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大浪淘沙,提督李准
在这场留日学生的抗议回国潮中,汪精卫、胡汉民一派,和秋瑾一派学生代表,立场是对立的。UU小说,www.uu234.com因为,汪精卫的上司——革命的北辰,担心这批革命派的留日学生回国之后,会被清政府一网打尽,便让汪精卫在东京办了一个叫做“维持会”的组织,规劝秋瑾及激进的留学生们要服从大局,忍辱负重,放弃回国之念,继续好好读书。
当细细解读了日本政府这个《规程》之后,宋教仁等人认为留学生是误解,且有胡闹的成分,便决定不予插手。
而陈文强对留学生的行动也不表赞同,甚至对他们的浮躁、内讧很是失望。在当时留日的八千多学生中,似乎人人都在谈革命,可实际上呢,却又是人人不革命。空谈无补者到处皆是,实际去干者百无一二。而革命又似乎成了很多留学生荒废学业的借口。学无所成,无一技傍身,难道都要当职业革命家?
“留学生误解有情可原!同盟会呢,出尔反尔,令人不快。”陈文强沉吟着说道:“这样的行事风格,对咱们也是一个警示,与其打交道,千万要谨慎小心。”
起初,是同盟会向广大清国留学生发出热烈呼吁,呼吁大家罢课、回国,推翻清政权……等大家行动起来了,又组织“维持会”要求大家忍辱负重,让大家都去上课读书。
人这种东西,非常奇妙,能够相互影响,互相感染。比如宋教仁,由陈文强引荐,时常和立宪派人混在一起。而象惜阴堂主人赵凤昌、末代状元张謇,以及日本的梁启超,皆是一代人杰,学识和眼界亦有独到之处。谈天说地,争论辩驳,宋教仁的思想便渐趋于稳重。与激进派渐行渐远。
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核心领导的思维和行动方式必然要影响到整个团体,不断下发的各种指导性文件和形势分析,使复兴会会员能了解组织运作和行动的内在含意和目的。而严密、严格的组织规则又使复兴会能够尽可能地团结一致,协调运作。
杨笃生也算是那个时代的精英,学识和理解能力是不用怀疑的。看到同盟会,再看复兴会,差距就不仅仅是经济上的,而是全方位的。起初的发展势头很猛。但杂而不纯,很快便出现了意见分歧,直至内讧。再者,同盟会还在以江湖会党为发展对象,复兴会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基地,有了稳定的资金支持,并开始组建自己的人马,开始自己制造武器弹药。
“文强。你怎么看北辰这个人?”杨笃生认真地盯着陈文强,说道:“我知道你看人一向很准。和我也不会有什么隐瞒吧?”
陈文强眨着眼睛,好半晌咧嘴一笑,说道:“好吧,就说说我的个人看法,仅供参考。别的我暂且不说,只说和北辰的那次谈话吧。他的态度似乎有这样一种味道:要革命,其他中国人都不行,只有我一个人行,我是革命的导师,革命的指南。服从我者请来。这让我感觉很不好,大概也是我的性格使然吧!”
杨笃生仔细想了半晌,服气地点头,“细想起来,确实如此。虽然没这么明说,但他心里估计就是这样想的。有这样的思维,那为人定是专横、跋扈,听不得他人意见。这倒是有佐证,同盟会甫成立,便因为会旗之争而近分裂,最后以黄克强屈服而暂告结束。”
“呵呵。”陈文强笑了起来,指着杨笃生说道:“当初我提议向同盟会中安插人手的时候,你们还曾反对呢!怎么样,现在算是便利了吧?”
“这事——做得不地道。”杨笃生摇头,又反驳道:“那是你自作主张秘密派的,你违反了组织规定。”
“是啊,可我不是承认错误了吗?”陈文强不以为意,笑着说道:“我看你就在这里呆段时间好了,算是休假,我代表组织批准了。”
“这里——确实很美。”杨笃生由衷地发出了感叹,“可万宁不是要起事暴动嘛,你不忙啊?我也得回日本,毕竟那里是名义上的总部,得有人坐镇。”
“万宁起事跟咱们没多大关系。”陈文强冷笑一声,“三点会不自量力,失败是肯定的。不过,这样也好,没人折腾,咱们怎么好正大光明向其他地方渗透发展?”
“那——”杨笃生用手指划着,不无担心地问道:“若是被官府击败,不会影响到咱们吧?”
“该收回的,该掐断的,都处理干净了。”陈文强语气虽淡,却带着一丝冷酷,“复兴会的大旗要打,可一个会员也不会损失,一点线索也不给留给官府。”
杨笃生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到底,这是一次利用,少量的旧枪、少量的资金作为诱饵,而且还给了要起事的会党武装以复兴会的旗帜和承诺。而会党武装或是自大,或是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以得到更多的钱和物的支持,做了复兴会扩大影响的先锋。
“大浪淘沙,方见真金。”陈文强似是解释,又似是自言自语,“我是帮派首领,可是深知会党人物的底细。说是英雄好汉,可干农活嫌苦,做买卖嫌累,见到女人想睡,闻到酒香想喝醉。什么也不干,却能吃喝不缺,你说他们凭的什么?夜走千家,日吃百户,说得好听,还不是打家劫舍,欺压良善。那姓郑的还未起事,却已经封自己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以后还要登基当皇帝呢,真是可笑又可鄙。由多是地痞、流氓、恶棍组成的武装,我可不奢望他们一下子就能变成秋毫无犯的岳家军。”
杨笃生苦笑连连,“会党也不尽是如此不堪吧?一些贫苦百姓加入其中,也为的是反抗官府苛政。”
“所以说要大浪淘沙。”陈文强突然笑了起来,拍着杨笃生的肩膀,“既要清洗,又要改造,不会赶尽杀绝的。”
杨笃生摇了摇头,突然眯起眼睛,指着远处说道:“看,哪里来的兵舰?”
陈文强举目瞭望,然后放松下来,说道:“没事儿,是李准。可怜的,开着那破船烂舰,还要巡视外海,连办个南海诸岛展览会也没钱。估计是来找我打秋风的,你先回避一下。”
这家伙跟谁都混得挺熟,堂堂广东水师提督李准,在他口中竟是如此可怜兮兮。眼见着陈文强穿着大裤衩,身着短袖夏威夷衫,头戴草帽施施然远去,杨笃生无可奈何地摇头。
…………
1905年,李准剿灭海盗有功,受慈禧太后召见,升任广东水师提督。在两广总督张人骏支持下,李准返回广东后,整顿水师,招收壮丁,淘汰老弱兵丁,加强训练,使广东水师战斗力有明显提高。此外,李准尚兼领巡防营,手握重兵。
甲午中日战争之后,南中国海上列强环伺,随时会挑起冲突,侵夺我国南海诸岛。日本浪人赖茨一郎曾在东沙一岛上营造船舶、蓄水池及房舍等,后被广东水师拘押,警告后押解出境。
其后,统治安南(越南)的法国殖民主义者,对我国的西沙和南沙主要岛屿垂涎三尺,企图侵占,向满清政府发出过照会,称那些岛上早在百余年前就有安南嘉隆王朝派员立下的界碑,是安南领土。
在清政府据理驳斥法国驻安南总督茹尔内的所谓“照会”之后,李准经朝廷批准,开始部署南海巡弋。远航外海,巡弋西沙、东沙、南沙,对于广东水师来说,是很困难的任务。
当时广东水师最大的兵舰“伏波”号,却是风帆、蒸汽双动力的陈旧船只,排水量只有一千二百吨,且是木质木肋(木料购自暹罗),船身无装甲,火炮亦少。其他的舰只就更不用说了,只有数百吨而已。
这也就难怪陈文强说他是破船烂舰,在合资的航运公司里,千吨以上的海洋货船估计也比“伏波”号结实。
除了狂风巨浪的艰险、长途航行所需的物资和人员,李准还要作与法国海军开火交战的准备,要有敢战的士兵和充足的弹药;另外,按照清廷“招徕华商承办岛务,官为保护维持,以重领土而保主权”的旨意,以及李准想在西沙群岛建立灯塔、以利航行的计划。
这方方面面的准备工作都是需要大量资金支持的,而崖州又是巡弋西沙的出发地、物资囤积场,与陈文强打交道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而陈文强赞赏的是李准对于领土、领海的认知,勒石、命名、升旗、鸣炮,宣告外海岛屿为中国领土,这是很多国人所不重视的事情,却能功在千秋,利在后代。至于李准计划在巡弋南海的过程中,勘查岛礁,凿井造屋,并招募渔民定居海岛,放养家畜、捕捞海产,以示固守岛屿海疆之决心,陈文强也十分赞同。
况且,在与李准的交往过程中,陈文强发现李准比较惜命,或者说比较有现实感。这样的人,注定不会为满清死心卖命。威胁利诱,或者是他自己看清了形势,便有很大的可能反正投诚。(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打秋风、拔羊毛
在码头上,穿着随便的陈文强迎上了一身官服的李准,且毫不在意地拱手打招呼,这令李准感到有些无奈。UU小说,www.uu234.com
陈文强亦官亦商,既是实业家,又是享誉国内外的发明家,不仅光环围绕,而且顺应潮流。不说其名声,只说顺应潮流,那就是立宪和改革,便使其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当时在国内,立宪、改革已经形成风潮,就连扼杀戊戌变法的慈禧,也没有顽固也阻扰过改革,甚至可以说,只要能救朝廷,她是绝对支持改革的。而朝廷官员的政争和党争所围绕的,其实是谁来主导改革,以及在立宪上的缓立和急立之争。
而党争是官员的事情,可谓“在朝”,“在野”的名士富绅那可是都要争取的助力。比如老状元张謇,袁世凯既与其联络,岑春煊也出资帮助其设立宪团体。陈文强呢,作为立宪派的青壮力量,也有了相似的待遇。岑春煊想借他的成绩提高自己在工商界的声望,以便压政敌袁世凯一头;继任的两广总督张人骏,也想结好陈文强,为自己的儿女亲家袁世凯呐喊助威。
“天气酷热,李大人亦宜节劳啊!”陈文强拱了拱手,样子很是随意。
“本官为朝廷办事,难比陈大人清闲自在啊!”李准还礼,打了个哈哈。
陈文强淡淡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为广东水师添舰买炮一事,陈某既已答应,就不会食言。只是还需些时日,李大人切莫心急。”
李准与陈文强走了个并肩,轻轻摇头道:“我自是知道非短时可成,此次前来倒也不为催促。嗯。既然陈大人说起,本官便多问一句,那马尾造船厂的接手工作可还顺利?”
具有二三千人规模的马尾造船厂于一八六六年崛起在马江之畔,占地六百亩,设备齐全,规模宏大。当时在远东地区首屈一指。此后的三十多年里,马尾船厂为清王朝造出了四十多艘舰船,占当时国内总量的70%,组建了第一支海军舰队——福建海军,并为北洋、南洋两支水师配备了大量舰船和将领。
但随着中法马江海战和中日甲午海战的两次失败,满清不仅败给教自己造船建军的法国老师,还败给同样刚刚起步的日本海军,马尾船厂也进入了惨淡经营的阶段。今年年中,清政府饬令船政局停止造船。马尾船厂从此衰落,最破败时“三五匠徒,蓬头垢面,菜色凄凉”,而且再没有复兴。
“我已经不准备接手马尾造船厂了。”陈文强的回答有些出乎李准的意料,他停住了脚步,不解地望着陈文强。
马尾船厂之所以复兴无望,在后世是因为台湾问题。由于福建成为对台一线。所以不适合建造大型军工企业。陈文强的顾虑也差不多,台湾现在为日本所侵占。他接手经营马尾船厂,实在不是一个长远之计。
“我最需要的不是马尾船厂,而是马尾船厂那些熟练的技术工人,以及他们积累的造船图纸、心得、经验。”陈文强很坦然地做出了解释,“我已经与德国伏尔铿造船厂达成了合作协议,并已向总督大人上呈公文。出资收购并重建原黄浦造船厂。如总督大人不批,那就多费些钱财,多费些时间,我再择地建厂。”
位于长州岛的黄埔造船厂由英人约翰?柯拜首先建立,其后逐渐萧条。于1873年歇业,1876年,将其坞厂设备售给广东官府,改名为黄埔船局,成为继福建船政后的第二家官办专业船局。。
几十年下来,历经几任地方长官,黄埔船局同样是衰落之势难改,一**三年裁撤,一九零一年再恢复,到现在为止,船坞官员再加上匠役只剩下了七十多名,与黄埔水、鱼雷局和广东水师学堂共同归黄埔总办管理。
李准对黄埔船局的情况还是比较清楚的。上海开埠以后,广州对外贸易中心的历史地位被上海所代替,来穗的轮船大量减少;另一方面,随着轮船尺度和吨位的增大,黄埔船坞已不能满足需要。而香港已发展成为国际港口,增加了船坞设备,尤其是英国人占领九龙半岛之后,在九龙地区建造大型船坞并获得淡水供应,黄埔的修造船业,自此萧条。
“总督大人那里,本官可以进言。”李准谨慎地说道:“能甩掉一个财政负担,总督大人也应该赞成批准。只是广州将军诚勋大人那里,恐怕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陈文强微皱眉头。
“主要是长洲这个地方,实为虎门内第二重门户,委之外人,似为不妥。”李准斟酌着字眼,缓缓说道:“若只用华工,则无此顾虑。”
陈文强盯着李准半晌,莞尔一笑,说道:“诚勋那个草包会想到这个吗?况且,他不是快调任了吗,哪里还会管事?李兄啊,为人要实在,你我之间就不必搞什么弯弯绕儿了。”
李准眨着眼睛,然后无奈地一翻,讪笑道:“陈兄这话说得,嘿嘿。诚勋大人是朝廷干吏,这其中利害,可能会有所觉察,也可能会有疏漏,本官也只是提醒一下而已。”
“黄埔造船厂能得便得,得不到我就重起炉灶,为广东水师添船的事情也就只能向后拖了。”陈文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德国人严谨认真,相比于英、法、日、俄又是威胁最小的,我与他们的合作是不会改变的。至于你巡弋南海的困难,我会尽力帮忙。前面说好的,从航运公司调一艘远洋轮作为补给船,加入巡戈舰队,这没有问题。至于资金——”他伸手一指远处的海滨别墅区,“我刚卖了两座房子,获利一万多,就全给你了。”
“陈兄真是豪气,爽快。”李准笑着一伸大拇指,又恭维道:“外面都传陈兄能点石成金,光看那宣传手册,便知所言非虚。那房子盖得,那风景选得,令人心动啊!”
后世的宣传、包装、促销等手段,陈文强信手拈来,全不费力。单说这崖州,本是荒僻之地,经他一番建设,再配上照片说明,俨然成了风景胜地、渡假首选,吸引了不少富豪商贾来此。
“最重要的是治安。”陈文强着重强调道:“若不能保证这一点,谁来这里?海外的华侨、广州城的豪富,他们选择这里,除了环境好,安定也是重要原因。”
李准轻轻点头,犹豫了半晌,开口说道:“说到治安,光靠商团恐怕不够,也于朝廷法制不合。琼崖兵备道已经呈文总督,准备派驻巡防营至崖州和万宁,维护治安。”
陈文强微微冷笑,这是看到崖州建设得有了眉目,前来分一杯羹的。不用说,起码巡防营的军饷开销便要崖州这边出了。
见陈文强面露不悦,李准又解释道:“据琼崖兵备道所言,万宁会党异动,恐有暴乱发生,是以要调兵琼南,防患于未然。这从长远来看,对陈兄在崖州的经营还是有好处的。”
有个屁好处!陈文强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心中却是暗骂。这帮三点会的家伙,折腾什么呢,还未起事就被官府探知,真当官府里都是死人哪?
“还有一件事。”李准苦笑了一下,说道:“陈兄也知道广东财政紧张,总督大人迫于无奈,想提前征收移琼之民的赋税——”见陈文强蓦然转头盯着他,李准只好继续解释道:“减免两年赋税的事情不是取消,只是要拖后两年再实施,这样算下来,还是一样的。”
陈文强气极反笑,用力一挥手,大声说道:“总督官儿大嗓子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我丑话说在前头,很多移民就是冲着两年免赋税来的,官府出尔反尔,我挨骂倒无所谓,可要激起民变,这责任我可承担不起。还有,巡弋南海的远洋轮船没了,钱也没了,一分一毫也没有,我得拿这些钱去安抚移民,让他们少骂我几声骗子。”说完,他转身大步就走,声音飘入李准的耳朵,“李大人自便,下官告辞了。”
唉,李准伸出手停在半空,目瞪口呆,然后快步追去,“陈大人,陈兄,文强,有话好说嘛,何必如此?”
……………
“他娘*的,在中国干点事儿真难!”陈文强将巴拿马式草帽摔在桌上,一屁股坐进藤椅中,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直翻眼睛。
万福华从书案上抬起头,看了看陈文强,又低下头处理公务,嘴里不紧不慢地问道:“听人报李准来了,我还准备去接待一下呢,被你给打发走了?”
“滚蛋了。”陈文强鼻子哼了哼,“用几十条破枪换了一万多元钱,答应了成立广州商团,还白拉了一船煤。”
“没白拿,那就是给你面子了。”万福华头也不抬,继续问道:“官府就这德性,羊还没养肥,就想着拔毛吃肉。崖州越来越有起色,要是不伸手还真奇怪了。”
陈文强不屑地咧了咧嘴,说道:“琼崖兵备道要向崖州和万宁派驻巡防营,张人骏要提前征收移民的赋税,说是把两年减免延到以后施行。”
万福华抬起头,皱起了眉,“这可都是计划外的花费。而且移民工作刚刚有了好势头,如此一来岂不——”(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连锁计划
“不用担心。⊥UU小说,www.uu234.com”陈文强冷笑起来,“我在路上想了个大概的办法,今晚就召集起来开会。我让他们伸手,我让他们拔毛,不折腾出点大动静来,还真让他们小瞧了咱们。”
“你要造反?”万福华瞪大了眼睛,又笑道:“现在还没准备好,这可不象你的性子。”
“性子也是会改的。”陈文强用手指重重叩击桌子,“老子要亲自出马,不把琼崖兵备道干掉,不把琼州巡防营打得落花流水,怎么能打响咱们复兴会的名声。”
万福华从年轻时为当地富豪管理豆月池私产,竟能祛弊兴利,变废为宝,使豆月池数年之内成为富庶一方的宝地;后被官府发掘使用,先是在上海管理官银号,又往滦州铁路分局任总办,然后南下广东、福建管理地方盐务,皆能干出名堂,博得称赞。
历史上,他因为在上海刺杀王之春而入狱,十多年始获释,之后才开始相信实业救国之路。其后受命至东北边陲的绥芬河地区,践行实业救国,在这里苦干三年,使绥芬河人口从几千人激增至五万人,从一小小集镇发展成为商铺云集之中型城镇。
从豆月池(逍遥津)到绥芬河,可知万福华确是一个有卓越管理才能的实干家,遇到陈文强,他的人生来了一个大转折,可以说是十分幸运,不致在监狱中蹉跎十数年光阴,却能够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大展拳脚。
经营管理不仅仅是得心应手,更让万福华能直观地看到自己对革命所作的贡献。人员、金钱、物资在不断增长,复兴会的实力在不断变强,革命的胜利也越来越能看到希望。
况且,万福华在见识并练习过杀手的技艺后,已经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材料。而陈文强所提倡的革命的分工、协作。使万福华很快摆脱了失落,重新找到了发挥自己能力的位置。
凭借陈文强的强势,商团的武力,万福华的能力,崖州县令已经成了摆设,领着朝廷俸禄和另外一份干股分红。倒是乐得清闲。万福华则以县丞身份包揽了全县大小事务,成为了晚清时代很是常见的胥吏。
可这并不让万福华感到满足,也与复兴会的总体规划有很大差距。琼南,甚至是全琼,必然要成为复兴会赖以成事的大基地。只有达到这个目的,万福华才觉得真正干出了成绩,觉得自己的经营管理终于为革命奠定了牢固的根基。
所以,陈文强看似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万福华在心里是赞同的。但本着长远考虑。他还是尽职尽责地进行了提醒。
“你亲自出马不妥当吧?”万福华伸手胡乱指了指,说道:“这里的基业可都打着你的名号,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了,岂不要遭受严重损失?而且,军队的训练组建,兵工厂的生产制造,都刚刚起步,还需要时间稳固发展啊!”
