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欢迎欢迎,怎么能不欢迎…”安念的言不由衷让自己听了都心虚。
“你嫁给我是认真的吗?”慕容轩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念,竟有些许不安。
昨日的酒后劲的确是大,安念带着丝丝娇软,“认真的。”
“只是因为我能保护你们吗?”并未窥见一丝生气的预兆。
“…”安念无言以对,一直揉搓着手指。
“那本王还得感谢自己生在帝王家了。”他略带自嘲。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安念的脑子像浆糊一般,憋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只能转移注意力了。
她装作十分不在意的样子 ,百无聊赖地看了看窗外,“都这么晚了啊…”
慕容轩顺着她的眸子望过去,淡淡道:“要开饭了,你先梳妆吧。”
“好。”安念起身。
一个没站稳,安念直直扑在了慕容轩的身上。
慕容轩顺势转了转身,安念便被慕容轩压在身下。
他深沉而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近,眸子也愈发深沉。
“王爷小姐…,”看到如此暧昧的一幕,香儿羞的脸像红扑扑的樱桃,赶紧背过身去。
慕容轩不情愿地慢慢起身,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香儿怎么了?”安念呼吸急促,心像要蹦出来。
“开饭了…”香儿的语气越来越弱,音量越来越小。
“你收拾收拾,太子也在。”慕容轩边说边出去,提到太子两字时还故意拉长了尾音。
安念的脸红晕得像天边的晚霞一样。
香儿为安念细细地梳理着头发,顿时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喜欢王爷的啊?”
“我…不怎么喜欢…”安念心如乱麻,今天这个表现来看慕容轩也不像有龙阳之癖的人啊…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声叫喊声若破竹,想要将香儿吞没一般。
“小姐…,”香儿着实吓得不轻,“你…你怎么了?”
“没怎么,”安念一字一句,字字咬牙切齿,“慕容轩你个大骗子…”
不是龙阳之癖吗?
不是不近女色吗?
门口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声声悦耳,“我如何骗了你?”
“你不是走了吗?”安念每个音调里都透着绝望。
“你不是在叫我吗?”慕容轩又懵又莫名有点萌。
“我叫你你就答应啊…”安念冲着门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小姐和王爷还真是登对呢!”香儿满脸的艳羡。
“要不你嫁?”安念打趣。
“小姐怎么总拿香儿开玩笑…”
慕容轩看着天边的夕阳渐渐失去余晖,一群群鸟儿归巢。
我是你的归宿吗?慕容轩自言自语。
你还喜欢慕容晨吗?想起安念曾经为慕容晨哭红了的眼睛,慕容轩感觉心像被撕裂一般。
”走吧。”安念戳了戳慕容轩。
“你,就穿这个?”看着如此素净淡雅的安念,又想起今日安蔷的锦衣华服,慕容轩善意提醒。
“怎么,后悔娶我了吧。”安念毫无所谓, 蹦蹦跳跳地出了念馨苑。
“我风风雨雨二十载,还从未做过后悔之事。”慕容轩心中哑然一笑。
看到堂前数不胜数的一箱箱聘礼,安念结结巴巴,“香儿,你猜这些是不是能买好几座安将军府啊。”
“小姐我感觉可以。”
安念心中像开了一朵花,上面开满了金银珠宝。
同时成亲
大家齐齐落座。
能让显赫尊贵的王爷与太子双双俯首行礼的人除了先皇只有安志成了。
连太子的太傅宰相文从谏也不曾受过慕容晨如此大的礼节。
安志成受宠若惊,定了定神。好歹自己也是堂堂璃南镇国大将军。
斟满一杯酒,安志成喜笑颜开,“臣两个爱女便烦请王爷与太子照顾了。”说罢一饮而尽。
看着满面红光却难逃岁月洗礼的父亲,安念的鼻子突然一酸。
前世,慕容晨来送聘礼时父亲也是如此模样。神采奕奕中夹杂着丝丝怅然若失。
王爷与太子齐齐举杯。
”太子与安蔷的婚事定于腊月初八,的确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不知王爷前两日的尽快…”安志成带着些许忐忑。
安蔷与太子的婚事,也是经过仔细推敲,大臣商议,皇后亲见,按着祖宗留下的规矩丝毫不怠慢,一步步过程走过来的。
而安蔷,似乎在与王爷的流言蜚语中便成了王妃。
只是自己在王爷面前提了一嘴,只是安念请王爷吃了顿饭。
王爷便直接把聘礼送来了。
前后满打满算才三天。
速度进展的有些可怕,婚期未曾商量,甚至太妃连面都不曾露过。
若不是看到了太皇赏赐给太妃的嵌明鎏金祥云玉镯,安志成甚至怀疑这只是王爷的一个玩笑。
太妃能以此为聘,足以说明对安念的重视。
皇城更是沸沸扬扬各种猜测,热度大大盖过了东宫入主 。
百姓们甚至以为安念怀上了慕容轩的孩子。
若不是亲生女儿,安志成甚至都相信了。
“今日皇后跟本王商议过后决定与太子迎妃在同一天。”慕容轩忍俊不禁。
安念的筷子吓得掉在了地上!
只是睡了一觉,自己被安排得如此明明白白?
连婚期都定了?
慕容晨也是瞠目结舌,今天,今天什么时候?
安蔷母子一脸说上不上来的表情,惊讶与不解一一闪过。
“太子来送聘礼之时,宫中来人捎话说皇后想商量一下本王的婚期。”
边说边递给安念一副新的筷子,泰然自若,神情如常。
慕容轩的云淡风轻吓的大家不轻,婚姻在他的嘴里就像是在大街上挑了个物件似的。“最后决定与太子一起办。”
想起皇后今日那个局促不安强装镇定的样子,慕容轩就忍不住想笑。
今日未时凤栖宫中
“不知王爷想要何时迎娶安念小姐?”皇后强颜欢笑。
“这个月就想找个日子办了吧。”慕容轩略略沉思。
“这怎么可以…”皇后一时情急。
皇室婚嫁向来一年只置办一回。
因为璃南深信上天赐予天之骄子的连理恩泽必是深情厚重,一年只有一次。
王爷和太子同龄,没有想到慕容轩竟也要今年成亲。
如此一来慕容轩占尽上天的沛雨甘霖 ,而太子与安蔷的婚期排在慕容轩之后,这岂不遭天下耻笑?
