹变蛟，人马已经超过一千五百人，而且都是军中精锐，待对面的反贼听到马蹄声，回头看时，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这股铁骑洪流已经凿入军阵。
楚行本来冲在最前面，但李自成的骑术明显比楚行要精湛许多，已经悄无声息的超过了楚行。
两军碰撞，只是一个呼吸间的功夫。
那些正在屠杀的反贼，要么被撞飞，要么成为一堆堆肉泥。
此时，楚行有一肚子火，需要发泄，自然出手颇中，那些中刀之人，要么瞬间惨死，要么倒在血泊之中，嗷嗷惨叫。
李自成在战场是杀的极其凶残的，手中一杆大刀，与楚行师出同门，在战马之上，简直如鱼得水，鲜血喷溅的满面都是，但却他笑如狂魔，吓得一群反贼毫无战意，转身就逃。
平山墩武将都是猛人，放在外面，最低也是游击将军级别的，这群人自然不是对手，不消盏茶功夫，挡在楚行众人面前，千余士卒，竟然被尽数屠杀。
而神一魁这边儿，也一时间反应不过，因为他们要一口吃掉这五千多人，自然将队伍分散开，如何敌得过骑兵冲锋。
在楚行看来，洪承畴一定是脑子锈掉了，才做了放弃曹文诏的决定。
虽然此行的目的是救出曹文诏，但是人海茫茫，曹文诏为了躲避追杀，肯定被人庇佑，楚行也不敢声张。
只是对那些包围圈中的士卒大声喊道：“还不赶紧撤出去！”
大家伙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对朝廷无比怨恨，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有人来救，自然齐声欢呼。
楚行等人凿穿的口子，正好给他们使用，大家不断往外杀去。
起初，神一魁等人还很震惊，没想到朝廷兵马，竟然真的敢杀一个回马枪，只是待观察清楚战场，发现竟然只是一支一千五百余人的骑卒队伍，顿时喜出望外，连忙派出数千骑兵围追堵截，又发动步卒围困，意图吃掉楚行他们。
楚行心里很清楚，神一魁等人的部下，也已经进入了强弩之末，只要离开战场，靠近朝廷的城池，这场突围行动就算是成了。
而神一魁则盘算，自己手下有数千精骑，此时此刻，如何拦不下这一千多朝廷的疲惫骑卒。
眼看要再次被包围，楚行心中大急，朝着王承恩喊道：“王总兵，可敢与某凿穿他们！”
王承恩凝视战场冷笑一声道：“有何不敢！驾！”
第一百六十九章 突围
待真的战马冲锋起来的时候，楚行等人却又不约而同的兜了个圈子，撤了回来。
刚才勇气的万丈豪情，也被瞬间熄灭。
没有办法，敌军实在是太强了。
以他们目前的兵力，硬碰硬那是寻死。
敌军连绵不绝的骑兵,尽管刚才楚行反应略快，也损失了将近百余人。
倒是让楚行略微开心一些的事情，他们刚刚杀回来，就见人群之中，浑身浴血，气喘吁吁的曹文诏，朝着楚行大声喊道：“楚行！”
此时曹文诏的情况非常糟糕,浑身缠绕着绷带，平山墩的军医正在小心谨慎的给他做着检查，在曹文诏身边儿，是数百关宁铁骑亲兵，死死的庇佑着曹文诏。
曹文诏也没有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楚行竟然敢冒着天大的牺牲来拯救自己。
一时间，这位虎将竟然流出了眼泪。
“叔父，”曹变蛟看到曹文诏之后，虎目里亦是流出了眼泪，赶忙下马过去搀扶，看着六神无主的曹变蛟，气的曹变蛟上去便是一个嘴巴，骂道：“混账！谁让你杀回来的，你要是死在这，咱们曹家就完了！”
楚行看着曹文诏还有力气能打人，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老子可是为了你杀回来的，你要是凉了，那老子岂不是白跑一趟。
亲自检查了一番，见曹文诏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经过包扎，已经是勉强可以行走，但是不能用力气，一旦用力气，伤口就会崩开。
跟随他的军医，嘴巴一直是咧着的，跟楚行抱怨，能不能现在就回队伍，跟着这支军队太吓人了。
曹文诏的亲兵，一直拿刀指着他，就不活，就弄死他。
“好歹也是五千人，怎么崩的那么快！”楚行随意安抚了两句军医，便跟曹文诏商谈起来。
“有人投了贼！”曹文诏艰难的摇了摇头，一脸苦楚道：“以后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了。”
这日子本来就是日趋崩坏，什么坏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楚行也开始慢慢习惯了,他看了看外围的骑兵,扭头看向曹变蛟和王承恩,“你们觉得怎么打？”
对方的骑卒，刚才已经交锋过，大家心里很清楚，是此时大家突围的最大障碍，王承恩知道楚行的意思，“不能跟精锐交手。”
王承恩的话不多，而且总是软绵绵的，但是能够在军方混出一席之地，自然不是弱者。
他的意思，很明白。
咱们三家才一千五百人，实在是太稀少了。
若是与反贼的精锐硬碰硬的话，会被敌军轻而易举的吞噬掉，到时候劣势会更大。
楚行也是这般想的，他对曹文诏说道：“能否号令步卒缠住他们的精骑，给我们争取时间，先将他们那支甲胄不全的骑卒消灭掉。”
曹文诏手头还有几百人，都是曹文诏的亲信，别人想要调动他们，非常艰难，看着如今如同散发各自为战的官兵，他咬牙说道：“要想活命，就得跟反贼拼命了，今日战死的军官不少，待我号召一波。”
楚行忙到：“你曹总兵在军中也是有地位的，他们会听你的。”
当下曹文诏便开始召集各路兵马，准备放手一搏。
乱作一团的兵马想要召集起来，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待己方的骑卒体力稍微恢复，楚行领着王承恩和曹变蛟再次出击。
但每次只要凿穿了敌军的防御阵型，神一魁就会调动骑兵来拦截，旋即神一魁手下的老营兵马也会赶来，是铁了心的要吃掉他们这支队伍。
持续的厮杀，包围圈的官兵，有绝望投降之人，有被反贼斩杀之人，虽然厮杀依然在持续，但是战圈内可以厮杀的士兵，勉强只剩下三千余人。
但剩余的，多是些朝廷兵马精锐，知道反贼没有出路，不愿意寻死。
待冲杀了数次之后，楚行等人在歇息时，曹文诏已经准备就绪。
有精锐骑卒不断的冲杀，导致反贼在缩小包围圈时，也变得谨慎了许多，不如直接那般蛮横，往往是由步卒摸索前进，这给楚行等人以时间，下马歇息了一番，恢复精力。
刚才的数次拼杀，主要目的是减少敌军缩小包围圈的时间，而对敌也只是寻找弱者，所以虽然给反贼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但是本身几乎没有什么减员。
只是苦战是早晚的事情，几乎无法避免。
四周的喊杀声不断，不提的有士卒倒下，官兵有之，反贼亦有之，大家为了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将鲜血不断的浇灌在大地上。
此时，天已经放亮，放眼望去，尸横遍野。
阳光下，楚行身上的血渍已经稠密的不成样子，刀身之上也变成了血红色，但是他的眸子里依然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手中的大刀一指，“诸君且随我破敌。”
“破敌！”
曹变蛟等武将纷纷呐喊，李自成、商石静等人纷纷翻身上马。
“破敌！”
刀锋所指，万众一心，声如霹雳。
“破敌！”几乎所有的官兵都在相应楚行，整个战场之上，绵延着将士们的呐喊。
楚行等人催动战马，一时间战场上群马嘶鸣，将士们紧随其后，向外突围。
自从加入洪承畴指挥的这场大战，大家打的苦不堪言，身边儿的袍泽不断的战死，大明的武将不断的阵亡，情况越来越糟糕，从吃败仗到被夜袭，大家的心气越来越差，将士们也疲惫不堪。
很多人已经有了从贼的心思。
不论将来如何，起码现在保住一条命。
就在这个时候，楚行站了出来，大家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激发了出来。
这个年轻的将领，虽然在西北战场，比起那些老将来说，欠缺太多的攻击，但是却似乎可以给人蓬勃的力量。
几乎所有人都拼了命的跟在骑兵身后。
神一魁在远远的眺望着战场，嘴角泛出一抹嘲讽的意味。
这些官兵，还真的是不死心，不过他们不论尝试多少次，也休想在老子的天罗地网里逃出去。
这一切，从他们陷害老子，坑害老子兄弟，就开始了。
见不远处的防线，又被官兵冲出一个口子，神一魁便立刻调动骑兵去拦截，同时命老营的精骑赶过来增援。
他觉得，即便是再精锐，也耐不住不断的消耗。
可能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亲自招降这支朝廷精锐了。
第一百七十章 突围
对于这支在战场上给你带来不小麻烦的这几只骑兵，神一魁很是感兴趣。
他知道，陕西并不缺马，但是缺懂得骑术的骑卒。
自己虽然有不少骑兵，但是大多数都是步骑兵，想要发挥马上优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若是能够将大明的精锐骑卒，招致麾下，再经过自己一番细致的打磨，肯定能成为天下强军。
这也是楚行他们为何能触碰到神一魁的骑卒防线，却能安然无恙的杀回去的主要原因。
神一魁在放水。