“不会暴露的吧?”陈文强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只要安排得周密细致,我再用心化装、谨慎行事。问题应该不大。”
“象你说的,召集大家好好商议一番吧!这事一定要谨慎,不能盲目冲动。”万福华已经尝到了在体制内搞革命活动的甜头,在他看来,再有个一两年的发展,复兴会就肯定具备光复全琼、攻打广州的实力。这可比体制外的同盟会要强到天上去了。
“我先和你说一下,让思路更成熟一些。”陈文强笑着招呼万福华坐到身旁,用茶壶、茶杯摆着,慢慢讲述自己的设想。
郑鸿名所领导的三点会武装不可寄予厚望,但不妨碍陈文强借机打出光复兴的旗帜。在革命这个领域打响自己的品牌。不管成败,先让复兴会的旗帜为大家所熟悉,以后让人于万众丛中,一眼便能认出来。
“……给郑鸿名送去咱们复兴会的旗帜,再给他些枪枝、饷银,让他们打着咱们的旗帜造反暴动。我带上相机,来几张勇士们举旗冲杀的照片,在报纸上一登,嘿,你说咱们复兴会不是一下子就声名大噪了?”
万福华眨着眼睛想了想,笑着问道:“你去当记者啊?要不要弄些军装,那不显得更象回事?”
“我带十个人,穿得整齐威严,负责弹压一下郑鸿名的人马。”陈文强点头,接受了万福华的建议,“毕竟打着咱们的旗帜,弄得太扰民也不好。”
“接着说,那以后怎么做?”万福华似乎有了些兴致。
先撺掇郑鸿名起事,如果够快够猛的话,打下万宁(只有不到百名清兵)应该不是问题。截止目前的革命起义中,还没有过光复县城的先例,复兴会想拔得头筹。然后就简单了,专心对付琼崖兵备道所派来的巡防营吧!到时候,可以视情况秘密出动崖州已经训练好的部队,鱼目混珠,给巡防营以重创,或者坐山观虎斗,让郑鸿名与清兵打得两败俱伤。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陈文强率人择机退出后,郑鸿名肯定不是巡防营的对手,失败在所难免。这样也不影响复兴会打响品牌,制造轰动性影响了。
“郑鸿名败了,巡防营估计也累得够呛,这个时候就是咱们出手的时候了。”陈文强冷笑着说道:“张人骏不是要提前收税吗,那咱们就让徐春山、李家俊领头,以抗捐抗税为名发起暴动,偷袭巡防营,再掀起一场起义。”
“不打咱们复兴会的旗帜了?”万福华疑惑地问道:“郑鸿名难以成事,你让他用咱们复兴会的名义;怎么咱们自己人动起来了,实力不是更强,却又不敢了。”
“不是不敢,而是要留下后路。”陈文强狡黠地一笑,解释道:“以咱们复兴会的名义起事,那是革命,官府是肯定要剿灭才算结束的。抗捐抗税就不一样了,民乱是可以安抚的。”
“先暴动,再招安?顺便把收税的事情也搅黄了?”万福华琢磨出了点门道。
“也不一定是暴动的人马,也可以是商团或民团。”陈文强沉吟着说道:“如果巡防营损失惨重,不能维持治安,商团便可取而代之。或者是改编成巡防营;或者,借着动乱,用民团控制地方。然后……”
万福华直咧嘴,这越干越大,有点象滚雪球,最后发展到哪一步,能控制得那么精确?会不会弄巧成拙?
“嗯,有点想得太多了?”陈文强也意识到这一点,讪笑起来,“计划,先把计划做好,再一步一步来,最坏也不过是现在的形势吧?”
“小心谨慎,可莫要把广东的清军给招来。”万福华有些顾虑。
“广东的治安情况,不允许调动太多的兵力。”陈文强摇着头说道:“归根结底,还是财政的问题。你可以看看朝廷组建新军的进度,也就北洋六镇装备齐全,最为精锐。没有钱,怎么养兵?就现在官府的那些兵,谈什么理想、信仰?没有钱,谁给你卖命?琼崖兵备道要向琼南驻兵,还不是粮饷困难,看着琼南发展起来,就想着异地就食。”
“那咱们这边呢?”万福华好奇地问道:“应该不会是这种情况吧?”
“肯定比清军强,但皇帝不差饿兵,该保障的咱们还是要尽力保障。”陈文强也不太确定,但有知识、有文化、忧国激愤的热血青年,要是不比“当兵吃粮”的那些清兵强,他可是不相信的。
“以后要是大肆扩充,恐怕——”万福华迟疑着想了想,猛地一挥手,“队伍一定要纯洁,乌七八糟的一概不要。”
陈文强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先纯后广是既定方针,从琼州一隅推向内地,甚至全国时,收编扩充是不可避免的任务,万福华这想法就有些偏激了。
………………
清晨,从大地腾起的热浪中,响起了一阵沙哑的号声,召唤着商团的队员到操场上集合。几分钟后,三百多名队员列队完毕,随着军官的命令,来自三个中队的九名选手从人群中走到了操场中央。
罗登也是这九名选手之一。
他的入选再次说明了弟兄们对他的认可,作为一个洋鬼子,他对自己能代表三中队而感到骄傲,同时也有些不安。
在商团里训练了一个多月,罗登觉得这种集体生活能使他挣脱烦恼,能使他不去回忆过去。队员们都很平常,罗登却感到自己与他们越来越亲近,与他们的情谊,也超过了当年耶鲁的那些同池。他所寻求的似乎正是这种战友间的真诚友情,而且他也很喜欢队员们那种正视生活、忍辱负重和通情达理的美德。
中国人出于其本能的小心谨慎,在看待和评论外国人时一般都适可而止。但这些人却毫不掩饰地称赞他的成绩,赞扬他的进步。起初是好奇的目光毫不客气地盯着他,似乎在打量一个玩物;后来是逐渐盈满的敬意,特别是在一次野营拉练中,罗登凭借他在大学时受过的良好的游泳训练在激流中救起了一个战友后,他才被队员们真正接受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竞赛选拔,弟兄
吆喝旁观的人群站成两排,形成了一个夹道,这可能是本月唯一的一次娱乐,人们在喧闹声中争论着竞赛者的优劣。UU小说,www.uu234.com罗登听见许多人在称赞“洋人”和“飞鱼”,这不禁使他心头发颤,感到紧张。但他觉得自从离开大学划船队以来,他的身体还从未象现在这样结实,虽然旁边的选手也有着多年体力劳动所磨练出来的强健肌肉。
左右看了看,罗登甩掉了鞋子。比赛规则是允许穿鞋的,但他却要证明自己完全可以和那些几乎一辈子都不穿鞋的拼一拼。
发令官高高举起了手枪,罗登顾不上想其他事情了,随着“乒!”的一声响,比赛开始了。
九个人犹如离弦之箭,从两旁呐喊助威的人丛中射了出去。罗登光着膀子,下身穿一条齐膝的短裤,跑过了由人组成的夹道,跑出了操场,跑上了土路。脚有些痛,但其他人就象没事一样,仿佛他们是平坦的大道上奔跑,罗登也还忍得住。
远处的小山挡住了地平线的尽头,小路两旁是庄稼地。在路的拐弯处,一个军官站在那里,负责给选手们指路。当看见罗登跑过来时,他呲着牙,挤眉弄眼地一笑,又挥手做了个揶揄的手势,似乎在赶一匹偷懒的驴子。
罗登觉到这家伙是想他这个洋鬼子的笑话,他的心被刺痛了,他要赶上去。出乎意料,他的步伐竟然比刚才快了一些,这使他轻松不少。尽管每跑一步脚都感到疼痛,但节奏感上来了,疼得似乎轻了。他不停地跑着,摆动着的双臂和双腿推着他沿蜿蜒曲折的小路向前迅跑,树木一棵棵从身旁闪过。他跑出了林子,回到了阳光中。
眼前出现了一条河,奔腾咆哮着,从两岸又高又陡的河堤之间奔泻而下。河并不宽,大约只有百米,但流很急。很多选手都被冲向下游,冲出的距离远远超过了河床本身的宽度。
一个裁判蹲在河边,笑着给罗登指了指旁边一堆准备好的木桩。罗登摇了摇头,他用不着抱着木桩过河,他要游过去,把时间追回来。
哗,哗,罗登一下又一下地划着。当心,别硬来。要顺着水势,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几个选手已经游到了对岸,正在向陡峭的岸上爬,爬一步退两步,脚在光溜溜的稀泥上打滑,有的选手更被冲到了下游。这情景使罗登周身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他抡起双臂,奋力搏击。
河岸就在眼前。罗登一次一次探身,终于够着了高出河水的岸顶。他的手指象象鹰爪一样深深插进泥土中。用力攀登。等他撑着地站起来时,他看见几个选手正从西面一条车轮轧过的路上摇摇晃晃地跑过来。那是被水冲了很远又侥幸上了岸的,其他人还在河里游着。
这会儿轮到罗登笑了,尽管他的脚还疼得厉害,在踩在**的土路上,可比刚才要轻松多了。这条河已经使他赶上了一大段路程。而且返回时还得再游一次,这使他又多了一次赶超的机会。
爬上一座石山,罗登觉得胸口以下的部分似乎已经麻木得不属于自己,整个山上只有他的呼吸才是真实的。绕过折返点的巨石,罗登冲下了山。身后扬起一大片碎石。前面还有三个人,都正沿着一条南去的路疾奔。
又扑进了汹涌的河水之中,罗登觉得自己象是骑在一头跃起的巨兽背上,泥水呛得他直咳嗽,狼狈得就象个初学游泳的菜鸟。他在激流中挣扎,终于抱住了一根漂来的木桩……
一大团蓝色的东西在几百米外的地平面上晃动着映入眼帘,那是等待结果的人们。人群上方露出一个高高的木框架,一条条绳子从上面垂下。
罗登冲进了狂喊的人廊,距离前面的那个汉子还不到十米。然而,他发现那家伙并未减速,而是在做最后的冲刺。在两旁呐喊助威的人们的注视下,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跑着。罗登又追上了几米,但前面那两条结实的腿并没有停下,也在向前奔跑,他离开地面了,罗登顿时有点泄气。
一把抓住麻绳,罗登尽着最后的力气向上爬,他感到双臂一个劲儿地颤抖,仰脸看着上面的长度正在缩小,十米,六米……
“好!”数百人的嗓子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喝彩声,罗登知道自己输了。他朝左边投去一瞥,那个夺魁的汉子也投来疲倦的目光。目光对视,那汉子有气无力地笑了,罗登也苦笑了一下,两人都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在绳上回味着各自的痛苦、疲倦和遭遇。
“公欲干其事,当竭力而图之”。罗登忽然想起了《圣经》上的一句话,也是父亲喜欢不厌其烦挂在嘴边的。
……………
虽然输了,罗登在短暂的失落过后,又不愿意去想那件事情了。反正在推举他参加比赛之前,他就曾对弟兄们说:“我可担当不起哟!你们各位都比我劲儿大,也比我跑得快。我是恭敬不如从命,如果我输了,还请各位弟兄多多包涵哪!”
他清楚记得说出这番中国味道十足的话时,弟兄们那惊奇的眼睛,然后是忍俊不禁的大笑。而现在,他虽然没有夺魁,却是第二,也算对得起弟兄们的抬举了。
而且,当罗登想起努力坚持,而后超越一个个对手的时候,心里又油然生出一股骄傲。他知道上帝在哪里——就在自己的心里,让他不妥协、不放弃。
嚓、嚓、嚓,罗登用力磨着他的狗腿刀,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映在他那张专注的脸上。这把刀是他的最爱,是从陈文强手中索来的,他看过陈文强是如何耍弄这把屠杀武器,极其干净利索又威猛无匹的动作。罗登幻想有一天,他能挥动这把刀,以无以复加的勇气狂风暴雨般与敌人作殊死搏杀。至于敌人是谁,他还没去想,他只是每天都要磨磨这把刀,使它保持着令人敬畏的剃刀般的锋利。
当罗登抬起头时,他看见昨天那个夺魁的汉子正朝这边走过来。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人,这个人脸上有一块伤疤,脚上蹬着一双短靴——他夺魁后的奖品。
罗登看了看自己的脚,上了药、裹了布,能够行走,却暂时只能穿拖鞋。而这个人那双在土路、石山跑了十五公里的脚,却蹬着一双崭新的硬皮靴。
那个汉子走到跟前,罗登站了起来,他比那人稍微高一些,肩膀却差不多宽。两人谨慎的目光碰在一起,对视了片刻,然后是表示无敌意的笑。那个汉子先开口,说了一通典型的中国式的谦辞:那就是昨天的侥幸获胜,大家都看得清楚,洋人比我劲儿大,也比我跑得快。
罗登也自谦了几句,又把对手赞扬了一番。
温生才,十四岁时被骗到南洋荷属殖民地种植烟草,三年后又被转卖到霹雳埠(今属马来西亚)锡矿做劳工。后曾一度回国投身行伍当兵。一九零三年后再次到霹雳埠锡矿做工,一九零四年六月在霹雳埠加入复兴会,一九零五年四月奉组织之命,至琼州崖县加入商团。
而象温生才这样的热血青年,不管是进入上海自强商团,还是在琼州商团,所知都很少,只知道这是组织上的安排,是打通了很多关节,是背着大东家陈文强,借此机会来学习军事技能的。
作为一个考察项目,进入商团的复兴会成员会被暗中观察,倒不一定是军事技能多出突出,主要是看个人的决心和毅力。是不是能吃苦耐劳,是不是怀有其他目的来胡混的,是不是能心存坚定,是不是服从命令……达到标准的便会被暗中招走,进入五指山中的秘密基地,接受更正规、严格的训练,并有军官学校进行教育。经过这一套程序出来的人,至少有资格当一名排长,至少能承担训练三五十名士兵的任务。
接下来,除了组建的军队外,他们中的很多人还可能被分派到各地,比如南洋各埠,以及国内各地,以体操会、民团、渔团、商团等名义,再组织训练教育另一批青年。
而温生才已经得到了组织上的联系,将被带到新的地方经受训练和考验。但他会错了意,认为这次竞赛是组织上的选拔,名列前茅者都将和他一样。这个洋鬼子有值得佩服的地方,也将是他更亲密的战友,将在新的地方共同生活。虽然还不能表露自己的身份,但他觉得多亲近一些还是可以的。
互相说了姓名,温生才注意到罗登的刀,经过罗登的同意,他拿过来挥动了几下,也觉得很称手。
竞赛的奖励还包括两天的假期,温生才邀请罗登去镇上喝酒,他并不嗜酒,但希望在另一次考验前能够放松一下。罗登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下来,他很羡慕渔村小镇上农民的生活,以及那一派宁静的景象,似乎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当然,他觉得可能看到的是表象,他并不完全了解那些农民。(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毛娃娃,山谷基地
两人来到镇子时,虽然天色刚近黄昏,已经有很多渔民收网回家。¥℉UU小说,www.uu234.com沿街的住户门口,摆着式样各异的小桌子,劳作了一天的渔民或在吃饭,或在闲聊。几个孩子端着碗,睁大了眼睛,从碗的上沿向他们张望着。
荒僻的崖州飞速地改变着面貌,港口、工厂、村镇、县城,以及人们的见识和眼界,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罗登这个洋人的出现,已经不被人们所惊奇注目,变得很是寻常。甚至有渔民看到罗登和温生才的商团着装后,在他俩招手时,能回手致意。
在一家酒馆坐下,不用点菜,鱼、虾、蟹、螺便很快端上来,靠海吃海,想吃陆上的菜肴,这里可是困难。而随着人口的增加,这新开的小酒馆的生意也是不错。
“毛娃娃。”当一声熟悉的招呼传来,罗登有些惊喜,又有些无奈。
一个戴着斗笠的圆脸的少女从街道上经过,冲着罗登挥手,然后就走了过来,隔着竹壁站在窗外,笑着说道:“好长时间看不到你了,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没回家,我,我在接受训练。那个,潜水镜,我答应的,再过几天就差不多能送给你了。”罗登有些局促,但目光却没动,那双少女的眼睛,真大啊!
少女笑得身子直摆,圆圆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好半晌笑声才停下,说道:“毛娃娃,你还真当回事儿呀,我可不要你的东西。没有那个什么镜,我一样能下海采珠。看——”她从身上摸出一颗珍珠,举到罗登眼前,“这是送给你的。感谢你从海上救了我父亲。”
“我,我不要。”罗登摇着头,又有些嗫嚅地说道:“你,你也不要去采珠了,很危险。”
“危险?”少女对这个字眼似乎有些迷惑,停顿了一下。说道:“可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要靠这个吃饭的。”
罗登强迫自己盯着那双乌黑的大眼睛,辫子上的蓝绸带很漂亮,眼睛确实——确实太大了。
“你可以去工厂做工,我认识大老板,没有问题的。”罗登说道:“挣得足够吃饭了。”
“是吗?”少女捻着手里的珍珠,睫毛忽扇忽扇,看着罗登,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好吧,我回去跟爹商量一下。那,这个——”
“我要了。”罗登突然一阵冲动,伸手接过了珍珠,手指相触的感觉撩动了他的心扉,“我,我给你钱……”
温生才一直没有吭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这个洋鬼子。还真是有趣,毛娃娃。这个名字?看到罗登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的汗毛,温生才恍然,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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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打的是什么?各个时代有不同的说法。
冷兵器时代,可以简单地归纳为钱粮二字。有钱,可以招兵买马;有粮,士兵吃饱了才有力气冲杀。反正大刀长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甚至木棍、锄头也是有杀伤力的武器。
而在热兵器时代,光有钱粮便不够了,要有枪枝,还要有弹药供应,甚至是大炮、炮弹。全部包含起来。便只能用后勤这个词汇了。
对此,士官学校毕业的吴禄贞有着清醒的认识。就说要组建一镇的人马吧,一万多条枪,每条枪就是只配十发子弹,也是十万发。要是打起仗来,一天就不只十万发子弹,弹药供不上,那枪与烧火棍又有多大的区别?
