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角羊
陈子安正在秦国工业作坊里对着一堆木料敲敲打打。
“这个木料不行啊,质地太软,换掉!”
“还有这个也不行,质地太粗,容易浸水,不耐腐……”
“这可是大工程,不能偷工减料!”
在他的身边站着铁官令,铁官丞等一众负责锻造兵器和农具的官员,没想到被一个竖子指手画脚,个个汗颜不已。
这倒不是陈子安故意摆谱,而是这个工程太大了,秦国对兵器、农具工具类的产品督造十分严格。
这批水车制造成功之后,水车上刻的不是工匠的名字,而是铁官令、铁官丞等督造官的名字,当然也包括陈子安的名字,万一出现什么差池,他可负担不起这个责任!
选好了材料就要开始制作了,陈子安举起手里的小水车说:“水车要做的跟这个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而已,不能有任何差池!”
官府工业作坊里的木匠从来没做过水车,一看小水车这么复杂,顿时就懵了。
“这个……如何做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木匠有些犯愁。
陈子安摆弄着手里的小水车说:“诸位不用担心,分工制作即可,做轮盘的专门做轮盘,做车轴的专门做车轴,做齿轮的专门做齿轮,做水斗的专门做水斗,做刮板的专门做刮板……一人只负责做一个零件,然后组装起来就成了。”
“咦,这么说倒是好办了!”
“一个人只做一个零件?那太容易了!”
那些木匠面对复杂的水车,本来感到头大,听了陈子安的话犹如醒醐灌顶,一下变得简单多了。
“对,这就叫流水线!”
“……”
众人一听又懵逼了,不知道流水线为何物?
“唉,说了你们也不懂……”
陈子安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只是把整个水车工程拆解了,采用现代工业的流水线作业,可是先秦时期的木匠,哪能听懂这个名词?
不过这不要紧,只要他们照着做就行了,于是又强调道:“虽然你们每人只做一个零件,但是谁做的谁负责,上面要写上你们自己名字,出了差错自己担着!”
这些老工匠觉得陈子安嘴上无毛,多少有些轻视,听陈子安这么一说,谁也不敢小瞧他了。
对于水车的结构和制作流程,陈子安已经烂熟于心,况且还有一次制造大型水车的经验,现在只需要把原先的数据复制过来,让他们按照尺寸标准制作就行了。
第一次为陈子安制作水车的那批木匠,则负责零件验收和总装,一切规划好之后,就有条不紊的开始运作起来。
铁官令和铁官丞在一旁看得暗暗佩服,心想这竖子倒是挺能干,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根本没我们的事儿了,倒也乐的轻松!
“左庶长,和你在一起共事甚是愉快……我等甚是惬意!”
陈子安呵呵一笑,心想没有我这个总工,你们惬意个屁!
……
与此同时,太医改革也进行得如火如荼,一批太医被下放到民间为黔首们看病。
可是这些太医在宫中娇宠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苦?
刚开始这些太医还算老实,规规矩矩的为黔首们看病,但是慢慢就开始偷奸耍滑了,不愿意再给这些黔首看病了。
一是黔首大多住在乡下,道路偏远,条件艰苦,二是挣不到钱,因为这些黔首都是低贱的平民,即便是城里的那些手工业者也一样没钱,给他们看病捞不到油水。
于是这些人就打着太医的名号唬人,民间一听说是宫中太医,人人都高看他们一眼,一些有钱的富人更是趋之若鹜。
心想这可是太医啊,平时专门给王公贵族看病的,连见到的机会都没有,机会难得呀,不管有病没病,把这些太医请到家中,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然后再重金请这些太医把把脉,再开一点所谓的宫廷秘药,如此一来,他们不但不受苦,反而赚得盆满钵满。
若只是忽悠富人的钱财倒也罢了,一个叫角羊的太医给一个富人小妾治病,这小妾倒是很有几分姿色,平时也不是安分人,见了宫中的太医,那是万分的崇拜,也不知道小妾有没有病,结果这太医一来二去把人家肚子给治大了。
角羊担心事情败露,暗暗下了堕药,没想倒药物下的太重,胎是打下来了,结果小妾流血不止,母子暴亡。
没想到这位富人是个纳粮大户,凭着种田居然封爵簪袅!
在秦国做生意虽然没出路,但是种田能够封爵的人一定是很受官府重视的,见小妾被太医治死了,当即就报了官。
咸阳是国都,不设郡,由朝廷直辖,加之太医地位高,不同于一般平民,官司直接告到了廷尉署。
廷尉署是秦国最高的讼司廷审机构,相当于最高法院,最高法官就是廷尉,下设副属廷丞,若是大臣犯了罪,就由他们来审判,太医的地位相当于大臣,地方官审不了,只好交予廷尉署查办。
太医角羊被押解到廷尉署,由廷尉函亲自审讯,角羊口呼冤枉,一口咬定那小妾是和别人私通,私自吃了别人下的坠药诬陷与他,反正死无对证,妄图蒙混过关。
廷尉函也不着着急,他们审讯疑犯自有一套制度,不打也不骂,甚至也不吓唬人。
凡审讯案件,必先听完口供加以记录,受讯者各自陈述。
即使知道对方在说谎,也不必马上诘问,而是继续让他说,供词问询结束,若是发现哪里还没有陈述清楚的,在相应的问题上再诘问一遍,同时把疑犯的辩解内容再记录下来。
然后再看看哪里有没有不清楚,再继续诘问,直至对方词穷。
多次诘问,对方就要不停的辩解,这样就会前后不一漏洞百出,若是再继续狡辩的话,对不起,那就要上刑了!
同时把刑讯过程也要记录下来,当然也不能制造冤狱,为了避免冤案,当时还专门设立了文无害,也叫公平史。
审讯过程记录的文书要经过文无害的审核,看有没有纰病,以免冤枉好人。
可是太医出身的角羊,哪里知道这些道道儿,见廷尉丞和颜悦色,还以为对方顾忌他太医身份,不禁有些沾沾自喜,暗自得意。
第107章 请示诏令
角羊一高兴就信口胡扯,廷尉笑眯眯的听着,也不揭穿,旁边有人记录,直到第一波讯问结束。
然后又针对角羊陈述模糊的地方进行二次讯问,角羊只好又得撒谎辩解,然后再被记录下来。
如此三番之后,角羊的供词已是前后矛盾,漏洞百出,用一个谎言辩解另一个谎言,即便如此,廷丞也不揭穿,而是让人把他带到另一个房间,开始讯问原告纳粮大户,以及小妾的娘家人,将每一个人的供词都全部记录在案。
被告和原告全部讯问过之后,太医角羊再次被带了进来。
“角羊,你究竟有没有通奸下药致人死命?”廷丞再次问起了这个问题。
“我是冤枉的,是那贱妇与人私通,诬陷于我呀!”角羊死不承认。
廷丞忽然脸色一沉,脸上笑意全无:“大胆奸徒,事到如今还想抵赖?给我拖下去用刑!”
角羊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在大秦刑律面前,太医也不好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凶悍的狱卒拖了出去,接着就传来了惨叫声。
……
吕不韦已经从洛阳回到了咸阳,陈子安除了督造水车之外,又得陪太子读书了。
赵政在姜草的精心养下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其实他的病倒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在秋季换季的时候得了一种急性感冒,那段时间刚刚被立为太子,成蟜忽然跟他疏远了,感觉被孤立,心理压力变大,激发了他在赵国得的心理疾病,导致一病不起。
在他生病的时候,成蟜来看过他几次,俩人关系又慢慢恢复了,虽然赵政已经十二岁了,但成蟜只有八岁,还是个孩子。
此刻,陈子安正懒洋洋的躺在马场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饶有兴趣的看着赵政在马场里一圈又一圈的飞驰。
“驾!”
赵政虽然骑术一般,但是比在赵国的时候已经熟练了很多。
今天吕不韦安排的功课是骑射,这种户外射御类功课倒是不拒绝其他王族子弟参与,陪同赵政的除了陈子安,还有成蟜。
但是成蟜不敢骑马,只是在一旁看着,满脸的羡慕。
赵政骑着马在马场驰骋了一圈之后,跳下马背对成蟜说:“成蟜,过来,我教你骑马!”
“兄长……我不敢……”
成蟜羞涩的脸上带着几分惊喜,似乎想骑马,但是又不敢,毕竟他在深宫里养大,还从来没骑过马。
“别怕,兄长教你,我当初骑马还是左庶长陈子安教的呢!”
听了赵政的话,成蟜看了陈子安一眼,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崇拜之色。
赵政亲昵的拉着成蟜的手,将他拉倒了那匹健壮的黑马旁边。
“上马要快,两腿夹紧……”
“不敢,我上不去……”
成蟜有些害怕,不敢上马,毕竟他只有8岁,要爬上马背的确有些困难。
“来,我抱你上去!”
赵政不由分说,一下抱起了成蟜,硬是将他放上了马背。
“不要怕,我牵着马,慢慢走……”
“使不得……兄长,你是太子,不可以为我牵马的……快放我下来,我害怕!”
成蟜惊慌失措,脸都吓红了,唯恐自己被摔下来。
赵政只好将他放下来,见成蟜又胆小又羞涩,斯斯文文的就像个小姑娘一样,无奈的摇了摇头说:“算了,你不适合征战疆场,以后就别骑马了吧。”
成蟜本来紧张的满脸通红,听了赵政的话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陈子安看着这两兄弟,心情有些复杂,如果不是他掌握了历史的走向,谁能想到这个女性化的小男孩,在若干年后居然造了反!
“政儿,成蟜!”
随着一阵洪亮的大笑,秦异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边,他的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吕不韦。
“父王!”
赵政和成蟜一起向秦异人躬身施礼,陈子安也慌忙从草地上爬起来,向秦异人施礼。
秦异人见陈子安身上还挂着草茎,不由皱起了眉头,伸手把他身上的草茎拿了下来。
“陈子安,你现在是左庶长了,为何还没有一点贵族之像?”
“大王,小臣衣冠不整,有失礼节,以后定当多学礼仪……”陈子安满脸汗颜。
“嗯,这还差不多……吕不韦,以后多教他礼仪,莫要像化外夷人一般。”
秦异人看了吕不韦一眼,显然有责怪之意,秦律有连坐责任,如果弟子犯了错,老师也要跟着受处罚,虽然不是大问题,也让吕不韦感到有些紧张。
“大王,臣有罪,此子顽冥不化,日后定当严加管教。”吕不韦说完,狠狠瞪了陈子安一眼。
这时,一位冠带整齐,双目刚毅的大臣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向秦异人深施一礼道:“大王,臣有要事禀报!”
“廷尉有何要事禀报?”
原来这位大臣正是掌管秦国刑狱的最高长官廷尉,他朗声道:“臣查获有宫中太医角羊,在民间巡诊时奸宿民妇,让其有娠,为掩盖奸情,妄下堕药,致死人命!”
“岂有此理……简直是丢尽了太医的脸!”秦异人勃然大怒。
廷尉再次向秦异人施礼道:“大王,臣已查明此人乃太医令巫言门下弟子,据秦律,弟子犯法,师有连坐之罪,请大王诏令,将太医令巫言缉拿归案!”