只是让神一魁感觉到惊讶的是，这一次,对方在突破包围圈后,并没有像是之前一样，直接返回，而是直接朝着自己的骑卒撞了过去。
神一魁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与神一魁手下，这支甲胄并不齐全的骑卒交锋中，身先士卒的是李自成和商石静，红娘子留在楚行和王承恩等人身边儿庇护他们。
商石静最大的优势，便在于他的箭法，他注定不是冲锋的最快的，但是精湛的骑射技法，绝对是杀伤力最强的。
他每一次放出箭簇，注定会有一名骑卒身上被插上箭簇，哀嚎着倒下。
箭很快，根本不会给任何人近身的机会，便会射出第二箭、第三箭，真的做到了源源不断。
李自成则是一如既往的勇猛罢了。
昔日里，在军中的李自成，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训练骑卒，和与袍泽打熬武艺，在战场的厮杀中，其武艺精湛程度、凶悍程度,可以说是无人能及。
手中大刀闪过之处，总能飚出大片的鲜血，以及滚落的人头。
他眼神中不带任何多余的色彩，俨然就是一尊冷漠的死神。
由他和商石静为先锋，楚行他们这支精锐的骑卒，如同利刃一般，顷刻间便将这支并不算是精锐的骑卒，捅了个重伤。
无数的士卒，失去生命后，滚落在地上，尸体上的鲜血不断的往外流淌，战马失去主人的控制，则发了疯似得，在战场上逃窜。
无数骑士失去性命，战马到处逃窜，使得局面愈发的混乱。
不过这对于神一魁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一来将士在战场上,只有不断的牺牲，才能将优秀的人才留下,转换成老兵，二来他的目的是得到这支精悍的骑卒，所以牺牲些人马完全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他手下的老营已经开始发起冲锋，再一次试图撞击楚行等人的侧翼腰部。
这便是神一魁的不凡之处，他能忍受别人不能忍受的痛苦，然后像是毒蛇一般，伺机攻击对手最薄弱的区域。
他的刀，出手虽然慢了一些。
但是这一刀，若是砍中楚行等人的腰部，绝对能让这支突围的队伍，当场崩溃。
刚刚随着楚行等人突围而出的官兵，在曹文诏的指挥下，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声，拼了命的阻击过去。
在这之前，与这些官兵有过交锋的老营，是根本看不上这群被围困的官兵的。
他们的士气颓废，军官战死大半，已经惶惶如丧家之犬。
可是在关键时刻，曹文诏却凭借着其个人魅力，以及在军中莫大的影响力，给了他们极大的鼓舞，他们宁死不屈，顽强抵抗，爆发出了极其凶悍的厉害。
让那些骄傲的神一魁手下的老营，都不得不为之震撼。
曹文诏命人统计了这些士卒的名字，若是他们战死，曹文诏肯定会为他们请功，甚至曹文诏对天起誓。
所以大家选择了信服，大家对着老营的骑卒，发起了反冲锋。
一群步卒罢了，冲锋骑卒，那是送死。
可即便是送死，在死亡前的最后一秒，他们也会将他们手中的大刀长矛，刺入战马亦或是骑卒身上，将他们重伤。
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老营的骑卒们，亲眼所见，有士兵被战马踩踏倒在地上，手中一把短刃，狠狠的刺入马腹，让战马哀鸣着倒下，旋即又有数名倒地不起的骑卒，拼了命的扑过来，用牙齿咬，用刀子捅，活活的将一名骑卒折磨致死。
而他们的生命，也注定无法长存。
后面的官兵，还得抵抗追击的反贼，最前方阻拦老营的步卒并不是很多，但是他们用他们的生命，在关键时刻，构建了一道顽强的防线。
不过，以血肉之躯组建的防线，比起钢铁，比起泥石，终究是差了很多，防线只坚持了片刻功夫，就被摧毁。
楚行等人，还在与神一魁的普通骑卒鏖战，楚行率领的俱是精锐不假，可是对方也并非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这一刻，大家都在试图吃掉对方的一部分势力，比的就是谁家精锐先摆脱困局。
相比起来，官兵一方，毕竟损失惨重，体力衰竭，没过多久，就呈现出抵抗不了的趋势，眼看着就要被神一魁的老营冲散。
曹文诏是崇祯末年，绽放出极大人格魅力和勇气的将领，若不是有着天大的本领，如何被崇祯当做救火队员，几乎哪里有战斗，就将他调到哪里去。
这样一个能征善战的将领，到了三边之地，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
文官们，不断的打压，让他根本抬不起头来。
若不是已经不公正到了一个极点，以曹文诏的性格，如何会跑到洪承畴的营帐之中，大闹一场。
在曹文诏看来，洪承畴营房之中的茶水，是对死去的将士们一种莫大的封赐。
说实话，一夜之间，大营溃败，无数兵士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让曹文诏的内心一片悲凉。
洪承畴真的是个极品废物，就他这点水平，竟然妄图剿灭军人出身的神一魁。
这一战，让他打没了西北精锐，接下来的日子还怎么过？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在逃亡之中，不断有队伍掉队被吞噬，十余万大军，最后竟然只剩下五六万人，而且这还不算完。
自己因为受伤，行动不便，最后竟然和后队一起，被神一魁一刀切了下来，陷入了包围圈之中。
大家都知道曹变蛟，是曹文诏的侄子，他肯定是会去搬救兵的，所以曹家叔侄，从一开始，就是所有人的指望。
唯独有曹文诏，不愿意道破。
这种情况，凭借曹变蛟搬救兵，是不可能的，他手底下现在还能有多少兵马？自己单打独斗别说是营救，就是杀进来都难。
至于指望洪承畴，那更是不用指望，那厮已经被杀破了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走。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安塞楚行。
可是曹文诏也只是脑海中恍惚间想了一下罢了。
人家的损失也极其惨重，自己怎么可以希望人家冒着莫大的风险，来营救自己呢？
在这乱世之中，积攒点兵员，到底有多么不容易？
曹文诏太清楚了。
这精锐的老兵，几乎是死一个少一个。
就拿自己来说，这一战过后，自己手下的关宁铁骑，损失超过十分之七八，想要恢复元气，没有个一年半载几乎不可能。
所以曹文诏心中几乎是没有任何希望。
甚至气恼之下，曹文诏想过跟着那些将领一起投降，可是他曹文诏什么人，怎么会去做如此下贱之事，所以曹文诏在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关键时刻，自刎报国。
可这个世界上，终于有那么一些人，会做出让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安塞楚行，真的来了。
那一刻，曹文诏心里仿佛亮起了一道光。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逃出升天
曹文诏如何也没有想到，楚行知道自己的情况后，义无反顾的杀了回来，所以他非常感激楚行，当楚行将最困难的任务，交给曹文诏的时候,这位昔日的老哥哥，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接了下来。
楚行不知道，曹文诏为了报答楚行的营救之恩，几乎会花光曹家数代人的积蓄。
而仗打倒了这一步，曹文诏也明白,手底下真的尽力了。
大家几乎是用血肉之躯,去勉力抵抗朝廷兵马的进攻，但是曹文诏就是不服气。
抬眼瞄了几眼不远处的两位参将,他们统帅的，都是明军之中的精锐边军，以往争抢军功的时候，一个个牛气的很，跟洪承畴的关系，也非常的不俗。
这个时候，却身子止不住的颤栗，若不是自己在场，怕是他们已经从了贼。
废物终究是废物！
曹文诏忽然下定了决心，人家舍命来救我，我曹文诏何惜这一条命呢？
今日，即便是我战死了，我那兄弟也不会白白付出的，史书上肯定记下他舍命营救自己的场景，哪怕是一句话，也足够他名垂青史了。
想到这，曹文诏呐喊一声，“兄弟们,我曹文诏伤痕累累，且敢死战，你们莫非怕了？”
说着，便引着身边儿的亲兵，加速冲向战场。
在冲锋中，曹文诏身上的伤口尽数崩裂，鲜血顺着缠绕伤口的布带不断的涌现，整个人还没与敌交锋，自己便成了一个血人。
“曹将军真是狠人，我等不及也。”
在他背后，两个参将心中怯弱的说。
“将军！”一众亲兵含泪喊道，却不敢阻拦，他们知道，曹将军本身就是重伤，这般一折腾，这条命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但是他们没有阻拦，他们心里都清楚,让一位将军，在战场上爆发最后的勇力,是对将军最大的尊重。
曹文诏血染征袍,手中的长枪却有莫大的威力，虽然是步战，却顷刻间将两名骑卒点落马下。
只是他手下的亲兵与伤卒，虽然精锐，但是人少也只有几百人，不足以抵抗对方的精锐骑卒。
就在这时，两名参将已经冲了过来。