何况,吴禄贞对北洋六镇的兵力、武备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戒惧。那可是枪炮齐全,战力凶悍的强军,胡乱拉起的队伍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就算是南方正在组建的新军,从武器装备,再到指挥训练,也与北洋六镇有着很大的差距。
热血沸腾的革命党把满清看成一具行将就木的僵尸,似乎一打就倒,一场千八百人的暴动就能将其推翻。吴禄贞却知道要拔倒这棵数百年的大树,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他认同复兴会隐忍发展,悄悄壮大后再一举发难的宗旨。而且,从职业军人的角度来看问题,吴禄贞也瞧不起江湖会党之流的乌合之众,对复兴会自建武装,并向新军发展渗透的工作方向表示赞成。
是继续在清军中混,以便掌握军队;还是不必戴着假面具,自由自在地从事革命工作?吴禄贞有过犹豫,有过考虑,但到了崖州,见识过复兴会的诸般布置后,他终于选择了后者。可吴禄贞心中一直有个纠结,此番见到陈文强,他忍不住又问了出来。
“当时我在崖州考察过之后,如果决定不留下,你是不是准备干掉我?”
陈文强正看着几名士兵按他的指导在摆pose,过着导演的瘾,听到吴禄贞的疑问,头也不回地说道:“老吴啊,你烦不烦,上回不是问过了吗?”
“可我觉得你没说实话。”吴禄贞还不放弃,转了一圈,正挡住陈文强的视线。
陈文强微皱眉头,与吴禄贞对视片刻,无奈地翻了翻眼睛,正色说道:“没错,就是要干掉你。你知道得太多了,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不能心存仁慈,拿复兴会这么大的投入,这么多的人命当赌注。我想,在你要了解复兴会更多的核心机密时,你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毕竟人心难测,你也不敢保证日后会不会有所改变。”
吴禄贞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恼怒的情绪,反倒点了点头,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就这个山谷中的秘密训练基地,对外打的幌子是制药厂,因为怕被外人知道生产秘密而封闭且戒备森严,外人根本进不来。但基地里有发电机,有兵工厂,有训练营,有速成军校,可谓是再齐全不过。单只这个机密,吴禄贞便觉得陈文强的防范和警惕是应该的。
陈文强绽开笑颜,还拍了拍吴禄贞的手臂,调侃道:“放心,为了照顾你,会让你选个体面的法子。口口声声说什么军人荣誉,我看给你把枪,让你自己了断比较好。怎么样,够四海吧?”
“狗屁。”吴禄贞笑骂了一句,然后无奈地连连摇头,说道:“虽然心里还有点小不舒服,可得承认,复兴会里需要一个你这样的家伙。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这一点,钝初不行,我也不行。”
“最重要的是要有底线。”陈文强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伸手一指,叫道:“来了,来了,准备拍照啊!”
潮湿的稻草燃烧起来,腾起浓重的烟雾,先是喊杀之声,然后是十几个“英勇”的战士举旗端枪,呐喊着冲出烟雾。或是绷带缠头,或是血污在脸,衣服也破烂,但依稀能看出军装的模样,在稍有破损的铁血旗的引领下冲锋而来,倒更能看出英勇无畏的气概。
闪光灯在闪,三架相机和一架摄影机在工作,把这气势威猛的冲锋画面记录下来。陈文强则在大呼小叫,虽然已经是第二次了,他当导演的热情依然不减。
“卡!”陈文强响亮地喊着,手臂挥下,算是完成了表演。
“不错,不错,大家干得不错。”陈文强连连点头,冲着“演员”们一阵夸赞,“你大有进步,脸上的表情很到位,就是要充满仇恨,视死如归;你也很好,表现出轻伤不下火线的英勇……”
吴禄贞苦笑,也没话可说。刚才他倒是提了意见,认为打旗的那个汉子长得过于粗豪,有损他“吴起”的形象。陈文强毫不客气地驳回,又给那汉子的脑袋上缠了抹着红颜色的绷带,脸上涂了更多的灰泥,让“吴起”的英雄形象更加丰满。
“万事俱备,就差一张铁血大旗插在万宁城头的照片了。”陈文强终于满意地收工了,走到吴禄贞身边,笑得畅快。
“那些会党的乌合之众——”吴禄贞摇头,不无顾虑地说道:“你就那么有信心?”
“他们要是不行,不还有咱们吗?”陈文强不以为意地说道:“你这边也要做好准备,移师至有利的位置,就打着巡防营的旗号。”
“这边没有问题。”吴禄贞相当地自信,“三挺马克沁,四百多人的队伍,估计全琼的巡防营加在一起,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别打得太猛了。”陈文强赶紧交代道:“要是把别的地方的清军都引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那就,那就只带一挺马克沁。”吴禄贞有些无奈,“巡防营的土包子,肯定没见识过这杀器。”
“别说巡防营,就是南方新军,估计装备得也极少。”陈文强想了想,说道:“朝廷到底还是没钱哪,拼了老底,才把北洋六镇武装起来,其他省份的,也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北洋六镇,嘿嘿,不好打,不好打啊!”吴禄贞连连摇头。
“慢慢来。”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训练上你抓,武器装备呢,我来想办法。纵然不比北洋六镇强,也要差之不远。等搞完这次暴动,我就要去德国走一趟,争取拉拢一个列强作后盾。”
“德国?倒是欧洲新强,只是此事非易。若学满清丧权,恐大失人心,文强需谨慎从事啊!”吴禄贞不无担心地看了陈文强一眼,却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攀丹群雄聚
日俄战争的结果,影响到了世界格局,说它是远东历史乃至世界历史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也并不为过。¤UU小说,www.uu234.com
而日本的强大,也就意味着英日同盟的强大,这对于想共同宰割中国、扩大本国在中国的势力范围的其他列强来说,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局面。所以,拉拢中国,以抵制英日同盟,便似乎是很好的思路。
比如美国总统罗斯福,在中国民众抵制美国的运动中,尽管无法动摇国会,但依然做出了很多让步。如建议中美两国使节升格为大使;除劳工外,其他华人均可入境;宣告优待往美华商及游历者;西点军校对华人敞开;宣布退还中国庚子赔款等等。
再有就是德国。陈文强虽然不知道德皇威廉已经召见了清廷德国大使孙宝琦,透露了他想成立中美德三国同盟的初步设想,并将在五大臣考察宪政途经德国时,给予热情的招待,但他从与德国工商企业的合作中却看出了端倪。没有政府的首肯,很多项目的合作不会这么顺利。
比如克虏伯炼钢厂、伏尔铿造船厂、卡尔蔡司镜片公司等等,甚至原来议而不决的医学院和理工学院(亚洲第一的理工学院——德华大学,比历史提前了四年)的开办,都很快获得通过,进入了到实际操作阶段。当然,这其中少不了陈文强的运作,以及声名日盛的影响。但德国想扩大在中国的影响,以及一些德国大企业希望在中国有更多的投资与合作,这样的意图还是很明显的。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陈文强觉得德国应该是可以拉拢利用的对象。而最后的确认,则是他计划中的青岛之行,与德国驻青岛总督商议德华大学的资金和选址等问题。
…………….
时间很紧。能够公开行动且圆滑事故的陈文强必然要东奔西走,将复兴会的整个布局一一落实。
现在,他便带着十名最精锐的护卫乔装改扮,押运着一批物资秘密赶到了万宁的攀丹,与万宁三点会的郑鸿名进行了会面。
对于复兴会突然撤走所派人员,物资的供应也陷于停顿。郑鸿名对其中的原因是心知肚明的。显然是因为他不肯完全放手,不是那么听话服从,使复兴会不满意。尽管还保留了一个联络的秘密渠道,但聊胜于无,对郑鸿名的“宏图霸业”并无太大的帮助。
凭借已经到手的几十条枪,数千发子弹,是无论如何不能支撑郑大龙头联络各家,东西两路并举,展开全琼性进攻的宏大战略。郑鸿名虽有雄心壮志。却也不是盲目自大。
没奈何,郑鸿名只得再联络复兴会,夸口说能召集部众上万,只要饷械充足,他便能先取万宁,再占全琼。并且在信中放低身段,愿意接受复兴会领导,甘为复兴会前驱。
其时。陈文强已经决定换马,对郑鸿名的来信只是敷衍。到了后来。郑鸿名口气愈发恳切、急迫,因为郑鸿名与黄家清、黄家熙兄弟俩以攀丹一带为根据地,邀请武术师传艺,吸引青壮年入会,壮大队伍,风声已为官府知晓。早晚要派兵镇压。
形势迫人啊!在得到了陈文强的回信答复后,郑鸿名大喜过望,知道有了强援,就算官府前来剿杀,最少也能抵挡一阵了。
篝火旁。满脸大胡子的陈文强和郑鸿名等人围坐着,烤猪身上的油不时滴进火中,扑扑作响。香气弥漫,烤裂的猪皮上泛起诱人的光泽。
郑鸿名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不仅如此,他还有着不小的野心,隐藏在他粗豪的外表下。显然,现在他是高兴的、激动的,因为他穿着一套将军的衣服,已经被授衔为将军,还是起义军的副帅。
要干大事嘛,大家都得晋升不是,将军、元帅啥的,听起来够劲儿,外面传起来也增威抖势。瞧这位郑将军,多得意,这可是大有面子的事情。如果不是陈文强阻止,郑鸿名便要召集所有部众,热热闹闹地开堂拜盟,使这件大事尽人皆知。
“吴元帅,您请用。”郑鸿名亲自动手,从猪背上割下一大块肉,殷勤地放进陈文强的碗里。
“不用客气,郑副帅,郑将军。”陈文强笑着点头致谢,称呼让郑鸿名咧开了大嘴。
有野心不是坏事,但与自己的能力相差太大,便只能是痴心妄想。这是陈文强对郑鸿名的评价。一个多是从评书故事中汲取人生经验,并选定人生目标的草莽之徒,哪里知道革命为何物?满脑子扬名立万、升官发财、拥美享福的家伙,又岂能担负起革命的重任?
“吴帅此来真是雪中送炭,我等兄弟期盼很久了。”郑鸿名狼吞虎咽地吃着,喝了好几碗酒,脸膛红得象是要渗出血来,拍着胸脯吹嘘,“只要这枪枝、军饷不断,有您坐镇指挥,我当前部先锋官,带着兄弟们攻城拔寨,定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咱们这,这——”
“中华国民革命军先锋队。”陈文强微笑着补充。
“对,对,中华复兴革命军先,先锋队。”郑鸿名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嘿嘿。”
陈文强淡淡一笑,嘴上说着话,眼睛却在不断审视着篝火旁的这几位头领,“枪枝、军饷正在向琼州运输,郑将军也知道,从海外运送不仅费时,还要躲避清军的盘查,但一个月左右是肯定能到的。这一个月呢,咱们也别光说不练,总得弄出点动静来吧?”
“那是自然。”郑鸿名猛地站起身,晃了晃,喷着酒气大声说道:“明天就打县城,让吴帅看看,我们三点会的弟兄的厉害。”
“明天吗?”陈文强假装沉吟着,目光若即若离,却始终在三点会头领刘中造身上转悠,好半晌,他才压了压手,示意郑鸿名坐下,开口说道:“明天呢,还有一批军械、饷银运到,等发到弟兄们手中,再起事也不晚。这个,事属机密,我看就郑将军、黄副将,还有我,带着十数人于寅时前去乌场接应物资,其他头领则分头召集手下,后天咱们在此会合,大举起事,如何?”
还有物资?郑鸿名想到陈文强押送的三千两银子,脑子立刻好使了,这接应物资是好事啊,下面人不知道复兴会给了多少,用点小钱就能打发,剩下的能有多少归自己所有呢?黄氏兄弟,那是自己的亲信,绝没有问题,这个吴帅呢,想蒙他倒也容易。
“好,就这么定了。”郑鸿名又干了一碗老酒,一抹嘴,目光炯炯地扫视一圈,“众位兄弟,不,众将官,吴帅的安排都听见了吧,大家按令行事,都干净利索些,可莫要污了咱们的名头。“
“大哥放心。”
“听大哥的。”
…………
乱哄哄的一阵应喏,喝得醺醺的众位头领纷纷起身,有的打着晃,有的骂着街,有的勾肩搭背,都各自离去。
陈文强目光闪烁,盯着刘中造远去的背影,慢慢露出了一丝冷笑。他伸手按住了郑鸿名的手臂,制止了他再喝一碗的举动。
面对郑鸿名疑惑的目光,陈文强正色说道:“郑将军,你知道岳家军吧,岳飞率领的军队,打金人的,也就是现在满人的祖宗。”
“吴帅,您这可小瞧我了。”郑鸿名借着酒意,对岳飞和他大战金兵的光辉业绩大加描绘了一番。
陈文强耐着性子听着,终于找到了一个话空,赶紧插嘴道:“岳家军之所以能百战百胜,靠的是纪律和勇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劫掠,你的人能做到吗?”
郑鸿名眨巴着眼睛,愣怔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道:“我找人定了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其中应该有吧?”
“太多了。”陈文强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你都记不住,何况下面那些人。简单的几条就够,服从命令,不抢掠,不奸淫,不烧房,不伤平民,不扰商家,公平买卖。嗯,七条足矣,老百姓知道这些也就能安心了。”
郑鸿名想了想,点头答应,毕竟万宁是他的老家,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我们应该组织一个执法队,臂戴袖章,负责纠察监督。”陈文强继续说道:“规矩只有七条,如果违犯,格杀勿论。郑将军,你看如何?”
郑鸿名皱眉,抬头正对上陈文强咄咄的目光,那目光锐利无匹,直似穿透他的身体,直刺他的内心。他不由得心中一凛,方知这位吴帅内藏锋芒,并不象刚才那样和蔼亲切,遇到大事,可是绝不含糊。
“好,那就由吴帅统领这执法队。”郑鸿名心思斗转,慷慨地答应下来。在他想来,如果有弟兄犯了规矩,这是难以避免的,他若管着执法队,可能下不去手,若狠下心来又会被弟兄们在背后骂他不留情面,索**给陈文强,这得罪人的事情也就撇清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陈文强一点也不担心,身体似乎放松下来,锐利的目光也缓和下来,淡淡地笑道:“到时候郑将军可莫要护短,那岳飞执行军法可是从不留情,对儿子——”
“没错,没错。”郑鸿名连连点头,兴致又起,“那岳云是他的儿子,也要被推出帐外斩首,亏了众将求情……”
金弹子,银弹子,这个锤,那个锤,陈文强全当听故事了,心里却在不停计划,如果随机应变,利用刘中造这个奸细获得夺取万宁的良机。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奸细,后援
刘中造,在万宁和陵水的边界地区是半官半匪的存在。≧UU小说,www.uu234.com在官,他是“巡路官”,在石梅设立设立“护路站”;在匪,他带领着一伙流氓、恶痞盘踞在茄新岭,经常下山盗窃抢掠附近农民的猪、牛、羊、粮食、衣物、钱财。
因为刘中造贿赂交结陵水县县丞吴道南、万宁县县丞王绪祺等人,所以,凡是他这伙人犯罪之事,县衙一律不予追究。
而刘中造虽是三点会中人,但在暗中充当官府的密探,这并不是短时间内的事情。郑鸿名闹腾得动静挺大,刘中造也就应官府的命令,带着些手下假意投靠,却充当着官府的耳目。
一山难容二虎,在万宁那是郑鸿名最有名气,如果能够除去郑鸿名,万宁的三点会便极有可能落到刘中造的掌握之中。再加上他与官府的关系,可谓是黑x白两道都走得通,哪还是区区一个“护路站”的财路?
但这事呢,要做得隐秘,若是被看破了卖友求荣的卑鄙手段,在江湖上可就臭了名声,还怎么虚情假意地招揽部众,扩大势力?说不定还会有江湖豪杰为之不齿,前来寻仇报复、清除败类呢?
正是有这样的野心,有这样的考虑,要在其中取利,刘中造向官府报告的消息便不是十分确实。这样的结果便是官府没敢轻举妄动,而是加强县城戒备,并且上报琼崖兵备道,请兵备道刘永滇派巡防营来剿灭郑鸿名。
而现在,一个更好的机会似乎来了,起码刘中造是这样认为,且是这样实施他的计划的。
万宁县衙内,乔装改扮、秘密进城的刘中造与县丞王绪祺正商议着如何“擒贼先擒王”。把这剿贼之功纳于怀中。
“明晚寅时在乌场接应物资,这是确定无疑的事情。”刘中造的面目在烛光摇曳下明暗不定,透出一股子阴森可怖,“姓郑的,姓黄的,还有什么复兴会姓吴的头头儿。只带十数人前去,我听得真真儿的。”
“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王绪祺轻轻捋着山羊胡,盘算着,“别看他们人少,可都是悍勇亡命之徒,若要一网打尽,非出动五六十人不可。那这县城之中,所剩人马就太少了。”
“他们定在明晚接收物资,后天才会合起事。”刘中造不以为意地说道:“就是县城中无人防守。只要掐准时间,也是没事儿。”
王绪祺想了想,微微颌首,老鼠眼贼光一闪,问道:“那复兴会姓吴的头头儿真给了郑鸿名数千两白银?”