皇后只得嫣然一笑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与不安,“不知王爷可想过明年再…”
“不行,”语气坚决,不容反驳,“我得顾及安念的名声。”
欢心
“那同时办婚礼如何…”慕容轩拒绝的如此干脆让皇后始料未及。
“可以。”
皇后总算松了口气。
慕容轩回想的实在出神,哑然失笑。
其实他与皇后也并无多大仇恨,若不是外面的风言风语实难遮盖,他成亲也不会急在一时。
他理解皇后,也敬佩她是个好母亲。
但每每想起议储之时,她冷笑威胁:“你若为储君,我便杀了你。”皇后都以为他忘了,毕竟当时他还那么小。
他并没有,那句话像是一颗种子,在他的心中越扎越深,他有时还真想试试她的锐气与胆量。
一个八岁便走上战场的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本无心社稷,只喜养花弄茶。
若不是身为王爷担当大任,他也不愿在别人玩耍之时骑上战马,边疆作家。
安志成还以为王爷展颜是因为要娶安念过门,顿时喜上眉梢。
如此勾魂的笑容,简直犯罪。安念在底下结结实实地踩了慕容轩一脚。
慕容轩回神,撞见凤倾城和安志成笑意融融的眼神,又恢复了一脸正色。
凤倾城笑在脸上,纠结在心里。
如何通过安念得知王爷的布军计划而不让安念与王爷生疑?央昭今年失利连失十五城正准备反扑,自己的进度也要加紧了。
慕容轩似乎察觉到了凤倾城若有若无的打量,阴黑的眸子像深潭一般不可测量。
“太子哥哥,吃这个。”话音一落一只黄焖鱼翅便落入太子碗中。安蔷一脸娇羞,一身华服更是宛若天仙。
太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边吃边连连称赞。
果然爱情不可估量,安念大开眼界。
太子最讨厌的菜便是鱼翅,没有之一。
安蔷能在如此繁多的菜里挑选出来,也真实非易事。
看来太子对安蔷是动了真心,希望万事胜意,前世之事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安念的细微变化慕容轩都看在眼里。
她的一娉一笑,她的一颦一蹙,她的轻生叹息,她的笑颜乍绽。
就像中了蛊,他随着她的举动春夏秋冬,风霜雨雪。
“侄儿敬皇叔。”慕容晨恭敬举杯,“感谢皇叔忧心忧国,守卫璃南!”
“璃南的主心骨是你,别让百姓失望。”慕容轩郑重其辞,像勉励,又像警戒。
他总是有种超乎年龄的成熟与稳重。
安念希望永远记住今天这个开心的日子。
没有仇恨,没有嫉妒,没有痛苦,没有纠结。
每个人都很开心。
起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安琪吃的像个大马猴一样,时不时摸摸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
这孩子吃东西的时候真是从来不要面子。
一顿饭吃了许久,慕容轩回府时,太妃正在静静地等他。
“再不回来哀家还以为你要在安府住下了。”太妃眼开眉展,“今天都聊什么了?”
“婚期定在腊月初八。”
“哦?和太子一起?
“对。”
“是皇后与你商议的?”
“对。”
“轩儿你过来,”太妃语重心长,“结婚便多了一份责任,你准备好了吗?”
“嗯。”慕容轩一丝不苟。
太妃身后的凌月神色微异
这么多年,你何曾多看我一眼?
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无意女色。
原来你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我凌月一番痴心,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了。
引子
今天的集市真是格外热闹。
安将军府两位爱女同时出阁,成了皇城茶前饭后的笑谈。
“香儿,咱们去那边看看糖葫芦吧。”安念连蹦带跳地跑向熟悉的街角。
“小姐,你都快嫁人了,能不能顾点形象。”
香儿快要为自己的主子愁死了。
安蔷小姐自从被立太子妃之后更加谨言慎行,处处思量。安念小姐则像是被圈养了好久的野马脱缰了一般。
虽然身为小姐的贴身丫头如此形容十分欠妥,但香儿还是感觉这个比喻十分贴切。
“怎么,慕容轩还能退掉不成?”
安念脸颊笑的红扑扑的,眉若远岱,眼含秋波。
自己如今许给王爷,与安蔷势均力敌,母亲定不会如上世一般处处受难。
没有像前世一般两女共侍一夫,被姐姐挖墙脚,生生吓的自己流产的事也不会存在了。
如此一来,岂不皆大欢喜。
“退不退得我说了算。”突然响起铿锵有力的声音,字字敲打在安念的心上。
安念不由一愣,心里晃的想拨浪鼓一般,这个声音…不会是?
她慌张地转过头,还真是慕容轩…
“你来这干什么?逛街?”安念脸上强装镇定。
一 大男人来这逛街,真是莫名其妙,安念不由得心里犯了嘀咕,撇了撇嘴。
“跟我去个地方。”慕容轩步步靠近,逼得安念频频后退。
“哪啊?”安念转了转眸子,半信半疑。
“我师傅那,安将军那我已打了招呼。”
“那是哪?”
“很远,先回去带几件衣物吧。”
“咱们要住在那?”
“对。”
“喂!我还没嫁给你啊!”安念惊慌失措,目瞪口呆。
“我答应我师傅成亲之前会带着未婚妻看他。”慕容轩一脸真诚,“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押你过去。”
安念又气又无可奈何:“我这就去收拾,这就去收拾你总算满意了吧。”
“一般满意。”
安念拿上一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大步地向王爷府赶去。
“王爷当真带着安念?”墨枫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幽深如墨。
“她是很多事的引子。”泰然自若的眸子下,隐藏的是同样忐忑不安的心。
“这些日子军中事务会全权托于安将军,凤倾城那边你要着重留意。”提及凤倾城三个字时,慕容轩眉梢微动。
“属下明白!”
“最近央昭那边蠢蠢欲动,加兵守护边城!”
“是!”
进了王爷府,安念便急冲冲地冲到了安志成的书房。
“爹!女儿还没成亲呢,你答应慕容轩,旁人会怎么说你女儿啊!”安念风风火火,后悔自己前世对父亲的了解还是不够深。
自己与慕容轩的谈资都成皇城里家家必备的下酒菜了,再来这么一出,这不是昭告天下自己举止多么随便嘛!
面对女儿一连串的质问,安志成未怒反笑,慢条斯理道:“女儿啊,爹爹怎会不为你着想呢!”又亲自酌了一杯清茶,轻轻递给安念。
继而缓缓道“念儿可听说过王爷的师傅?”
安念把前世今生的记忆从头到尾地搜索了一番,一脸迷茫,“不曾听过。”
安志成一声轻叹,大有怀才不遇之感,“他师傅是段离尘,父亲年轻时那可是当时响彻璃南和央昭两国的人物!”
安念眼睛一亮,来了兴致,又有丝不确定“他这么厉害?”
“当时先皇为了得其辅佐,岂止是三顾茅庐,愣是在他的住处含元虚守了三个月,如此都未能请他出山。”安志成立于门边望着一望无际的天际,“当时还是为父和先皇一起去的,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
“那他是无意于仕途了?”安念托腮凝思
“自是无意。”
“那父亲有没有见到他呢?”