廷尉是秦国掌管刑狱的最高法官,一般由性格刚毅不循私情之人担任,在重大案件判决上,甚至可以驳回王、三公九卿提出的判决意见,可以根据诏令逮捕有罪的王公大臣,并对他们进行囚禁和审判。
显然他是来请示诏令,逮捕太医令巫言的。
吕不韦一听,大惊失色,没想到秦国的律法这么严酷。
秦异人略一思忖:“寡人赐你诏令,将太医令巫言带到章台宫,寡人连同三公九卿文武大臣一同会审!”
“诺!”
廷尉领命而去。
太医令可是秦国掌管医药的最高长官,相当于卫生部长,怎么说也是个国家部级官员,可是在秦国,说抓就抓了,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倾刻间,众人的呼吸都紧张了起来,就连吕不韦脸上也露出了惶然之色。
第108章 黥面
章台宫,秦异人居中首位而坐,双目灼灼,面沉似水。
在他的前面左右两厢,坐着三公九卿文武大臣,陈子安也在,只不过位置比较靠后,和姜草坐在一起。
巫太医已经被剥去发冠,身着罪衣,戴上了刑具,批发凌乱,面色颓废,面对秦王,站在大殿中央,
在他的背后站着两名健壮的狱卒,相当于法警,这个场面跟法院公开庭审很相似。
三公九卿文武大臣神情严肃,缄默不语,气氛有些凝重。
主审法官廷尉大声道:“廷尉署已经查明太医角羊,奸宿民妇,致其有娠,为掩盖奸情,妄下堕药,致人死命,罪大恶极,当处刑“弃市”!
“弃市”是一种死刑,就是将犯人拉到繁华的街市上公开处决,类似于过去菜市场砍头。
“其师巫言枉为师表,从罪连坐,剥去爵位,处刑“黥面”,逐出太医!”
在先秦时期,师徒之间的连坐是很严重,徒弟犯了法,就是老师没教好,没有严格管教弟子,徒弟犯了什么罪,等于老师也犯了什么罪,要承担相应责任,就相当一个是主犯,一个是从犯。
廷尉宣判完以后,整个章台宫内鸦雀无声,三公九卿王公大臣面面相窥,太医角羊被处于”弃市”极刑倒也罢了,罪有应得,终归他是个小人物,没人同情他。
可是巫言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宫中的太医令,三代太医世家出身,为不少王公贵族看过病,宫中的太医基本都是他的门下弟子,可以说树大根深。
若是被剥夺去爵位,逐出太医,宫中的太医恐怕十之八九全跑光了,到时候这些王公大臣到何处看病去?
尽管这些王公大臣们都顾虑到这一点,却没人敢出来说情,因为秦国的律法是很严酷的,说情也是一种违法行为。
巫太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哀求道:“大王,老臣昏庸,老臣有师惰之罪,对门下弟子过于宽容,以致铸成大错……还请大王念在我先祖几世为先王效力的份上,给老臣一次悔过的机会,老臣愿余身以微末之技为大王尽忠啊!”
三公九卿王公大臣们也一起看着秦异人,希望能给巫太医一个悔过的机会。
廷尉一看情况不妙,若是连这个太医令都治不了,以后三公九卿的大臣犯了王法,岂不是更没办法了?
于是连忙站起身来向秦异人躬身行礼:“大王,我秦国立法之初,上至君王、下至黔首,无一人能够豁免,从而民心大悦,路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国泰民安,才有今日之强盛,望大王慎思!”
秦异人早就有心整治这些太医了,岂能轻易饶恕,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廷尉言之有理,法不严则不治,令不行则不严,如此下去我大秦如何立国?”
“请大王即可刻剥去太医令巫言的爵位,处于“黥面”之刑,逐出太医,以儆效尤!”
廷尉相当于此案的主审法官,自然比谁都着急,他担心节外生枝,干扰刑法,提醒大王立即执行。
巫太医一听,颜色变得死灰,面露绝望之色。
三公九卿的大臣也一起看着吕不韦,知道此刻谁说话也不管用,只有一人之下人万之上的吕不韦了。
吕不韦环顾四周,觉得是该自己表现的时候了,他虽然贵为相帮,但刚刚上台不久,朝野的基础并不巩固,需要树立自己的威信。
想到这里立即站起身,趋前数步道:“臣以为太医令虽有师惰之过,但念其先辈世代为先王效力,可从轻处罚,但剥去爵位,逐出太医实有不妥!”
秦异人没有想到居然是吕不韦出来说情,不由皱眉道:“有何不妥?”
吕不韦道:“巫太医乃太医世家,传承先辈数代医术经验,且为我大秦培养大量太医弟子,若是弃而不用,驱逐出宫,实乃可惜……请大王慎思!”
吕不韦的弦外之音很直白,你若是把巫太医开除了,那等于把宫中所有太医都开除了,你让那些王公贵族到哪里去看病?
再说这巫太医也是有些本事的,人家都传承了好几代的医术,也不是一无是处。
听了吕不韦的话,秦异人有些为难,虽然姜草医术高明,但人手单薄,手下只有几个弟子,还不足以替代巫太医的位置。
“大王,法不可废啊……”廷尉见秦异人犹豫不决,又着急了。
吕不韦冷冷地看了廷尉一眼:“廷尉言之差矣,此乃量情定夺,并非徇私废法!”
吕不韦自攻克洛阳,灭了东周后,在洛阳封邑十万户,在朝野中如日中天,既是廷尉也不便跟他硬抗,只好抿了一下嘴,不作声了。
陷入绝望中的巫太医看到了生机,禁不住老泪纵横,看着吕不韦满是感激之情,若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恐怕早就跪在吕不韦面前叩头谢恩了。
这些三公九卿的大臣们也希望能够从轻处罚,毕竟大家都有个头疼脑热的,有什么毛病都是找巫太医瞧的,若是真的把巫太太驱逐出宫,以后恐有诸多不便。
即便有新来的太医,也不知医术如何?还不如把巫太医留在宫中,于是纷纷向秦异人求情。
“大王,相邦言之有理,巫太医谁虽有过患,但其才可用,不如留在宫中,让其立功赎罪。”
秦异人扫了众位大臣一眼,见这些人全都顺着吕不韦的意思为巫太医求情,本想把吴太医连根拔起,现在却感到有心无力了。
他狠狠瞪了吕不韦一眼,心想寡人处理一个太医令都这么难,以后如何治天下?
陈子安看到这里,知道已成定局,要想彻底处理巫太医已经不可能了,连忙用胳膊肘捣了一下身边的姜草,轻声道:“姜太医,该你出来求情了!“
姜草先是一愣,随后就明白了陈子安的意思,若是这次真的能处理了巫太医,受益最大的无疑就是他了。
现在处理不了巫太医,如果自己再不站出来表示一下,以后就很难和巫太医相处了。
想到这里连忙站起来向秦异人施礼道:“大王,巫太医乃是太医世家,实为难得之才,还请大王能够宽恕他一次……”
秦异人沉思良久,才沉声道:“鉴于巫太医先辈有功,可继续留用,但其罪当罚,黥面之刑不可恕,廷尉,行刑!”
第109章 寡人无恙
廷尉见大王下令行刑,心里松了一口气,大秦律法总算没有当成空纸儿戏。
他扫视了一眼众位大臣,见再无人说情,就厉声喝道:“行刑!”
“黥面”之刑也叫墨刑,就是在脸上刺字,然后涂上墨水颜料,在脸上留下永久印记。
这种刑罚,相比其他酷刑要轻微的多,但是会留下终生的精神伤害。
黥面并不是秦国首创,而是周朝的五刑之一。
廷尉一声令下,立即上殿四五个刑手,将巫太医摁倒,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在他的脸上刺起字来。
巫太医惊恐惨叫,三公九卿的大臣无不掩面而避,不忍直视。
秦异人站起来昂首而立,他不但要决心治理太医积弊,也要治理整个国家,窥一斑而知全豹,处一隅而知全局,太医之弊,也是国家之弊!
……
处理了太医令巫言,王公大臣纷纷退朝而去,个个心有忌惮,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用刑罚处理大臣,这是秦国立法之后的第二次。
第一次是立法之初,王族公子赢虔担任太傅,受太子牵连,被责教太子无方,处以劓刑,把鼻子都割掉了,此后只能带着铜面罩示人。
第二次就是处理太医令巫言,虽然脸上被刺了字,但是比赢虔被割掉鼻子,还是强多了,即便如此,那些王公大臣也是忌惮不已,知道秦异人眼里不揉沙子,此举是仿效他的先祖秦孝公,杀鸡骇猴,警示众臣!
不一刻的功夫,那些大臣们已尽数退去,就连吕不韦也悄悄的溜了。
大殿里就剩下了秦异人,孤单的身影显得多少有些落寞。
陈子安见秦异人略显憔悴,上任两年多来,他安抚先王重臣,厚待宗族子弟,体恤平民疾苦,对外招纳贤才,伐韩攻赵,开疆拓土,整日操劳不休。
虽有一代霸主雄风,但是陈子安却觉得隐隐有些不祥,因为历史记载他再有半年时间就遭遇不测,究竟是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成了历史上的一个谜团。
陈子安偷偷观察着秦异人的脸,发现他虽有操劳之色,但是气色正常,并无病态。
难道是操劳过度猝死?
陈子安想起21世纪有不少人为了养家糊口,加班加点的工作,一不小心就操劳过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大王,我看你面有疲色……应该多多休息才是!”陈子安小心提醒道。
秦异人见陈子安和姜草还没走,顿时眼睛一亮:“寡人很好,只是最近有点累,对了,寡人让你督造的水车进展如何?”
陈子安回答道:“大王放心,水车一切进展顺利,再有数月即可完工!”
“好好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大秦军队不能没有粮草,有了大量的水车,寡人的粮草无忧了!”秦异人很是满意。
陈子安很想提醒秦异人保重身体,但这话他不敢说,想了想说:“大王,你连日劳累,可否……让姜太医把把脉,若有不适可早作预防。”
“无碍,只是最近事务繁多略显疲惫而已。”
姜草连忙趋前数步:“大王身体安康,关乎大秦社稷,也是老臣职责所在,还是让老臣把脉诊视一下,也可让老臣放心啊!”
“好吧,那你就看看吧!”
秦异人说完爽快的坐了下来,姜草连忙从随身药囊里拿出一个锦垫,放在了案几上,秦异人将手放在锦垫上,开始为秦异人把起脉来。
先是左手,然后是右手,细细把脉一番后,姜草才睁开眼睛说:“恭喜大王,身体安康,无恙!”
“哈哈哈,我就说无碍吧,寡人可是吃过苦的人,没有那么娇贵!好了,你们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秦异人哈哈大笑,站起来冲陈子安和姜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因为他还有公务要忙。”
陈子安和姜草向秦异人施礼告退,两人一起出了章台宫,陈子安见四下无人,就轻声问道:“姜太医,大王身体真的无恙?”
“无恙啊!”
“有没有……隐疾?”
姜草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隐疾?我查的很是仔细,没有珍到隐疾!”
随后又觉得有些奇怪,觉得陈子安的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
“左庶长……你的意思是?”
“没事,我随便问问。”
陈子安笑了笑,历史上只是说秦异人继位三年后就驾崩了,但是却没有说怎么崩的,秦异人才刚刚三十出头,眼看着没几个月的活头了,陈子安也着急啊,心想这个君王很有报负,也并非夜夜笙歌的酒色之徒,年纪轻轻就驾崩了,微末有些可惜啊!