“是啊,我亲眼看到的。”刘中造掩饰不住的贪婪之色,咽了口唾沫,说道:“那些银子早晚也是咱们的。而从乌场登陆运来的,夺取起来应该更加容易。”
“连人带物。全不放过。”王绪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阴狠地说道:“既得钱,又立功,这事咱们做了。不过,做这事的人手要挑选一下,尽量找信得过的。”
“我那边出十个人。”刘中造也怕王绪祺独吞。赶紧插上自己的人,又补充道:“我还得留在攀丹,等郑鸿名等反贼被官府拿获,人心惶惶之际,晓以厉害。这帮人群龙无首,也就星散而去了。”
王绪祺点头称是,心中却是了然,对刘中造的野心也有所警惕和戒备。两个人的关系只是互相利用,王绪祺收着贿赂,纵容着刘中造,可也提防着刘中造势力坐大,脱出自己的掌握。
县城里暗室阴谋,攀丹那边,陈文强也没闲着,一边动用复兴会自己的耳目,再加上郑鸿名手下的打探,尽量掌握县城内的动静;一边留下人手帮着郑鸿名整顿部下;他则找了个借口,带着一些护卫前去接应从陵水、琼中赶来会合的徐春山、李家俊的人马。
对郑鸿名的人马的战斗力,陈文强不敢奢望。为了以防万一,他让吴禄贞带着基地的士兵以商团的形式驻扎在崖州和万宁的交界处。如果徐春山、李家俊发展的队伍不堪用,那便要动用复兴会自己的武力了。
而在预定的地点与徐、李会合后,带给了陈文强一个稍感意外的惊喜。虽然徐、李两部加在一起也不过一百六七十人,但与郑鸿名乌七八糟拼凑起来的人马相比,面貌却大是不同。
徐春山、李家俊奉命去陵水、琼中独立发展,却不是孤身一人。陈文强为他们配备了文武人员相助,文的能教文化、写文告、搞宣传,武的则多配备短枪、精明强干。徐春山、李家俊二人又见识得深透,深知要靠紧复兴会这棵大树,要想飞黄腾达,就得把桀骜不驯的江湖脾气收敛起来。所以,他们对于文武人员极为倚重,再凭着他俩的三点会身份,以及地头蛇之利,很快便落下脚、扎下根。
与郑鸿名做法另有不同的是,徐春山、李家俊不以人多势众为要,什么地痞、流氓全都收于麾下。相反,他们两个倒是学着陈文强在上海清理帮派的做法,择优汰劣,除暴安良。这不仅让当地的老百姓称赞支持,更把恶劣之徒排除在核心组织以外。
“不错,相当不错。”陈文强在队伍前走着,注视着,不断点头夸赞。
不说别的,这百多名汉子虽然衣衫各异,有的甚至很破旧,但都很精壮,且脸上也少有那种流氓痞子的神情或气息。而其中从基地派出的人员,更显出精锐之像。
“都会打枪,只是打得少,两三次的样子。”徐春山脸上得意的神色一闪而过,又是恭谨的样子,他心里清楚,没有复兴会的人员、钱财、物资在暗中支持,他拿什么仗义疏财,凭什么当上大哥、号令众人。
“我这边的也差不多。”李家俊在旁插嘴道:“就是枪少了些,且多是短枪。”
“你们得考虑郑鸿名的感受。”陈文强解释道:“厚此薄彼,他定会心生不满。可要是打起仗来,还不是谁得了枪就是谁的?就算你们抢到的不多,我也早有安排,很快就会让你们的人马装备齐全。”
“是,大哥考虑得周全。”徐春山沉吟了一下,试探着说道:“郑鸿名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他能拉起多少人马?”
“最多不过七八百,且有一多半不堪用。”陈文强微微撇嘴,说道:“记得,你们名义上是投奔他,但实际上——”
“实际上听大哥的。”李家俊嘿嘿一笑,说道:“兄弟们省得,大哥说东咱就往东,说宰谁咱就宰谁,没二话。”
陈文强咧嘴一笑,摆了摆手,两个护卫抬着个箱子过来,打开盖子,几十把崭新的六轮子手枪和上千发黄澄澄的子弹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家二十把,一千发子弹,你们分了吧。”陈文强往后退了退,示意另一个护卫拿出一沓钞票,“每人五元钱,算是这个月的饷银。”
“大哥真是豪爽。”徐春山率先拿出一把新枪,摆弄了几下,又放回去,笑道:“还是老家伙使得顺手,这回就不换了。”
李家俊笑得合不拢嘴,接过钞票挨个分发。如此豪爽大方的大哥,着实让他在兄弟面前倍有面子。
陈文强等两伙人分完枪和钱,又把徐春山和李家俊叫过来,仔细商议了一番后,才各自离去,好象没见过面儿一样分头去攀丹与郑鸿名会合。
日落黄昏之时,陈文强、徐青山、李家俊等人已经先后来到攀丹,与郑鸿名的人马会合一处,还有一些人员未到,但总人数已经超过了六百。在表面上看,郑鸿名的人枪最雄壮,足有七八十枝。为了笼络各家头领,郑鸿名又按照人数答应分给每家五六枝、七八枝不等,只等明天正式盟誓起事后便发放。从这个手段看,郑鸿名倒也不是粗坯,也懂得装出豪爽,笼络他人。
“先别急着喝酒吃肉,把规矩先告诉他们。”陈文强布置完毕,穿上了军装,高大的身材,满脸的胡子,显得十分威猛,往人前一站,倒真有先“身”夺人的气势。
郑鸿名也人五人六地穿着所谓的将军服,开始瞪起眼睛斥骂着不给他长脸、闹哄哄的手下。好半天,数百人才稍许安静,乱七八糟地排好了队,等郑鸿名把七杀令公布,却又喧嚣起来。
造反啊,那是要掉脑袋的,而这掉脑袋的活儿,老百姓暂时指不上,就只能指望这些江湖豪客。可这些江湖豪客哪有什么忧国忧民的情操,没钱谁跟你干?更有些人就打算着趁乱抢掠、发财、抱女人呢!
郑鸿名有些无奈,望向陈文强,但陈文强却知道他是装的,存心要看自己怎么解决。如果能把规矩放宽,那就皆大欢喜。
陈文强面罩寒霜,冷眼看着下面这些家伙在喧嚣、吵嚷,就等着出头鸟蹦出来。他用手势已经暗暗发出了命令,护卫以及徐春山、李家俊的人悄悄做着准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立威,将计就计
历史上的每一次动乱,都是一扇打开人性之恶的门。UU小说,www.uu234.com所谓人性横决,便在于动乱打开了人性中邪恶的渲泄口,促动了一幕幕人间惨剧。比如说一个人,在平常生活中肯定有讨厌的人或事,可能只是简单的性格冲突与纠纷,但借着动乱这个机会,却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彻底解决问题。
妈x的,他凭什么比我有钱?他凭什么住高楼美屋?他凭什么有田地百亩?他凭什么有娇妻美妾?他凭什么……每次动乱都会是强横有力者,且又充满嫉恨者报复的机会。平常针鼻大的冲突,往往会化成滔天的仇恨,使一些人变成嗜血的魔鬼,也使一些人成为无辜的冤魂。
陈文强知道人性的丑恶,也知道君子与小人之间,全在一念之差。刚刚你可能还正气凛然,忽听说隔壁发了横财,心中醋意上涌,便可能霎时间退化为小人。就因为这东西始终在人心里。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诱惑人性,给人放纵人性的机会,不管他们现在是好人,还是坏人。
“郑老大。”一个汉子越众而出,草草拱了拱手,“这规矩是谁定的?杀,杀,杀的,怎么没一个是杀官、抢财主的,都冲着自家兄弟使劲?”
看郑鸿名把目光看向自己,陈文强冷然说道:“哪个官儿该杀,哪个财主该没收财产,自然也有规矩,可不是胡乱来的。你要弄明白,中华复兴革命军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现在,我命令你退下。”
“操,你他妈x的算什么……”
呯!几乎就在陈文强伸手指向这个汉子的同时,枪声响了,这个汉子被近距离的枪弹打得脑浆迸裂。栽倒在地。冯义吹了吹枪口,学着陈文强的样子装酷。
“不服从命令,格杀勿论。”陈文强用冷厉的目光扫视着,在因为突然发生的事情而变得鸦雀无声的寂静中,他的声音冷得让人发颤,目光锐利得如穿心利剑。最后停止在死去汉子所带来的一群人身上。
“我命令你们,放下手里的武器。”陈文强左手指着,右手已经拔出了枪,他的护卫也齐齐举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众人。
护卫加上陈文强,不过十数人,但武器却齐全,且受过军事训练,身上自然带有军人的杀气。可不是乱哄哄的草莽可比。
郑鸿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眼见陈文强又杀气腾腾地把目标对准了另外的人,赶忙上前要劝阻。
“杀!”没等郑鸿名开口,陈文强的口中冰冷无情地迸出一个字来,右手一甩,盒子炮便是一梭子子弹扫出去。
呯,呯,呯……枪口迸射的火焰耀眼。枪声、惨叫震人耳膜,只十几秒钟。二十多人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因为犹豫、迟疑丧生在乱枪之下。
“吴,吴帅……”郑鸿名何尝见过这样惨烈的杀戮,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说出的话也结巴断续。
“郑将军,慈不掌兵。”陈文强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郑鸿名。转头再次扫视一圈,这回没人再乱叫乱嚷了,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有几个头领甚至不敢与其对视。
“这就是军队!”陈文强突然大声喝道:“号令如山,违者杀无赦!”
在面面相觑、人心惶惶的死寂中。陈文强挨个审视着站在前排的各家头领,有的盯着时间长,有的时间短。低头、沉默,没人敢再有异议,没人敢直视陈文强。
篝火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响声,陈文强缓缓迈步,在队前慢慢走过。脚步声本不太响,但却象重鼓一样敲在众人的心中。郑鸿名紧皱眉头,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呯!枪声再响,趴在房顶监视全场的阿猫射出了精准的子弹,一个想打黑枪的大汉左手捂着胸口踉跄着倒地,右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土造火枪。
陈文强轻篾地冷笑,大声说道:“现在就挑选执法队,发现违犯七条禁令者,立即擒拿,反抗者当场格杀。”说着,他伸手挨个指点,“郑将军,请挑十名兄弟上前;徐头领,请挑选十名兄弟上前;李头领,请挑选十名兄弟……”
执法队一共挑出四十二名,编成三小队,每个队员的左臂都戴上了红袖箍,再配齐枪枝,立时显出与众人的不同。工作也马上就布置,两人一组,分散站在队伍当中,既维持秩序,又能戒备某些心怀不满者的异动。
接下来,陈文强的态度有所缓和,正式向郑鸿名授中将衔,颁发手枪、佩剑、印信等物。郑鸿名虽对陈文强刚才的举动有些不满,但也慑于其狠厉,再加上这一番举动无疑给了他极大的面子,也就强装笑容,恭谨地一一领受。
郑鸿名之后,陈文强封官颁赏,黄家清、黄家熙、李家俊、徐春山、谢桂初、梁儒南、刘中造等头领皆是少将,各赏钞票两百元。这下子,又是元帅、副帅,又是中将、少将的,官帽子都吓死个人,这群江湖豪杰也洋洋得意,把刚才的事情暂时又扔到了一旁。
不施雷霆手段,不显菩萨心肠。陈文强急于用血腥手段立威,实是因为有了夺取万宁县城的良机,到入城后再约束部众,恐怕为时已晚。毕竟这些家伙打着复兴会的大旗,行为过于恶劣,影响不好。
又升官又发财,满天的乌云似乎全散了,照例应该是喝酒吃肉,吆五喝六的节目,但陈文强却有另外的安排。郑鸿名、黄家清、黄家熙、李家俊、徐春山这几个人被陈文强召到一处,秘密布置了一番后,各人心怀疑惑,但都领命照办,带着各自的人马纷纷离去。陈文强则大声宣布:他与郑鸿名等人去乌场接应枪械物资,以备明日大举起事,诸位兄弟今晚开怀畅饮,明天便能领到枪枝、军饷。
…………….
夜,挟着凉爽的微风,吹过滴着露珠的草叶,吹过哗哗作响的树枝,吹过闪亮的溪水,也吹过浑身发热的刘中造的脸。
他不知道陈文强怎么突然叫上了他,这是出乎意料的决定,超出了他与王绪祺的计划。推脱被陈文强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只带了两个亲信便不得不跟着这个煞星,以及郑鸿名、黄氏兄弟等人一起赶往乌场。
四辆骡车,装载着十七八个人,陈文强和郑鸿名是元帅和副帅,各自骑着不算雄壮的驽马。一行人由攀丹出发,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直向乌场方向前进。
人数、时间、行进的方向,都没有显示出什么异常,刘中造惶恐的心渐渐又平静下来,开始盘算着进入乌场附近的埋伏圈后,如何能脱身,如何能不遭到误伤。
前面出现了一个小村庄,刘中造知道这里,也不以为意。直到这一行人马穿村而过,并且在一个岔路口改了方向,刘中造才觉得奇怪,难道他连去乌场的路都不认识了?
没等刘中造想出理由去询问郑鸿名,队伍已经在一片树林里停了下来,火把燃起,人声嘈杂,刘中造不由得吃了一惊。徐春山、李家俊,以及郑鸿名的精锐人马,不知何时,已经抄近路齐聚于此。不用多费脑筋,几条大汉已经扑上来,将刘中造和两个亲信按倒在地,绳捆索绑,押到陈文强和郑鸿名面前。
“郑大哥,这是干什么?”刘中造一副受了冤屈的样子,装得理直气壮,对着郑鸿名叫道:“兄弟诚心来为大哥起事助威,大哥不稀罕也就罢了,又何必对自家兄弟下毒手?”
郑鸿名脸色变幻,望向陈文强,他还是不大相信自己招揽的人会是官府的奸细,要叛卖他和众人的性命。
陈文强哼了一声,看着从刘中造身上搜出来的腰牌,讥诮道:“嘴倒是挺会说,可惜你已经漏了底。要是如实坦白,兴许还能给你留条活路。怎么样?把你和官府如何定的计,都招出来吧?”
“吴帅,您可不能冤枉我呀!”刘中造立刻意识到陈文强是关键,求郑鸿名那是没用的,他马上转向陈文强,叫屈道:“兄弟有个不入流的官职,有这腰牌也属正常。而且兄弟一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没有做过对不起众家兄弟的事情啊!”
“还会说文绉绉的话呢?先剁手指,一根一根地来,不招,再砍脚趾。”陈文强冷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护卫将刘中造拖下去用刑,口里说出的话却如一把大铁锤打在了刘中造的心上,“是和王绪祺学的?你以为不说就拿你没办法了?蠢货,你还不明白吗,今天有没有证据我都能取你的狗命。”
陈文强的狠辣,刘中造已经见识过了,说杀就杀,几十条人命就在眨眼间消失,何况是他。而王绪祺这个名字一叫出来,又击中了他的心虚之处。
手被死死按住,刘中造连喊带叫也无济于事,他惊恐地看着一把利斧被冯义挥舞,尖角轻轻一剁,小手指头便被剁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轻取万宁
“郑将军是怀疑我,怀疑我们的情报?”陈文强听着不远处的惨嚎戛然而止,转向脸色阴晴不定的郑鸿名。UU小说,www.uu234.com
“不敢,下官不敢。”郑鸿名不知为何,自诩为胆大包天的江湖好汉,在陈文强面前却情不自禁地生出敬畏。
“放心,冤枉不了他。”陈文强缓缓说道:“郑将军应该感到庆幸,如果不是我们发现了这个叛徒,这个奸细,乌场便是咱们的死地。”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该把这个败类千刀万剐。”郑鸿名咬牙切齿,但如果二字却暴露出他还心存犹疑。
陈文强淡淡一笑,也不多说,因为刘中造已经象死狗般被架了回来。
“我还当他真是条铁打的汉子,没想到刚剁了两根手指就怂了。”冯义似乎没砍过瘾,连连摇头。
陈文强翻了翻眼睛,盯着刘中造,沉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真是犯贱啊!其实你说不说我都不在乎,主要是想让郑将军明白。”
“吴,吴帅,饶小人一条,一条命吧!”刘中造痛得冷汗不断,断断续续地哀求道。
“好,我不杀你。”陈文强点了点头,双手在胸前一抱,等着刘中造坦白。
“……官府在乌场那边可能安排五六十人,由巡防营左哨哨官苏建才率领,要伏击你们……”刘中造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他和王绪祺的计划合盘托出。
郑鸿名越听越火大,目光咄咄,恨不得上前一刀刀砍死这个险些葬送他性命的败类。只是碍于陈文强刚才说过的不杀之语,强自忍耐着,嘴里喷出粗气。
“这么说,县城里只剩下二三十个清兵了?”陈文强若有所思。盘算着是否要把伏击城外清兵和攻打县城的顺序调整一下。
刘中造眨着眼睛,隐约猜到陈文强的想法。这也不意外,起事、攻打县城,本就是计划中的事情。郑鸿名目露凶光,显是起了杀心,可如果——
“吴帅。小人愿戴罪立功,帮吴帅和郑将军拿下县城。”刘中造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用腰牌叫开城门,这是方便你进城向王绪祺秘告情报的,倒是一个夺城的办法。”陈文强似笑非笑地盯着刘中造,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好半晌才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次真得留你这条狗命了。”
“郑将军,你看如何?”陈文强转向郑鸿名,微笑着询问道。
郑鸿名呼出一口粗气。十分不甘地说道:“如果他真能助咱们拿下县城,那就饶他一命吧!”
陈文强伸手拍了拍郑鸿名的肩膀,笑道:“要成大事,这胸襟就要广阔,能轻取县城的话,放他一马倒也不亏。好,就这么定了。现在,咱们商议一下行动计划。然后抓紧时间行动。”
………………
王绪祺从一场荒诞不经的睡梦中醒来,本能地伸手去摸旁边的女人。十五岁的女孩正在酣睡。床单的一角盖在她的一条腿上,遮住了膝盖以上的部分,显得娇弱不堪,更象个孩子。
这个娴娴的女孩不是合法的妾 ,只不过是抚黎局总管钟奇曾送给他的礼物,以便“募捐”巨款。于中元节建醮,引幡招魂,施行“阴德”,实则分赃征收而来的钱物。正因如此,娴娴便如同一个物件。即便抛弃也无人过问。
不过,王绪祺很喜欢娴娴的那双纤细金莲,根本没有想到这千年来对女人的痛苦只是为了虚荣,是中国黑暗面的象征。
而娴娴的父母象大多数农民一样,早早就牺牲那对家里或许还有些帮助的女人,为的是使她能显得更漂亮些,有人娶她,或者最起码有人买她。
睡梦中,娴娴在睡梦中抽动了一下,手滑过面颊,舔了舔嘴唇,她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王绪祺毫无情绪地看着娴娴的细腰和丰满臀部,也许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吧,细嫩的皮肤和动人的睡姿也撩动不起他的激情。
隐约听见屋外有什么声音,应该是鸟笼里的鸟在扑腾吧?王绪祺又想到了在乌场的布置,只要他们来,估计就难逃一死。明天天亮后,把几个匪首的头挂在城门,这场要爆发的民乱也就平息了。
困意又袭上来,王绪祺往娴娴的身上靠了靠,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胸脯上,随着她呼吸的节奏,缓缓摸着……
三十多个清兵留在城内,除去睡觉休息的,每个城门只有四五个在看守。而在西门,四个大汉手中裹着布的枪口还在冒烟,五名清兵已经尽皆倒地。
刘中造脑门上又沁出了一层冷汗,手上的疼痛是一方面,这几名大汉的干净利索,更让他心惊不已。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看走了眼,选错了边。这个姓吴的杀伐果决,身边的护卫凶猛强悍,来头岂是郑鸿名那帮粗坯可比?早知道这个家伙如此厉害,自己又何必痴心妄想,弄到这步田地?