安志成摇了摇头,伫立的背影忽而有些悲凉。
留恋
“所以啊,”安志成转身,眸子里闪着微弱的光亮,“你愿意替为父去目睹一下离尘隐士的风采吗?”
安念十分懂事地点了点头,不解道:“既然离尘隐士如此厌恶官场,为何要做王爷的师傅呢。”
“当时王爷刚刚懂事,误跑进了含元虚的迷阵。”
“所以他就在那做了离尘隐士的弟子?”这慕容轩小小年纪便能轻轻松松拿下如此出尘归隐之人,他小时后吃糖长大的吧 。安念撇了撇嘴。
“对啊,后来太子去求师都未曾如愿。”
这离尘隐士,当真是勾起我的好奇心呢。安念自言自语,忍俊不禁。
看着安念无忧无虑,满心好奇的背影越来越远,安志成百感交集,诺大的屋子,显得他如此落寞。
神色终是随着安念的渐行渐远越发深沉,好久,一声低音久久回荡在这碧瓦朱甍之中。
“愿上天庇佑爱女无恙,志成愿付出任何代价。”
……
外面天高气爽,云淡风轻。
“小姐,奴婢当真不能与您一块去吗?”香儿摇着安念的胳膊,眼里满是不舍。
安念无奈地撅了噘嘴,“当然不能了,王爷的师傅爹都无缘见得,要不是误打误撞成了准王妃,我八辈子都和他打不着。”
香儿不紧不慢地为安念收拾着衣物,一颗清澈的泪滴滑落,落在安念的心里。
比起以前那个只要是提起分离,便泪流满面嚎啕大哭的小丫头,香儿确实成长了不少。
以前香儿鬼哭狼嚎的时候,安念总是挑逗她,“多大了还哭,小鼻涕虫!”
可如今,香儿的泪水潸然却让安念心中有种生生撕扯的疼。
幸好,凤倾城和安琪的到来,打破了这愁云惨淡的气氛。
要不然,两人怕是要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了。
“姐姐姐姐,听爹爹说你要去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可是真的?”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当然是真的,姐姐要去吃很多好吃的,到时候给我们安琪带哦。”安念潮湿湿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
“谢谢姐姐,”孩子总是如此天真无邪,“咦,三姨娘,你怎么了?”
凤倾城如何不知女儿此行的风险,雾蒙蒙的混杂着焦灼与担忧。
“没什么,就是不知安琪到时是否愿意分些零食给姨娘,有点心急。”凤倾城柔柔地抚着安琪的青丝,眸子里多了丝欣慰与温柔。
“母亲你放心,念儿能照顾好自己的!”安念像个侠士一般怕了拍自己的肩膀,“我可抗打了!”
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
出了念馨苑,凤倾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舒都舒展不平一般。
“谁都不准进来明白吗?”凤倾城目似剑光,最后三个字咬的人心头一颤。
“奴婢明白。”
凤倾城轻轻走入后院,各种珍奇植被生气勃勃。
许久 ,她停驻在一只红鸽面前,颈部似一条条光带般闪着光亮。
“许久不曾派上用场,你也心急了吧,”淡淡的声音,平静如水。
她轻柔地在怀间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是央昭国专有的字体。
”一切便宜行事,务必保护好你妹妹”
随后,她轻轻放手,红鸽盘旋了一番,想远处飞去。
像一片流动的彩霞一般,越飞越远。
慕容轩望着那一抹鲜红,慢慢沉吟道“这方向,是含元虚的方向。”
轮郭分明的脸像被人雕琢了番,阴沉的眸子随着越发细微的红鸽暗得如同一潭深水,不见其底。
离别
水秀山明的深山雾气沆砀,野树横生,奇形怪状的枝桠歪歪斜斜地生长着,眉目清秀的少年郎,正在这荒无人烟的老林熟练地砍柴。
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少年清亮的眸子望向天际,一抹红色正朝他飞来,“红鸾”,他亲昵地叫着,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
红鸾盘旋几圈飞到了少年郎的手心。取下纸条,眉宇微微皱起,“竟然这么快?”像是询问着红鸾,又像是自言自语。
”走啦!”悠扬婉转的声音在远处飘来,似水如歌。
“好!”清润的嗓音,刚刚的忧愁好像被声音治愈一般,向着红鸾招了招手 ,便匆匆向着声源赶去。
红鸾呆呆地望着少年郎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雾的深处。
……
王爷府
慕容轩正站在一匹棕红色烈马旁,为它专心致志地梳理着毛发。
”踏雪,此次又要并肩作战了,我原本打算今年让你好好养养身体的。”慕容轩的眼睛里温情脉脉。
这匹红棕烈马,陪伴着他一次次闯入鬼门关,又一次次陪他冲了出来。
与他而言,他不知是他的爱马,更像是他的兄弟一般。
马儿长鬃飞扬,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灵气——
它懂。
懂他的忧国伤民,懂他的戎马一生。
它十分温顺地蹭着慕容轩的臂膀,像是在对他说:你的生死与共我愿意参与。
慕容轩起身上马,潇洒的身姿在地上投了长长的影子,眼里满是邪魅与轻浮。
“走吧,带你见见另一个朋友。”慕容轩轻轻一拍,马儿四肢翻腾,扬身而起,像滑翔一般奔向了王爷府。
虽说安念平时总是不着家,但也从未曾离开过皇城,她细细打点着自己的细软,总感觉没有带够。
“香儿,要不再拿几盒胭脂水粉吧。”
“我觉得也是,含元虚听起来就很潮湿,妆肯定很容易就花。”香儿点头应和。
“听慕容轩说这来回得半月余,到那时相必天气更冷了些。”
“小姐,这个香儿已为你打点好了呢。”说着想变魔术般地打开其中一个细软,里面都是过冬的衣物。
“这些都不能带。”字字掷地有声。
不知何时,慕容轩已经站在了门外。
像个鬼一样,早晚得被你吓死,安念暗暗腹诽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
慕容轩却一副不容反驳的傲然姿态。
“为什么?”香儿与安念不约而同,“难道这半个月不换衣物?”
“太多了,我的爱马踏雪太累。”
“我们…难道…不坐车吗”安念感觉自己傻的彻头彻尾。
“我们骑马。”慕容轩气定神闲,“我叫你收拾是叫你告别的。”
“那衣物?”
“那里有。”
“胭脂水粉?”