他怀疑秦异人是不是有隐疾,所以才让姜草查了一番,现在看来,自己倒是有点疑神疑鬼了。
既然秦异人无病,陈子安即便是想改变历史,也无从下手。
……
赵国,晋阳,杀声震天,正在经受着血与火的洗礼。
无数秦军锐士呐喊着,就像无坚不摧的洪流,浩浩荡荡的向晋阳城席卷而去。
冲在第一梯队的是木幔队,他们举着牛皮和木板制成的木慢,就像举起了一个巨大的帐篷,擎在头顶上空,以阻挡上城墙上的箭矢、石块、和其他高空坠物,掩护后面的锐士向前推进。
晋阳城墙高壕深,难以靠近,云梯车、攻城锥都用不上,只能靠人硬上。
晋阳城的城墙上布满了重弩手,每隔十步远就有一架床驽,数个士卒正在转动绞盘,咯咯吱吱的拉开了床驽,而床驽上的箭矢犹如标枪一般,标枪的头部装着锐利的三轮刺,正在张弓待射。
天空中箭如飞蝗,秦军锐士的木幔队顶着箭矢的攻击继续前进,一般的箭矢很难穿透牛皮制成的木慢,眼看就要接近护城河了。
晋江阳城墙上飞出了一支支标枪般的猛矢,带着可怕的破空之声,不但毫不费力的击穿了牛皮木幔,并且穿透铠甲,击穿了一个锐士的腹部。
接着破空之声不断,牛皮木幔千疮百孔,木幔下的锐士纷纷倒在了标枪般的驽矢下。
站在高处的蒙骜不得不击鼓传令,让锐士后撤。
晋阳城易守难攻,已被秦军围困了几个月,依然久攻不下。
第110章 醒醐灌顶
蒙骜站在一座高高的沙丘上,总揽全局,见攻城又一次失败,愤怒的将手中的长剑插入了沙土中,一下坐在了沙丘上。
这个月秦军发动了三次大规模攻城行动,皆以失败告终,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父亲不必着急,晋阳既无粮草又无援兵,既然强攻不下,不妨围而不攻!”
蒙武坐在了父亲的身边,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反正晋阳已是一座孤城,援兵和退路全部被封死,秦军不缺补给,粮草不足可以从韩国调运,如果没有援军来救,晋阳城必陷无疑。
“可是大军全耗在晋阳,实在是浪费呀!”
蒙骜知道赵国已无力救援晋阳,只是在固守邯郸,晋阳早晚是自己碗里的肉,只是为了这一块肉,这么耗下去实在有些不划算。
蒙武道:“父亲,晋阳已是囊中之物,耗费太多兵力的确不值,不妨抽出一支军队另有所为!”
“另有所为……你的意思是攻打邯郸?”
蒙骜抬起头看着儿子蒙武,他也有心分出一部分兵力去攻打邯郸,但是邯郸城和晋阳成一样,易守难攻。
“不,邯郸早有准备,我们不妨挥师东进!”
蒙武忽然拔出长剑向东方一指,双目喷出了吞噬一切的虎狼之光。
”魏国?”
蒙骜心里猛然一跳,魏国正在攻打燕国,主力部队已经全部出战,国内空虚,如果此刻出其不意的攻打魏国,没准还能捡个大便宜!
但是蒙骜很快又摇了摇头:“不行啊,此事要回报给大王才能定夺,一来二去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魏国已经打败了燕国,再去攻打魏国已经错过机会了。”
“父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时可以先斩后奏,以免延误战机!”
秦国君主对出征主帅赋予了临场作战的指挥权,任何重大事情都可以先做决断,后报君王,不过这只是指两个国家开战,但是对第三个国家发动战争,还是要上报君王的。
不过秦国已经有灭魏之意,这次出兵虽然是针对韩国和赵国,但下一步就是魏国。
蒙骜想了想:“好吧,反正大王已有灭魏之意,不如趁机来个突然袭击!”
为了不延误战机,他决定先斩后奏,只留下一小部分军队困住为晋阳,亲自率秦军主力部队突然东进攻打魏国,同时修书一封,把他的作战计划汇报给秦王异人。
魏国遭到蒙骜、蒙武父子的大举进攻后,魏安釐王荒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害怕和秦军正面对抗,但秦军还是打来了。
“大王,大王,秦军打来了……如何是好?”
魏国的大臣听说秦国的铁军锐士打来了,顿时慌成了一团,魏安釐王颤声道:“闭关免战……修书求和!”
他无心和秦国打仗,魏国的军队正在讨伐燕国,国内只有少量的守军,无法和秦军开战,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向秦王修书求和。
秦王早就接到了蒙骜的书信,知道此刻正是攻打魏国的好时机,怎么可以轻易议和?
魏王见迟迟收不到秦王的书信,而蒙骜父子却在不停的进攻,摆明了是要灭掉魏国,这才知道议合无望。
危难之际才意识到手下无人可用,猛然想起了弟弟魏无忌,于是立即修书一封,派使臣送到赵国,请魏无忌回国共商抗秦大计!
此刻魏无忌已和廉颇率领赵国大军联合魏军打败了燕军,刚刚班师回到赵国,见秦军大举进攻魏国,心里暗暗惊喜,甚至有些感谢秦国,否则他永远没有机会回到魏国,更不可能得到重用。
但是他并没有接见魏国的使者,而是摆起了架子:“魏国的使者?不见!”
“主人,魏国遭到秦军的攻击,危在旦夕啊!”
魏无忌的门客大多是魏国人,家里都有妻儿老小,如今看到秦军正在攻击自己的国家,个个心焦如焚。
“魏国存亡,关我何事?”
魏无忌背负着双手抬头看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主人,魏国……”
“不许再提魏国,谁要是敢私自接见魏国使者,斩!”
众位门客见魏无忌一副六亲不认的样子,抿了抿嘴,不敢再说话了。
戏做到这份上,让魏国的使者很为难,不把他请回去没法交差,只好重金请了魏无忌在赵国的两位好友前去劝说。
这两位好友一位叫毛公,一位叫薛公,也算是赵国的名士。
“公子,恕我直言不讳,你在赵国收到大王尊重,名扬诸侯,皆因给你是魏国公子啊!”
“如今秦军攻打魏国,你全然不顾同胞之情,等秦军攻陷大梁,灭了魏国,毁你宗祠,公子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这两也人不客气,见了魏无忌就批头盖脸的说了起来。
而且话说的很直白,你在赵国受到尊重,那是因为你背后有个魏国,如果魏国灭亡了,你屁都不是,还真以为四大公子有多了不起?
你现在见死不救,等秦国灭了魏国,刨了你的老祖坟,你还怎么有脸做人?
魏无忌心中暗笑,这种肤浅的道理我何尝不知?我只是不知王兄有几分诚意,若是他一召唤我就回去岂不掉价?
其实他就想回国了,在赵国虽然被赵待为上宾,但终归是寄人篱下,他的根基还是在魏国,再说赵国他已经呆了十年,再呆下去就无趣了。
“多谢两位苦口良言,无忌醒醐灌顶,来人,快快请魏国使者进来!”
魏无忌见戏做的差不多了,立即装出一副醒醐灌顶的样子,连忙把风扑尘尘的魏国的使者请了进来。
不等使者开口说话,魏无忌连忙迎了上去,一脸急切的问道:“我王兄可好?“
“公子,秦军正在攻打魏国,大王心焦如焚,正在日夜盼望公子早日回国呀!”
两位使者好不容易见到魏无忌,噗通一声跪在了魏无忌的脚下,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哀求着。
魏无忌一听长吁了一口气,知道魏王已经走投无路,此刻回去必然会得到重用,十年了……我魏无忌终于熬出头了!
第111章 无为而治
兰台阁里熏香袅袅,驱赶着蚊虫,窗外蝉声一片,五月份的天气已经感觉到了明显的暑气。
陈子安实在有些打不起精神,有些犯困,昏昏欲睡的但是又不敢睡,吕不韦正在摇头晃脑的向赵政灌输他的无为思想。
“为君者,应该法效天地,无为而治……”
陈子安心想,吕不韦果然是一代奸雄,如此乱世你居然鼓吹无为而治……这是在培养傀儡君王,给赵政灌迷魂汤啊!
吕不韦这句话猛一听并没什么错误,明显是剽窃了老子要求尊重自然规律的思想。
但是用玄而又玄的空洞道理灌输给年幼的赵振是极为不妥的,很容易让人理解错误,认为一个君主什么都不用干,顺其天道自然,容易产生不作为的消极思想。
且不说一个懵懂的少年,根本听不懂这么深奥的道理,即便是他这套道理没错,也不适合治理当今乱世。
他这明显是要把赵政培养成一个不作为的君主,培养成一个事事都要请教老师的傀儡,这样他才可以独揽大权,把持朝政!
“陈子安,你两眼无神,心系何事?”
陈子安正心神游离,想着吕不韦的种种卑鄙行为,忽然被吕不韦一阵暴喝,顿时骇了一跳。
“先生,我正在想……想……如何无为而治?”陈子安眨了眨眼睛说。
“你想个屁!”
吕不韦没好气的瞪了陈子安一眼,心想你就一陪读的竖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会飞的鸟?无为而治跟你有屁关系?
“先生,大雅之堂……不可放屁。”
陈子安刚说完,赵政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吕不韦面红耳赤:“你这个竖子,别以为大王宠你……我就不敢治你!”
陈子安一脸无辜的说:“先生,冤枉啊,你平时教我们懂礼守礼……所以大雅之堂,弟子……真的不敢放屁!”
“你……你这竖子,岂有此理……”吕不韦一时语塞,气的想骂人,又怕陈子安说不准放屁,于是一咬牙说:“把无为而治给我抄写一百遍!”
吕不韦恼羞成怒,说完气呼呼的背着手走了。
赵政掩嘴而笑,见吕不韦走了之后,才一脸疑惑的问道:“师兄,他的无为而治究竟是何意啊?”
陈子安嘻嘻一笑说:“嘿嘿,别听他忽悠,大乱之世必需大治,还记得夫子说过的话吗?”
赵政点了点头说:“记得,天下不治,在于人心不治,人心不治在于欲念横溢,欲治天下,首治人心,欲治人心,首治乱象!”
陈子安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赵政还没被他带歪,于是一脸苦逼的说:“无为而治啊,无为而治……我得抄写一百遍啊!”
于是取来毛笔,拿拉一摞木牍,这木牍只有巴掌大小,他沾了墨水,嘴里嘀咕着:“无为而治……”
一不小心字写的太大,一个木牍就写了这四个字……满了。
“哎呀,字有些大了,这得用多少木牍啊!”
陈子安摇了摇头,心想这木牍用的就是不习惯,哪有白纸用着顺畅,就当我练书法了,然后又取了一张木牍,准备写第二遍,刚要下笔,忽然觉得手里的笔很是别扭。
古代的毛笔没有现代毛笔精致,笔毛是绑在笔杆上的,陈子安拿在手上试了试,总感觉不趁手,而且笔杆上绑着一坨毛,看着甚是碍眼。
“这毛笔不好用啊……得改良啊!”陈子安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
“这可是最好的狼毫,还不好用?”
赵政一脸惊讶的看陈子安,心想王宫里的毛笔不好用,那天下就没有好用的毛笔了。
陈子安神秘一笑说:“等我改良一下你就知道了。”
“如何改良?”赵政来了兴趣。
陈子安笑而不语,心想改良一下毛笔还不是小儿科。
说着当场就干了起来,把绳子解开,毛笔的笔杆是一根芦杆,然后解下笔毛,摊在案几上,赵政感到很是好奇,也凑过来看热闹。
“陈子安,你在做甚?”