第二位参将，乃是宁夏人，身材高大，面白无须，手中一把斩马刀，上前便砍死了两名意图靠近曹文诏的骑卒，喝道：“曹将军，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不怕死吗？”
另外一名副参将，乃是延绥人，也带着亲兵杀了上来，口中叹息一声道：“你们两个寻死，却偏偏带上我，罢了，罢了，仗打成这样，也没什么面目活着了。”
二人关键时刻，舍命抵达最前线，曹文诏嘴角咧出一抹笑意，并不搭茬，其实曹文诏作为总兵，若是死在他们前面，只要楚行和曹变蛟最后杀出去了，他们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曹文诏往最前线杀，一来是为了鼓舞士气，二来也是为了逼迫友军用力作战。
有了这三位军方大佬拼死鏖战，身后的将士自然不敢懈怠，手中提着武器，拼命厮杀，顷刻间便将精锐的老营挡住。
神一魁虽然厉害，打的朝廷兵马溃不成军。可是军中精悍的老卒，谁不知道，神一魁就是无根之木，根本长久不了。这些人能在军中混出一份地位来，谁家没有点家业，若是从了贼，家人该如何生存？
所以这些人宁愿战死，也不愿意投降。
而神一魁帐下，那些兵甲不全的骑卒，此时也被楚行等人杀散，难以聚拢。
“不要追他们了！用处不大！咱们去助曹将军！”
“曹变蛟，你他娘的回来！”
曹变蛟这才打马而回，与王承恩一道，加入楚行阵中。
此时神一魁的精锐老营，已经陷入泥潭之中，前进不得，楚行见机会难得，正是该学习一下神一魁，给对方来一个拦腰斩断，当下顾不得歇息，立刻冲了过去。
“杀！”
楚行发出号令，大队直接扑了过去，反贼见势不妙，却是比朝廷更不愿意让精锐损耗，已经准备离去。
可是曹文诏已经萌生死志，岂愿意让他们走脱。
而且他们只要走脱，就会跟毒蛇一般，不断的追咬，自然拼命缠住。
从夜袭开始，双方不断的互换身份，骑兵之间互相袭扰、追杀，从未尽死力。
一直到了现在，楚行等人，已经开始拼命了。
而彼时的老营，在此地聚拢的也只有六百余人，在人数上并不具备优势。
再度交锋，神一魁老营死伤更加惨重。
神一魁连连发号施令，想要召回老营，却不料楚行手下骑卒的三眼神铳之中，留有弹药，砰砰一段乱射，竟然几乎全歼。
“抓紧时间，收集战马和铠甲。”反贼暂时少了两支精锐，官兵的压力瞬间少了许多，楚行吩咐人，替换铠甲和战马，自己又在乱军之中，与曹变蛟一道，寻到了浑身是血，坐在地上拄着长枪休息的曹文诏。
此时楚行借给他的军医，正哭着给他包扎伤口。
楚行心中一紧，连忙让李自成领着麾下骑兵作战，自己领着亲兵靠了过去，“老哥哥，你可别死在这里。”
曹文诏笑了一声道：“怎么，那么怕老哥哥死在这？”
“老曹，老子冒死来救你，你要是有良心，就活着回去！”
曹文诏嘴角流着鲜血，整个人的笑容却丝毫不衰减，“放心吧，老子还挺得住，这一次出去，说什么也要跟你义结金兰，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
曹文诏说什么，楚行却不肯听了，自己检查了一顿伤口，见虽然崩坏，但是幸好崩坏的时间短，军医紧急包扎了一番，应该能挺过去，便说道：“形势开始向我们这边儿倾斜了，抓紧时间，咱们交替撤出去。”
都是军中老人，如果还不知道如何撤军，那就是天大的笑话。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谨慎小心，防止队伍溃散，被人家不断的蚕食。
可官兵已经被打怕了，见反贼的围剿势头弱了下去，一旦有了生还的可能，谁不会拼了命的逃命。
楚行也没有想到，这官兵那么不靠谱，此时大军竟然自发逃跑了数百人，让本来就孱弱的队伍，雪上加霜。
“放心吧，这一战，咱们都死不了。”
曹文诏虽然身受重伤，却接过了战场的指挥权，开始发号施令，亲自指挥大军撤退。
而反贼阵中，见自己辛苦积攒的老营兵马，竟然一下子被楚行他们吃掉了六七百人，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算上从昨日交锋开始，自己的老营骑卒，竟然损失了将近两千人。
此时，神一魁已经没有收服这支朝廷兵马的心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彻底杀了他们，给自己的袍泽报仇。
只是剩下的骑卒，多是些不成器的，只能勉强领悟神一魁的意图，虽然也上前袭杀，却不晓得钝刀子割肉的道理，而是冲上去便是缠斗，反而被楚行的三眼神铳打了一个回马枪。
至于商石静，虽然人马不多，却是地地道道的人命收割机。
今日一战，起码屠杀了三四百人。
“废物！”神一魁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空，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废物！”这个时候，新投降的明军将领，看向神一魁也是一脸的不爽，本以为这位义军首领能有多大的本事，结果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王承恩的过往
撤出重重包围，狠狠打击了一番神一魁的嚣张气焰。
楚行并未派兵去联系洪承畴，也没有必要去联系洪承畴了，在这位巡抚大人眼里，怕是他们这一群人已经尽数牺牲了。
楚行在突围的过程中，又陆续了收拢了部分兵员。
可神一魁也不是轻易愿意放弃的人,即便是楚行将兵马分成三拨，乱翻抵抗神一魁的追杀，可是因为士兵疲惫，往往损失也不小，这是剩余的官兵，为了活命，也只能勉力作战，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此时,便显现出富裕的好处了。
楚行在进军之前，便事先做了失败的预想，在可能出现的逃亡路线上，准备了充足的物资囤积点，此时与疲惫不堪的神一魁的部下相比，楚行这一行人，却是可以吃上一顿顿饱饭，更换已经坏掉的武器和战甲。
尤其是火铳兵，可以补充最为珍贵的弹药。
在连续补充了两日之后，楚行的兵马已经脱离了洪承畴，寻找到楚行，加入其中，队伍的实力反而越战越强。
此时神一魁再追杀，已经有了全军覆灭的危险。
队伍总算是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此时距离楚行的老巢已经不远了，属于楚行的势力范围。
神一魁自然而然的放弃了追击楚行的欲望。
随着他一路逃亡的士兵，最后一番清算之后，竟然汇聚了七八千人，其中包括在逃亡过程中,不断被洪承畴遗弃的兵马。
而知道楚行在洪承畴的带领下打了败仗，平山墩自然临时抽调各地的兵马，一下子给楚行又补充了三千精锐兵员，看的一群人直瞪眼睛。
艹，什么叫暴发户，这就是暴发户啊！
有世家豪门支持就是香啊！
甚至曹文诏找过数次楚行，想要趁着神一魁疲惫，再组织一次兵马，对神一魁来一波征伐，却被楚行拒绝了。
人家洪军都打不赢的仗，我楚行打赢了，这是什么道理？
我是嫌弃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防线愈发稳固，神一魁甚至派来使者，表示愿意暂时休战，楚行这才得了空，休整一番，卸下这几日的疲惫。
只是楚行这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的部下,而是王承恩。
楚行每一次见到王承恩都有一种怪怪的。
大明有两个王承恩,一个是内侍王承恩，是崇祯皇帝的心腹，一个是武将王承恩，号称王老虎。
可是王承恩说话，总是有一股软绵绵的感觉，若不是他打仗够狠，楚行都怀疑那个啥了。
楚行起身，喝了一口水，缓了缓，问道：“王总兵，您寻我是有事吗？”
王承恩随意的坐在楚行面前，面容沉着，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搞得楚行有些懵，扭头看去，商石静、李自成等人还在不远处呼呼大睡。
“楚将军，可愿意陪我聊聊天？”
许久，王承恩艰难的开口，只是这一次开口，楚行却听到了王承恩释放出的被压抑的力量。
原来，王老虎这么猛啊！
人的声音，是能听出人的性格的！
当他不再压抑的时候，楚行能感受到，什么叫做驰骋西北的王老虎。
一时间，楚行也疑惑起来，他为何要装出一副软绵绵的样子呢？
能够在乱世之中，成为一方巨擘的人，自然有属于他的与众不同的辛苦，更何况这位老将，自从万历年间，就已经开始名扬战场了。
只是楚行，不知道这位老将，跟自己这种年青一代，有什么共同语言。
非要与自己说说。
不待楚行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王承恩一番之前的沉默，这次他的话非常的密，“我想你肯定非常好奇，为何我在战场上话那么少，怎么今日话反而变得那么多了起来。”
听他这么说，楚行不由的好奇的说道：“倒不是好奇总兵在战场上话说，而是听闻军中传言，将军绰号猛虎，怎么到了战场上软绵绵的，跟透明人一样，按理说您这身份和地位，便是洪承畴这样的人物，也该听从两句您的建议吧。”
“嗯！在下早些年很能打！猛虎的绰号，便是在万历年间闯下来的！”
“而且，你或许应该知道，王家在西北也是名门望族，我们家里有个小家伙，还在平山墩周边儿做千户，前些日子死在了神一魁手里。”
什么？