脚步声杂沓,郑鸿名带着大队人马进入县城。虽然还未占领全城,但结果已经没有悬念,只是时间问题。历史上同年爆发的郑鸿名暴动,曾一度攻入县城,现在史书的记载可以改写了。
就这么简单?走过城门洞的黑暗,郑鸿名踏足城内,望着不远处的街道、房屋,还有些难以相信。不过,涌上心头更多的还是兴奋和激动,这座城是老子的了,曾经不可一视的县太爷,还有那帮官吏,都他娘*的得被老子踩在脚下。哈哈……
在城外已经布置完毕,陈文强带着李家俊的人马在东门外埋伏,既能消灭仓惶出逃的城内清兵,又能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比如苏建才带着人马突然从乌场返回。
徐春山带着本部穿城而走,直取东门;黄氏兄弟分取南、北两门;郑鸿名带人押着刘中造去攻打县衙;执法队三十余人前去占领府库。
战斗似乎是突然爆发的,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枪声,但热闹而不激烈。城内的清兵分散且无备。战斗力也不强,有组织的抵抗根本没有,多是乱放几枪便四下逃窜。
王绪祺从睡梦中惊醒,胡乱披了衣服冲出门,娴娴叫了两声,便吓得缩在床里瑟瑟发抖。
几个衙役死伤。剩下的翻墙钻洞,各自逃命。王绪祺情知不妙,趁着鸡飞狗跳的乱劲儿,混在乱喊乱叫的仆佣中,向后院奔逃。一个排污水的水沟成了众人逃命的通路,一个个打骂着、推挤着向外钻。
“姓王的在那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穿白衣服的那个胖子。”
王绪祺大骇,想奋力推开那些不顾尊卑的仆佣,此时喊杀声、枪声四起。却没人给他让路。
“王八蛋,你往哪儿跑?”一个大汉从后赶来,一把揪住了王绪祺的辫子,用力一拽将他摔倒在地,在王绪祺杀猪般的惨叫声中,象拖死狗般将其拉到郑鸿名面前。
“妈*的!”郑鸿名上前狠踢了王绪祺一脚,骂道:“你个王八蛋,催粮追税不是挺威风的吗?全县就你最坏。一刀砍了算便宜你了,俺要让你难受一阵子。还要让所有人都看着。”
“爷,大爷。”王绪祺不知道这大汉姓甚名谁,鼻口流着血,含糊地求饶道:“饶命,饶命啊,小人有钱。您想要什么都行……”
“滚你妈*的!”郑鸿名一脚踹过去,厉声喝道:“俺们不是你来打发的土匪,俺们是堂堂正正的大丈夫——是当兵的,是那个中华……”
“中华复兴革命军先锋队。”刘中造在旁谄媚地说道:“咱们把这个王八蛋的辫子吊起来,就在衙门口。再把他家里人都抓来看着,也让老百姓都看见,都长些见识——姓王的一手遮不了天。”
郑鸿名想了想,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刘中造,哼了一声,摆手道:“这事交给你,办得好的话,我就放你一马。”
“没问题,没问题。”刘中造点头哈腰,“郑将军您就放心吧,我要不把这王八蛋整治得死上十回八回,您就一刀砍了我。”
“去吧!”郑鸿名冲着两个弟兄摆了摆手,四下看了看,这大宅院可是衙门,平常哪是老百姓敢正眼看的,可老子现在就是这里的主人。
“大哥——”一个亲信凑过来,低声说道:“这衙门里的钱财还是小数,钱粮可都在府库里,咱们是不是——”
郑鸿名想了想,摇头道:“不能太贪了。谁都知道府库里有钱有粮,吴帅才让执法队去看着。要是换了人去占,谁也不放心,大家可都眼巴巴地盯着,多了少了的可是说不清楚。”
“大哥英明。”亲信恍然大悟,钦佩地说道:“反正这县城是咱们打下来的,功劳最大,分得肯定也最多。再加上这衙门里,还有那些狗官儿的宅院,抄多少可都是咱们赚的。”
“嘿嘿。”郑鸿名笑得咧开了嘴,又感慨道:“吴帅到底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大人物,若论心眼,咱们得跟着人家学啊!再有这谋略,俺看比诸葛亮还高。这县城,就这么拿下来了。若搁以前,你信吗?”
“不信,真的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亲信连连摇头。
郑鸿名好象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急着吩咐道:“赶紧把城里的清兵都料理干净,让黄氏兄弟先带上一百人马,去帮着吴帅。巡防营那里可是有五六十条枪啊,不去哪还有咱们的份儿?”
“大哥,不,将军,我马上就去传令。”亲信领命,转身飞奔而去。
…………..
战场厮杀,排兵布阵,这不是陈文强的长处,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菜鸟。但他有自知之明,带着帮手呢!
俗话说:龙多旱,人多乱。帮手多了,也是个问题。周华和陈春,同是广东南海人,同是南洋华侨,又同是吴禄贞短训教导出来的未来的军官苗子,却在伏击的布置上产生了意见分歧,争执不下。
说起来,两人的学习时日尚短,又欠缺实战经验,排兵布阵过于死板,过于书本化,这连陈文强也听出了端倪。
作为最高指挥官,你可能并不一定是谋略最高、兵法最好的,但有一个关键,你必须是有分析和判断能力的。这就是参谋部制度的优点,集体智慧可能得出的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也不太可能是最坏的。
“好,好,你俩不要争,不要吵。”陈文强看着地势,想着两人的观点,决定综合一下,只要打胜就行了,非要完美得象拍电影,那就不现实了,“埋伏呢,还是两面,由徐青山、李家俊的人马来承担;正面呢,我带着两位黄将军担任阻击;至于后路,就不要管了。到时候能追就追,估计也跑不了几个。”
“咱们的兵力数倍于敌,全歼是没有问题的。”周华还强调着自己的观点,“要不给我十几个人,我负责堵截敌人的退路。”
“打仗不能光看人数多少。”陈春非要和周华抬杠,发表着相反的意见,“咱们这些人马,都没经历过战阵,就连实弹射击都很少。仗打起来,手不哆嗦,能把枪放响,就不错了。”
“巡防营又是什么精兵强将?”周华振振有词地辩道:“四下包围,一阵乱枪还不打得他们失魂丧胆,举手投降?”
“好了,不要争,不要吵。”陈文强有些头大,再次分析判断,指着周华说道:“给你三十人,如果敌人逃窜,你就堵截。可一定要藏好了,莫要让敌人先发现了你们,不往伏击圈里钻了。”
“小胜——”陈文强又叫着阿猫的化名,指点着说道:“你俩从那边绕过山坡,在那个制高点寻找阵位,负责狙击逃窜的敌人。对了,先打哪个,后打哪个,不用我再说了吧?”
“先打官儿,后打兵,谁咋嘘得厉害,就先干掉谁。”阿猫说得极是顺溜。
“好,去吧!”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再多些实战锻炼,阿猫就真的成长起来了。何况他手里还拿着经过无数次改造调整才装上了四倍瞄准镜的准专业狙击步枪。
要说安装瞄准镜,那可不是用破布条胡乱缠绑就可以的。精密的测量、固定,反复的实弹测试,反复的微调,在没有具体的规范和标准,以及相应的生产制造机械时,完全是摸索着凭手工钻、削、铣,才搞出了这么一枝。当然,有了一就会有二,德国技师和中国技工在总结出经验和数据后,再改造起来就会容易、轻松得多了。
一下子调走三十人,陈文强觉得正面阻击的人马似乎有些薄弱,便指挥着士兵们用石头、树枝把大路堵塞起来,他则找好狙击阵位,准备亲自出手,干掉几个清兵的军官。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兵匪,伏击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UU小说,www.uu234.com这个原则,对于清军巡防营是极为适用的,因为巡防营没有那么严密坚强的组织领导,清兵也没有什么顽强敢战的士气精神。没有了军官的指挥和监督,谁脑子进水了,会不要命地继续战斗?
别说是巡防营,连现在的号称中华复兴革命军的起义军,甚至朝廷正在组建训练的新军也差不多如此。归根究底,还是士兵的素质和精神,达不到自觉自愿的顽强,在没有军官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继续战斗的意志。
等待是枯躁和焦急的,特别是对于这些刚拿起枪杆,没放过几枪的义军成员来说,更是一种难耐的煎熬。为了保证埋伏顺利,陈文强特意嘱咐徐春山、李家俊等首领,监督着手下,先把枪上的保险都关上,以防谁一紧张走了火,把清军给吓跑了。
而这些义军成员虽然够义气,够胆子,可也是第一次打仗,昨晚上的根本不算战斗。所以,大家伙心里也犯嘀咕,打仗啊,真刀真枪的跟官兵干,能成吗?
这边在焦急而枯躁地等待,在乌场埋伏了大半夜的苏建才和巡防营的官兵不仅失望,而且十分地疲惫。夺取县城之前,陈文强又带人先堵了西门,虽然有清兵从另两个城门逃窜漏网,但却没有一个负责任的家伙想到绕路去通知乌场的苏建才。
骑在马上,苏建才无精打采,官兵们穿着被露水打湿的衣服,也是懒懒散散的模样。直到看见了远处的稻田,以及小村子里茅屋上升起的缕缕炊烟。
“妈*的!”苏建才对周围投来的目光了然于心,狠狠地骂了一句,“能让你们这群王八蛋白跑腿儿啊?这个村子再穷。也能有点油水,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吧!”
得到首肯的清兵立刻精神起来,嗷嗷叫着向小村奔去。两个早起挑着粪筐的农民发现了这群象狼似的官兵,扔下扁担拔腿就跑,边跑边惊慌地叫着,提醒着村民。
苏建才冲上大路。勒住马,拔出手枪,冲着正逃跑的农民大声喝道:“站住,回来!”
农民没有停,愈发逃得飞快,村落中又出现了很多逃跑的身影。清兵们叫骂着,追赶着,枪声响了起来。
苏建才跳下马,往村里走去。边走边往两旁张望。低矮的房子,大多都破旧不堪,临街的窗户都用木板钉得严严实实。长满癞疮的黄狗在这伙兵匪之间窜来窜去,摇着肮脏不堪的尾巴,好象是在带路。它们看起来满身泥水,却显得很机灵,随时准备得到些好处。
苏建才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拎着枪。走到村中间一个打谷场时停住了。他让清兵四下散开,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要抢回来。
两个亲兵跟着苏建才。走进一条阴暗的小巷。小巷的阴沟里散发出一股尿臊气和草木腐烂的味道。苏建才朝一家小院里张望,门打着,也许是屋主仓惶逃走时顾不上关,从外面便能看见稻草铺的床,镰刀挂在墙上,一个大瓦罐上放着几件灶具。
院墙根儿边上。卧着一头大肥猪,它脖子上套着一圈铁链,链子的另一端深深地插在地下。苏建才咧着嘴欣赏着,好象已经吃到了烤猪肉似的。然后他转过身笑着对手下说:“这个村子还不算穷,咱们还能杀猪吃肉。”
两个手下嘿嘿笑着。上前去牵大肥猪。苏建才突然抬手,示意他们仔细听,“听见了吗?”他指了指小院里面一间低矮的房子,茅草顶棚,实际上只能算是个棚子。
刚才里面“哗啦”响了一声,是什么东西摔碎了。苏建才带着两个亲兵冲到木门前,门关着,从里面插上了。两个亲兵用力踢踹,把门弄开,纵身跃进黑洞洞的屋里。一声尖叫传了出来,是女人的声音。
苏建才发出淫笑,迈步进去。屋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孩子和一个年轻的女人,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孩子抽泣着,缩在那女人的怀里。
“出去!”苏建才冲着孩子喊着,做了个杀鸡的样子,连踢带打,“出去,出去!”又对亲兵挥手,“你们去别处找点乐子,一会儿再回来。”
小孩子慌张着跑了出去,那姑娘也想走开,却被苏建才一把抓住了胳膊,“你别走。”
两个亲兵淫笑着,知趣地退出去。
苏建才摸着姑娘厚厚的头发,姑娘恐惧地盯着他,她的头发向后梳着,在头后挽成了一个发髻。她没有动,但嘴唇在颤抖。苏建才突然抽出竹发簪,乌黑的头发顿时扑落在肩上。惊恐不安的姑娘还在发抖,但却勾起了男人对她的**。
“好姑娘。”苏建才咂着嘴赞赏着,伸手抚摸姑娘的圆脸,“好漂亮的小姑娘。”他一把揪住姑娘高高的衣领半天没动,象是在考虑什么,然后猛地往下一撕,布象纸一样被扯开了。
姑娘摇摇晃晃地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双手撩起撕破的衣服遮掩着胸脯。
“我不会伤害你。好好的,别和自己过不去。”苏建才说着,一手提着裤子向前靠近,一手举着鞭子,“听话呵,乖乖的。”说话的语气很柔,好象要把一个惊慌不安的孩子从敞开的窗前哄开。
姑娘僵立着,一动不动,似乎被钉在了墙上。
“不听话?”苏建才厉声喝问,没等姑娘转过脸,鞭子就落了下去。
姑娘痛苦地叫了一声,脸朝下跌倒在地。
“现在不痛了吧?”苏建才扔掉了马鞭子,解开了裤带……
突然,一条黑影挡住了从破门框外射进来的光线,紧接着一道弧光刷地从空中劈了下来。苏建才往后一躲,被绊倒了。一个汉子疯了似的又抡起斧子,向倒在地上的苏建才劈了下去。
苏建才翻滚,脑袋上一阵剧痛,耳朵被削掉了半拉,他嚎叫着。想去拿地上的手枪。那汉子却紧随着,继续劈砍,血光迸溅,苏建才腿上又着了一斧,与那汉子扭打在一起。仗着会两下子,苏建才一脚蹬开了对手。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屋子,浑身是血,嚎得象头要被屠宰的猪。
一个亲兵背着抢来的财物赶回来,慌忙扔掉包袱,向刚追赶出来的汉子举枪射击。那汉子转身逃进屋子,不一会儿,听见里面咣当咣当的声音。
“打,打死这个王八蛋。”苏建才呲牙咧嘴,或是恨得。或是疼得直咬牙。
亲兵却不敢贸然闯入,只是向屋子里打枪,枪声又引来了几个清兵。人多势众,这帮家伙这才打着枪,小心翼翼地闯进去。但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那汉子用斧子砸开木板,带着女人从破洞逃跑了。
“搜,把那王八蛋给老子抓。抓回来。妈*的——”苏建才一边让人给他包扎伤口,一边骂着。“该死的,穷鬼,真让人摸,摸不透。”
“是啊,大人。”亲兵怕苏建才迁怒,陪着小心说道:“穷鬼有时乖得象羊羔。见了爷不是跑就是藏。只要不伤害他们,他们就会把女人送来尽你玩儿。可也说不定他妈*的啥时候,就会钻出一个家伙跟你玩命。”
“那一定是她的男人。”另一个亲兵猜测着。
“哪个男人,会,会为了老婆连命都不要?我看那小子。肯,肯定是她本家子的,不是亲兄弟,就是堂兄弟。”苏建才吸着冷气,疼得直冒汗。
乱哄哄的一阵搜抓,枪声响着,院门、房门被叮光砸开,清兵以更凶狠的动作进行着洗劫。但令苏建才郁闷的是,那个袭击他的汉子,连同那个女人和孩子都不见了踪影。是逃出村去了,还是藏在哪个隐秘所在,谁也说不清。
打谷场上点起了火堆,清兵乱轰轰地围在一起,拉链子、扯耳朵,七手八脚把大肥猪赶了过来,杀死后架在火上烤。几个老太婆被迫抬来自制的土酒,供清兵们喝着。闻着越来越浓的肉香,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唯独苏建才包着脑袋,瘸着腿,阴沉着脸,喝着闷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人——”一个亲兵凑过来,低声说道:“等队伍离开这个村子后,我带几个弟兄在半路就停下,等天快黑了再摸回来,定要把那小子抓住,还有那个女人,带到县城由大人处置。”
苏建才点了点头,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又咬牙发狠道:“妈*的,老子要一刀一刀零割了那个混蛋,那个女人,哼,就犒赏你们了。”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亲兵马屁拍得成功,虽然还未沾到女人边,可脸上却露出了淫笑。
……………
都是属乌龟的要在地上爬吗?即便是陈文强很有耐性,对于久候不至的敌人也感到了烦躁。他开始怀疑敌人是不是得到了信息,不回城了,或者是向别处逃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又派人给县城的郑鸿名传信,让他关闭城门,加强防卫,提高警惕。
正胡乱犯寻思,或者说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前方的观察哨终于发信号了,旗子挥了又挥。众人的心情骤然紧张起来,一个个睡着的、迷糊的人被叫醒,但没有命令,倒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陈文强趴在草丛里,向着大路的方向张望,不多时,一行人马越走越近,果然是苏建才带着巡防营回来了。
吃饱喝足的清兵显得更加松垮,背着、扛着抢劫来的财物,喷着酒气,慢腾腾地越走越近。苏建才骑在马上,疼痛不时让他呲牙咧嘴。心里一边盘算着如何报仇,一边想着回到县城后如何从王绪祺那里多榨点钱财。
辛辛苦苦地去乌场埋伏,不过是图发财立功,没想到啥也没捞着,连命都差点丢给一个野小子。苏建才当然不能这样汇报,他已经和手下通好气,就说是与匪盗打了一仗,他身先士卒,连受数伤……
可惜,他的想象也就到此为止了。陈文强的枪口已经瞄准了他,慢慢移动着,稳稳地扣动了板机。
子弹激射而至,钻进了苏建才的胸口,处理过的弹头失衡翻滚,立时搅碎了他的内脏。他晃了晃,栽落马下,鲜血和着气泡从嘴里汩汩涌出。
清军一下子并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枪是自己人走火,还是——
埋伏的义军却在枪声响后行动起来,从大路两侧山坡的树林、草丛中直起身体,向着清兵射出一排排子弹。
打得不太准,但胜在声势和突然,巡防营的清兵又经过什么阵仗,立时被打得混乱不堪,乱跳乱蹿。
枪声依旧密集,在没有机关枪的情况下,为了追求声势,陈文强要求各部的首领尽量指挥手下用排枪射击。
根本不知道是谁在袭击他们,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子弹的纷飞中,前面的清兵慌忙往后跑,后面停不下脚步,结果和前面的人挤撞在一起,中弹后的惨叫声和惊慌失措的叫骂声响成了一片。
号角呜呜吹起,前面、左面、右面的部队同时发起了冲锋。义军士兵呐喊着冲杀而出,边冲边开枪,虽然挺乱,但声势惊人。
苏建才死了,清兵在弹雨中死伤不少,而幸存的几个小军官比兔子跑得还快。他们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依着本能,向没有敌人的方向逃跑。
呯!枪声在战场上并不引人注意,但一个小军官却结束了逃命之旅。阿猫拉动枪栓,把另一个目标套进瞄准镜。
周华带着三十人从路旁的隐蔽处猛然杀出,堵住了清兵的退路。一排齐射,烟雾弥漫,逃跑的清兵如同撞上了石头,脚步戛然而止。
“缴枪投降。开火!”周华喊叫着,却是分别对敌人和手下喊的。
轰,几十枝步枪的发射汇成一声,几十颗子弹迎面扑来,带着死神的尖啸。
四面八方都是人,都在打着枪,都在呐喊。清兵左逃一下,右逃一下,前进不得、后退不能,被紧紧压缩。
“我投降!”有清兵崩溃了,双手举枪,跪在地上。
“投降,投降,别打了,饶命啊!”乱哄哄的喊声中,一个个清兵跪倒在地。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题
仗就是这样打滴?陈文强觉得也就那么回事,虽然与自己印象中的电影不太一样,但现实与艺术夸张还是有差距的吧?算一算人数,己方数倍于敌,又是伏击,打成这个样子也不算夸张。√∟UU小说,www.uu234.com反正枪里一个弹夹是打光了,至少打死打伤五个敌人,别人是什么命中率,也不用要求太高了。
只是义军战士们如此勇敢——陈文强看出关键了,那是各家头领在督促,为的是清兵手中的枪枝。事前好象没说谁缴的就归谁呀?难道这是江湖道上约定成俗的规矩?