俩人正捣鼓着改良毛笔,突然听到一声暴喝,陈子安抬头一看,才发现吕不韦已经站在了面前。
“先生,我再改良毛笔啊!”
“改良……毛笔?”
吕不韦这才发现这竖子居然把毛笔拆的七零八落,顿时脸色一沉:“你这是在偷懒?哪里是改良毛笔?分明是在破坏毛笔!”
“先生,这毛笔不好用啊……没办法我才拆了改良的!”陈子安解释道。
“那你写的字呢?让我看看!”
陈子安只好把那写好的木牍递了上去,吕不韦一看,巴掌大的木牍就写了“无为而治”四个字,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你这是鬼画符,王八爬……这能写三百字的木牍你就写了四个字?这得浪费多少木牍啊!”
陈子安一脸认真的想了想说:“我也觉得有些浪费……要不我重新写?”
“算了,你也别写了吧,浪费,真是糟践东西……可真是无为而治!”
吕不韦是商人出身,别看平时出手大方,那都是要算计回报的,骨子里还是吝啬,虽然当了相邦,这个毛病还是改不了,唯恐陈子安糟蹋木牍,就不让他写了。
陈子安一脸无辜的说:“先生,这不怪我呀,我早就说了,我读书不行,一读书就头疼!”
吕不韦黑着脸说:“读书不行,难道写字也不行?”
陈子安想了想说:“读书不成,写字自然也是不成的……那是一体的呀,我一写字就……手抖!”
“好好好,读书头疼,写字手抖……那你说说你还能干啥?”吕不韦气得咬牙切齿。
陈子安腹黑的说:“先生,你罚我100遍,我才写了一遍呢!要不我多练练,还是可以的……应该可以的……别人一遍就成,我十遍百遍还不成吗?”
吕不韦把三角眼一瞪:“我不罚你了好不好?罚你就是浪费!”
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解气:“你说你读书头疼,写字手抖……那你是擅长捣鼓发明了?”
“是的,正是如此!”
“好,那我就让你改良这支毛笔,若是这只毛笔没有比原先更好用,嘿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吕不韦一脸阴险的笑了笑,心想毛笔就是个写字的工具,我就不信你能改出一朵花来?
第112章 妙笔生花
过了五月端午之后,开始一天比一天热了,兰台阁里不时传出有气无力的读书声。
“法效天地,无为而治……”
读书的人自然是陈子安和赵政,两人实在是打不起精神,但是又不得不应付吕不韦。
赵政这个年龄正是似懂非懂的年龄,也正是容易被带偏的年龄。
好在他心智早熟,对于不懂的事情绝不会轻易相信,从不人云亦云,这跟他幼年在赵国经历的苦难有关。
况且身边还有一个帮他拿主意的陈子安,吕布韦要对他进行洗脑,反而适得其反。
“哈哈哈,不错不错,寡人能听到兰台阁的读书声,甚是欣慰,这都是相邦教导有功啊!”
“大王放心,辅佐太子读书乃是我的职责,布韦定当尽力而为!”
俩人正有气无力的读着书,忽然听到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抬头一看原来是秦异人和吕不韦走了进来。
秦异人知道赵政在赵国受了不少苦,心里一直怀有愧疚之心,对赵政很是宽容,即便赵政有气无力的读书,在他听来也是很悦耳的。
“小臣拜见大王!“
陈子安连忙站起来,向秦异人行礼,赵政你也站起来向秦异人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王。”
“政儿,你读的什么书啊?”
秦异人亲昵的摸了摸赵政的头,这次赵政没有躲避。
赵政有很长一段时间对秦异人有些抵触,很难理解秦异人当初的行为,毕竟抛妻弃子是一种很卑劣的行为。
但是随着后来和秦异人的接触,觉得父王还是不错的,至少他是一个称职的君王。
赵政一脸无奈的说“无为而治啊……”
“无为而治?”秦异人不禁邹起了眉头。
“咳咳,这个……就是顺其自然大道。”吕不韦有些尴尬的干笑着。
秦异人想了想说:“政儿年龄尚幼……太玄的道理就不要讲了。”
“大王放心,臣一定会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吕不韦道。
“以相邦的治国之才,寡人相信不会耽误政儿的。”秦异人一语双关,呵呵一笑。
“那是那是……”吕不韦汗颜不已,不由偷看了秦异人一眼,心想这个秦异人还真不是吃醋的。
抬头见陈子安嘴角挂着一丝憨笑,不由心头火起,有意想给陈子安来个难看。
“陈子安,你改良的毛笔呢?拿出来让大王看看!”
陈子安知道吕不韦没安好心,想让他在大王面前出丑,于是故作扭捏道:“这个……改良的不好……恐怕是丢人现眼。”
吕不韦暗暗得意,心想你不是小聪明多的很吗?又是发明石磨,又是发明水车的……小小年纪居然混到了左庶长,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今天就是要当着大王的面杀,杀杀你的威风。
“你能发明石磨、水车、改良一下毛笔又何难的?想必你不会让大王失望吧,拿出来!”
吕不韦眯着一双三角眼,不怀好意的看着陈子安,逼他当场献丑。
“这个……真的有点拿不出手啊。”
陈子安一脸窘像,显得很是为难。
“左庶长,拿出来让寡人见识一下,即便改良的不好,寡人也不会介意的。”
秦异人见陈子安很是为难,倒是有些好奇了,心想一支毛笔能改成啥样?
“嘿嘿,那我就……献丑了。”
陈子安装出一脸憨笑的模样,着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长形锦囊,从里面取出几支毛笔。
这些毛笔不但一点不丑,而且还很精致,笔筒笔帽样样俱全,笔杆上还镂刻着精美的花纹,堪称是艺术品!
“这毛笔……甚好啊?”
秦异人眼睛一亮,顿觉这毛笔不凡,急忙拿起一支毛笔,拔下笔帽,见笔毛居然在笔杆里面,而不是绑在笔杆上的,笔毛下端结合芦杆部位用火漆黏合,笔头和笔杆浑然一体,比原先的毛笔精致多了。
这才是真正的毛笔,原先的毛笔充其量也就是个毛刷子。
吕不韦傻眼了,心想,这是陈子安改良的吗?不可能啊!这竖子怎么啥都会?看着笔杆上精致的花纹,这只毛笔还真让陈子安整出花来了。
当然这都不是陈子安自己做的,他虽然是个穿越者,但并不是全能神!
不过,他正在督造水车,手下有的是能工巧匠,这些匠人只是按照他的设计,把毛笔做成了精美的艺术品。
“好笔,好笔!”秦异人连连称赞。
“这毛笔好看是好看……只是不知道好不好用?毛笔可是用来写字的,别只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吕不韦的话里带着醋味。
“我也不晓得好不好用……不过可以当场一试。”陈子安说。
“陈子安,磨墨,寡人试一试。”
秦异人看着手里的这支毛笔,有些手痒,挽起袖子准备亲自试一下。
陈子安连忙为秦异人磨好墨汁:“大王,这支是狼毫笔,你试试!”
秦异人沾上墨汁,运笔如风,在木牍上写下了“天下”两个字。
“好笔,以后毛笔皆以此为督造标准!”
秦异人很是高兴,看着陈子安说:“陈子安,你对大秦有功,等做完这批水车,寡人一定要好好奖赏于你!”
“多谢大王恩典!”
陈子安正要谢恩,忽然听到外面一连迭声的喊道:“大王,大王……”
秦异人抬头一看,一位内侍宦官手捧简书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大王,这是蒙骜将军发回到来的加急驿传……请大王过目。”
先秦时期的驿传制度非常严格,加急驿传一刻都不能耽误,即使送到了咸阳转入内侍宦官传递,也是一路飞跑,不敢有半点耽误。
秦异人脸色一凛,立即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这种急传如果是从战场上传回来的,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秦异人急忙打开简书,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忽然扔了手中的简书大怒:“魏无忌,你今日挡我秦军东进之路,他日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吕不韦吃了一惊,小心翼翼的捡起简书看了起来,看着看着脸上也变了颜色。
第113章离间
那些三公九卿的大臣们也个个一脸紧张,谁也不敢说话。
这些大臣们一上朝就得到了一个坏消息,魏无忌联合赵、魏、楚、韩、燕五国军队大败秦军,蒙骜父子不得不率领秦军全部退回函谷关内。
这次魏无忌联合五国联军让秦军遭受了巨大损失,秦异人十分震怒,秦军这次东进十分顺利,若不是魏无忌联合五国军队,魏国和赵国早就完蛋了。
他一想到这里就怒火冲天,忽然想起在秦国做质子的魏国太子,不由拍案大喝道:“来人,把魏国的太子,给寡人囚禁起来!”
“大王,万万不可……”
王翦连忙站起来,向秦异人施礼道:“秦国乃是强国,即便被五国击败也无伤大雅,囚禁魏国太子并无益处,还请大王三慎思!”
秦异人刚才是大脑一热才做出这种决定,现在冷静一想,当年在赵国当质子时,赵国在长平之战吃了大亏,自己也差点被赵国杀了,屠杀质子是懦弱行为,即使杀了魏国太子,魏国又会另立一个太子,不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有辱国体。
想到这里沉声道:“寡人可以不为难魏国太子,但是这个心怀叵测的魏无忌不能留!”
“是啊大王,魏无忌乃是我秦国的心腹大患!”
“不除魏无忌,我大秦铁骑难出函谷关!”
文武大臣们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认识到了魏无忌对秦国的威胁。
“如何才能除掉魏无忌?他可是五国联军的上将军!”
秦异人邹起了眉头,如今的魏无忌今非昔比,俨然成了五国联军的上将军,想要杀他谈何容易?
“大王,老臣有一策,可以兵不血刃的除掉魏无忌……”王翦胸有成竹的说。
王翦在战国四大名将中不仅骁勇善战,最主要的是智谋超群,秦异人见王翦献策很是放心,连忙说:“有何良策?快快讲来!”
王翦移至道秦异人身边,在秦异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
魏国,都城大梁,丝竹声声,莺歌燕舞。
王宫正在举行着盛大的庆功宴会,不但坐满了魏国的王公大臣,还有来自五国诸侯国的的使臣。
宴会的主角正是魏无忌,自从他联合五国军队打败了秦军,从此声名大振,成了战国四公子中最出风头的人物。
他满面红光,笑吟吟的举着酒樽,频频向五国使臣敬酒:“无忌能够打败秦军,全仰诸位勠力同心,来,无忌先敬诸位一杯!”
“上将军,我们敬你一杯,你才是最大的功臣,若是没有你联合五国合纵秦军,我等必然会被秦国分而食之!”
这些诸侯国的使臣纷纷向魏无忌敬酒,反而忽略了魏王的存在,魏安釐王有些尴尬,觉得自己成了陪衬。
春风得意的魏无忌并未注意到王兄的不快,只是洋溢在自我陶醉中……
十年他乡客,醉卧红尘中,一朝春风得意,拜为上将军,魏无忌觉得心中激情澎湃,当今之世,能合纵败秦的,除了他魏无忌,恐怕再无第二人!
……
此刻魏国的太子姬增正惶恐不安,心想秦军这次吃了五国联军的败仗,领头的又是他的叔叔魏无忌,唯恐秦国君主迁怒于他,以至于小命不保。
可是秦国这几天却出奇的安静,既没有打他,也没有囚禁他,但越是这样越让他感到不安,心想哪一天会不会直接被砍头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秦国官府来人了,这位官员笑眯眯的看着他说:“姬增,你想回国吗?”