王承恩竟然出自陕西王家？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楚行也不由的来了兴致，说道：“王总兵，您继续！”
王承恩的脸上有了一丝缅怀之色，但缅怀之外，还有几分痛恨，几分不甘，“你们年轻人，或许不知道，万历皇帝在位的时候，咱们武人的日子不错的！咱们打了不少胜仗！”
听到这里，跟李岩他们这帮文化人交流比较频繁的楚行，也总算是有些明白了，出身世家豪门，又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本应该前途光明，但是随着万历皇帝驾崩，朝廷的政治环境越来越操蛋，王承恩的日子变得艰难起来。
“我为朝廷立下功勋可不小，按照道理来讲，去大都督府任职是足够的，我应该有更广阔的空间的。”
“可是朝廷越发执着于党争，而且党争过后，所有的文官，有着共同的爱好，就是不断打压将领，咱们西北能打的部队可不少，被他们硬生生打压成这个鸟样子，我一个总兵，手头可以拿得出手的骑兵，不足一千人，你说可笑不可小啊！”
说道这里，王承恩面露痛苦之色，“咱们眼下看到的造反大军，已经声势浩大，但你可知道，其实在这之前，不少部队都哗变过，我也曾经处置过不少手下，你可知道，看着那些曾经追随某，在战场上立下赫赫功勋的老兵被处死的时候，某心里有多难过吗？”
“厮！”
楚行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歹是一镇总兵，竟然这么凄惨吗？
“我没有办法啊！我得让兄弟们有口饭吃！”王承恩眼角的泪水不断的流淌，“不造反，只是大家三天两头吃不上饭，可是造反了，就是把兄弟们的饭碗都砸了！我心里痛，也得杀！”
楚行静静的听着，过了好久，王承恩才继续说道：“我以为我处理的足够果断了，可是朝廷依然怪罪下来，将我罢官，说我老了，让我回家赋闲！”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惊变
“我一日失势，竟然被人攀咬，说我蓄养死士，意图谋反，之所以镇压兵士，是被人家撞破了谋反之意！”
“有没有谋反,我比谁都清楚，我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我自然要喊冤的！将申诉的奏疏送到朝廷那里，可你猜朝廷怎么说？朝廷压根不做调查，就继续处罚我，连带我们王家也损失无比惨重,现在的王家只剩下个空壳子了。”
楚行点点头说道：“文武之政,自古便有，而且你是王家子弟,怕是也有其他世家推波助澜，所以才让你落得如此下场。只是如今朝廷已经重新启用你，给你兵马，你与我说这些，又是想做什么呢？”
“王承恩自幼学习兵书战策，意图报效朝廷，留下千秋功业！”王承恩傲然道：“若是给我三万虎贲，莫说神一魁，便是整个西北的战事，我都抹平了，我说这些，将军你可信？”
楚行想起战场上，王承恩亲帅五百精骑，连饭鏖战，竟然损失不到二十人。
这般精细操作，他自忖比不了。
当下点点头，赞叹道：“王总兵之威，在下佩服。”
但话音落下,却见王承恩的表情又无比凄惨起来，“但是我却没有机会了，将军可知道，我虽然号称一阵总兵，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五百精骑了。一镇总兵，只有五百精骑，这不是笑话吗？”
楚行一脸疑惑道：“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王承恩死死的盯着楚行，“对于他人，他们根本不配听本总兵之言的，但是将军可以？”
楚行的表情越发的疑惑了。
“我娘亲死了！我要回家守孝了!”王承恩感慨道。
楚行的表情疑惑并不减少。
王承恩犹豫了一番之后，对楚行说道：“王家已经衰落成这个样子，若是我在回家守孝，整个家族怕是会在乱局之中抹去！所以王某有意投靠西北某股势力，以图庇佑！”
“那你怎么不去找洪承畴？”话说道这里，楚行如果还不明白，那就是真傻子了。
但是王承恩那是一镇总兵，自己连做梦都不敢想。所以犹豫了一番之后,他还是说出了疑问，他觉得，王承恩去投靠洪承畴，洪承畴自然会给他运作一番，让他不去守孝。
对于洪承畴的本事，王承恩不断的冷笑，“将军当我是瞎子不成？洪承畴什么本事，你心里难道没有点数？洪承畴在朝堂之上，出谋划策或许是一流，但是实际指挥战事，顶多算是个二流的统帅！追随他，求死不成？”
听闻王承恩这般说来，楚行也不由的感慨的点了点头。
看来不仅仅是自己觉得洪承畴是个废物，认清现实的人还是很多的。
我还可以哦！
人家一镇总兵都来投靠了！
虽然只是个光杆总镇，这也不错！
就在楚行心中略微得意的时候，却听王承恩继续说道：“其实投靠你，也未必是好事！因为本总兵已经关注你许久了，你做事情胆大包天，先是暗中联络土默特右翼，如今又与林丹汗暗中媾和，若不是有李氏和刘广生以及杨鹤三人庇佑，你早就完蛋了。”
对于此事，楚行心里很清楚，眼下若不是一直有人庇佑，自己确实早就完蛋了。
但是有一点王承恩不清楚，自己现在已经跟东林党搭上了线，这群混子虽然没啥本事，但是只要给钱，给自己摇旗呐喊，那叫一个卖力。
想想满清八旗大军都打到京师城门口了，自己不愿意去，八旗都能给自己办成了。
最后若不是孙承宗和马世龙使力气，自己压根就不用白跑一趟。
所以眼下，楚行的地位之稳固，根本是王承恩想象不到的。
说着，王承恩继续说道：“不过，你有你的门道，刘广生也好，杨鹤也罢，你都能摆得平，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又有生财之道，可以将兵士养成精锐，若依现在看来，最后能平定西北之乱者，唯独你楚行了。所以我有意代王家与你联合，并且在守孝期间，为你效力。你眼下兵士虽精，但是缺乏一个合格的大将。”
楚行瞠目结舌，他没想到，一镇总兵竟然要为自己做事。
这幸福来得有些突然，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忽然外面的官兵喧闹起来。
楚行微微皱眉，莫非神一魁这家伙又追过来了？
话音被中端，外面的喧闹声，惊醒了正在沉睡的李自成、商石静，随着楚行和王承恩上前查看。
果不其然，神一魁的反贼大军正在与己方交战，楚行登高一看，这次反贼的兵马比之前更少了。
也没有突破防线。
“将军！”红娘子骑着快马赶了过来，对楚行抱拳说道：“大事不好！”
楚行一脸的疑惑看着战场说道：“这股反贼看样子，估计坚持不了多久，能出什么事情？”
红娘子连忙说道：“趁着我方在修建大营时，神一魁的部下精锐发起偷袭，不知道为何，曹文诏将军消失不见了？”
“啥？”
楚行顿时感觉有点懵！
老子辛辛苦苦救回来的曹文诏，就这样让人家抓走了？
楚行顿时追问了一遍，“你说曹将军不见了？可曾在军中寻找了。”
“估计是曹文诏将军，见我们大营修的不咋地，亲自指点！”红娘子也是皱着眉头说道：“曹将军不懂的我们平山墩的风格，我们一向是以进攻为主的。”
楚行现在哪里有心思寻思这些，连忙道：“备马！”
楚行现在心急如焚，现在可没有心情想这么多，“召集兵马，随我去救人！”
赵甲立刻牵来战马，李自成也紧急召集军队，楚行不顾其他，连忙带着兵马冲了出去，王承恩也敬佩曹文诏，带着手下追了出去。
此时，两军碰撞到了一处战场之上，李自成、商石静已经率领先头部队与敌军撞在了一起，拼了命的鏖战。
反贼也没有想到，官兵的反应速度会那么快。
但越是这样，他们越明白，他们本意是抓些人回去，但是八成是抓到了大鱼。
伤亡再大，也不肯退缩，留下断后部队，不肯让他们突击过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参将
曹文诏身上的伤口刚刚有所恢复，反应还不灵敏，被人用绳索套住，普通一声倒地，套住他的反贼自然一脸的欣喜，正要呼朋唤友抓住曹文诏。
“住手！”
忽然不远处传呼一声虎啸般的呐喊,王承恩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出，身边儿有百余精骑，在贼军之中横冲直撞，杀的反贼硬是毫无还手之力。
那反贼见活捉已不可能，便提着刀上前，准备一刀结果了曹文诏。
只见王承恩眉毛一耸,手中大刀一甩,直接将那反贼的头颅削掉。
又顺势在地上拔起一根长枪，连连刺死十余人，顷刻间便将曹文诏提至马背之上。
而王承恩大展神威，救下曹文诏，自然也给了李自成等人机会，一队人马冲入阵中，不消片刻功夫，便将这支反贼吃掉。
不远处的大山之上，有反贼首领眺望战场，看的清清楚楚，如今这官兵已经恢复元气，再想袭扰已经不可能了。
即便是首领的麻痹之计，也只能用一次，当下便率领其余兵马退了回去。
“你这厮怎么还没走？”曹文诏与王承恩曾并肩作战，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旧友，见到王承恩竟然还厚着脸皮赖在这里，而且还救了自己，一张老脸如同火烧云一般，“而且你怎么这么猛了？”
王承恩笑着说道：“我已经丁忧了，反正无事可做,便留在楚将军这里，帮忙训练训练军卒，怎么，曹总兵要写奏折去朝廷告我吗？”