“不带。”
“可那是见你师傅,怎么也要打扮一下吧。”安念顿时感觉寒冬暴雪在头上肆虐而过。
“不用,”他蓦然抓住安念的手,“我们去道别吧。”
“喂!什么都不用吗,我们女人…很麻烦的好吗?”安念拼命挣脱,手却紧紧地被慕容轩握在手里。
……
王爷府外,凤倾城早已泪眼婆娑。
“念儿,别给王爷添麻烦。”安志成想要把女儿的样子刻在骨子里,这一去,生死不知。
人生有太多不舍,能好好道别已属不易。
“念儿明白。”原来那个自己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地方,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放不下的天堂。
“妹妹,保重。”安蔷眼中一团雾气,上前一把抱住安念,“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爹和三姨娘的。”
这个时候还装样子,安念心中不屑。
“姐姐,我也会的。”安琪早已成了彻头彻尾的泪人。
安念哽咽点了点头,忽而别过头去,再未回首。
踏雪
“手伸出来。”慕容轩语气淡淡的,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毕竟离别的场面见过太多,生死也不再少数。
对他而言,离别经历的多了,便成了习惯。
习惯了之后,竟连眼泪都成了一种奢侈。
八岁那年,他第一次踏上战场,纵使太多不舍,纵是万分想念,他也没有退缩,在阴冷的边境和安志成守了三个月余。
他甚至在边疆过了九岁的生日。
那几天他和安志成打了一场硬仗,最后一身鲜红,已然分不清是多少人的血混合而成的了。
饥不择食的他狼吞虎咽,吃着硬若石块的馒头和着央昭人温润的鲜血过的生日。
当他们撑到凯旋归来到达皇城之时,他足足哭了两个时辰。
吓得太妃当夜从王爷府中赶了过来。
好像在那次痛哭流涕之后,慕容轩便鲜有哭泣了。
央昭与璃南边境战乱不断,慕容轩自八岁到二十岁,每年都有大段的时间是在边境度过的。
还有大段的时间,便是在含元虚度过的。
慕容轩置身事外的表情被二夫人分毫不差地刻在了眼里。
二夫人心中冷嗤:果然如传闻般薄情冷血,如此感人至深的场景好歹也装上一装。
安念手若柔夷,指如削葱。慕容轩轻松便把安念揽入了怀中。
“告辞!”一声道别,慕容轩一手紧紧揽住安念,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烈马。
踏雪长啸一声,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一颗温热的泪珠洒落在慕容轩的手上,痒痒的,同样洒在了他的心上。
踏雪不知跑了多久,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劲,一群群山峦和平地一一在安念面前闪过。
直至太阳西斜,最后完全没了影子。
安念那颗浮躁的心,都随着夜的降临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听着温柔的风声,看着天上闲适的云,突然羡慕起了离尘隐士。
“我们就在这休息一晚吧。”慕容轩翻身下马,“我接着你,你下来吧。”
“我能下去。”安念瞟了瞟地上,也不算太高,我可是将军府翻墙的能手,区区如此高度,能奈我何?
慕容轩退到踏雪头颈处,笑的轻浮而张扬,褐色的大氅隐在夜色,轮廓分明的脸棱角反而衬得更加清晰。
他柔柔地抚了抚踏雪的鬃毛。
安念纵身一跃。
活活上演了狗啃泥。
慕容轩笑的前仰后合,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你这马儿怎么回事?”安念愤愤地爬起来,“它没事干嘛抖啊?”
“许是被你吓到了呗。”慕容轩笑意更浓。
“我这么温柔善良的人…”安念突然转向了踏雪,脸上一丝诡笑毫不掩饰,“等哪天我定吃了你!”
踏雪一声长啸响彻云霄。
吓得安念连连退了好几步。
“踏雪脾气很拧,”慕容轩的眼中像是有无数个星星一般,“当心它不载你。”
“它脾气拧还不是随你啊,瞅瞅你的臭脾气!”安宁说着一只手重重拍在慕容轩的胳膊上。
“你饿不饿?”慕容轩一挑剑眉,饶有趣昧。
“我下午就吃了个糖葫芦,”安念一脸嗔怪,”你知道糖葫芦是干什么的吗?”
“吃的。”
“开胃的呀你个笨蛋,我都开了一下午的胃了。”慕容轩真是个榆木脑袋!安念撇了撇嘴。
“那咱们吃饭去。”
“快把干粮拿出来。”安念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胃蠢蠢欲动了。
“干粮是留给明天的,今天我们吃鱼。”
“这黑天瞎火的…”
“在不远处有条河,咱们俩去吧,让踏雪休息会。”慕容轩轻抚了乖顺的马儿,便向着草色深深处走去。
热血
“踏雪能听懂你说话吗?”安念满是好奇,“都说动物充满灵性。”
慕容轩走在安念前面,“我一般靠肢体和眼神和他交流。”他拨开安念两边高深的野草,不屑的语气意味深长。
安念恍如大悟般:“我摔下来是不是你的主意?”
“这个你可以问问踏雪。”他宽厚的背影朦胧幽静,融于夜色。
慕容轩缓缓前行又频频回望的神情莫名地刻在了安念的心底,仿佛他挡住了光,也吸收了光的温暖,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流水潺潺的声音似钢琴般撩拨着人的心弦,在清凉的月色下泛着柔柔的光。
安念沉浸在一片蛙声之中。
慕容轩捡了些许粗细不一的木棍,在地上翻找了块火石。
火苗忽的冒起,照亮了他的飒爽英姿,身躯凛凛,目光炯炯。
她忽而入迷。
“看着火。”他侧身移步,修长挺拔的侧颜掩于夜色。
安念把一根根树枝投在跳跃着的火苗中,瞬间火焰窜得老高。
远处则是十足灵活潇洒的慕容轩,他站在离岸边不远齐腰深的水里,娴熟地将树枝叉进水中,随后似不经意一甩,树叉便在岸上。
于是岸上就多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安念站起来想要去捡今天的晚餐。
“别动,”慕容轩语气里透着紧张,“我去,你在那别动。”
安念十分顺从地坐回了原处。
慕容轩吹了一声口哨,马蹄声便哒哒响起,踏雪跑着过来了。
安念不禁默默敬佩。
“为什么不让我动啊?”
,”有蛇。”慕容轩从容不迫。
”如此暗,你怎么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这里,也算我家了。”他音色沉沉。
“你经常来这吗?”
“算是吧,当时和皇兄来请师傅的时候经过这里,后来拜师傅为师后,每次来都走这条路。”
安念环顾四周,荒无人烟。
“那该多无聊啊,你不害怕?”无法想象八九岁的孩子孤身一人,如何置身在这广阔的寂寥之中。
“这里不会有坏人的。”慕容轩哑然失笑。
“为什么?”