陈文强不吭声,谁冲杀在前,得些奖励也是应该,自己何必横生枝节,只要他们不因此起冲突就行了。
对于这样各家拼凑的队伍,陈文强并不抱太大希望。胜则一拥而上,败则四散而逃,团结一致、坚强领导是谈不上的。现在呢,形势不错,还看不出太大的弊端。等到大敌压境,分派作战任务时恐怕就要挑肥拣瘦,谁也不想承担太大的损失,谁也不想打硬仗、苦仗了。
“打仗是这个样子?”与陈文强有同感的是周华和陈春,两人算是军事专业,虽然只是半瓶醋,但却不影响他们的纸上谈兵,“乱七八糟的,一点章法也没有。”
“要是与清兵正面交锋,这么打一定失败。连个战术动作都不会,根本算不上兵吗?”
“慢慢来嘛!”陈文强对这两位“专家”有些无奈,怀疑这是吴禄贞故意给自己添乱,好逼得自己去请他出来指挥,“先有胆子,再加以训练,这是个程序。要是连胆子都没有。那就根本不是当兵的料。你俩去审审俘虏,看他们大包小包的,肯定没干好事。”
夺取县城、消灭清兵,这两件事情都成功了,也就意味着这次起义有了开门红。不管以后怎么发展,这复兴会的名头算是打响了。虽然起义军还不明白复兴会的宗旨。只是以造反抗清为目的,但话语权却是掌握在复兴会分布在各处的喉舌手中。这样也就能够在报纸刊物上大力宣传,使复兴会的宗旨广为人知,并扩大影响。
说起来,同是革命,但到底还是有分歧的团体,争夺资源在所难免。而市场就那么大,此消彼长,谁不想居于强势。谁不想占据主导?
时间不大,周华和陈春回来了,向陈文强汇报了巡防营的清兵在回来的路上劫掠村庄的事情。
陈文强想了想,说道:“你们俩带上三十人,押上十来个清兵到那个村子,把他们抢来的财物还给村民。然后——”他伸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周华和陈春都是一愣,想询问,陈文强已经摆了摆手。说道:“就这么定了。我杀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清兵,而是他们劫掠、杀人。罪有应得。”
打仗、战争是军人、士兵之间的事情,在战场上你杀多少人,都是在尽自己的本职。但涉及到无辜平民,那就是犯罪。
陈文强认为如果不分清这个界限,不用血腥手段来使人们知道这个道理,当开始大规模地开始用武力推翻满清时。遍处发生惨剧,无数平民为之丧生,就会相当普遍。
杀一儆百,不只是向那些草莽再次重申纪律的严厉,再给将要来围剿进攻的清兵一个警示。
陈文强起了杀心。而投降的俘虏却并不知道。在他们看来,这伙乱民暴动起事,肯定要忙于招兵买马,扩大势力,而他们岂不是现成的人选。就算不被相信,也没有被杀戮的危险,那以后谁还会缴枪投降,岂不是堵死了招降纳叛的路子?
认识上的不同,使很多人难以理解陈文强的坚持。招降纳叛在革命过程中是不可避免的,但陈文强从来不以人多势众来衡量战斗力的高低,对吸引进队伍的人员有着不一样的高标准。
在目前,陈文强也同样没有大肆扩充的**,起码象郑鸿名这样形似无数个小联盟的武装,他不感兴趣。而如果打散重编,势必又会引起误会,造成一定的混乱和内讧。所以,陈文强支持徐春山、李家俊这两支复兴会的准部队招兵扩张,人员自然是身家清白、无劣迹,而对郑鸿名,他不准备提出疑问,甚至连建议也不提。
从之前的计划,郑鸿名就只是被利用的对象,随时可以放弃。现在的定位依然没有改变,特别是在陈文强回到县城,看到郑鸿名的所作所为后,更是确定下来。
……………
县衙门前,立起了一个木架子,刘中造领着些人,正把王绪祺和他的家人押过来。其中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是王绪祺的儿子,满脸惊恐,嘴巴紧闭,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不顾王绪祺的哀求,刘中造把王绪祺的辫子绑在木架上,让他的身子吊在空中来回晃。在王绪祺一阵阵的惨叫声中,刘中造命令他的儿子和家人坐在地上眼都不眨地看着。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拢过来观看,窃窃私语,用手指点。刘中造愈发得意洋洋,挥着手里的鞭子,不时让王绪祺的惨叫更响一些。
“你,小东西——”王绪祺的小儿子几乎就坐在父亲脚下,两眼直勾勾地向上看着,听到刘中造叫他,他眼里含着泪,把头慢慢转过来。
“别忘了今儿这个日子。”刘中造用鞭子指着小孩子,大声说道:“不光是让你记着你爹象头猪似的嚎,也是让你小子长些见识。欠了债早晚要还,谁他娘*的也一手遮不了天……”
抽泣声打断了刘中造的思路,一个女人坐在地上,离他只有几步远,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白嫩的皮肤和垂肩的头发,无助的神情让刘中造更生出了为所欲为的想法。只是——
“吴帅,吴帅您回来了。”陈文强刚在城门处弄了几张有烟雾背景的插着战旗的照片,赶到这里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开口询问。
“王绪祺。大坏蛋一个。”刘中造表现出痛恨地介绍道:“县令空缺,这家伙可是把县上祸害得够呛。光这赋税,他就加了多少种,什么盐税、渔税、护路税、灰石税、商贩税、船网税、山林税,还有女子出阁捐、祠堂捐……”
“既是贪官污吏,那就明正典刑。砍头示众。”陈文强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告诉老百姓,咱们会清查府库,把官府多收的苛捐杂税都还给老百姓。另外,从今天起,那些乱加的赋税一律不收了,该收的赋税一律减半。嗯,大概就这么个意思。我会找文书把告示写好,张贴出去的。”
刘中造的嘴巴张成了o型,用力咽了口唾沫,好似明白了陈文强的意思,连连点头恭维,“吴帅真是仁义啊,咱们这个,中华复兴革命军真是仁义之师啊。自古以来……”
陈文强淡淡一笑,摆了摆手。说道:“把王绪祺的家人都带下去,咱们不搞株连。而且,这里马上要成为刑场,我要杀一批人。”
一批人?刘中造打了个寒战,但见陈文强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情。
不管择机退出后。郑鸿名这帮人的结果如何,陈文强都决定要给老百姓点好处,让他们知道打着那复兴会大旗的部队不伤民、害民。因为这里可能要暂时放弃,但早晚还会卷土重来。让老百姓消除恐惧,支持拥护。是相当有意义的事情。
陈文强只带着几个护卫走进了县衙,在内院被郑鸿名的亲信挡住了。也不是挡,就是带着难堪的笑容,语意含糊地表示郑鸿名现在不方便。陈文强面无表情,他从卧房的窗子那儿,听到了里面男人的笑声,还有一阵女人的抽泣和**。
“不是抢的,是吴绪祺的女人——”郑鸿名的亲信嗫嚅着解释着,“还没等动手就自己往上凑,他娘*的当过**。当家的说,玩玩他家的女人,能让他难受,他的账也就清了……”
陈文强哼了一声,转身带着人走了。这样的家伙,真是没出息,刚得了个县城,就掉进温柔乡了。看来,得尽快扶持徐、李两家,把这复兴会的大旗换个人来扛了。
……………
不管饕餮的时间怎样吞噬着一切,我们要在这一息尚存的时候,努力博取我们的声誉,使时间的镰刀不能伤害我们。
对于陈文强来说,时间很宝贵,以致于他有些分身乏术。看看他正在进行的事业吧,一边指导着强卓实验室的研发;一边在各项工商业经营上抓总负责;一边还要带着一群乌合之众起义造反,并扩充自己的忠实人马;间或还得提出新的经营理念和销售模式,让公司为他赚进更多的钱。吼吼,真是比鸡起得还早,比狗睡得还晚,当然,吃得要比猪好很多。
一口吃不成胖子,谁让咱根基浅,底子薄呢。当然,陈文强现在已经为复兴会打出了商标,这就是装璜门面的招贴,革命的商标,不仅能表达出复兴会的革命原则,更是标记出了复兴会革命的领先和主导所在。
而以坚实的法学为基础,再结合中国的实际,争取对革命之后的情形做到系统而具体、周到而详尽的描本述,使社会各阶层都能从这本著作中看到自身的前景,也就是革命以后的将要所处的地位和受到的待遇,则是以宋教仁为首的理论团体所承担的任务。
这还只是设想中的第一步,在这本著作中,还应该有复兴会为未来政府制定的各项政策及法律,从而为自己的理论提供依据,并使其具有实践意义。
雄心勃勃的设想,呕心沥血的作品,绝不是那些空洞而抽象,每到革命的关节眼上就要将其不厌其烦地重新解释修改一遍的理论所能比拟的。
没错!这应该是畅想,应该是指导,革命,就是要象著作中所写,不仅要打倒**的皇帝,还要摧毁各种封建的社会关系,如此由才能使国家走上富强之路。
相对于复兴会专业分工的细密运作,刚刚成立的同盟会显然是稚嬾的。声势不小,却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成绩来支持。而在复兴会策动起义,打响商标的时候,他们正在群起而攻之,与立宪派的旗手之一——梁启超,展开着一场大论战。
历史,究竟是凭借什么东西,才能真实的、完整的保留下来,而传之久远?你读到的历史又是怎样的呢?
可能是口头的传说,那自然是可靠的碑碣,然而,事过境迁,添添去去,叫它完全保留当时当地和当事者的心情,也会有些困难吧?也可能是很久之后那些真正的大手笔,苦心孤诣的网罗旧闻,在别人雕成的本来朴质的石像上,进行不必要的打扮和堆砌,给它戴上大帽,穿上漂亮的衣服,登上高底靴子,使人们看来,再也不认识那座雕像;还是身临其境,听到的就是一支小曲儿,一支用笛子吹奏的小曲,而不是之后动员整体的乐队,经过改编而复杂化了的交响乐?
这场历史上持续时间很长,影响极为深远的大论战,到底留给后人的是思考,还是几句短短的评述,或是简单地以胜败而论呢?
从结果来看,同盟会成立之前,北辰一派革命党在留日学生中原本默默无闻、无人问津,这场论战极大提升了革命党的整体形象。通过与名满天下的“言论界骄子”梁启超过招,汪精卫、胡汉民等党中秀才脱颖而出,革命党从此不再被读书人视为无知无识的市井游民与帮会暴徒。以此而论,说革命党是论战的胜方,似为确论。
但从思想的深度来看,如果历史没有改变,一桩桩、一件件的历史事实,又分明验证了立宪派梁启超们所言非虚,其先见之明、后判之准,实胜其论辩对手千百倍。
以此而论,百年前那场革命与立宪的大论战,其历史意义是颇为可疑的。有道是,真理愈辩愈明,但有些时候,却也未必。有些辩论者并非把辩论当成相互学习、相互提高、相互理解、相互接近的机会,而是为了“统一思想”、党同伐异,为了伤人感情、损人颜面,一味夸大分歧、激化矛盾,不惜以“投枪”“匕首”恶意伤人,不惮造谣中伤、污言谩骂。如此辩论,则愈辩愈明的必不是真理,而是人与人、党与党之间的仇恨与敌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冰冷现实,感触
在那场大论战中,同盟会一方参战人数众多,可谓群起而攻之。UU小说,www.uu234.com汪精卫、胡汉民是论战主将,朱执信、汪东、刘光汉(即刘师培)是重量级作者。北辰亦在幕后参与论战,有些文章是直接按其口授纲要而写。
也就是说,同盟会攻梁启超是有组织、有计划的集体行动,其动机当然也并非真诚的理论商榷,而有着明显的政治目的:全力阻挠当时国内方兴未艾、风起云涌的“预备立宪”和“国会请愿”运动。简而言之,攻梁启超是为了矮化立宪派、抬高同盟会,批立宪主义是要唱衰清末新政、为“排满革命”造势。
客观地说,梁启超以一当十,形只影单;同盟会声高气壮,略胜一筹。但同盟会将《新民丛报》的停刊和保皇会的改名全都当成论战的功劳,这自然不是全部事实《新民丛报》停刊的主要原因是梁启超事务繁杂,精力不济,致该报一再愆期,“定期出版的信用已失”。
而清政府宣布“预备立宪”后,康、梁“大喜欲狂”,认为保皇会宗旨已达,遂更名为帝国宪政会。不过,那场论战确实在很大程度上长了革命党和《民报》的志气,灭了立宪派和《新民丛报》的威风,扩大了同盟会及其“主义”在留学界、知识界的影响,则是不争的事实。
但值得指出的是,梁启超虽然坚决反对革命党的“种族革命”与“社会革命”,却并未完全否定革命的正当性。他的意思与陈文强差不多,就是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不要互相妨碍。一党向政府请愿要求立宪,一党预备军力以备将来革命。若实在是和平立宪不成,到时再暴力革命不迟。
正如大论战洋洋洒洒百万言,可核心论题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拯救中国。虽然因为人分两派、道分两途,但都认为国家现状不可维持、必须改变,也都认为中国应该有、也能够有一个较为良好的政体和政府。在方向和远景上。其实双方是相同的。
然而,处在论战中心的人们往往宁愿炫耀本党与他党之绝对不同,而故意将差异放大,将对立凸显,视之为“根本区别”,却将相同之处全忽略不计,或视之为细枝末节。
其实,要在论战中击败对手、取得优势,按照陈文强的判断。无非是扩大影响,然后再争夺资源的手段而已。同样是“海外上市的公司”,保皇党与同盟会却可谓是冰火两重天。比如,北辰在首倡革命的根据地檀香山,辛苦经营了多年,其间多有志士毁家纾难,卖房子卖地支援革命,才能勉强得到三万元;可是康、梁举手投足之间。就弄走了二十多万。
改良与革命,是当时中国前途的两大选择。均属“风险投资”性质。但“保皇公司”的经营管理水平显然高于后者,又是投资地产酒楼,又是办书局报刊,圈到了不少钱,甚至康有为还能“娶日本老婆,炒墨西哥地皮。做加拿大股票”,奢侈“拟于欧美帝王”,“公款私图生意”。
而“革命公司”虽然成功实现了“收购合并”,在财政上却是举步维艰,与康有为、梁启超这两个捞钱天才相比。显然不在一个重量级上。所以,才非得在理论和气势上先压住保皇会,为的也是日后的筹资发展。
钱哪,革命党人也要吃饭,更要买武器起义暴动,充满铜臭却又难以逃避。同盟会不象复兴会,有陈文强的工商业在背后支持,就只能走海外筹资这条路,与保皇会的竞争不可避免。
同盟会如此,连机关刊物《民报》的维持都有困难,更不用说对普通会员的资助和照顾了。
要吃饭,要住宿,革命的激情解决不了这最实际的问题。而这些,恰恰正摆在回到国内的几个留学生面前。
因为《取缔留学生规程》的事件,留学生们闹腾了一阵,便再也无人理会了。这情景让秋瑾失望之极,她认为中国人办事总是虎头蛇尾,从此反出同盟会,不与留学生共事。
女侠秋瑾,与同学姚洪业等人回国,他们取路上海,本打算在上海办一所学校,可资金不足。时日一多,连生活都成问题,不得不先谋生路,再求革命大业了。
“……当我八岁时,我父母把我卖给了一个地主。我苦干十年,分文未得,所取食物,仅可果腹……”姚洪业无聊地停下来,读着乞丐的告地状。
一个接一个的告地状,一个接一个的悲惨故事,那广告式的词句让人觉得他确实倒霉,而那些悲惨的事许多人一辈子也许都碰不上几件。他又走了几步,看着另一个悲惨的故事。
“乍到上海,老天开恩,有一好人娶我为妻。可是不久后我夫为匪盗所害,我一文不名,丝厂和棉纺厂更嫌我身体瘦弱而将我拒之门外。我只好流落街头,忍饥挨饿……”一个憔悴不堪的妇女坐在地状旁,无精打采地低着头。
一个洋鬼子扔下几个铜板,这让姚洪业有些无地自容,赶紧避开了那妇女抬头注视的目光。
洋鬼子向前走,看着另一个地状,这人的叙述方法与其他人不同,状子的末尾写了一句既愤世嫉俗又乐天达观的格言:“多难之时的贫穷是那些有钱人买不到的。”
姚洪业听见女洋鬼子笑了,并扔下几个铜板。那矮小的男人满脸皱纹,却非常敏捷,用鹰爪般的手一把将那几个铜板抓住,塞进怀里。他与其他蹲在路边的人不同,不是将钱留在原地以激起过路人更多的同情和施舍,而是保证那几个钱不会被人偷去,真是个地道的务实主义者。
务实啊!姚洪业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里。回国前想得简单,但现在连肚皮也成了问题,眼看着便要各奔东西了。那满腔的雄心壮志呢,那如火般的革命热情呢?
“号外。号外!”报童大叫的声音响了起来,“琼州暴乱,复兴会起兵造反,拥兵上万,已攻下万宁县城……”
姚洪业猛地抬起头,被这突然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复兴会虽然成立得早。但入门很严,且宗旨显得温和,并不很投多数热血青年的心意。现在呢,同盟会风头正健,正猛攻保皇会的旗手梁启超。而复兴会看似中允、客观,低调之中却一下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报童,报童……”姚洪业醒过来,快步追上,掏出兜一个铜板。“来份报纸。”
“两个铜板一份报。”报童晃了晃手里的报纸,显示着厚度。
“给。”姚洪业把仅有的一个铜板也掏出来塞进报童手里,一把抢过报纸,瞪大眼睛看了起来。
有照片,有描述,但上面说得清楚,是转载于日本东京《二十世纪之中国》,也就是复兴会的机关报。
旗帜在万宁城头飘扬。硝烟还未散尽;从硝烟中冲杀而出的壮士手擎大旗,拧眉瞪目……这宣传手段。可谓是有图有真相,比道听途说,或者是文字描述更让人信服。
在妙笔生花的描述中,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生动传神的战斗经过:在血色火光之中,敌我双方在这座古老的县城里进行着殊死拼杀。攻守双方,一个是志在必得。一个是寸土必争;一个是气势汹汹、有备而来,一个是拼死抵抗、顽强拒守……
到处是疾风暴雨般的枪弹尖叫声、义军士兵气壮山河的呐喊声、清军垂死挣扎的哀吟声……只有战场,才能发出这种声响,只有战地之声,才能如此动人心魂……
就象一只庞大的乐队。战斗员们操纵着不同的乐器,弹拨着不同的音符,从不同的方向,汇集到这个露天舞台上,齐奏着蔚为壮观的战地交响曲……伴随着令人心碎胆寒的乐曲,是千百颗绚丽的流光往来穿梭、交相辉映,衬红了那灰蒙蒙的天际……
巨大的气浪冲天而起,搅得天地间一片昏暗……那血汗泥尘所散发出的蒙蒙薄雾……那绚烂的、黑红的、剧烈开放的、瞬间熄灭的火焰,火焰中倒下去的是人类的**,火焰中矗立起来的是反抗**的尊严和旗帜。
不仅仅战斗写得如小说般引人入胜、心旌震动,复兴会的宣传部门把自己的宗旨、原则又同时重申了一遍。什么“五族共和”、“建立民国”、“耕有其田”、“扶助工商”……这些以前也有宣传,但与这次起事联系起来,影响自是大不相同。
姚洪业本来是属于激进型青年,对“排满”、“杀满”最是热衷,可此时却产生了不一样的心境。看吧,人家嘴上说得温和,干得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实事;自己呢,连带那些激进的革命者,喊得倒是调子高、气势足,却是光会动嘴,不会动手的废物?