被人救了性命的曹文诏，如何有脸面说其他的，只是瞅了眼不远处正在催马赶来的楚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何止是你，我曹文诏也算是看清楚了世道，只是没办法……”
这次惊变只算是小插曲，自此过后神一魁无奈暂时停止攻势，开始恢复实力，吸收周遭地盘的实力。
而东边儿的王嘉胤，虽然统领三十六营，声势浩大，但是也没有回安塞一带闹事的欲望，所以楚行暂时得以喘息。
时间一晃过去半月。
此时，一家工厂里，楚行、田见秀、李岩、卢象观四人正在宽阔的走廊里,看着两边儿的女工忙碌着生产。
对于卢象观来说,生产呢绒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物，他不时的上前观察一番，又跟女工们一通交流，惹得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羞红了脸，毕竟论颜值，卢象观是众人之中最高的。
待回还之后，卢象观忍不住感慨道：“难怪说秦地各将，楚行罪富，大家都以为将军是得了李家的庇佑，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支持，如今看来，将军有这呢绒厂，便是江南的世家大富都比不过您呢。将军，您是怎么想起来，这羊毛可以制成布的呢？”
楚行自然不能说，老子是穿越者，而是笑着摇头说道：“这事，你得问李岩啊！”
“李兄？李兄还精通此道？”
李岩羞愧难当，他难道说，这是自己挤奶，给羊群配种时候，产生的灵感？
当下稍有些扭捏道：“还是将军给的灵感，将军一直与京师的徐大人有联系，徐大人认识不少西方来的传教士，听说西方人一直用羊毛做布，大人便寻了些羊种，漂洋过海而来，再经过咱们自己培育，便有了这些长毛羊。”
卢象观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听闻西方在很多地方，已经超过咱们大明了。我一直不信，觉得他们或许只是在武器上比我们先进，如今看来，便是这些生产生活上的东西，也远超我们大明，如果我们不奋起，只能沉迷于内斗，怕是有招一日，会有更大的危机。”
田见秀手里拿着个本子，将这每一日的所见所谓，尽数记载上面，他对楚行说道：“将军，最近要加大与林丹汗的贸易，最近黄台吉那边儿暂缓了对朝廷的攻势，估计他又要收拾林丹汗了，没有钱粮，这林丹汗估计是完蛋。”
楚行对于呢绒厂的生产进度，还算是满意，想了想最近周边儿的情况，西边儿神一魁一个劲儿的折腾，朝廷难以控制，东边儿有王嘉胤攻城略地，自己几乎成了四战之地，若是北边儿的林丹汗在凉了，估计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当下点点头道：“派几个官员过去，跟林丹汗谈谈，武器、粮食都可以，但是我们要银两，告诉他没有就去抢黄台吉的，整日里被动挨打，指着我们救济是怎么回事。”
田见秀点点头，退了下去。
这位田大人，可是忙碌的很，作为平山墩头好大管家的他，几乎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物。
自从上一次，楚行救下曹文诏，双方又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双方进入了和平发育期之后，他的事情就特别多。
因为楚行救回了不少兵马，这些兵马不愿意在追随之前的将领，而刘广生和李家可以运作的数量是有限的，便忙坏了田见秀。
他不得不每日里伪造一大堆士兵战死的证据，同时收集各家信息，将那些士兵的家人，接到平山墩控制的区域，起码得让人家归心。
此外便是王家的加盟，王承恩所在的王家也是个大家族，虽然王承恩说他们家只剩下空壳子，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在西北还是有偌大的影响力。
两家合作，自然不仅仅是军事上那么简单，包括人才的使用，商业活动的进行，都是很大的问题。
而王承恩确实丁忧了，连带着将士也在名义上遣散回家，实际上是加入了平山墩，这位总兵确实有威名，凭借影响力，让楚行凭白得了三千多训练有素的老兵。
这些老兵都是王承恩先前养不下，无奈之爱回家自己求活的。
如今王承恩加入平山墩，用了新名，王孝虎，便暗中写信，联系旧部，让他们带着人过来，除了这些兵士，还有大量的人口。
这些人口这些日子，一直陆陆续续的抵达，被楚行安置在长城之外。
如今西北之地，打成了一锅粥，反而长城之外太平一些，如今红盐池陆续开发，那里的土地反而更加多了。
此外，板升城那里也有些土地，由于楚行和林丹汗合作比较密切，便花银钱租了不少土地用来耕种，这些地方也需要人。
如今楚行治下，不算安塞和榆林两座城池，单单是平山墩、红盐池、以及板升城零零散散的部下，楚行便已经有用人口十五万，当然这些人对外宣称都是吸纳的流民，实际上大多数都是军户。
至于兵士也有不小增加，除却安塞、榆林两座城池，负责守御的各三千兵马，楚行在平山墩和红盐池，合计驻兵将近两万，其中六成是军户，剩余四成是职业军人。
也就是说，楚行若是全力一击，仅凭自己，便可以征调将近一万五千的募兵。
其实力之雄厚，已经在西北成为一方不小的军镇势力。
对此，杨鹤在自己已经不行的情况下，给楚行做了最后一次便利，那便是奏请朝廷重新任命楚行为参将，负责镇守安塞、榆林、保安、神木、府谷五地，也就是说整个秦地的西北角暂时归楚行统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三座城
因为洪承畴的一番魔鬼操作，秦地的精锐死伤过半，即便是总兵级别的将领在战场上也是说死就死，如今整个秦地却将领缺疯了，朝廷之所以那么痛快的答应，也是因为府谷和保安的将领皆战死,这些地方成了空白区域。
朝廷即便是有意派遣将领过来，也没有人愿意来。
大家都觉得秦地是片死地，谁去谁死。洪承畴也觉得，楚行在大战之后，表现良好，给他挽留了颜面，所以上书请奏。
朝廷也觉得这些区域,不能让反贼占去,终归是要有人防守,自然便宜了楚行。
而但凡是楚行的辖区，自然不会是简单的用军队镇守那么简单，因为楚行每到一地，便会和当地的官员商量，大家共同遵守安塞公约。
而且，不仅仅遵守安塞公约那么简单，还会将各地的代表召集一起，商议如何保持当地的稳定性，在原有的安塞公约的基础上，进行一番损益的修改。
换做和平时期，各地的官员甚至连看一眼楚行，都会嫌弃，觉得楚行一个武将，老老实实带兵打仗就好。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这些地方官，一个个穷的叮当乱想，连饷银都发不下来，大家日子过得无比的艰辛,还要担心随时被义军割了脑袋，而如今的楚行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各地的官员谁不盼着楚行早一日到来，最起码楚将军来了大家的安全有了保障。
再加上楚将军并不是那种花银子如流水的人物，人家不仅仅不跟当地的官员要钱，还繁荣当地的经济，主动给朝廷纳税，大家本来完不成的朝廷任务，有了楚将军的帮衬，起码可以完成一部分了。
没看见安塞的老东西，整天什么不干，就是跟一群退伍的老兵，富贵的乡绅喝喝酒，品品茶，硬是在混乱之中，将安塞经营的稳如泰山。
大家又不傻,自然有样学样。
府谷、神木、保安这三家的官员，都被反贼折腾过，都知道城池被破之后,日子到底有多辛苦，所以楚行一到，不仅仅会得到军事上的权利，连文官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几乎是全力支持。
大家甚至还派出了年轻的官吏，前去安塞进行学习，如何履行安塞公约，消化各地的流民，保证地方的稳定，繁荣经济。
而一下子得了三座城的楚行，自然会对原有的军户进行遴选，合适的留下，不合适的清退。
至于那些骑在军户头上作威作福的军官，自然逃脱不了被审判的命运，聪明些的自己交出土地，乖乖的做个富家翁，愚蠢点的则有锦衣卫收拾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他们到底罪孽有多么深重。
楚行每到一地，也会将其化为平山墩控制的贸易范围，一律取消哨卡，采取统一的税收政策，让更多的商人愿意来当地贸易。
钱粮在缓慢增加的同时，楚行的兵力也再一次得到了提升。
三座城池，在楚行一番遴选之后，又新增了三千战兵，这些战兵由王承恩负责训练，估计用不多久，就可以爆发战斗力。
军队人数的增加，辖区的面积的增加，让楚行原先的军备略感不足，好在有李家的支持，随着楚行的实力范围增加，李家的日子自然也水涨船高，再加上王家也能给予一定的支持，不论是铠甲还是武器，都能得到补充。
神一魁兵力强劲，这段时间压得洪承畴喘不过气来，楚行也要谨防他打回来，所以不断派兵在保安一带游弋，其余部下则是由李自成、红娘子、商石静、秦英等每日里在茅元仪那里学习练兵之道的人物，进行操练。
楚行最操心的便是农事，如今军方大佬逐渐增多，楚行便将训练基层士兵的事情交给他们，自己则专注于农事，如今保安、神木、府谷三地，也因为连年战事，很多土地荒废，楚行与当地的官府商议之后，便开始对当地的荒田进行丈量，并通过贸易手段，再地主手里购买一些水田，然后由军户耕种。