“这里是个迷阵,没人进的来。”
“那你…”安念生疑。
“我造的。”轻浮的语气满是不屑。
“你什么时候布置的?”安念充满不解。
“我拜师回来的时候,”慕容轩顿了顿,“师傅的住所迷阵重重,我便仿着做了一个。”
安念对离尘隐士的敬佩更多了一分,“你师父如此厉害?”
鱼的香气沁满了田野,氤氲的如入梦境。慕容轩品了一口,“刚刚好,可以吃了。”
安念听罢尝了一大口,馥郁的香气瞬间满足了整个味蕾。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安念十分执着。
“璃南和央昭不分上下如此多年,若非高人指点,何以夺得央昭十五成?”他神色高深莫测,像极了黑夜里静待猎物的的雄狮。
前世和慕容轩除了偶遇山贼一事毫无瓜葛,竟未曾想过璃南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可是,父亲说他不想理政事…”
“居于高堂与救黎民与水火不是一码事。”慕容轩音色喑哑,随之缓缓抬头,天上月朗星稀,月华如水。
他怅惘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边疆何时才能如皇城般盛世繁华。”
里面饱含了太多无奈与期待。
有一瞬间,他感觉慕容轩不并是慕容轩。
世人皆说慕容轩守家卫国却缺少七情六欲,公正严苛却不知天高地厚。
安念却感觉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如慕容轩那般,如此有血有肉。
夜
大快朵颐之后,安念慵懒而满足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踏雪在那边都已睡下了。
慕容轩又抱了满满的几抱干柴。
他以干草作席,气定神闲地躺在上面,悠哉悠哉的望着流泻般的月华。
“我在哪?”安念一头雾水。
这慕容轩怎能如此自私,就不能照顾一下给自己也铺一层?
“这。”他拍了拍自己的身侧,笑意直达眼底 。
“不行!”安念叉腰以示不满。虽说自己上辈子嫁过人,但…怎可如此随便?
“离得近点方便。”他幽幽吐出几个字,字字戳进安念的心。
“方便?咱俩还没拜堂呢。”安念义正言辞。
“你是想现在在这里…”即使黑夜之下安念也能感受到他不可隐藏的玩味之意,“拜堂吗…”
“不不不”按年连连摆手,激动的手舞足蹈。
“只是方便我照顾你,这里蛇很多。”语气正经了很多。
安念细细思量着,自己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着实害怕,反正早晚是他的人……不如将就一下?
外出时还是要懂得低声下气,管他可谓不可谓大丈夫。
什么呀 ,安念自己都被自己的鬼逻辑深深折服。
于是,安念强忍着无比激动的心故作自然地在慕容轩旁边躺下。
若有若无的火光时不时照着两人的脸庞,又时不时地暗了下去。
整个空气都满是暧昧的感觉。
他身上的熏衣香断断续续飘过。
安念终是开口打破微妙的气氛,脱口而出使用万年的套路,”你说人去世后真的会变成星星吗?”
他直直地望着夜空,“我一直这么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想已经离开我的人看看我。”原来离慕容轩特别近的时候他的声音竟瓮声瓮气的。
你在想谁?”安念打趣道,“该不是谁家的美娇娘吧!”
慕容轩手随意一览,安念便无处挣脱。
“我在想将军府的美娇娘。”慕容轩一点点靠近,耳鬓厮磨,“可是人家没看上我。”
随后便慢慢松了手,退到两人原始的位置。
“我有时看星星会想到我父亲。”慕容轩抿了抿嘴角,幽深的眸子满是遗憾。
“我出生时父皇年事已高,我记忆中没有他的样子。”
“有时母妃会给我讲,可惜我拼不出他的模样。”
“我就会看看星空,想着以他生前的功绩,应该是很亮的一颗。”
安念心中咯噔一下,闪过一丝莫名的心疼。
“没事的。”平素如此善解人意的姑娘竟想不出以何来安慰他,只得轻轻拍着他的臂膀,像儿时她哭闹时母亲哄她一般。
果然,慕容轩渐渐睡去。
安念却乱了思绪,短短一天的时间,她的脑子里灌了太多事。
有关离尘隐士的,有关慕容轩的,有关自己前世的。
我现在也本应该在天上做一颗星星吧,一颗愧疚无法原谅自己的星星。
在一日又一日的平凡中渐渐消耗,终是消失不见。
一滴泪滑落嘴边,当真苦涩。
她强忍着不去回想母亲惨死于自己面前的场景。
听着慕容轩均匀的呼吸声,她感到莫名地舒服。
想起前世她与太子锦瑟和鸣之时,她睡在太子身边,也未如今天这般踏实。
因为她总是会幻想着别的女人睡在慕容晨身边的样子。
所以除了欢欣,她更多的是担忧。
有一天自己年华老去,该如何自处?
好像自从搬入东宫,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人便消失一般,她总是胡思乱想。
所以越发无理取闹,越发令人厌倦。
这会不会也是太子忍受不了将自己软禁的原因呢?
相比之下慕容轩简直太令人有安全感了。
以他的脾性,最大的可能……大概宠宠自己?
实在脑补不出慕容轩和别的女子在一块的样子。
想到这,安念忍俊不禁。
旁边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确认只是安念的笑声后又深深睡了过去。
遇敌
夜晚寒风侵肌,万籁俱寂。
安念娇软的身躯缩在一团,感受到身边的温暖,本能地向着慕容轩的方向挪了挪。
他眉眼微异,摸索着起身,将快要熄灭的柴堆中添了几块新木头。
随后将本是两人和盖的大氅合成两合,全覆在瑟瑟发抖的娉婷少女身上。
许是大氅还未起效,她努努嘴翻了翻身,紧紧地抱住了衣着单薄一身寒意的慕容轩。
他瞬间感到一股暖意流遍全身,睡意阑珊,酣然入梦。
清晨中的大自然着实欢快清爽。
安念则是被沁人心脾的香味唤醒的。
她惺惺松松揉了揉眼睛,天边露出鱼肚白,鸟儿们却已是叽叽喳喳地叫了。
看到地上新鲜的兔毛和零零散散的羽毛,安念对慕容轩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是要起得多早,技术多么纯熟,才能捉到如此活蹦乱跳的小家伙?
“快吃,这就走了。”慕容轩满是散漫,但安念总感觉他在竭力掩饰着什么。
那张漫不经心的面孔下总是无意间流露出若有若无的凝重。
莫非是怪我抢了他的大氅?安念一边瞟了瞟相比昨日略显单薄的慕容轩,一边懒懒地起身。
果然是难得的野味,色味俱佳,爽滑酥嫩。
虽然今天慕容轩的举止怪怪的,这顿念芳香四溢的饕餮大餐安念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这个你拿着,”吃罢慕容轩拿出一个与拇指齐宽长的淡蓝柳叶瓶,“救命的。”
安念满脸狐疑,些许惊讶道:”我…要这个干什么。”
“一会可能有危险。”眼如深谭,令人琢磨不透。
“你…怎么知道?”安念瞠目结舌,结结巴巴。
他转过头,眺望远处。“直觉。”
安念噗嗤地笑了出来。
一个大男人,竟然在这里饶有趣味地谈直觉?