姬增一听连连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对,作为一名质子,人家怎么可能放他回国呢?不过是戏弄他罢了!
想到这里,姬增一脸沮丧的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想回国?”
那位官员看着姬昊,似乎已经洞穿了他的五脏六腑:“你若真不想回国,那你这个太子还有何用?”
姬增一听,吓得面如土色,差点跪在了这位官员脚下。
“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你,当今人们只知道魏国有魏无忌,而不知道有魏王,更何况你这位有名无实的太子呢!”
说到这里这位官员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似乎在他眼里,这魏国的太子已毫无价值。
姬增自惭形秽,汗颜不已,心里却暗暗嘀咕,叔叔魏无忌这次名震天下,连父王都黯然失色,如此一来,人们拥戴他为王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到那时候我这个太子恐怕什么都不是了。
“看你好歹是个贵族,虽然毫无价值,但是也不能让天下人觉得我们秦国小气了,来人,给他拿10万金做盘缠,回到你自己国家去吧,你已经失去了太子的价值!”
这位官员说完一挥手,还真有几位士兵抬着几个沉重的木箱,里面装的全是金饼,放在了魏国太子姬增的面前。
“你们……真的愿意放我回去?”姬昊一脸不解的看着那位秦国官员。
“你已经不具备太子的价值,我们还留着你作甚?回去吧!”
那位官员说完一脸嫌弃的冲姬增挥了挥手,就打发一只赖皮狗一样,一句废话都懒得跟他啰嗦,背着双手居然走了。
那位官员走后,一位伍长模样的秦国锐士横眉立目的对他说:“姬增,限你三天之内离开秦国,带着你的随从和金饼滚蛋吧!”
姬增感到又惊喜又悲哀,欣喜的是自己终于获得自由,可以离开秦国了。
悲哀的是秦国已经不把他当太子看待了,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落魄没用的贵族驱逐出境!
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可以带着10万金饼离开,看来秦国真是土豪,有钱,在他们眼里失去价值的人,还可以打发10万金饼,真是钱多人傻!
同时他也暗暗决定,回到魏国,有了这笔钱,无论如何也要把朝中大权牢牢的抓在手里,千万不能让魏无忌篡了位!
可是他哪里想到,刚才跟他谈话的,乃是秦国有名的说客,按照王翦的计策,诱导太子回国参加权力斗争,送他金饼也无非让他回国有更大的活动能量,妥妥的施了一场离间计。
第114章越俎代庖
一轮圆月悬挂在空中,咸阳宫里一片寂静,偶尔听到巡城的士兵轻微的咳嗽声。
咣咣!
“关门闭户,夜深人安,小心火烛。”
随着梆子的敲打声,传来了更夫懒的报更声,此刻已经是二更天了。
古代人没有夜生活的习惯,早早就熄灯睡觉了,但是相邦府内依然还亮着灯。
吕不韦早已脱去了上朝的官袍,换上了便服,一脸兴奋的光看着满屋的珍宝奇玩。
这是一间密室,里面陈列的宝物大多是从东周搜刮来的。
吕不韦灭了东周后,缴获了大量周朝的祭器和礼器,珍宝奇玩更是多不胜数,除了将大量的礼器和祭器上缴给秦国,他依然私自留下了不少珍宝奇玩。
每到夜深人静,吕不韦总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偷偷到密室里面欣赏一遍他收藏的宝物。
吕不韦一生有两大爱好,一是收藏美女,二是收藏奇珍异宝,对后者的痴迷甚至超过了前者。
看着满屋的珍宝,吕不韦的三角眼出奇的有神,发出油亮亮的光。
他看看这件,摸摸那件,每一件都是心头肉呀!
“笃笃!”
吕不韦正陶醉其中,忽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顿时骇了一跳:“谁?”
“主人,是我!”
吕不韦听出是心腹管事吕梁,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这么晚了找我何事?”吕布隔着门问道。
“主人,叔孙求见。”
“叔孙?”
吕不韦一愣,这叔孙可是前朝的中郎令,官居九卿之一,负责整个宫廷的卫戎部队,因为在拥立谁为新王的态度上比较暧昧,秦异人上位做了秦国君主后,这位中郎令就靠边站了。
吕不韦本来不想见他,但一想正是拉拢人心的时候,此人也是个老臣,侍奉过两代君王,掌管宫廷卫戎数十年,也许以后能够用得上。
想到这里,吕不韦吹灭了灯,离开密室关上了门。
“让他到正厅来见我!“
说着吕不韦来到相府正厅,在案前正襟危坐,捧着一卷简书,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一位六十岁的老头手里捧着一个朱漆盒子,在吕府管事的带领下,躬着腰身走了进来。
“老臣叔孙拜见相邦!”
“免礼,请坐。”
吕不韦回了一礼,请叔孙案前坐了下来。
“相邦日理万机,为国操劳……实乃我大秦之脊梁也!”叔孙坐下后对吕不韦恭维一番就开始拍起了马屁。
吕不韦似笑非笑的听,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心想你大概是冷板凳坐久了,想找个热乎地方吧?那也得看我有没有心情!
“相邦,老臣那深夜造访,多有冒昧,老臣偶得一宝物,此物名叫“明月七彩珠”,每当月光照入,便可璀璨生辉,煞是有趣,还请相邦评鉴。”
叔孙也是一个老狐狸,早就打听到吕不韦痴迷珍宝奇玩,于是精心准备了一件宝物,他不说送给吕不韦,而是请吕不韦品鉴。
吕不韦对宝物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哪里经得起这种诱惑?
一听有如此奇妙的宝物,顿时两眼放光,盯着宝盒说:“还有这等奇宝?”
“是的,请熄灭蜡烛。”叔孙一脸神秘的说。
吕布很是好奇,连忙人吕梁熄灭了蜡烛,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窗户里照了进来。
叔孙从盒子里取出宝物,居然是一个鹅蛋大小的珠子,晶莹剔透,淡淡的月光照在珠子上,似乎有五彩的光芒在溢出。
“妙哉,妙哉……此珠果然会发光!”
吕不韦喜不自胜,看着宝珠啧啧称赞,心想如此宝物世间真是少有啊!
叔孙在一旁察言观色,见吕不韦爱不释手,面露贪色,就趁机道:“相邦若是喜欢,老臣愿意割爱。”
“那怎么使得?”吕不韦假意将宝珠推了回去。
“有何舍不得的,与相邦相比,这珠宝又算得了什么?”
叔孙又将推到吕不韦的手上:“这只是老臣区区一点心意,还望相邦不要嫌弃老臣的一片赤心啊!”
叔孙口口声声称自己为老臣,隐隐把吕不韦抬到了君上的位置,若是一般的大臣心里自然会忌讳,但是吕不韦是有野心的人,他心里很清楚,叔孙不仅仅是进献一颗宝珠,而是在向他表忠心,站队认主人的。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叔孙见吕不韦收了宝珠,心里暗暗欢喜,心想以后就算是跟这吕不韦混了。
“多谢相邦抬举,我就不打扰相邦休息了,老臣这就告退。”
叔孙识趣的起身告辞,至于心中所求,既是不说吕不韦也明白。
……
吕不韦自持率军灭了东周之后,在朝中更是如日中天,有了炫耀的资本,为了巩固地位,到处收买人心,甚至想把原先站错队的那些大臣,拉出来重新启用,招入自己麾下。
“大王,当今社稷已定,国泰民安,大王应该效法圣贤,无为而治,既往不咎,重新启用前朝老臣,比如中郎令叔孙……”
“吕不韦,你做好一个相邦该做的事情即可!”
吕不韦话没说完就被秦异人打断了,他冷冷的看着吕不韦说:“至于如何使用臣子?寡人自有定断!”
他早就看不惯吕不韦了,虽然吕不韦辅佐他上位功劳巨大,但此事好说不好听,吕不韦也没敢在朝中张扬。
只是吕不韦灭了东周之后,在朝中越来越张扬了,很多事情甚至越俎代庖,根本没把他这个君王放在眼里。
现在又在公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逼迫自己启用那些“两面人”,这让他如何不恼火?
吕不韦没想到秦异人丝毫没给他面子,而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敲打他,顿时脸色灰白,甚是尴尬,期期艾艾的说:
“臣……臣是为大王着想,为大秦社稷着想啊!”
秦异人沉声道:“行了,寡人不是黄口小儿,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寡人心里清楚的很,你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好好做你的相邦吧!”
这几句话在吕不韦听来,犹如石破天惊,这是分明在告诉他不要越俎代庖,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不要在君王面前指指划,否则就是欺君!
吕不韦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从心底生出一股凉意来,不得不向秦异人低头施礼道:“诺……”
第115章问鼎
秦异人见吕不韦表情僵硬,知道他居功自傲,内心并无臣服之意,于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吕不韦说:“对了,寡人想起一件事情,当初你攻陷洛邑,缴获不少周朝的祭器和礼器,可是为何偏偏少了四只铜鼎?”
夏朝初期,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收九州青铜铸造九鼎,将九州山河大川,灵禽异兽镌刻于九鼎之身,一鼎代表一州,然后将九鼎汇集王朝之内,九鼎聚齐,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夏朝灭亡,商取九鼎得天下,商朝灭亡,周朝取九鼎得天下,得九鼎者意味着天命所归,即可号令天下,从此九鼎就成了传国之宝,天授神权的祭器!也是文明古迹,争夺天下必取之物!
代表王族权力的铜鼎,是成功人士的祭器,并且有严格的规定,士用一鼎或者三鼎,大夫用五鼎,诸侯用七鼎,只有天子祭祀的时候才能用九鼎,若是谁敢违逆这个规矩,那就是有大逆不道的野心。
当年东周定都洛邑,也就是现在的洛阳,虽然国力衰退的不行了,但依然能够聚齐九鼎。
当时很多诸侯霸主都有了问鼎天下的野心,最典型就是秦武王,他亲自跑到洛阳,围着九个铜鼎转了一圈儿,然后直接抱起一个铜鼎说,这个铜鼎是鹅们咸阳的,鹅得把它抗回去!
他自持身高体壮,臂力过人,直接抱起这个铜鼎就要拿回咸阳,没想到一失手铜鼎掉下来砸到腿上,把腿给砸断了。
野史说他争强好胜,和人比武举鼎那是以讹传讹,实际上他是想把这个铜鼎拿回咸阳,完全无视周天子的存在,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可见铜鼎对觊觎天下的人有多么大的诱惑力。
吕不韦听了秦异人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从脚板心升起一股凉气直冲头顶,浑身一哆嗦,差点打了个寒颤!
他当初灭东周的时候,的确发现九鼎俱在!
当时周朝虽然弱小,但是那些诸侯君主表面还得把只控制洛阳一隅的周顺王称为“天子”,也没有哪个诸侯君主敢去抢夺九鼎。
他们倒不是怕这位小小的“周天子”,而是怕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只有秦异人上台之后才敢这么干,当时秦国也确实具备了问鼎天下的能力。
吕不韦看到金碧辉煌的九鼎之后,一瞬间眼睛都直了,脑海里浮现出了头戴珠帘冠的君王形象,得九鼎者意味着天命所归,可得天下!
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吕不韦偷偷藏下五个铜鼎,埋于洛阳城下,将剩余的四个铜鼎和大量祭器、礼器、带回秦国。
慌称只见到四个铜鼎,剩下五个铜鼎下落不明,本以为糊弄过关了,没想到秦异人旧话重提!