在楚行的辖区，地主的日子过得相对是比较舒坦的，因为他们可以参与商业活动，比之前多很多，面对楚参将的要求，大家也不会反应过于强烈。
如今平山墩的学堂，也经过长时间的修缮，成为了一座六层小楼，其中有校场、试验场、农田、马场、图书馆、食堂都一系列的辅助建筑，而老师也从李岩和牛金星，进行了一番扩编，其中，李家、王家、卢家都派了一些夫子过来教授课业。
其中还有三位传教士，负责教授孩子们西洋的一些知识，楚行与他们交流过，水平一般，但是汉话说的都比较流利，教授一些简单的课业还是没问题的。
起初学生们是讨厌这些毛发易于常人的先生的，但是在楚行亲自示范之下，也只能老实的听讲，这一仔细倾听，大家就发现西洋的很多知识，都很新奇，而且更贴近于现实，自然大为受欢迎。
如今需要李岩亲自教授的时候反而少了起来，他可以将更多的时间运用到研究和军务上来。
除了这些人和事，楚行最为关心的便是呢绒、肥皂的销路。
平山墩研究这些东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产量也颇为不俗，但因为前一段时间，忙于战事，对于推广上确实有了些许懈怠。
待楚行成为参将之后，与东林党的联系也密切了许多，再加上朝中徐光启的帮衬，销路则逐渐的打开。
对于钱不钱的，楚行其实并不是如何在意，他更多在乎的是，这些东西可以换回多少粮食，可以给多少人提供就业。
他不求自己眼下，可以立即拯救多少百姓，但是自己辖区内，尽量不要有人饿死，他还是非常希望可以做到的。
话说，楚行自从认了李定国这家伙做义弟之后，这小家伙虽然平日里训练量很大，而且被逼着每天要跟在李岩屁股后面念书，每日都苦不堪言，但是却很知足。
与楚行和楚万里都非常的亲***素除了读书和练武之外，便是带着楚万里四处瞎折腾。
楚行还担心李定国这小家伙，心怀大志，难以降服，如今看来，真的是想多了，因为每一次自己拿着棍子揍楚万里的时候，几乎李定国也难逃一打。
楚万里年纪稍长，已经有了叛逆期，李定国这小子也有。
比如楚行打楚万里的时候，楚万里会喊，大哥，不疼！
李定国也会跟着喊，大哥不疼，再来两下！
为此，楚行还换了几根比较粗的木棍，生怕有朝一日都打断了，不够用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病重
楚行的日子过得确实比曹文诏舒服，因为他手下兵将众多，即便是辖区出现了反贼，也可以即刻剿灭，而且周遭的反贼，比如府谷、清涧、宜川,都是些小贼小寇，不足为虑，楚行名义上是在剿灭这些匪患，实际上这些匪患早就被清剿干净。
只是楚行不想背负太多责任，每天派将士与一群穿着反贼的将士对练罢了。
而相比之下，曹文诏、曹变蛟则苦命许多，仿佛救火队员一般东奔西走。
这一日,老师爷的寿诞即将到了，楚行本意是将老师爷接到平山墩庆生,却不料老爷子竟然身患重病，奄奄一息。
吴又可调理了好些时日，不见好转，最后只能动手术。
夜幕降临，楚行、楚万里焦急的在屋檐外游走，楚李氏本来想要陪伴，但是要照顾孩子，只能暂且退下。
屋里，一声声疲惫的声音传来。
老爷子病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到了老师爷这个年纪，每一次生病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而且老人家这一次唤得还是肠痈，需要做开腹手术，这让楚行和楚万里二人都心急如焚。
房门打开，一名女军医穿着白色的军服走了出来，楚行连忙上前问道：“如何？”
“老爷子的肠道坏死的厉害，先生正在截断病死的肠道。”女军医说了一句，连忙去打热水去了。
女军医口中的先生,就是楚行的军医总教头，吴又可。
这位专注于内科的大夫，入了平山墩，被逼着开始搞外科，如今不知道给多少个将士开肠破肚过的他，可谓是经验丰富。
楚万里焦急万分，因为在他看来，老爷子除了大哥和二丫，在他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抱着楚行的腰间，哭着说道：“大兄，阿爷能否挺过这一关？”
长者是晚辈的一堵墙。
当长者逐渐失去，作为晚辈就会有一种直面生死的恐怖。
这种恐怖仿佛一把利刃，一直悬在心头，即便是做了皇帝，也无法阻挡。
楚行心里比楚万里更加焦急，但还要耐着性子安抚楚万里,“阿弟乖,师爷他福大命大，肯定能挺过这一关的，他还没看见你娶媳妇呢，怎么能离去。”
楚万里低着头，沮丧道：“我看未必，师爷上次，见到少龙，就说死也对得起啊父啊母了。”
楚行连忙安抚道：“那是玩笑话，不能当真的。”
可是手术室内，老爷子不断呻吟，让楚行内心跟刀剿一般，他真的担心老爷子撒手离去。
楚万里吓得不行，跪在地上，不断祈祷：“父亲，母亲，万里和大兄时常给您二老烧纸，请您庇佑阿爷活下来吧。”
或许是小家伙的祈祷灵验了，他祈祷了一阵，就听里面吴又可大声道：“老爷子，坚持住，快好了。”
楚行身子一晃，好悬没摔倒在地。
当初自己在战场上，楚李氏为自己产子，自己未曾见到，都没这么担心过。
小万里闻言大喜，继续磕头不停，希望老师爷能够安康。
好在一切顺利，又过了半个时辰，老爷子呻吟声越来越小，俨然是痛苦逐渐减少的模样，待吴又可咳嗦了一声。
说道：“好了，手术很成功。”
手术室内外，尽数是欢呼之声。
楚行正要焦急进门探望，却被吴又可推搡出来，“将军，您急什么？一个寻常小病罢了，由我吴又可，还怕治不好？”
楚万里昂着头，一脸不信道：“先生何必安慰人，开肠破肚，何其凶险，怎么成了小病了。”
吴又可摸着楚万里的脑袋，笑着说道：“小将军不知道，这治疗肠痈，自华佗时候就采用开肠破肚之法了。如今咱们平山墩的手书更卫生，又有麻沸散、福禄膏麻痹身体，自然无大碍，老人家休息一个月，就可以康复了。”
楚行连忙给吴又可行礼，“谢过先生了。”
吴又可笑着摆手道：“本来这些古法逐渐失传，是将军让我等医生，上战场医治病患，积累了足够多的外科手术之法，也算是得了福报了。”
过了一周，老人家的伤患并未发炎，已经可以主动吃一些食物了，楚行这才放下心来。
秋七月，老师爷康复，楚行大宴宾客，为老爷子庆生。
驻扎在西线的兵士，楚行都派人专门送去肉食，其余军户，也都派发了肉食，为老师爷康复庆祝。
今年虽然依然干旱，但是却也在四月份下了雨水，庄稼涨势还可以。如今的平山墩治下，并不缺乏粮食。
而有了沈东家的帮衬，平山墩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贩卖而出，楚行从晋商手里也购买了一些粮食，存储量十分充足。
此外，与林丹汗的贸易，保证着平山墩的牛羊肉的供应。
到了酒宴开始时，楚行望去，却瞬间感觉心神激荡，如今自己治下，已经不是之前落魄的模样了，文官有李岩、田见秀、卢象观、牛金星，这些人物，都是一时的贤才，在他们帮衬下，自己的平山墩治理的还算是不错，百姓安居乐业，商业繁荣，虽然秦地的乱世依然存在，但却独享一份安宁。
而武将则有王承恩、李自成、二丫、俄木布、秦英、赵甲、刘宗敏、达尔虎兔、李定国，这些人都是可以带兵打仗的悍将。
按理说，老爷子只是个知县，不必这般搞寿宴，但是楚行心中萧敬老爷子，大家也无话可说。
反而觉得，楚行如今已经是参将之尊，能恪守孝道，是大家效仿的典范。
没多久，众人便开始推杯换盏起来，平山墩一时间无尽热闹。
酒肉菜肴无比丰盛，楚万里馋嘴的很，不顾身份，各个桌子乱窜，将领和文官都与他关系不错，自然任他折腾，不一会儿就满嘴流油，小肚儿溜圆。
众人吃的甚是开心，只到月上枝头，这才尽兴。
待楚行准备休息之时，锦衣卫千户陈贤来报。
原来是上半年关于大明的情报，经过汇总抵达楚行这里了。
楚行谢过陈贤，陈贤留下了一份礼物，便匆忙离去了，告诉楚行如今崇祯正要惩处杨鹤，他们要去搜罗罪证，让他谨慎小心。
楚行翻开情报，确实也被今岁乱糟糟的各种大事，搞得头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情报
这些情报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叫吴执御的形科给事中。
原来，安塞的锦衣卫，不仅仅是负责帮助楚行打探情报，还要负责帮楚行搜罗人才，眼下这位吴执御就是崇祯放弃的人才,如今已经是京师的死亡人口了。
锦衣卫之所以觉得此人是人才，乃是在今岁的加派之议上，他发表了一番高见。
他多次劝谏崇祯，取消掣签法，认为国家抡才大事，岂能用抽签决定，被崇祯训斥。
此外，他还曾劝谏崇祯,因为崇祯二年,黄台吉入关，导致京畿之地大伤元气，建议减轻赋税，休养生息，缓和民心，被崇祯斥责，沽名市德。
此外，还有一些比如，不建议崇祯增加兵饷，而在于选拔人才。建议裁撤庸官，敕吏部精择进士改任，用当地钱粮抚练军民，缮修关城，“饷不取偿于司农，兵不借援于戍卒”，客兵可撤，饷省百万，也被崇祯采纳。
楚行觉得,此人的建议还算是忠恳，如今崇祯的情况，想要开源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如放权，想办法节流，先给朝廷续命。
结果崇祯全不不采纳，最后因为得罪了周延儒，被打入大牢，被人派遣刺客刺杀，执御叹道：“吾既逆龙鳞而蹈虎尾，岂畏死者耶!”