很快安念就笑不出来了。
这座山过后,群山的风格突变。
不再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也不再有百鸟和鸣的盛况,只有石头,山上当真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即使已入秋好久,安念还是感觉到久违的酷热天气,仿佛过了慕容轩布下的阵,便进入精心布置的石阵一般。
路遥知马力,踏雪已在这走过很多次,在一群群看起来丝毫无差的山石中毫不费力,气定神闲。
果真是随了自己的主人。
忽然慕容轩抓紧了缰绳。
踏雪风驰电挚般闪过,后面便是一个个滚落的山石。
安念的心似卡在了嗓子眼里,如惊弓之鸟般,恐惧万状。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一群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已挡住去路。
慕容轩阴阴的眸子里充满杀气,刀出腰间,直直勾人的鲜血。
安念只觉得自己的双眼被人捂住,耳边闪过刀剑碰撞的铿锵之音,空气里满是肆意的血腥味。
一瞬间,光亮和明晃晃的刀剑向她涌了过来,慕容轩低首将她紧紧护住,捂住安念眼睛的手紧紧握住她的盈盈细腰,一个灵巧的翻身将她放在了身后。
“抱紧我!”他声音嘶哑,怒气冲天,杀红了眼。
已倒下一路的尸体,相比于眼前的阵仗却是九牛一毛。
像是一只骄傲凶猛的雄狮,落入了一群贪得无厌心狠手辣的鬣狗手中。
单枪匹马,他的每个细胞都在放肆的叫嚣着,定要让他们刀刀见血!
受伤
踏雪马蹄扬起,倒下一排身高马大的恶徒。
温润的液体浸湿了她的衣袖,源源不断如汩汩流水。
安念心中一沉,她缓缓地将自己湿沉沉的胳膊撤走。
她希望这是汗水,是眼泪,是对方的鲜血。
但慕容轩的呼吸由急促渐渐细若游丝,告诉她这是他的血。
他仍在死死地硬挺着。
马儿不时扬蹄,声声嘶吼直冲天际。
坐在踏雪身上的感觉像极了安念的前世,颠簸不定,辗转不安。
原来面对死亡,纵使死过一次,也惊恐万分。
像有什么东西咯到了自己,安念从怀里掏出了清早慕容轩送她的柳叶瓶。
他毫不在意嘴角邪笑的样子历历在目,还有那贵如千金的三个字:“救命的。”
她心急如焚又小心翼翼地打开柳叶瓶,倒出了一粒金色的小药丸。
“你个懦夫,”安念声遏行云,一边大声疾呼一边将药丸送到慕容轩的嘴里。
“我们要是死在这连收尸的都没有,你给我起来杀敌!”
“我这辈子还有许多事没做呢!”
“我还有很多人要守护呢!”
“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呢!”
“慕容轩,你还没成亲呢你就这么死了多不值得!”
“慕容轩…”
安念哭的稀里哗啦,终是得到了回应。
“你烦不烦。”无力的语气像是失去魂魄一般。
然而他寒气逼人的长剑一出,”嚓”的一声声响,眼前几人便见血封喉。
”驾!”他使出浑身力气,气冲霄汉。
定杀出一条血路!
数不清多少人倒下,后面已成血河,慕容轩终将拦路者尽数杀尽。
他全身上下都是血,和汗水随意混在一起,咸咸的,腥腥的。
恶狠狠的眸子闪着寒光,他睥睨着一路死尸。
“慕容轩…你还好吧?”安念感觉脸上有些痒,一摸,是眼泪。
他是不是要死了…她看见在离他心口五寸的地方,殷红的血汩汩流着,映得他的眸子都是红的。
她扯下一大片自己的人裙角,缠了一圈又一圈。
慕容轩看着她额角密密的细汗,看看是被吓的不轻,淡淡道,“放心吧,我吃了药,不会死,一会休息一刻就会好的。”
“嗯。”安念重重地点了点头,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受伤时,我给你包扎用了这么多布了吗?”慕容轩语气嫌弃,嘴角却不由得扬起。
安念眼里雾蒙蒙的,幼稚地倔强着:“那你就当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好了。”
“可以。”
“别处还有受伤吗?”
“别处都是他们的血,”慕容轩抿了抿干裂的嘴角,喑哑的声音糅杂着骄傲,霸气非凡。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安念心有余悸。
到底是太子的?还是央昭的?抑或…自己一无所知的暗势力?
慕容轩轻哼一声,满是不屑地蹲下“找死的人。”
他细细地打量着彪形大汉们的样貌,认真的翻找着他们的衣物。
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一个金块。
他狐疑地捡起,上面刻的是官银。
安念见此心中便打起了鼓:看来这是宫里的,难道太子此时便与慕容轩积怨如此之深派人来此灭口?还是皇后想让太子尽快登基想将其除之而后快呢?
终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慕容轩的眸子隐隐中掺杂着的几分怒意,魅惑的眼底却满是荒凉。
那枚药丸确实厉害,除了脸色有些煞白,他说话的中气已经足了不少。
此时的山顶上,一双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俩人,此事要尽快告诉向询堂主,他才好向总堂主交代。
不知为何,向询堂主似乎像见不得杀生一般,从没真正看过杀人现场,但总堂主还老是派他做各种残忍之事。
总堂主大概是为了锻炼自己的侄子,日后接手斩慕堂吧。
瞧着慕容轩和安念在视线中越来越小,那人很快便烟儿似的溜走了。
毒雾
“石山的尽头处我们便安全了。”
安念顺着慕容轩修长的手指张望,果然不远处便又是郁郁葱葱的翠绿风光。
“慕容轩,你为什么不叫人保护你呢?”安念着实想不通。
作为王爷,手握着令四方闻风丧胆的军队。随意扯出一个队伍跟随,也不能落到如此地步吧。
“他们不能发现此处,我师傅的住址必须保密。”声音又突然冷的骇人,“你这是在怪罪我没保护好你吗?”
“没…没…可他们是…”
“我也不知道,每次都能遇到他们。”
“不会有内应吧…”安念脱口而出。
气氛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又何曾未想过这个可能?