说明秦异人眼里不揉沙子,已经怀疑他私藏铜鼎了,这可是有觊觎天下的野心,有欺君的大罪,这件事情如果交代不清楚,极有可能被诛杀满门,绝嗣!
“大王,苍天可鉴,臣从当初攻入洛邑,只见到四个铜鼎,其余五个铜鼎下落不明,臣不敢隐瞒,当初已据实上报于你了呀……”
吕不韦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冰窟窿,浑身都凉透了,差点当场跪了下来。
“好吧,此事以后再议……寡人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退朝!”
秦异人心情有些烦乱,眼前这个吕不韦,当年可是他的大恩人,可以说没有吕不韦,也就没有今天的秦王异人!
可是如今的吕不韦圈养门客亡命之徒,拉拢朝廷重臣,已隐漏獠牙,有窃国之心,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威胁,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置吕不韦,只想到后殿静一静。
……
退朝之后,吕不韦的两条腿已经不会走路了,颤抖的不能自禁,但是又不能被其他的王公大臣看到,只好一步一步慢慢的挪。
从章台宫到相府只有数箭之地,甚至不需要坐车,而吕不韦整整用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家里。
“主人……”
吕梁和一群仆隶见吕不韦脸色不对,慌忙迎了上来。
“滚开,都给我滚开!”
吕不韦心情烦躁,将管事吕梁等仆隶们一股脑的撵了出去,如今他已经感到大难临头,是生是死……他也需要静一静。
秦异人说此事以后再议……说明藏鼎之事是敷衍不过去的,这件事情早晚还要追究,也许秦异人就在宫里想着怎么对付自己,想到这里不由哆吕不韦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恨不得立即举兵造反,保全自己!
但一想到要造反,才发现手下无兵可用,虽然他也带过兵打过仗,但是秦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多大的官,打完仗之后立即收回兵权,可以给你加官进爵,绝对不可以让你拥兵自重!
吕不韦也面临着这种尴尬的处境,有心造反拼命,可是手下却没有一兵一走,总不能领着他那群食客亡命徒去造反吧,恐怕不等冲到中宫,就会被宫廷里的中尉军乱箭射杀。
吕不韦急得团团乱转,在屋里来回的踱着步子,今晚如果不作出决断,明天上朝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死期!
逃跑?
吕不韦的大脑闪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天色已晚,而咸阳城又是重兵把守,自己作为一国相邦连夜出城去,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况且又能逃到哪里?恐怕逃不出几里路,就会被秦军锐士追杀,落个弃尸荒野的下场!
“罢了,天亡我也……”
吕不韦从身上取下一个酒盅大小的葫芦,这葫芦很是精致,常年随身携带,上面铭刻着花纹,已经有了包浆,古香古色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看到这个小葫芦,吕不韦禁不住潸然泪下,他师从鬼谷子王诩,其他师兄弟都从王王诩那里学到了文韬武略,纵横捭阖之术,一出山就名声大振。
唯独自己只能跟着王诩学养殖牲口,如何做买卖赚钱,对于文韬武略纵横捭阖之术,鬼谷子一字不提。
理由也很简单,你的野心太大,本事越大越会害了自己。
其他徒弟下山的时候,王诩送的都是兵书剑法,唯独给吕不韦送了一个小药葫芦。
葫芦里面装了一粒毒药,名曰“不话丹”。
意思是吃了之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会不声不响的死去。
师父叮嘱他,这是为师送给你的唯一礼物,希望你一辈子用不到,你可以赚尽天下的钱,但是你不可觊觎天下的权,否则必死无疑!
真要到了那一天,这粒丹药也许可以救你,用来杀人或者自我了断,至少还能给你家人留一条后路……
“师父,弟子对不起你啊!”
吕不韦泪流满面,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一天,他颤抖着手倒出了的那粒药丸,准备一死了之。
第116章 寡人没醉
吕不韦拿起那粒药丸,张着嘴巴,正准备一闭眼将它吞下,拿着毒药的手动作幅度很大,快到嘴边的那一刻,却忽然悬在空中不动了。
蝼蚁尚且贪生,我吕不韦为何不知惜命?不到最后一刻,觉不走的这断头之路!
想到这里把又毒药重新收了起来,心想我吕不韦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难道连一条命都保不住?
当年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哇,赵王要杀你,若不是我买通守城军队逃了出来,你哪里还有命在?
想到这里,他决定连夜进宫,向秦王直抒胸臆,也许他会顾念当年的感情,饶我一命呢!
吕不韦正了正衣冠,一改大难临头的惶恐之色,昂首挺胸出了门,像个英雄一样,大踏步向章台宫走去。
……
秦异人自上任两年多来很是勤政,白天在章台宫正殿上朝,和大臣们处理军国大事,晚上就夜宿在章台宫的后殿,连夜批阅各地送上来的简书奏报。
他当年在赵国受过屈辱,一朝为王雄心勃勃,一心要灭掉赵国义,一雪前耻!
派吕不韦灭掉东周国的同时,就有取九鼎丁定天下的雄志,攻韩伐赵,东击魏国,一切都进展的顺风顺水。
可是最近却让他很伤脑筋,东进的秦军遭到了魏无忌率领的五国联军合纵,导致秦军大败。
然而更让他生气的是吕不韦,让他灭东周取九鼎,结果只取回来四鼎,还有五个铜鼎下落不明,除了他吕不韦,鬼知道在哪里?
本来这件事搁在心里就不痛快,可是吕不韦偏偏不知进退,频频在他面前使小东西,企图把他当傀儡戏耍,已经让他忍无可忍,他已经感到了吕不韦觊觎王权的野心,可是又不忍心下手处理礼吕不韦。
凭心而论,他是感激吕不韦的,能够当上秦国的君王,吕不韦的确立下了汗马功劳,正因为如此,让他难以下手处理吕不韦。
不是他心肠不够狠,虽然他和吕不韦有一段共患难的时光,对吕布有感恩之心,但对方若有不臣之心,甚至觊觎大秦社稷,那他绝对是不能容忍的!
对他来说杀一个吕不韦很容易,但是却会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一个君王最怕的就是失信于天下!
想到这里,秦异人又倒了一樽酒喝了起来,退朝回到后殿,心情愈加烦闷,不由自斟自饮,已经连喝了好几樽。
他心情郁闷,数樽闷酒下肚,不知不觉已醉了。
……
虽然吕不韦和秦异人已经有了间隙,甚至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但是外人是看不出来,至少宫里那些寺人宦官是看不出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吕不韦进宫几乎没人阻拦,只是到了秦异人的寝宫才被门口的宦官拦了下来。
“我要觐见大王!”吕不韦板着脸道。
“相邦,请稍候片刻,我这就去通报大王!”
那位宦官见吕不韦要觐见大王,不敢怠慢,连忙进入寝宫,隔着布幔通报大王。
“大王,相邦求见。”
秦异人此刻已是半醒半醉之中,只觉得晕晕沉沉的,大脑里就像装了浆糊很是难受,听说吕不韦来了,就没好气的说:“让他进来!”
宦官躬身退了出去,对吕不韦说:“相邦请进。”
吕不韦有些紧张,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壮了壮胆子,径直向寝宫走去。
刚走进寝宫,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见秦异人歪斜着伏在案上,低头垂肩,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委顿了下去。
吕不韦偷偷瞟了一眼秦异人,发现他已经有了醉态,于是小心翼翼向他深施一礼道:“臣……吕不韦,觐见大王。”
“好……好你一个吕不韦!”
秦异人忽然抬起头大着舌头吼了一句,吕不韦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等待着秦异人的发落。
谁知道秦异人吼了一句之后,终因不胜酒力,垂下脑袋噗通一声伏在案上,竟然呼呼大睡起来。
吕不韦忐忑不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了想大着胆子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移步至秦异的身边。
“大王……你喝醉了?”
秦异依然呼呼大睡没有反应,吕不韦想了想,跪坐在案几前,轻轻摇了摇秦异人的袖子说:“大王,你醉了,臣……扶你去安歇吧。”
“我没醉!”
秦异人忽然一甩袖子抬起了头,瞪着一双被酒精烧红的眸子说:“寡……寡人没醉……”
“好好好……大王没醉,没醉!”
吕不韦连声附和着,生怕秦异人发了雷霆之怒,当场把他给处理了。
秦异人眼神散乱,见对面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禁问道:“你……你是何人?”
“臣吕不韦,觐见大王!”
秦异人喘着酒气说:“吕不韦……吕不韦……你私藏九鼎……可知犯了……欺君大罪!”
吕不韦一听,骇得魂飞魄散,慌忙回答道:“臣对大王一片赤心,苍天可鉴啊……怎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大王,你喝醉了。”
“寡……寡人没醉……给寡人满上!”
秦异人此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就像市井醉汉一样,明明已经醉了,还说自己没醉,说完又趴在案几上垂下了脑袋。
吕不韦的心中七上八下,就像有数只兔子上跳下窜。
俗话说酒醉心里明,只是控制不住嘴和大脑而已,秦异人说的话绝对不是酒话,而是他心中就是这么想的,一旦酒醒之后,绝对会秋后算账!
吕不韦想到这里,忽然起了杀机,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恶念,若想自己能够活下来,只能让他永远不要再醒过来。
想到这里,他环顾四周,见寝宫里再无他人,就给秦异人斟了一樽酒,然后迅速拿出身上的小葫芦,颤抖着手取出了那粒“不语丹”。
正想把药丸全部放入酒樽,又担心事情败露,于是把那粒药丸一分为二,一半放进了葫芦,一半放进了酒樽,一旦事情败露,他就用另一半不语丹了断自己。
“大王,酒斟好了,你不是说没醉吗?”
吕不韦推了推秦异人的胳膊,秦异人勉强抬起头说:“没醉……”
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听咣当一声响,青铜酒樽从秦异人的手里脱手掉到了地上,接着扑通一声趴在了案几上,没了反应。
第117章大王驾崩了
吕不韦惊恐未定,浑身哆嗦个不停,见秦异人半天没有反应,才试探着问道:“大王,大王……”
他轻声呼唤了两声,见秦异人依然没有反应,这才大着胆子推了推他的胳膊,依然没有反应,于是就伸出指头试了试秦异人的鼻息,发现秦异人已经气息全无,连呼吸都停止了。
吕不韦心中猛然一跳,顿时狂喜不已,“不语丹”果然不同反响,入口即不语,而且既不吐血,也没有任何中毒的异状。
他本想一走了之,但是转而一想不妥,如果自己前脚走后脚就传出大王驾崩的消息,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一旦局面失控,对自己极为不利。
他想了想,忽然向外面大喊道:“大王身体不适,速请巫太医进宫!”
寝宫外面的宦官听说大王身体不适,哪里敢大意,立即让人驾着马车去传诏巫太医进宫。
这段时间吕不韦守在门口,谁也不允许进来,他极力克制着紧张不安,迅速想好了一系列的应对之策。
……
夜色已经深,明亮的月亮上蒙上了一层阴云……咸阳宫里一片寂静,谁也不知道宫里出了大事,
巫太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人叫醒,听说大王不适,让速速进宫为大王医病,当时就被吓懵了!
“大王,不……不适?”