竟然危坐入故，心如死灰，最终为锦衣卫所救，此时已经在前往安塞的路上。
此外，另外一条重点情报，则是孙承宗巡边，修建大凌河城。
大凌河城在袁崇焕时期，就修建了两次,但是都因为黄台吉搅局，而没有修成。
此地是屏蔽锦州的重要防线。明军若要固辽，就必修此城；而后金要想攻明,也就必拆此城。从袁崇焕时起，双方对大小凌河二城争夺就非常激烈
派出的人选则是祖大寿。
锦衣卫给出的建议是，认为此次修筑大凌河城依然不会成功，而且以辽东目前人心惶惶的情况下，最终结果很有可能会将大将祖大寿折在战场。
而目前的局势来看，一旦修成失败，将士们损失惨重，孙承宗最终的结局无疑是告老还乡，辽东再无人能掣肘女真人，届时辽东会大乱。
此外，有一个新的大佬出现在楚行的面前。
那便是散金童子吴牲。
锦衣卫对吴牲的评价非常高，此人有能力，有才华，可能是阁臣的不错选择，此时此人正在赈陕西饥荒，招抚流盗。
谕曰：『陕西屡报饥荒，小民失业；甚者迫而从贼，自罹锋刃。谁非赤子，颠连若斯！今特发十万金，命御史前去酌被灾处次第赈给；仍晓谕愚民：即被胁从，若肯归正即为良民，嘉与维新，一体收恤
最后一份情报，则是关于杨鹤的。
杨鹤是典型的文臣，而他有个儿子，工作能力也非常不错，此时已经是巡抚了，为大明修建了山海关两翼城，崇祯对这个年轻人也非常看好准备重用。
可杨鹤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今年起义军再次风起云涌，崇祯起用吴牲赈济灾民之后，朝廷重臣便开始不断的攻讦杨鹤。
全然将杨鹤这两年在三边之地为大明做出的贡献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总体来说，杨鹤对三边之地的贡献还是不小的，因为在大明最为困难的时间段，杨鹤采取剿抚并用的策略，缓和了西北大地的局势，并让西北拥有了一段时间的安稳。
同时他提拔洪承畴和楚行这样的官员，威慑地方，让反贼不敢肆意。
虽然说杨鹤未必干的很好，但是换个人过来，在杨鹤作为三边总督的时间段，肯定做的没有杨鹤好。
但是没有用了，如今的西北大地，冒出来的反贼多如牛毛，
而平凉、陇州、华亭、武安、庄浪、静宁等难民计数万出掠，
什么赵四、闯山虎、金翅鹏、满天星，各路反贼多如牛毛，而且这些人物，动不动就领兵数万，声势浩大，搞得朝廷都头大。
最后崇祯一恼火，自然是撤了杨鹤的职务，要将杨鹤打入囚牢问罪，朝廷目前是准备晋升洪承畴为三边总督。
采取一个新的对待反贼的模式，那就是杀杀杀。
朝廷或许是看透了，指望招抚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把人都杀干净了，这天下才能太平。
只是楚行看的很清楚，指望着诛杀那些反贼，就想换取天下太平，这完全是外行人的做法。
这些人真的愿意造反吗？
肯定不是，是因为没有饭吃啊！
就拿杨鹤倒台之前，让楚行驻守的榆林，简直让楚行能够崩溃。
楚行第一次去榆林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树皮和草根都被人吃尽了，人吃人已经成为潮流。
要知道榆林可是天下重镇，结果竟然成了这么一副样子。
没有办法，楚行只能将他积攒的粮草，掺了沙子，源源不断的送到榆林去，如今此地已经成为了楚行的沉重负担。
而且此地战事极其贫乏，以榆林为核心，一直到黄河，几乎天天有仗打。
此时楚行都想说，谢谢您了，杜文涣，您解放了，把我套牢了。
就在这种情况下，朝廷竟然觉得派遣几位鹰牌的官员，搞搞屠杀，杀灭一些反贼，就能解决问题，楚行都觉得搞笑。
此外，崇祯又想出了一个恶心人的昏招。
杨鹤好歹也是为三边之地呕心沥血的人物了，他竟然要将杨鹤问斩，一时间各地的官员人心惶惶，谁都不想去朝廷卖命。
因为崇祯太能寒人心了。杨鹤虽然被人攻讦，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拎得清的，知道杨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而已经被人家从陕西巡抚提到了延绥巡抚的刘广生，则建议救下杨鹤，毕竟杨鹤的儿子杨嗣昌不错。
楚行思索了一番关于杨鹤的印象，这位老人家虽然陷于时代的局限性，很多事情做的不咋地，但是让他去死，确实有些可惜了。
当下拿出书信，给李家的家主书信一封，同时给京师的徐光启写了一封信，让他帮忙运作，至于花的银子，自然是由平山墩买单。
楚行相信，这个事情杨嗣昌会认自己一个人情的。
毕竟杨嗣昌的闺女，跟楚李氏乃不错的闺中密友，当初自己娃娃降生的时候，她还来住了一段时间，楚行觉得自己该帮的，还是要帮一帮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边总督洪承畴
杨鹤身陷囹圄，三边各将士群龙无首，洪承畴被崇祯任命为新的三边总督，军权悉数落入洪承畴手中，洪承畴从各地招募精悍敢战之士，充实到洪兵之中。
而陕西、甘肃、延绥、宁夏四巡抚也慑服于洪承畴的权利,对其马首是瞻，即便是手下拥有重兵的刘广生，也不敢冒尖。
除外之外，还有曹文诏、曹变蛟、李卑、马科这样的猛将归属于洪承畴，加上早先的左光先、贺人龙，可谓是实力强劲，一时间西北各反贼势力不敢触其锋芒。
掌权之初,洪承畴便派人连连破袭数股小规模的义军，虽然并未彻底消灭陕西反贼,但也压制住了陕西的局势。
此时的洪承畴兵强马壮，俨然是要形成一个庞大的政治军事集团的局面，崇祯对其也颇为宠信，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若不是楚行在朝中有人，怕是此时楚行也要成为洪承畴门前走狗。
不过在名义上来讲，楚行作为参将，还是要听从洪承畴的指挥，只是他上面还有个刘广生可以顶着，不然下场也和曹文诏一样，让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往他追狗，他绝对不能撵鸡，除非他一咬牙，直接反了这朝廷。
与杨鹤讲究刚柔并济式的治理三边不同，洪承畴讲究乱世用重点，快刀斩反贼,讲究快速宿清整体环境。
三边总督治下，但凡有不服从其命令着，被斩杀者甚众。
而对待义军，也是一味的就地斩杀，绝对不留活口，这也让三边之地的反贼，更加具备强烈的革命性，反正投降也是死，不投降也是死，还不如打他个轰轰烈烈。
不过在掌握了三边之地的领导权之后，确实解锁了其在军事上的能力，楚行甚至怀疑，当初这个狗东西，就是想坑害杨鹤，想要上位，所以有意藏拙。
他采取先取小规模流寇，铲除羽翼的方式，孤立军事力量强悍的反贼。
毕竟在洪承畴看来，贼人人有精骑,或跨双马，官兵马三步七，则追逐之难也。贼深入山谷，便可据险负隅，官兵相持一日，则耽误一日，则时日之难也。
所以洪承畴便肆无忌惮的先消除那些小股流寇，这样将树枝都剪断，让那些大号的反贼没有了养分的供应，自然就好对付了。
不过在楚行看来，洪承畴虽然在军事上有些建树，但是也仅仅是陷于军事上。
如果在早些年，楚行或许还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携带三尺剑，横扫天下，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但是后来楚行发现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洪承畴这种情况，就像是赌博，没本钱了就找老板要，如果一直赢，老板可能还会稍微开心一点，但是如果输个一次两次，老板就肯定接受不了了。
眼下洪承畴赌技尚能支撑，但是自身没有造血能力，早晚得出事。
而楚行自己这一边儿，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虽然眼下军功被一压再压，到现在人均总兵，副总兵多如狗的时代，自己还是个参将。
但是楚行治下，已经逐渐走向平缓，而且为了发育实力，已经越过长城，朝着红盐池和板升城一带发展，属于大明与蒙古之间的真空地带，根本没有人能顾及到此地。
随着人口的增加，军事造血能力会源源不断的增强，也就是说，在未来，洪承畴或许只能输一到两次，但楚行却可以输无数次。
在这个过程中，洪承畴不是没想过动一下楚行。
因为在洪承畴看来，楚行虽然作战彪悍，但终究只是个参将，比起年轻有为的曹变蛟也仅仅是高一级，而且跟自己不是一派，相较之下，他跟杨鹤更加亲近一些。
所以洪承畴有意将楚行调离防区，将他调至陕中。
接着洪承畴就发现，自己仿佛捅了马蜂窝一样，本来顺风顺水的日子瞬间就变得不好过了，先是总督府上下文官不断找自己的麻烦，接着朝堂之上从徐光启到东林党，当一些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尚书、侍郎都开始找自己的麻烦。
甚至连素未谋面的宣大卢象升、辽东的孙承宗、正在正在的吴牲，都开始弹劾自己。