再联系实际的境况,姚洪业感触就更深了。自己这帮人还在为吃饭奔波,更别提什么“革命行动”了。与其就这么眼高手低地混着,倒不如……对,自己就算是死也不应该安安静静地死,这就是革命的目的,这就是真正的革命党为之奋斗和牺牲的目的。
…………
浔溪女校的聘书就摆在桌子上,秋瑾紧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向同伴说明这件事情。是的,他们应该是响应自己的号召而归国的,现在却要撇下他们,自谋生路,这话着实难以开口。
有这样心思的可能不只自己,都在等着实在挺不下去的时候吧?自己向本门帮派也投了拜贴,可却没有回复。秋瑾烦闷地抚着额头,现实的残酷啊,就这么真切。
“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外面有声音响了起来,越说越快,却越来越小。
“你们不能住在这里了,她吐得到处都是血,都草都糟蹋了,她要死咳,大家都睡不成觉,你赶紧把她拖出去!”恶狠狠的声音响了起来,秋瑾皱起眉,走了出去。
“我能把她弄到哪去?”一个瘦骨嶙刚的男人在院子里哀求着店主,角落只是一个草棚,却是他和女儿租住的,“她病得很厉害,要是打扰了,那实在是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店主穿着一件蓝长袍,戴着个瓜皮帽,脸上有几个浅麻子,这是一张令人生厌的脸,“要是你姑娘死在这儿,不仅晦气,也影响本店的生意。人们看见这样的事,还会住在这里吗?”
这不公平,不正当!秋瑾的脑子里翻滚着这些念头。而革命能彻底消灭人间的罪恶吗?那个可怜的女孩,即便在小棚子里,她也有权象一个人那样死去。难道不是这样吗?
“你还得赔我的草。”店主脸上的麻子跳动着,“这草本来可以用一个礼拜,可现在我不得不换掉它,这都是你们的过错,你们欠了我的草钱。”
瘦弱的男人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他完全没有办法了。小老板的嘴不停地动着,嚷嚷着,唾沫星子乱溅。秋瑾盯着这家伙的细脖子,不禁握紧了拳头,她有些激动起来,好象掐住这细脖子,并且使上浑身的力量,就能把看到的、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我会付钱给你,让他们住在这该死的破棚子里。”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盘着辫子的大汉迈进了院子,直走到店主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这不是钱的事情。”店主的嘴有棱有角,表明他不会让步,“她不能死在这里。”
大汉咧了咧嘴,冷笑起来,说道:“那就只有去找兴义堂的大哥说理了。那是俺的妹子,俺是旅沪华人公会的。”
店主的眼皮跳动了两下,脸上的表情既害怕又怀疑,但最终却咬了咬牙,默然低头,转身走开了。
“你们爷俩儿光这么挺着也不是个事儿呀?”大汉凑近了瘦弱男人,压低声音说道:“去旅沪华人公会吧,俺看你那闺女是在缫丝厂干活,累出来的病,那厂子得拿点钱负责吧?再说这痨病啊,也有得治,不过……”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排水救人论
满腔侠气,一身烈性,却如龙困浅滩,无从施展,甚至要为五斗米折腰。UU小说,www.uu234.com去浔溪女校任教,虽然说不上屈尊纡贵,但与秋瑾的初衷却相距甚远。
再说眼前,看见的、听到的不平不公,她竟然毫无办法。拿钱资助,没有;出手相帮,无力;倒不如个粗豪汉子,只把兴义堂的名头一亮,便让那老板退避而走,甚至还给这绝路的父女指出了生路。
陈文强,是的,秋瑾知道这个名字,也知道他的成就。当革命激情燃烧时,她瞧不起这个甘心在满清统治下搞什么“科学救国”、“实业图强”的人,甚至赞成同盟会中的革命干将骂他们是“卑劣无耻,甘为人奴隶”。
但现在,她只能看着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在喘气、咳血,在迈入鬼门关,却无能为力;而那个“无耻”的“奴隶”却因为发明的新药,却可能使这个女孩重获新生。
按照北辰所说“于光复之前而言此,则所救为非我之国,所图乃他族之强”。那挽救成千上万的生命,是不是也可以说成“所救非我国之民”?若说起实干、行动,或许这兴义堂和旅沪华人公会都比革命党做得多吧?
高谈阔论却一事无成,秋瑾愈发鄙视在东京的那些留学生。她买了些汤,给了叫老李的男人,看老李喂叫仙儿的女孩。只有这样的实际行动,或许能给她些许的心理安慰。但仙儿呷了几口后又咳了起来,吐出一大块带着血的浓痰。
“得给她退烧。”秋瑾恨自己不是医生,只能拿湿毛巾敷在姑娘的头上。
“我晓得。”老李重重地叹息,“都是在那个工厂累的,活儿很苦……”
在缫丝厂里,所有的孩子每天都要干十二个小时。因为她们灵巧的小手适合干那样的工作。妇女们坐在她们对面的板凳上,面朝着她们。她们得站着,用柔软的小手搅开蚕茧。茧子是泡在煮开的锅里的。她们找到丝头后,就把它牵到对面妇女的手里,那边把六根丝缠在一起,然后把它们绕到纱绽上。一个孩子为两个妇女牵丝头。
“一扇窗户也不开,因为蒸汽能使茧子变软。监工心肠都很坏,他们扇小孩耳光,打妇女则用棍子……”老李越说越平缓,好象在说商店里的摆设,而秋瑾则越听越沉重。
“旅沪华人公会很强大,上海拉黄包车的差不多都是公会的,他们背后是兴义堂,台面上还有洋鬼子律师。”老李沉思着说道:“只是他们很霸道。刚才你也听见了,仙儿的病他们可能会出钱请医生来治,但治好后,仙儿就再不是我的女儿了。”
“不是这么个说法。”秋瑾摇了摇头,解释着刚才那大汉的言语,“仙儿还是你的女儿,但却要为他们工作,你以后也不能把她卖给别人。”
“还不是一样。”老李执拗地说道:“我的闺女。我咋还作不了主?”说完,他怀疑地看了秋瑾一眼。
秋瑾还想再说。却见姚洪业急匆匆地走来,招呼着她进屋。
“你要到琼州?”听了姚洪业的打算,秋瑾十分惊讶。
姚洪业打开手中的报纸,给秋瑾看上面的报道,“革命,革命。你看人家复兴会,那才叫革命。空口白话,啥用没有;有本事就学复兴会,真刀真枪地跟朝廷干。”
秋瑾立刻被报道吸引住了,仔细阅读着。不时微微点头,脸上也现出了仰慕钦佩的神色。
“我看哪,不如咱们大家都去琼州。”姚洪业把桌上未及收起的聘书扔在一旁,“浔溪未必缺一个女教师,可是中国的革命,却实在缺少有血性、肯实干的革命者。结合着复兴会的起事暴动,再仔细分析他们的宗旨,我倒觉得他们是务实真心,而不是大言惭惭,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要去琼州参加起义,这我不反对。”秋瑾谨慎地说道:“可你我都不是复兴会会员,到了那里也未必会被接纳。再者,去琼州的路费怎么办?”
“去了再说。”姚洪业将报纸翻了一页,指着上面的通告说道:“路费也容易解决,咱们报名去琼州开发建设,作为移民,中侨垦殖公司委托旅沪华人公会全权代理移民事宜,可是连船票、带吃喝,还有日后的安置都包了。你看这上面,对于知识青年,人家还有更优惠的条件呢!不管怎样,总比呆在这里干耗,等着衣食无着、生活困顿要强吧!”
秋瑾粗略阅读,已是明白过来,说道:“原来如此。这是中侨垦殖公司担心琼州万宁的暴动起义影响到他们的移民工作,所以才登报说明,让人宽心的。崖县啊,离万宁不是很远吧?”
“远不远的,反正都在琼州。”姚洪业如此坚定,也实在是眼看着生活无着,去琼州好歹是个路子,“就算复兴会眼界高,瞧不上我这个废物,当个小兵,扛枪拼命总可以吧?再说,复兴会的入会要求也不算严苛啊,都怪咱们在东京眼高手低,觉得人家反满不够坚决,革命不够彻底。其实你看看,满酋铁良是人家杀的吧,史坚如的仇是人家给报的吧,起事暴动、攻取万宁也是人家干的吧?可咱们呢,同盟会呢,光是嘴上功夫。哼哼。”
秋瑾皱起了眉头,她是“大举报复”满人的支持者,对于复兴会的“五族共和”并不赞同。但复兴会做出的成绩是扎扎实实的,容不得置疑。
“复兴会的纪律很严格,当初确实有些反感,但现在想来,也未尝没有道理。要是各行其是,那还是个坚强团体吗?”姚洪业继续说道:“起码人家内部团结,不内讧纷争。再说‘杀尽满人’、‘大举报复’,细细想来,我看倒象是气话。妇孺老幼在你面前任砍任杀,我不信你能下得去手?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不管你们怎样。我是一定要去琼州。”
姚洪业在历史上愤然回国后,或因生活困顿、四处告借而苦于无门,或因感怀清廷吏治日坏,郁愤交集,遂留下绝命词千言,投黄浦江而死。复兴会在琼州率先起义。张起反清反**大旗;同时以旅沪华人公会为主导,又一直向琼州移民,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终于改变了姚洪业的生命轨迹。
“既然你这么坚决,我也不好拦你……”秋瑾听着姚洪业的说辞,并不陌生,都是长期以来复兴会的宣传,知道他已经被复兴会影响,拦阻不得。
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归国的留学生陈镜清引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位是未生兄。”陈镜清迫不及待地作着介绍,“竞雄,剑生,咱们办学的事情有着落了,未生兄肯出资相助。”
“兄弟龚宝铨,也曾在日本留过学。”龚宝铨拱手打着招呼,笑道:“鉴湖女侠,久仰大名;剑生兄。亦是早已仰慕啊!”
因《取缔清国留学生规程》而归国的留日学生不在少数,而大批留日学生返抵上海。却没有着落。秋瑾等人各方奔走,募集经费,想办起一所学校,却屡屡碰壁。现在龚宝铨突然出现,并且慷慨解囊,惊喜之余。倒也让人有些怀疑他的用心。
“德华理工大学,由中德合资开办,校址初议将设在琼州崖县,并聘请德国教师,讲授理化课程;上海公学。暂定为大学班、中学班、师范速成班、理化专修班,校址暂定在沪西。如果不愿继续学习深造,亦可通过旅沪华人公会寻找力所能及之工作。”龚宝铨笑眯眯地侃侃而谈,“章程已经定妥,明日便要见报。不光是归国的留日学生,国内有志求学者皆可报名,只要条件合格,这食宿和诸般花费若有困难,都可以予以照顾。”
嗯,人家这是安排好了,就是来通知一声,可不是来聘请,或者有求而来的。也就是说,德华理工大学,上海公学,都是人家的主导,谁让人家财大气粗呢!
“鉴湖女侠,剑生兄,还有镜清兄,如果三位愿意,兄弟便可作主,邀请三位作学生干事。”龚宝铨笑得很畅快,倒不是为了能招揽这三人,而是为琼州的起事感到激动和兴奋。
“琼州崖县?”姚洪业眼睛一亮,很干脆地说道:“那我去德华理工大学,只是我的德语——”
“要在国内选拔德语精通者恐怕很难。”龚宝铨宽慰道:“所以,德华理工大学是配翻译的,但只有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如果不能勤奋学习,呵呵。”
“我明白了,就是德华大学了。”姚洪业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秋瑾仔细打量龚宝铨,试探着问道:“阁下在东京是不是参加过军国民教育会,与杨笃生很熟识吧?”
龚宝铨呵呵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往事无须再提,今日造访便只为结交诸位俊杰,商洽办学安置归国留学生之事。时间宝贵,诸位也不想蹉跎岁月吧?”
“旅沪华人公会,行事好霸道啊!”秋瑾微露不满之意,“要救人便救,又何必诸多条件,岂不是乘人之危?”
龚宝铨不解其意,听了秋瑾所说的事情,沉吟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把自己女儿送进那样的工厂,做父亲是什么心理?如果能治好,你能担保这个做父亲的不会再让她去做工赚钱?或者把她卖掉?旅沪华人公会所提的条件,从另一方面来看,难道不是对这个女孩的保护?”
“如果因为加设的条件而使这个女孩死亡,你们就不感到愧疚吗?”秋瑾反问道。
龚宝铨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世道就是如此,什么时候都有人需要帮助。做个形象的比喻,那就是在一个水塘中,处处有人落水,水面上伸出来的,是无数只求救的手。如果一个一个去救,不仅救不出几个人,自己也会累得跌入水中,淹死了事。最彻底的办法莫过于把水排干,水干了,所有人就都得救了。但在水干之前,那一只只求救的手,那一声声绝望的呼声,难道不在谴责我们的良心?你这丧尽天良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狠的下心肠,见死不救啊你? ”
屋内一下子陷入了寂静,都在思考龚宝铨这充满哲理,又有些冷酷无情的话。
龚宝铨幽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旅沪华人公会在尽自己的所能,能救一个便救一个,但也绝不因此而累得精疲力竭有淹死的危险。你们知道已经有多少在上海衣食无着的贫困人家被移民到了琼州?你们知道旅沪华人公会每年支出多少钱来救济灾民?所有这些,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根本不知道经营着这样一个机构所要付出的艰辛。”
“书生啊,我以前也和你们一样,想事情想得简单,觉得自己很厉害,直到——”龚宝铨发着感慨,有些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多了,忙收住话头,停顿了一下,自失地一笑,“既然鉴湖女侠对此耿耿于怀,那我就多管一管,这就回去派人把那个女孩送到医院去。至于能不能救,我可不敢打保票。”
“能如此,也要多谢你的帮助。”秋瑾松了一口气,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悲剧如果能有个好的结果,她的不安和愧疚也就不那么厉害了。
“那就先这样。”龚宝铨拱了拱手,说道:“明天晚上六点,旅沪华人公会有个欢迎会,我与镜清兄已经说过,还请诸位能赏光前往。”
“旅沪华人公会与兴义堂关系紧密,兴义堂又是江湖帮派,交游广阔,与复兴会的人也不陌生吧?”姚洪业突然开口问道。
龚宝铨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听说复兴会重点在海外发展,国内嘛,倒是不清楚。而且,那个组织相当严密,恐怕不是外人能够轻易获悉内情的。嗯,兄弟先告辞了,有什么困难,尽可去公会找我。”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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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二十世纪,惠州起义打响了中国革命的第一枪,使国人开始了解革命、同情革命的话,那万宁起义则是一场精心策划、组织的更有影响和意义的大事件。
首先,万宁起义是图有文,更真实,更有鼓舞作用;其次,起义响亮而明确地提出了复兴会的宗旨和口号,这与会党造反暴动的性质又是截然不同,能极大地提振革命者的信心。
而革命党是一个统称,虽然在推翻满清上理念一致,但在思想、策略、行为上却有着很大分歧。孰优孰劣,靠嘴巴是不顶用的,只有行动上的成功和业绩,才是实打实的证明。是潜力股、绩优股,自然有人追捧买入;是垃圾股,自然少人问津。
不管万宁起义在组织上是不是还没有脱离旧式会党起义的弱点,但在宣传上却明显地反映了革命思想的影响,这就已经达到了复兴会起初的目的。
但对于身在琼州的陈文强来说,如果能借着这次起义获取更多的利益,又何乐而不为呢?
就目前而言,在琼州,也只有崖县是切实掌握在隐藏着的复兴会手中,移民也多是安置于此。要动员来更多的移民。就要有更大的地盘,而且必须是比较安全稳定的地方。毕竟,穷困是穷困,可谁也不想住在动乱之地。
万宁一下,陈文强便命令徐春山率部向东南挥师,攻打陵水;他则督促着郑鸿名向琼海进军。一来攻城掠地、扩大影响,二来也是拓展活动空间,做好迎击从琼崖(海口)南下的清军的准备。
徐春山所部只有一百多人,且枪械不全,攻打陵水显然很困难。但这只是表面上看到的,实际上吴禄贞已经率领着三百多人开出了基地,将与徐春山所部会合,打着义军的旗号攻打陵水和保亭。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将复兴会的控制区域从崖县大幅扩展。第二则是以实战来锻炼队伍,增加士兵的实战经验。
同时,崖县的商团武装也开始武装动员,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却准备适时支援作战,或者从义军手中“夺回失地”。
显然,郑鸿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根本不知道陈文强暗藏祸心。虽然有些部下抱怨陈文中和执法队过于严苛。使他们少了肆意妄为的机会,但缴获的枪枝却很慷慨地拔付给他大半;论功行赏时。从府库中拿出的钱粮也令他感到满意。再有县城中百姓不仅未受骚扰,还分得了一些钱粮,对他的称赞恭维,也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满足。
一千多人,近三百条枪,再有地方上三点会兄弟的响应。在郑鸿名看来,已经是很强大的武装力量。轻取万宁,几乎全歼巡防营一哨清军,这样的战绩更令郑鸿名觉得清军不过尔尔,正当趁热打铁、建功立业。
事态的发展。似乎也正与郑鸿名所料相差不远。向琼海进发这一路,沿途村镇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部队便已经距离琼海县城不远了。
“清军已经被吓破了胆,琼海县城不战而下,好象也不是不可能啊!”郑鸿名骑在马上,得意洋洋地对陈文强说道。
“郑将军武勇之名,想必已为清军知晓,哪还敢轻易浪战?”陈文强吹捧着,希望郑鸿名的头脑更加发热,“或许都躲到县城里,想借着城壕来顽抗呢!”