他不会相信,也不敢相信,事实也证明不相信是正确的。
他曾暗地观察过。
师傅,师妹还有师兄无论是单独还是成队而出,都是一样的境况。
他们也曾一年搬过无数次地方,这群人却像狗皮膏药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后来索性就定居在这含元虚,毕竟怎么也无法摆脱,好在师傅的迷阵还从未被人破过。
山上生活足以自足,加上这里危险重重,师傅他们鲜有外出。
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单刀匹马进,单刀匹马出。
每次慕容轩都徘徊在生死之交,但他命硬,每次都活了下来。
师傅说他命不该绝,因为他必将担当大任,有王命在身 。
在这一点上倒是像极了屡次要将他立为储君的先皇。
慕容轩倒是不信命,他只是想让百姓安家立业,免受战火。
……
踏雪不愧是百年不遇万里挑一的战马,转眼间便踏入那一片葱郁之中。。
“在这歇会儿吧。”两人下马,踏雪欢快地奔向自己偏爱的野草。
“踏雪还真是心大,刚经历了腥风血雨毫不影响自己的食欲。”
“战马若是都像你这般早已饿死了。”慕容轩变魔术般递给安念一颗药。
“我没受伤。”
“吃了它,这里的迷阵有毒。”
“我还以为头疼是被刚才的血给吓的。”安念舒了口气,药丸下肚之后,果真神清气爽。
两人吃着王府带来的食粮。
“你们是在哪请的厨子,比将军府好吃太多。”安念啧啧称叹。
“你嫁过来不就在王爷府里天天吃到了。”话说的漫不经心。
安念撇了撇嘴,一脸坏笑,打趣道:“可你也会来这含元虚呀,我又舍不得你只身前来必要跟随,不知这里的伙食如何?”
这荒山野林,纵有太多野味,怎可如皇城般食材调料一应俱全。
慕容轩却依旧笑意盎然,“我师妹以前在御厨房待过。”
啊??安念眉头皱的能夹死山林里偌大的毒蚊,“你说什么?”
他的眼睛着实勾人,淡淡道:“当年先皇请师傅出山未果,我留在这拜了师,师妹跟御厨学了两年厨艺。”
“我听说你是误闯进了你师父的住处才…”
“恰好当时遇到了师兄得见恩师,也恰好师妹刚好沉迷厨艺。”
“她那时多大?”
“差两个月五岁,比你小一个月。”
“四岁多学做饭?”那时不应该撒娇打滚吗,四岁多时自己好像只会吃…
“你以为都像你吗?”
“我…”
安念自知无法反驳,便找了别的由头“你拜离尘隐士为师我还以为是你多了不起。”
“一个孩子能有多了不起。”
“那你是怎么遇见的你师兄啊?”
“他当时在砍柴。”
“这么简单,没什么奇遇?”
安念想起皇城里各种被说书先生津津乐道的版本,竟想发笑。
“就是这么简单。”他一字一顿道。
兆麟
慕容轩所言的救命药果然名副其实,饭后两人休息一刻钟的功夫,他的气色便与正常无异了。
重重的毒雾,蒙蒙的叫人看不到三米开外的地方,两人的头上衣服上湿淋淋的。
“明天黄昏十分我们便到了。”慕容轩吹着口哨,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枝桠纵横,奇形怪状的枝叶拂在脸上痒痒的。
像那日在河边一般,慕容轩和踏雪在前面开路,古灵精怪的姑娘乖乖地跟在后面,撒下了一串串的欢声笑语。
在相隔两人二十公里开外的另一座山林内,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那座山林满是挺拔的杨树,错落有致,在林深处有处乡野人家。
屋子里的座上之人便是向问天,年龄与安志成相仿,他眉目紧锁不怒而威,手上青筋暴起,历历可见。
“失败了?”向问天的语气似乎并未失望,话语间像是问候着家常一般。
“属下无能!”地上跪着的此人竟是在山头偷窥的那个莽莽大汉,此时正惊恐万分,头紧紧伏在地上。
“山中可有人出来?”
“没有。”
“不过,”那大汉畏畏缩缩地抬了抬眼,“这次…来了两个人。”
“哦?”座上之人嘴角一抹不知名的阴笑划过,“那个人是谁?”
“是个…妙龄女子。”
“她会武功?”
“不会…”冷汗已滴答在地板。
“几百精壮的人手,打不过一个带着累赘的慕容轩!”他缓缓站了起来,突然转为疾言厉色。
“求主人饶命!”大汉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扫过地面,一双脚慢慢进入自己的视线,当尽在眼底之时他猛的瘫在地上
“没事,出去吧。”向问天咂了一口手中的茶,递给旁边的侄儿向询,语气出奇的舒缓,眼里却满是穷凶极恶之人才有的诡异之光。
大汉慢慢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在他走出门的一刹那,向询手出奇招,一枚银针嗖嗖地在他的后脑穿过,顷刻便从额头飞了出来。
滴血未流,还未等大汉转过身来,便直直地倒在地上。
“叔父,这人还是按着老规矩喂狼?”向询语气十分恭敬,低头行礼。
“不,砍下他的狗头挂在门前的树上。”向问天恨恨道,突然又若有若无地瞟了他一眼,“你刚才是不忍心吗?”
“没有…”向询语气弱了几分。
“每次都装作十分凶狠的样子,我多想你本性便是如此,可你…”向问天叹了口气。
“叔父,我会努力的”,向询眼神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央昭回信了。”
“怎么说?”
“他们说不想与我们一起合作…还说…”
“还说什么?”向问天面色狰狞。
“说他们要自己独吞…璃南。”
“璃南?”他苦笑,咬牙切齿道:“什么璃南,慕容家的璃南吗?当初慕容亮为统国大将军,你曾祖父为丞相,两人同为兆麟的中流砥柱,结果呢?
他冷嗤一声,怒不可遏:”他慕容亮弑君夺位,杀光向家三百余口,若非你祖父命大,向家早亡了!”
“叔父,我们定能大仇得报!”向询握紧了拳头,“定要慕容家血债血偿!”
”当然,”他如凶神恶煞般,“央昭的六皇子还是下落不明?”
“至今没有消息 ,皇上的妹妹长公主也杳无音讯。”
“央昭长公主已无影无踪十七年了吧?”
“是。”
“慕容轩旁边的女子是谁?”
“侄儿听闻她是安志成的次女安念。”
“能带她来含元虚,看来他这是动真心了。”
“叔父我们以后可以从安念身上入手。”
向问天恶声恶气,像是吃人的样子:“当然,白送的软肋总要上尝一尝。”
含元虚
“慕容轩,那个是不是你师父家啊?”看着不远处的砖瓦庭院,安念闪亮的眸子顿时若盈盈秋水般,清澈明亮 。
“是。”慕容轩同样是笑意盎然。
越向山里走,雾气反而越稀薄了起来。
安念心中的隐士居所,一直是瑶台阆苑,不染烟火,而那座闲庭山院恬静幽深,仿若仙境晕上了红尘。
袅袅炊烟,鸡犬喧闹,院落里种满了花花草草。
“二师兄!”长长的尾音,轻灵地跳动在泛着花香的清风里,竟让安念莫名的想到了安琪。
一抹素雅长裙,发丝有意无意垂在腰间,上别淡粉色小花,像是了出尘脱俗的仙子。
“二师兄你回来了!”眼前少女软糯浅笑,俏皮的小酒窝让人不免疼惜。
“笙芜,”慕容轩眼里充满了宠溺,“最近有没有惹师父生气啊?”