“是的,太医请尽管进宫为大王诊医,切勿耽误时间!”宦官急声催促道。
巫太医心中暗暗叫苦,瞬间感觉流年不利,上次因为弟子犯法,他连坐黥面之刑,差点被驱逐出宫,贬为庶民,现在又要让我去给大王治病,万一治出个好歹,岂不是又要倒霉?
他早已对大王畏之如虎,心中忌惮之极,心想大王宠信那个民间野医姜草,为何不让他去诊治?
他认为我医术不如他人,为何又偏偏让我去?这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有心推诿不去,可大王偏偏点了他的名字,想推也推不掉了,总不能说自己不想去,让姜太医去吧?
巫太医又一次感到大难临头,只好收拾药囊,只好跟着宫里的宦官气喘吁吁的进了章台宫。
“大王,巫太医到了。”
侍立在寝宫外面的宦官正要进去通报,却被吕不韦堵在了门口:“大王身体不适,除了巫太医之外,谁也不准进去,以免人多嘈杂,惊扰了大王歇息。”
“诺!”
宦官立即收住脚步,转身侍立在门口,巫太医心中忐忑,一时竟然不敢进去。
“巫太医,快快请进!”
巫太医见吕不韦出现在门口,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心想吕不韦可是他的大恩人,上次若不是他向大王求情,恐怕我现在已经贬为庶民了。
于是放心胆大的跟着吕不韦走了进去,见大王伏案而坐,趴在案几上似乎睡着了,连忙躬身行礼。
“臣巫言觐见大王,愿大王圣体安康!”
见大王趴在案几上没有反应,巫太医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不由看了看吕不韦。
“大王突感不适,快快为大王诊视吧?”
吕不韦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不可琢磨的冷意,巫太医只好跪在大王面前,硬着头皮为大王诊视。
他不敢去动大王的头,慌忙取出一个锦绣垫放在案几上,将大王的一支手腕放在锦垫上,开始为大王诊脉。
一摸大王的手腕儿,脸色骤然一惊,不但没有摸到大王的脉搏跳动,连手腕的体温也比正常人凉了许多!
大惊之下,急忙去试大王的鼻息,一试之下顿时面色如土色,带着哭腔骇然道:“大,大王……驾……驾崩了。”
“啊?”
吕不韦装出一副震惊之色:“大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驾崩了?你再为大王看看,是不是搞错了?”
巫太医是太医世家出身,岂能连死人活人都看不出来?
但是看着吕不韦质疑的神色,他不得不再次查验一遍,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吕不韦面前,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相邦,老朽回天乏术……大王确实已经驾鹤飞升了。”
吕不韦见巫太医吓得哭了起来,急忙蹲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沉着脸压低嗓音厉声道:“你身为太医令,居然延误了大王的病情,该当何罪?”
巫太医在嗓子里呜呜着:“呜呜……相邦,饶命啊……”
吕不韦沉思了一下,一脸疑重的说:“大王是在你手里驾崩的……要想活命就不要嚷嚷,否则宫中生变,你必死无疑!”
太医令巫言一听连连点头,知道自己的性命完全操控在吕不韦的手里,是生是死只是他一句话而已。
吕不韦见巫太医已经知道厉害,才放心的松开捂着他嘴巴的手,但是还有些不放心,于是就狠狠的盯着巫太医问道:“你可看出大王身患何疾?”
巫太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大王暴毙,他也心有疑虑……刚才反复检查也没看出死因,更是不敢胡说。
“相邦恕罪,老朽无能……反复查验,并没有看出大王身患何疾,也许……也许是隐疾……”
“隐疾?”吕不韦觉得这个说法似乎不错。
巫太医连连点头:“是的,大王为国事日夜操劳……多年隐疾一朝爆发,就……就突然驾崩了,以至于老朽回天乏术,救援不及啊!”
吕不韦点了点头,面露满意之色。
“好,好,就这这样对外面宣布吧,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你一条性命。”
“老朽明白,老朽明白……”
巫太医大汗淋漓,此刻他已经完全被吕不韦操控,知道说错一句话,就有丧命的危险。
吕不韦想了想,对巫太医说:“大王驾崩,这消息还是由你来宣布吧。”
巫太医点了点头,酝酿了一下情绪,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大王,大王……大王……我的天呐,大王驾崩了!”
吕不韦也瞬间戏精上身,面露悲戚之色,跪在岸边哽咽着:“大王……”
侍立在门口的宦官听得寝宫里传来哭声,意识到情况不妙,一窝蜂的冲了进去。
见大王伏案而坐,太医正在一边痛心疾首,嚎啕大哭,相邦吕不韦也在旁边抹着眼泪,才知道大王已经驾崩,不由膝盖一弯,扑通一下,全部跪了下来,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第118章明哲保身
陈子安这段时间有些心绪不宁,他几乎扳着指头倒数着过日子。
算来算去,秦异人没几天好活了,他认为秦异人是一个称职的好君主,最起码对他不错,这样的君王,不应该短命啊!
他有心想改变这段历史,但是却无从下手,因为秦异人无病无灾,丝毫没有短命的迹象。
陈子安胡思乱想,好不容易挨到子时之后才睡着,刚进入佳境,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
接着就听到了敲门声:“主人,快醒醒想,宫里来人了,在外面等着……请你快快起床!”
敲门的是仆人来福,声音显得很是慌乱。
宫里来人了……半夜三更的宫里来人干什么?
陈子安意识到有些不妙,宫里从来不会半夜诏人进宫,况且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官,只是一个左庶长的虚职而已,平时无事甚至不用上朝,为何忽然传我进宫?
他顾不上多想,急忙穿上衣服,穿戴整齐,然后才迈步出了房门。
刚打开房门,就见宫中的马车在外面已经等着了。
刚走进马车,只见一名宦官立即从车上拿来一件素服披在他身上说:“左庶长,大王已经驾崩,请换上素服进宫!”
“大王……驾崩了?”
尽管陈子安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觉得很突然,这才发现所有的宦官都穿着黑衣白边的素服。
“是的!”
宦官神情严肃,一句话也不多说,陈子安急忙穿好素服,刚上马车就疾驰而去。
陈子安心里直犯嘀咕,心想秦异人才三十来岁,怎么就忽然驾崩了?
“大王正当盛年……为何忽然驾崩了?”
“听巫太医说,大王多年操劳,隐疾爆发。”宦官回答道。
隐疾?陈子安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前几日他就担心秦异人有什么隐疾,为此专门让姜草为他诊脉,并没有发现隐疾啊!
但是此事不便明说,带着满腹的狐疑来到了章台宫。
此刻章台宫里灯火通明,大臣们黑压压一片,全是黑底白边的素服,赵正坐在了平时秦异人坐的主位,穿着一身素服,神情显得有些木然。
他也是刚刚从梦中惊醒,被人吕不韦等人披上素服,带到了章台宫,安排到这里,坐在了主位上,直到现在大脑还是懵懂一片,不敢相信自己父王已经不在了。
按照宫廷的规矩,先王驾崩,治丧期间由太子监国。
在赵政身边坐着吕不韦,王翦等一帮身着素服的重臣。
在赵政的后面,坐着面带悲容的夏太后和华阳太后,在她们旁边坐着两眼红肿低头垂泪的王后赵姬。
秦异人突然驾崩,大权落在了吕不韦的手里,只见吕不韦和一帮老臣在小声商量着什么,偶尔也会问一下身边的赵正。
此刻的赵正一脸茫然,对吕不韦的征询,也只能点头而已。
站在下面的这些大臣也都是一脸茫然之色,他们大多和陈子安一样,都是在睡梦中被传进宫的,对大王突然驾崩感到很是意外,甚至充满了不安和猜疑。
聚集在吕不韦身边的是三公九卿等十几位重臣,他们低声商议了一阵,然后由九卿之首的奉常高声向大家宣布。
“大王夙夜为公,积劳成疾,以至隐疾爆发不治,盛年驾崩,国之哀悼,国丧期间由太子监国,相邦吕不韦等三公九卿大臣辅政,望各位臣子节哀顺变,不可非言妄语,尽心竭力各司其职。”
奉承这番话等于是在安抚大臣,大王死于隐疾爆发,要诸位大臣顺应自然变化,不要妄议猜测,一切要按照国丧的程序行事。
吕不韦站起来环视了一眼众位大臣,见大臣们已经安静了下来,一脸悲色的说:“诸位同僚,大王猝然驾崩,乃我大秦之不幸,还望各位节哀,共商后事。”
说到这里抬头问道:“左庶长陈子安……陈子安到了吗?”
陈子安急忙站起来说:”相邦有何吩咐?”
吕不韦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说:“可怜大王英年早逝,尚无寿材敛身……”
吕不韦说到这里语音哽咽,放出了悲声:“大王生前对你不薄,还望你连夜召集最好的能工巧匠,为大王赶做一副寿材!”
“相邦放心,我一定会尽心竭力,为大王做一副上好的寿材。”
说实话,陈子安的心里有些难过,但事已至此,只能为秦异人做一副上好的棺材,以谢他生前厚待之恩。
古代君王一般会早早修建寝陵,但是棺材不会准备的太早,秦异人还不到三十四岁,自然没有准备棺材。
陈子安说完正准备连夜为秦异人赶制棺材,忽然又被吕不韦叫住了。
“别忘了,用最好的工匠,最好的金丝楠木……”
陈子安见吕不韦语音哽咽,总觉得这家伙太出戏,心想这用得着你说吗?既然是我来督造,肯定一切都是用最好的!
陈子安准备去为大王赶制棺材,赵政忽然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陈子安的手,眼里隐隐有泪花闪现,嘴唇动了动才说。
“子安兄,幸苦你了。”
陈子安感到赵政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本来他和秦异人刚刚建立父子感情,父王就像一棵大树可以依靠,让他找到了安全感。
可是现在这个大树却忽然倒了下来,让他措手不及,倍感惶恐,可以相信的人,也只有眼前的陈子安了。
陈子安知道赵政现在的心里很孤单,他有很多话想对赵政说,希望他能够撑住,但是碍于周围的人太多,只好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说:“太子节哀,保重!”
说完就松开了赵政的手,准备连夜召集能工巧匠,选用最好的金丝楠木,为秦异人赶制棺材。
他对秦异人的死因是充满怀疑的,至少隐疾爆发这就是一个重大疑点,之所以没有当场表示异议,是因为他发现吕不韦已大权在握,三公九卿皆已被他笼络。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秦异人死于何种原因,都不宜再追究了。
同时他也意识到,秦异人已死,他将再无靠山,悲哀啊,从今往后他要换种活法,要把“明哲保身”写在心里,否则朝堂之上随时都有凶险。
第119章 陷阱
吕不韦见陈子安领命而去,不禁在心里泛起一阵冷笑,心想这竖子聪明是聪明,但终归是年轻啊!我倒要看你如何跟我交差?
如今三公九卿都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至少表面上都认可大王是隐疾爆发,即便心有疑虑,也难以找出证据,一时也不便反驳。
吕不韦丝毫不敢大意,他心里很清楚,大家现在都是面服心不服,得抓军权啊!否则无法控制局面,很难预料以后会发生什么?
他想了想,扫视了一眼众位大臣:“诸位同僚,先王猝然驾崩,太子年幼,应当加强宫廷防卫,以防不测!”
“相邦言之有理!”
“是啊,的确应该如此。”
众位大臣一听频频点头,现在宫中权力出现了交接空档,的确容易发生宫廷变故,加强宫廷防卫很有必要。
吕不韦见众位大臣都纷纷支持他的决定,就进一步建议道:“叔孙曾是两朝老臣,忠诚可靠,数十年来一直担负宫廷卫戎,从未出过差池!