“城墙也挡不住咱们。”郑鸿名信心十足地一挥手,“咱们不是准备了云梯,又有悍不畏死的弟兄,拿下琼海不是问题。”
对此,陈文强表示赞同。一是琼海县的清军不多,二是有当地三点会在暗中策应。如果出击够迅速,攻击够猛烈的话,义军纵横琼南也是能够做到的。要是把复兴会的人马和商团都发动的话,琼崖兵备道的几个巡防营也不会是对手。但现在光复全琼显然不是时候,所有明的、暗的力量全部曝光,更是短视之举。
陈文强骑马登上了一个小土丘,看着在大路上行进的队伍。衣服还是杂乱的,可标志已经有了,那就是脖子上系着红巾。按照某些自动脑补人士的说法,几百年前明太祖朱元璋一统红巾军,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现在义军也要“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但陈文强心目中的军队应该是头戴钢盔、军装整齐、士气如虹、枪炮齐全的浩荡之师,与眼前的部队相差甚远,与红巾军更无法相比。虽然攻下万宁后,郑鸿名能够招集到更多的人马,可陈文强定下的严苛条件使义军并没有扩充太多。
人多势众已经不适合近现代化的战争,却平白增添了后勤的压力,以及维护军纪的难度。乱七八糟的人员被称为兵多将广那是古代战争,是评书中的夸张。
在小土丘下走过的义军很少有敢向陈文强张望的,偶尔一瞥也马上低头赶路。在万宁,陈文强可谓是杀得人头滚滚。王绪祺等贪官污吏,参与劫掠的巡防营清兵,违反纪律的义军官兵,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都无一例外被当众处决。这已经不仅仅是立威,而是清肃整顿了。
郑鸿名对此不是没有意见,但他被陈文强说服了。通过这一番铁腕整顿,义军各股繁杂的局面有了很大改变,各家头领被架空,手下被分散,部队编成三个营,分由郑鸿名、李家俊、黄家清率领。这样一来。是削平了各个山头,使军队能够号令统一,从表面上看对郑鸿名也是有利的。但实质上,除了李家俊的人马,陈文强对郑鸿名和黄家清这两家部队并不十分看好。道理很简单,李家俊已经是复兴会的人。部队也被复兴会派出的人所掌控,值得信赖。
照着现在这个样子打下去,即便再拿下几个县城,恐怕也不可能锻炼出什么技战术优良的士兵。陈文强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因为这与正规军队的作战方式相差太多。而且,对手也实在不争气。
正常的战争应该是炮火纷飞、硝烟弥漫,应该是堑壕、工事齐全,应该是散兵线进攻、侧翼迂回、呐喊冲锋等等。陈文强不擅长军事,但这并不妨碍他根据自己的见识作出判断。
也就是说。义军再获得几次胜利,也改变不了他们不是真正的军人的事实。训练、实战,军官、指挥,火炮、机枪……这支队伍离真正的军队还差得远呢!象这样的队伍,即使有个十万八万,恐怕也不是北洋军一个镇的对手。
这样一想,陈文强就自然不会象革命的北辰,以及与他类似的革命者那样乐观、轻敌。认为只要在一地起义成功。便能一呼百应,席卷全国。推翻满清了。
显然,革命者急于成功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却不能依此策略进行革命。革命并不是简单的事情,需要长期、细致、耐心的工作。但狂热淹没了理智,教训或者是经验,总要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才会吸取。
“大哥。”阿猫骑着头骡子。晃晃地上了土丘,有些鬼头鬼脑。
子弹激射,血花绽放,一击毙命,掌控生死。这些无疑都使阿猫产生了极大的快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开始喜欢杀戮,把它当成了一种享受。这种病态的心理有可能毁了他,因为狙击手不是偏执的杀人狂。
陈文强深知这一点,一直把他留在身边,教导他的技能,引导他的心理,尽量使他能够正常发展。打下万宁后,陈文强与阿猫密谈过,要他在合适的时机干掉郑鸿名,最好是在战场上,在流弹纷飞的时候,造成他不幸牺牲的假象。或许也是这次谈话,使阿猫有些做贼的心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时机还早着呢,不必这么紧张,象做贼一样死盯着,那还不被人看穿。”陈文强提醒着阿猫,在这方面,阿猫还显得稚嫩,没有陈文强这么老奸巨滑,在面对着要杀的人时,还能亲切自然,让其毫无防备。
阿猫赶紧点了点头,又象不远处的郑鸿名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不如大哥撺掇他一下,让他攻城时冲在前面,然后——”
“不必这么急,更不必这么明显。”陈文强摇了摇头,说道:“打县城时没有,等清兵大队开来,真正的战场上,那机会还不有的是。看你这样子,我真后悔交给你去办了。”
“我听大哥的,你说啥时动手就啥时动还不行嘛。”阿猫讪讪笑着。
到现在,阿猫已经成为了一个狙击手,这个过程相当艰辛,也充满挑战。除了体力、体能和射击技术外,他的文化水平也是一个很大的阻碍。
通常在战乱时代,很多文弱的读书人会痛悔自己把时间浪费在书房桌案上,而羡慕那些有个好身体,有把子好力气,能在关键时刻拼杀的粗汉。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读书人如果锻炼好身体,对一些技能的掌握却要比那些目不识丁的汉子快几倍。
比如说跳眼法,一种无需使用专业器材的简便测距法:观测者闭上右眼,右手臂向前伸直,竖起大拇指。在目标上选择一个点,以大拇指左侧与之对准。手臂不动,再用左眼观测,记住此时大拇指左侧对准的位置,并估算该点距离至目标点的距离,然后乘以十倍,便是观测者与目标间的距离。其原理是人两眼瞳孔的间隔约为自己臂长的十分之一,将测得实地物体的宽度乘以十,就得出了站立点至目标距离。
当然,经验不足或领悟能力差的人会产生较大误差,要经过反复练习,不断熟练后方能提高准确度。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技巧,对于很多睁眼瞎的士兵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和掌握的。阿猫就是其中之一,学识字,学算术,在他的认知中,这比趴在草地里蚊叮蚊咬还要难上百倍。
“还得练,还得学,可不能骄傲自满。”陈文强对阿猫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因为他要将复兴会第一杀手“陈胜”的名头转给阿猫继承,去刺杀那些敢于跟复兴会做对、阻碍革命事业发展的满酋高官。
听到这些,阿猫赶紧端正态度,生怕陈文强又留下什么写写算算的作业。
“不光是远距离的狙杀,还有近距离的行刺,以及各种暗杀的手段。”陈文强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缓缓说道:“要说最有震撼力的,我觉得非炸弹莫属。不仅是在刺杀上能震慑敌人,在战场上应该也很厉害。象巡防营这样的清军,能有几门炮,能听过几次爆炸?估计有的连机关枪都没见过吧?”
“机关枪,好,一打一大片。”阿猫随口附和道。
陈文强从发散的思维中醒过来,白了阿猫一眼,说道:“回去以后,你要学习爆破,比狙击简单,但却更需要有知识,可别把自己炸飞了。”
哦,阿猫痛快地答应,他也熟悉、了解着陈文强的脾气、禀性,这与陈文强经常探悉别人是一样的。这个社会,就是人与人打交道,人琢磨人。陈文强有技能,别人也有办法,察颜观色等等,而且这些方法在中国可能相当古老。
纵马下了土丘,陈文强缓缓而行,旁边是行进中的辎重队伍,各种牲口车,还有人推的板车。他的目光突然盯在一个汉子身上。
阳光下,这个汉子脸膛红红的,辫子盘在脖子上,身上肌肉虬结,腰里别着一把斧子,正用力地拉着装粮食的板车。令人注目的原因并不复杂,半块发黑干枯的耳朵被绳穿着,在斧把上拴着。
发现有人在盯着他,那个汉子抬起头,望着陈文强。
宽厚的肩膀,冷静的眼睛,坚定的嘴唇,这家伙骨子里就是个当兵的料。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双腿一夹,马儿加速,向前奔驰而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竞争,避实击虚
一个走离开大道的人,或者茫然不知,立在小径上欣赏眼前的风物;或者明知走错,却以看到一点新的风景**。UU小说,www.uu234.com而道路错误,越是大步向前,则越是偏离目标。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人心激荡,理论横飞,围绕救国图存这个主题,各人有各人的思想,各人也在选择各自的道路。既然有所选择,自然是相信这是正确的,这本无可厚非。
在内忧外患的亡国危机下,无数的仁人志士睁大着双眼,苦苦探寻着救国救民之路。由此,也产生出实业救国、教育救国、求学救国、商战救国、革命救国等各种理论思想。特别是其中的极端思想,成为了中国思想家各种千奇百怪主张的智慧渊源。
但这些理论和思想无一例外都缺乏穿透复杂历史现象的观察力,且无力抗拒西方极端思潮的裹挟,更受到民族主义情绪的侵袭和影响。因此而显得偏激而不全面,激情而缺乏理智。在这社会大转型的关键时刻,中国历史上却恰恰缺乏这种能指引方向的舵手般的思想家。
而那些言之凿凿、规画着自己设想的美丽蓝图的革命领袖真的掌握了救世良方吗?学美国、学法国、学英国、学日本,到底学到的是表象,还是真的学到了精髓?政治体制的移植需要肥活的土壤,否则,要么因缺乏养分而枯萎,要么长成歪瓜劣枣,面目全非得让移植者都目瞪口呆。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是跳蚤,说的就是这种结果。
当万宁起义爆发,又连续攻城拔寨。光复了琼海、陵水、保亭,似乎指出了一条革命的成功之路,似乎在证明他们在革命中的正确。但起义的发动者——复兴会,却并不这样认为,在连续的有关万宁起义的宣传中,他们在坦承遇到的困难,总结着经验和教训。
“旧式会党似不可倚为革命主力。弱点很明显,起事时各股蜂起,号令不一。行为散漫,纪律约束很难,会党中人良莠不齐、封建思想浓厚亦是极大弊病……”
在外人看来形势不错的时候,复兴会所说所做。却是极不寻常的事情。一边在不断胜利。一边却在自贬叫苦,这是怎么回事?
“秀才不能造反,农工缺乏知识,军队不能革命。所以,应借会党力量为可靠,华侨皆受过近代化教育,亦可为臂助。复兴会所言虽也有些道理,但以吾观之。似有误导、迷惑之嫌。”
革命的北辰一直存在着对依赖知识分子发动革命的怀疑,他曾说过:“我早知读书人不能革命。不敌会党。”因此,他对复兴会的举动有自己的判断和认识,觉得复兴会是在放烟雾,不欲其他革命团体效仿其行动,所以在故意夸大其辞,贬低会党的力量。
而从实际的形势考虑,复兴会虽是革命团体,但与保皇会一样,也是同盟会的竞争对手。借着这次起义的宣传造势,在财源和人才的争夺上,复兴会似乎还有凌驾于保皇会之上的势头。
“如今与保皇会进行论战,两派也已势同水火。”北辰沉声说道:“为了打掉保皇党的气焰,吾准备遍游各埠,意在解散各埠保皇会,并欲筹饷五十万金,以备在国内大举起义,振我同盟会声势。”
“若有五十万金,起义必成。”黄兴十分振奋,慨然说道:“起义当选择在湘湖一带,长江两岸,尽是我革命义士,革命思想,深入人心,义旗起处,四面响应,若然起事,则一呼百应……”
“不妥,不妥。”北辰连连摇头,说道:“两湖在中国内陆,若然起事,武器如何运入?没有武器,纵然你有百万英豪,也是枉然。”
同盟会成立之初,孙、黄的合作还算愉快。除了性格上的原因,应该跟黄兴的思想认识也有关。
黄兴在阐述自己的革命思想根源时,追溯到的是太平天国,这一点倒跟北辰一样,都拿洪、杨当人生偶像。但黄兴更进一层,认为太平天国的不幸在于“他们兄弟有了私心,互争权势,自相残杀,以致攻败垂成”;说“读史至此,不觉气愤填胸,为之顿足三叹”;因此等自己革命时,“就留意于此”。黄兴所谓的“留意”,就是处处照顾老大北辰的自尊与权威,你说咋咱就咋。但认识如此,实行执行中,却并不那么容易做到。
“这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由长江运送武器又有何难?”黄兴争辩道:“哥老会大龙头马福益尚在湖湘,哥老会有十万兄弟正在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前番起事失败,今番重整旗鼓,定能成功。”
“湖湘不比两广。”北辰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夫两广者,水路可通香港,陆路可走越南,边境线极长,清军防不胜防,武器可以轻易运往,即使事有不顺,起事的志士也可以安然而退……”
北辰的意见很坚决,观点也很鲜明,在两广起义容易得到海外饷械的接济;先夺取两广为根据地,再挥师北上;长江南北革命党人齐起响应,则满清统治必被推翻。
“名不必自我成,功不必自我立,其次亦功成而不居”,这是黄兴的信条。在北辰调整了说法,先两广、再湖湘后,黄兴又一次屈从了。
而北辰的专横跋扈也是被很多人所诟病的,历史上宋教仁就很反感,说其“素日不能开诚布公,虚心坦怀以待人,作事近于**跋扈,有令人难堪处故也。”
而到了二次革命失败后,这种状态达到了顶峰,北辰要求党员们立约宣誓,加盖指模,声明牺牲自己,服从孙先生。对此。他解释道:“革命必须有唯一之领袖;革命必须在唯一领袖之下绝对服从;我首倡推翻**建立共和,离开我讲民主共和,乃是南辕北辙。大家要盲从我;再举革命,非我不行,我敢说除我外,没有革命导师了……”
首倡革命不假,但你的道路就全正确,你的决定就是真理?恐怕不尽然,起码陈文强是没有这样的崇拜和盲从心理。而在政党或团体中。霸道与财力往往起着主宰地位。陈文强在复兴会中,恰恰是二者兼有。
同盟会最后做出了决议,北辰去南洋筹饷。并在越南设立同盟会分会,在河内设置粤、滇、桂武装起义总机关,进行筹划准备;黄兴坐镇东京,继续扩大组织。维持《民报》。并派人联络湖湘豪杰,以作策应的准备。
事实上,起义地点是在两广,或是在湖湘,涉及到的并不仅仅是有利革命,而掺杂着以后孙、黄二人革命地位的大事。若然以北辰为首,则必是放弃长江及两湖,选择在两广起事。因其兴中会旧部多为两广人士;若然以黄兴为首,则必是放弃两广。选择在长江沿岸并举,因为那里是他的地头,基础更雄厚。
但很明显的是,相比于黄兴,日本黑龙会更看好北辰。而革命起事的武器与金钱,莫不依赖于黑龙会的支持,这就构成了黄兴不得不屈服的残酷现实。
当时的中国同盟会是一个怪异的混合性江湖社团,以中国人居多,但日本人也不少,除了宫崎寅藏、内田良平及末永节之外,至少还包括了素有日本法西斯灵魂之称的北一辉在内。但是否当时的黑龙会便有大举侵略、吞并中国的设想,至少是不能从历史结果来反着看待其过程的。
如果不是民国之后军阀割据、民不聊生,如果不是中国内战频仍、丧失了十几年的发展时间,如果不是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危机,如果……总之,日本对中国的态度和策略也是随着国内外形势的不断发展而变化的,绝不是一开始便有了既定的方针。
归根究底,你落后、混乱,你人心不齐,你武备虚弱,就肯定有人觊觎,有人欺负。这个道理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民族都是类似的,特别是在当时丛林法则之下的国际社会中。
………………
革命团体之间联而不合,以互动的形式相互促进、学习、发展,并且力争占据革命的主导,这是复兴会的策略。
但显然,这样的策略容易被人误解,容易被人认为是在彰显自己,是要压别人一头。比如复兴会宣传上所讲的会党不可靠,一来是事实如此;二来是想给其他革命团体提个醒,要有所警惕;第三则是在为万宁起义如何收场打下伏笔。
不管包括同盟会在内的革命团体如何看待,万宁起义之后的局势确实是在向着陈文强等人所预计的那样在发展。
义军的主力经过激战,攻下了琼中县城;吴禄贞所率的部队则打得更猛,他们装备齐全,有机枪、炸药,对陵水、保亭的攻打可谓是一声惊天霹雳,城塌墙倒后,清军便狼狈逃窜。
而纵观历史上同盟会组织的十次抗清起义,哪一次差不多都是起初顺利,然后要么饷械不济,要么被四处集结而来的清军剿杀。也就是说,当时在地方上维持日常治安的清军已经无力或无心镇压大规模的暴动起义,他们不过是朝廷为了避免社会的更大动乱而勉强用金钱养着的一群废物。
不过半月的时间,义军取得如此战果,已经达到了宣传、造势的目的。但决战也已经迫近,琼崖兵备道刘永滇率领三个巡防营从海口南下,走安定,向琼海开来。
对于是否给琼崖清军以决定性的打击,陈文强一直没有最后决定,或者是准备依照具体形势的变化再做调整。如果动用全部兵力和装备,胜利是有把握的。当然,这样也就暴露了实力,引来更多的清军是不可避免的。
可如果虎头蛇尾地收场,清军重据琼南,肯定会加强戒备,陈文强所预期的发展空间又不会得到拓展。所以,打到什么程度收官,需要一个相当细致的筹划,也极不好把握这个尺度,细节则显得更重要。
百分之一的错误可能会导致百分之百的失败,在很多时候,事情的成败就取决于不为人知的细节。而陈文强借助于自己的能力和见识,显然比别人更善于在夹缝之间游走获益。
“三个巡防营,一千多清军,再加上各地抚黎局的黎兵,怕不是有两三千人之数。”郑鸿名并不是头脑简单的粗豪人物,他也有自己的分析判断,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有复兴会的支持,否则,多半会被清军剿灭。而这也是他屡次对陈文强退让的原因所在,钱粮、枪械,靠缴获毕竟难以支撑长久。
面对郑鸿名有些疑虑的目光,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黎兵只是敲边鼓、运辎重的角色,咱们若是想,也能招到不少。主要的敌人还是这三个巡防营,一千多清兵。正面作战估计难以取胜,当以智计敌之。”
“吴帅是当世诸葛,末将等言听计从。”郑鸿名似乎被陈文强镇静的情绪所感染,表情放松了许多。
“避实击虚,兵家要义。”陈文强装出莫测高深的样子,伸手指着地图说道:“我军不与清军在琼海对战,而是要转攻琼中,或与徐少将所率人马会合,背靠五指山;或由琼中西进,攻掠白沙、昌江、儋州。如此一番作战,我军将越打人越足,枪越多;清军则跋涉不停,疲惫不堪。待敌虚弱之时,我军再择机决战,一战而定全琼。此所谓避敌锋芒,击敌隋归。”
几个书包一掉,郑鸿名等人立刻露出钦佩之色,这吴帅多有学问,四个字四个字的,肯定是兵书战策上所写的无疑。而且,不与清军死战,专打守卫虚弱的城镇,危险性既小,又大有油水可捞啊!
“吴帅定计,咱们执行。”郑鸿名觉得这个计策很好,陈文强没有强令他们迎头而上与清军死拼,就很合他的心意。
陈文强微笑颌首,智珠在握,手里就差一把鹅毛扇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