“没有没有,”笙芜连连摆手,笑靥如花。
“小丫头天天给我找气。”一声嗔笑,段离尘迎面走来,神采奕奕的脸上容光焕发。
都说面相是反应一个人最好的镜子,果真如此。
“叫师父。”慕容轩轻声提醒。
“师父。”似是杂糅了安念前世今生所爱的所有糖果,才能酿成如此甜美的嗓音。
段离尘笑意拂面,点了点头。
“嫂嫂真是人美心甜啊。”笙芜连连赞叹。
一声声嫂嫂叫的安念脸比桃红。
“我还没…嫁呢…叫姐姐吧,”安念一个大大地笑容。
“好。”
丝丝凉意自慕容轩的方向袭来。
“大师兄呢?”果真连语气都变得冷冷的。
“大师兄在厨房看火呢,咱们吃饭去。”笙芜的声音暖意融融,随后又对着散着炊烟的屋子娇嗔喊到:“萧隐,吃饭了!”
“就来就来。”清润的嗓音,想必也是一个干爽清朗的少年郎。
进屋刚刚落座,萧隐便端了香喷喷的饭菜过来。
声如其人,十足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
“师兄好。”安念有些紧张。
萧隐温润一笑,“都是一家人,不用见外。”安念总觉得和他有些莫名地亲近。
或许是因为他口中的一家人突然捂热了她有些紧促的心。
如此的美味佳肴,安念想起那日略带盛气凌人的自己,竟然瞧不上含元虚的伙食——
现在真是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就不出来了。
“安念姐姐,我们一会去我的忘忧园玩好不好?“
安念的“好”还未脱口,慕容轩便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今天休息,明天吧。”
大师兄和师父相视一笑。
安念竟有些摸不到头脑。
“我光想着有人陪我玩,忘了他们舟车劳顿了。”笙芜不好意思地笑笑 。
安念心中暗暗腹诽:舟在哪?车在哪?慕容轩只允许我骑马……
“她明天陪你。”
安念感到些许无辜,这笙芜问的不是我吗?
算了算了,多吃少言总是对的。
便默默地拿了双筷子,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段离尘看着慕容轩带着血渍的衣服,似乎早已见怪不怪,“这次又遇到了他们?“
“嗯”慕容轩利落地扒了一口饭。
“这么多年还真是穷追不舍。”眉目朗润的萧隐盛了一口汤。
段离尘若有若无地打量了一下安念,“安念也会武功吗?”
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了,安念喜上心来,这含元虚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正常不都是应该先问客人这啥那啥的,再自己唠家常吗?
她刚张开嘴打算回答,便听见慕容轩淡淡的一声:“不会。”
安念的嘴角动了动,然后夹了一大口菜。
段离尘顿了一下。
慕容轩随即道:“我教她。”
安念:“???”
被安排的如此明白。
大家都落了筷后,慕容轩扯了扯安念的袖子,“走吧。”
“干什么去啊?”
“睡觉。”
萧隐
“那碗筷……”安念颦了颦眉
慕容轩淡淡地撇了一眼,“大师兄收拾。”
笙芜也连连应和:“这些都是萧隐做的,安念姐姐你快去休息吧。”
安念点头应着,心里不禁生疑:按理说,大师兄不应该是高高在上,指导师弟师妹们洗洗涮涮的那个吗?
笙芜竟还能如此随意地直呼其名?
她一脸黑线,跟在慕容轩的身后。
看萧隐那神情,倒是挺喜欢笙芜叫他名字的…难道?
安念不禁笑了起来。
“大师兄是因为心疼笙芜,才包揽洗菜刷碗这么多年的。”慕容轩好像总能看破她的心事。
“他一定很喜欢笙芜。”
“比我还喜欢。”慕容轩安闲自得,停在了一间房屋前,“进来吧。”
干净宽敞的房间,纤尘不染。
安念在屋里转了一圈,终于可以睡个舒服的觉了!“谢谢,那你先…。”
“那就睡觉吧。”慕容轩径直在床上躺下,紧靠着床边。
出去……
安念呆住,这是带我来参观他的房间?我是女生,不应该先把我安置好吗…
她强行把一股怨气吐下肚中,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安念勉强挤出个微笑,“那我住哪?”
“里面。”慕容轩十分自然地拍了拍软榻。
“啊?…不用了…我随便一个屋子就行…”慕容轩的一番话犹如暴击,将安念震个粉碎,她的笑容凝固在原处,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那你去找萌萌吧。”
“奥…好,萌萌啊,她也住在这含元虚吗?”
“当然,”慕容轩顿了一顿,“萌萌住在柴房,是笙芜的宠物狗。”
“不不不…那个那我进去了昂…”一番权衡利弊后,安念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在里面躺下。
难道这几天都要这样睡吗?可能只是现在太累了,没有心思给我安排房间?要不下午跟笙芜提一下?
安念一片混沌。
身边的慕容轩却开始自顾自的脱衣服了。
“喂!你干嘛?”安念几乎要叫了起来。
“睡觉,”慕容轩邪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亦正亦邪的笑意,“难不成你以为我干什么…”
“没没没…”安念不敢招惹,便自顾自地转了过去,脸已然羞的通红。
没过一会儿,身边便已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安念转过身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转了回来。
……
萧隐在厨房里刷着碗,一旁的笙芜叽叽喳喳,“我感觉安念姐姐像是在画里走出的人诶…”
他不禁莞尔,浅浅笑了几分,安念,确实和姑姑一样娇俏可人。
可一想起安念看向慕容轩楚楚的眼神,萧隐便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可惜,我和他有一场仗在所难免。
“喂,你是不是不想刷碗!”笙芜听见他的长叹,嗔笑道。
“哪敢哪敢。”他回过神来,笑了笑,连连求饶。
和笙芜在一起时,他希望自己这一辈子就当做萧隐活下去。
而不是百里亦墨,不是常年战乱的央昭六皇子。
他垂了垂眸子,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笙芜,长大好难啊。”
笙芜猝不及防地打了他一下,便一溜烟儿地跑出了厨房,得意地喊道,“长大好难打到你的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