洪承畴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儿趴着一头猛虎。
洪承畴这才想起翻阅楚行的履历，又派手下的官员调查了一番，这才知晓，楚行乃是受世家庇佑，又跟朝中诸多大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己虽然可以飘，但是不能得罪的人物，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洪承畴按下性子，觉着若是不能压制，就好好合作，毕竟他的目的，是升官发财，等到自己到了中枢，有的是机会惩治这种人。
不过对于楚行的治下，洪承畴也越发的好奇。
因为洪承畴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别人治下，动不动就城池失守，损失惨重，而楚行却一直没有。
虽然辖区一直有战事，但是那些文官一个个日子过得非常舒坦。
每次见到自己就卖惨，跟自己要钱，但是真的被反贼砍死的，硬是一个没有。
这里面如果没有鬼，就真的奇怪了。
楚行尚不知道，自己新任的大领导，已经对自己有意见，眼下他正窝在平山墩研制新的军装，毕竟燧发枪已经问世，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以后让火铳兵穿着铠甲上战场，有些浪费，研制新的军装已经提上日程。
周围的消息肯定是源源不断的往平山墩汇聚，洪承畴铁血政策之下，陕西似乎逐渐降温，但是好在楚行后世有记忆存在，也跟着李岩读了些书，知道这种情况，纯粹是相当于沸腾的热水，破了一勺凉水，看似暂时平歇，但是用不了多久，会滚烫如故。
当然，也有一些其他地域的情报，传达至楚行这里。
卢象观的兄长卢象升，终于因为战斗力爆表，深受崇祯喜爱，东林党的支持等系列原因，升职为按察使。
从陕地流窜到山西的反贼被他打的找不到北，竟然一股脑的跑到京师便上去了，最近的一股已经到了顺德、真定，吓得京师一众老爷们脑门上直冒冷汗，幸好卢象升在，将其铁血镇压。
一下子卢象升在崇祯心目中的形象有高大了几分。
不过卢象升兵马调动，真的影响颇大，因为随着他派遣军队去京师一带救援，山西旋即又热闹起来。
如果让楚行来说，大明现在真的是病得不轻，各地都是按起葫芦，起来瓢。
甚至于，消停了一阵的林丹汗又再次突袭了大同，与崇祯索要赏银四十万两。幸好卢象升退回去的早，楚行也派出大军，二人合兵一处，与林丹汗对峙了许久，这才退却。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陈奇瑜的另外一面
此后，卢象升虽然在山西势头强劲，但是没有了王嘉胤这个被楚行所影响的温和派，王自用统帅的三十六营，更加的强硬，声势也越发的浩大。
虽然卢象升多次出击,反而让他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强。如今王自用率领大军二十万，在晋地攻城略地，而且随时有越过黄河，进入陕西的可能性。
这是楚行极其不愿意见到的，西边儿有神一魁，东边儿有王自用,自己在中间，虽然有黄河天险,但是用处不大，人家说过来就过来。
除非自己能屯兵十几万，守住黄河防线，不然这日子就是无比的艰辛。
好在王自用头铁，想要夺取太原，领着大军在太原跟卢象升打了起来，让楚行略微松了一口气。
四年九月，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传来。
如今活跃在反贼战场上的赵四，竟然就是点灯子。原来锦衣卫将点灯子的情报给扒了出来，点灯子，原名赵胜，是清涧人，早些年曾经有过赵四儿这个名号。之前自己一直给曹文诏提供情报，自以为已经杀死了点灯子，谁曾想这厮现在活得好好的。
此人神出鬼没，在洪承畴统领三边之地，威慑无双的情况下,还非常的活跃，搞得各地官兵苦不堪言。
因为其兵马甚重，动不动就是万人之上，而且兵马铠甲俱全，也算是完成了脱离王嘉胤自立的心愿。
不过这对于楚行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不知道报复什么时候，会来到自己身上。毕竟他不知道自己曾经给曹文诏提供过情报，但是绝对记恨自己曾经让他在平山墩吃了一记大亏。
十月，楚行又得到了一个新的消息，陈奇瑜的官职有了新的动向，升任陕西左布政使。先前楚行遭难，被杨鹤强行安排了大量的难民，时候发觉暗中使坏的人，竟然是陈奇瑜。
在楚行的记忆之中，历史上的陈奇瑜应该是统兵的大佬，起码也是总督级别的人物。
而他如何也没有想到，陈奇瑜实际上跟自己是一类人。趁着国家为难,大发横财。之所以暗中撺掇杨鹤收拾自己,竟然因为自己没给他送钱。
真的是上面人动动嘴，下面人跑断腿。
知晓此事之后的楚行,并没有对陈奇瑜动手，因为陈奇瑜虽然贪财，但是为官能力还是很猛的，对于不能立刻消灭的且喜欢钱的猛人，楚行素来坚持是拉拢的政策。
所以眼下杨鹤的股份，已经在杨鹤下去之后，归属了陈奇瑜。
而陈奇瑜在平山墩一带，也有很多生意，是楚行的合伙伙伴之一。
如今陈奇瑜升值，楚行自然免不了送上一波福利。
第一次见到出手阔绰的楚行的时候，陈奇瑜也很是震惊，毕竟现在都紧巴巴的，而且自己还坑过他，这位财神爷竟然不恼火，反而还愿意跟自己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
陈奇瑜的思路也很清晰，那就是花花轿子众人抬，打造和谐的西北环境，从你我做起。
所以陈奇瑜和楚行的合作关系一直非常密切，这一次见到楚行送来的中礼，自然写了一封密信，告诉楚行，别看洪承畴做了三边总督，但是他奈何不了我们这些坐地户，有什么麻烦，委屈，直接给老哥哥写信，老哥哥替你弄他。
并建议楚行，运作绥延总兵这个职务，再不济也要运作个延绥副总兵，并且起码要挂个左都督，别只知道挣钱，挣钱要花，要提升自己的地位。
可见这个老哥哥对于提携后人，还是很用心的。
同时陈奇瑜从军事发展的角度，还给楚行进行了一番参谋，他认为楚行眼下，手底下的武将，过于粗野，并不是科班出身，应该吸收更加的世家勋贵子弟进入。
他一共推荐了七个世家，其中有姜、王、杜、尤、萧、张。
这七家如今在朝堂之上，已经闯下赫赫威名，比如姜家，一门八总兵，虽然至天启年间没落，但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武将世家，传承有序，其姜家子弟人才辈出。
王家自不必说，先不说不靠边儿的王承恩家，单说王保、王威两家，单单是总兵就有三四十位，其中精华号称王家八虎，根本不是说一说的。
估计楚行若不是背靠李家，又有钱，人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此外杜家比较出名的是六起六落的杜文涣，楚行觉得他比较命苦，估计是因为他家是外来户的原因，根基差一些。
尤家有尤世威，尤世禄三兄弟作为顶梁柱，如今在大明如日中天。而张孙两家如今在朝堂之上也有代表人物。
楚行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辖区里，竟然藏着那么多军方世家，看来不好好活动活动，往前走两步，这些大佬就都浪费了。
当然，陈奇瑜虽然表面上是给自己提醒，实际也自告诫自己，他楚行在他陈奇瑜面前，就是个透明人。
让他不要脱离战线，大家都是一条绳的蚂蚱罢了。
对此楚行很是想笑，贪财而不强壮自身，终究是朝廷待宰的一头猪罢了。真的当朝廷是瞎子？朝廷不是瞎子，回头也有别人觊觎你的钱财，手底下没有刀把子，掌握再多的财富有什么用？
茅元仪在平山墩呆的时间久了之后，心扉也逐渐打开了，这倒不是楚行的功劳，而是归功于社交牛逼症患者田见秀，这厮没事儿就找人家喝酒，拉着人家去田野里去体验生活，让他感受下一下什么叫做蒙汉一家亲。
久而久之，一把年纪的老人家，不仅仅心扉打开了，竟然还让发妻沈氏，又孕育了一个孩子。
如今老人家每天在校场里转圈圈，喃喃自语，希望夫人给自己生个男娃，继承衣钵。
他可是做过杨犒和孙承宗幕僚的男人，他希望自己的后人，也跟自己一样，为国家做些大事。
所以老人家的课程也逐渐变得不是那么生涩了，不过楚行也没有时间去细听，反正这些战场上的细节，是由将领们把握的。
他大多数时间除了忙政务、军务，就是打熬力气，放飞自我。
偶尔跟自己发起比划比划，看看能不能再为楚家添添新丁啥的。
当然，军装这件事情也不能小觑。
因为呢绒这种毛料的出现，使得呢绒军大衣走上大明的历史舞台，如今平山墩已经出现了蓝色的呢绒大衣。
看着将士们穿着蓝色的呢绒军装，腰间背着燧发枪，楚行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楚行忽然觉得，是不是可以把佩戴简单，轻便，且具有一定防护力的钢盔孕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