在这特殊时期,我建议重新启用老臣叔孙为郎中令,全权负责宫廷卫戎,诸位觉得如何?”
众位大臣一听,互相对视了一眼,心想吕不韦这是在走马换将了,若是在这个关节眼上和他对着干,以后极有可能被他换下来。
毕竟他大权在握,只要稍稍一鼓动,就会一呼百应,免掉一个朝中大臣来说对他并不费劲。
“相邦英明!”
“叔孙当任此职!”
……
先是有几个和叔孙关系较好的大臣站出来响应,随后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起来。
吕不韦心中暗喜,立即大声道:“叔孙何在?”
叔孙立即站出来向吕不韦施礼道:“老臣在此,恭听相邦吩咐!”
吕不韦迫不及待的宣布道:“既然是众望所归,你从即日起官复原职,重新执掌中郎令,咸阳城全城戒严,严防奸细和内乱,不可有任何差池!”
“诺,老臣定当殚精竭力,万死不辞!”
叔孙欣喜若狂,当场向吕不韦表达了忠心。
吕不韦换完了将才意识到,没有征询赵政的意见,未免吃相有些难看,于是就装模作样的转身对赵政说:“太子觉得如何?”
赵政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心想你都换完了人,还问我如何?
于是淡然道:“就如此吧。”
……
当陈子安真正开始打造棺材的时候,才发现吕不韦给他摆了一道难题。
就算国库作坊里有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料,有大量的能工巧匠,一夜之间就可以把棺材做起来。
但是棺材要刷漆啊,尤其是君王的棺材在刷漆上十分讲究,要刷47遍漆膜,棺材刷的都是土漆,干燥极为缓慢。
一遍漆膜要完全干透,至少需要半月时间,等第一遍漆膜完全干透后才能刷第二遍。
这么算下来一个月只能刷两遍漆,47遍漆膜刷下来恐怕两年也刷不完,这特么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好不好?
陈子安感受到了来自吕不韦的恶意,虽然先秦时期的土漆技术已经很发达了,但谁也没办法在一夜之间把棺材做好,并且刷上47遍漆膜!
“唉,这是一个陷阱啊,吕不韦这狗东西……没安好心啊……”
陈子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恶毒的咒骂着,他知道中了吕不韦的圈套儿,给他布置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
秦异人英年早逝,最伤心的就是夏太后和华阳太后,离开了章台宫,两人就在灵堂哭成了一团……
秦异人是她们共同的儿子,一个是生母,一个是嗣母,异人生前对她们二人不分亲疏,全部封为太后,但是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如今却没了,怎能让她们不伤心?
两宫太后互相安慰,同病相怜,差点哭晕在灵堂里,负责祭礼的奉常担心两位太后伤心过度出现意外,毕竟她们已经上了岁数,不宜过度伤心,于是就请她们二人回宫歇息。
华人夫人乘着歩與回到华阳宫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刚下歩與就见一个人影扑通一声跪在了脚下。
“小人陈子安,拜见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发现是陈子安,这竖子她认识,是政儿的陪读,虽然年龄不大,倒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看起来很是顺眼。
“原来是政儿的陪读啊……快快起来。”
华阳太后在灵堂里哭了半宿,见到陈子安倒是心情好了许多。
陈子安偷偷打量着华阳太后的身高,发现她大约有一米七几的身高,古代女人长这么高还是不多见的,既是放在现代也是模特身材。
上次见过华阳太后,印象中华阳太后的身材比较高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陈子安心里暗暗欢喜。
“华阳太后,小人大难临头……求太后救命啊!”
陈子安并没有站起来,而是跪在华阳太后脚下哀求救命。
华阳一愣,心想这竖子虽然地位不高,但终归是太子陪读,若是有什么难处,也会求助太子和吕不韦,为何向老身求助?
“莫非你……犯了王法?”
华阳太后眉头一皱,莫非这竖子犯了王法……连太子和吕不韦也救不了他?若真是这样,老身也无可奈何了!
“不不不……小人熟读《秦律》,不敢违逆半点王法,只是小人遇到了难关,若想渡过难关,非太后不可呀!”陈子安连忙解释道。
华阳太后听说陈子安没有违逆半点王法,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这竖子斯斯文文,倒也不像奸恶之徒,于是就说:“你先起来再说,只要没做大恶之事,老身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陈子安心中一喜,连忙站了起来。
……
秦异人的灵堂就设在章台宫后殿,按照前朝规矩,先王驾崩灵柩应该移至太庙附近的寿仙宫,每日要念经祭祀超度活动,直到28天之后才能择日下葬。
因为没有棺材,暂时无法收殓,只能用布幔将亡者围住,在布幔前设香案贡品,以便王公大臣和后宫内眷临时祭奠吊唁。
吕不韦一宿未睡,此刻却没有一点困意,他先是极度的惊恐,随着局势逐渐被他掌控,现在居然莫名的亢奋起来。
他忽然想起了陈子安,不禁有些得意,心想这竖子仗着大王宠信不知天高地厚,尾巴都翘上天了,今天我非把你的尾巴撸下来不可!
心里正盘算着看陈子安的笑话,忽然听到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吕不韦抬头一看,只见陈子安领着一帮人,抬着一具华贵气派的油亮棺材,在奉常和祭礼仪仗的引导下,迈着整齐的步伐,气宇宣扬的向灵堂走了过来。
第120章华阳太后
吕不韦一下愣住了,心想这竖子难不成会妖法……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做出了一副棺材?
而且这副棺材看起来如此华贵,无论是漆工还是图案铭纹,一看就是君王级别的梓宫!
“先王梓宫驾到,请灵堂内的人暂时回避!”
奉常在前面摇着法器开路,提醒灵堂里的人暂时回避,既然棺材已经准备就绪,就要开始为先王收敛了。
其他人可以回避,但是吕不韦不用啊,等棺材停下之后,他就围着棺材仔细看了起来。
这具华贵的棺材完全是一副巨棺,黑色的漆底光可鉴人,红色的花纹很是醒目,棺材盖上不但雕龙附凤,在棺材的四边围木上还雕有各种神兽护法,棺材的头部铭刻着龙纹,一看就是一具龙棺。
这样一具龙棺,如此复杂的工艺,即便是数十个能工巧匠,也要花费一两年的功夫才能做成,为何陈子安在一夜之间就做成了?
吕不韦疑云重重,感到匪夷所思,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破绽,指着棺材头部的龙纹冷冷的说:“陈子安,这是怎么回事啊?”
棺材头部龙纹明显刚刚铭刻不久,上面的朱红尚未完全干透。
“相邦,恕弟子无能,无法在一夜之间做出一副龙棺,只好借了太后的凤棺,临时改成了龙棺。”陈子安如实回答道。
吕不韦一听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这竖子的变通能力,但依然沉着脸说:“君王梓宫,那是何等的尊贵,必须要专属定制,如何能胡乱借用?”
“如何不可?老身乃是太后之身,便是我儿见我也要行母子大礼,难道我的棺材还配不上我儿吗?”
华阳太后忽然重重地跺了一下手中的龙头拐杖,以示自己的存在。
吕不韦心里一惊,华阳太后不像下夏太后那么窝囊,年轻的时候不仅有美貌,而且心智超于常人,能让安国军独宠她几十年而不改初心,也绝非仅有美貌能够办到的。
即便现在他大权在握,满朝文武都奈何不了他,但是在华阳太后面前,他也得忌惮三分。
“太后,这个……布韦并无他意……只是……只是这凤棺改龙棺,似有不妥……”吕不韦期期艾艾的解释着。
“如今时间紧迫,老身用自身棺材敛葬我儿,有何不妥?难道你要让我儿暴尸一年之久吗?哼!”华阳太后重重地哼了一声。
“布韦不敢……布韦迂腐……太后教训的是……”
吕不韦见华阳太后动怒,心中大骇,他现在虽然大权再握,但是局势尚未稳定,若是得罪了华阳太后,她如果联合几个老臣罢黜自己的相位也是有可能的!
“那老身的棺材用还是不用?”
华阳太后盯着吕不韦,那双风华绝代的凤目虽然已经松弛苍老,但是凌厉的眼眸却让吕不韦不寒而粟。
“用用用……是布韦迂腐……只顾及君王礼仪,而忘了当务之急,布韦糊涂啊!”
吕不韦极力证明只是一时糊涂,并无其它用心,以免引起华阳太后的警惕。
“那就择时收敛吧!”
华阳太后见吕不韦已有忌惮之心,就适可而止,作为太后也不宜过多干政,再说现在正是国丧期间,不能影响治丧大局。
华阳太后说完,坐上歩與扬长而去。
“布韦遵命,太后慢走……”
吕不韦冲着华阳太后的歩與躬身行礼,直到华阳太后的歩與走远了,才直起身来,发现脊背凉飕飕的,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陈子安躲在一边,见吕不韦在华阳太后面前唯唯诺诺,训的跟孙子一样,心想得意的腹诽着,狗东西,你这个权臣枭雄,别以为先王驾崩了,你就可以随便捏我……我可不是橡皮泥!
正腹诽着,忽然感到脸上有一种灼热之感,抬头一看,发现吕不韦那双死鱼般的三角眼正定定的盯着他。
陈安心里一哆嗦,正想抽身而去,忽然被吕不韦叫住了。
“陈子安,你这竖子……很好,做的很好……”
吕不韦咬牙切齿,说着口是心非的话,过去一把拉着陈子安的手,故作亲昵的说:“走吧,这里要开始收敛了,我们先回避一下。”
陈子安忐忑不安的跟着吕不韦出了灵堂,来到了外面的大殿一角。
吕不韦见四下无人,就松开了陈子安的手,露出一双阴沉沉的的三角眼,盯着陈子安说:“你这竖子,胆子不小哇!居然敢向太后借用棺材,为师倒是小看你了!”
“弟子不敢,相邦恕罪,弟子……弟子实在是没办法,本想一晚就能做好一副上好棺材,没想到根本不成,一急之下,就……就找太后借了棺材。”
陈子安见吕不韦凶相毕露,只好卖萌装傻,心想只要有太后罩着,吕不韦暂时也不敢把他怎样。
听了陈子安的话,吕不韦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盯着陈子安的眼睛,见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似乎根本不藏心事,心想这竖子真是邪性,我一双慧眼识破了多少虚伪的人心,为何就看不透他呢?
“那你是因何想起向华阳太后借棺材呢?”
良久之后,吕不韦终于抛出了心中的疑问,他最担心的是陈子安在华阳太后面前说他的坏话。
陈子安一脸无奈的说:“其他人的棺材不能用啊,不是身份低贱,配不上君王的尊贵,就是身材太低,我本来是想借夏太后棺材的……可是她个子矮啊!”
要不是在国丧期间,吕不韦差点笑出声来,看这竖子不像是在说瞎话,毕竟他才15岁,应该没那么深的城府,在老太婆面前搬弄是非。
“好吧,你这次做的很好,为师不怪于你。”吕不韦如释重负的拍了拍陈子安的肩膀。
“多谢相邦谅解,弟子其实真的很想给先王打造一副好棺材,没想到漆艺那么复杂……可惜终归没成。”陈子安装出一副愧疚惋惜的样子。
“你倒算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不负先王厚待于你……你看为师待你如何?”
陈子安一脸白痴的看着吕不韦,眨了眨眼睛:“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