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回 金城农商入正轨 吕誉伏兵石泉沟
当晨光泼洒大地,点点炊烟混着雾霭,如同一层薄纱空中飘荡,似有似无,似浓似淡,在远处苍茫群山的衬托下,显出别样的景色,春雨过后沿河的柳树吐出新孢,嫩嫩的,挂着朝露娇艳欲滴,晨光在露水中划出美丽的彩虹。
金城街道上的店铺逐一打开,店小二打着哈欠卖力地卸下门板,设在街道转角的油饼铺大多已经重新开了张,不打仗的话,百姓的日子自然好过许多,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客旅聚在早餐铺子前,喝着牛奶鸡蛋醪糟,就着烤面饼,吃得那叫一个香,完了再喝上一碗冬梨水,清咽润桑,浑身舒坦。
热闹的早市给一个城池活力的晴雨表,经历战火后的金城已经慢慢重归往日的平静,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四座城门都准时打开,已经有不少扛着农具的百姓,聚集在城门口低声议论着,从轻松的神情来看,他们的心情都不错。等城门大开,这些百姓出城便分成数队,各自前往东南各处的金城农庄。
金城农庄都有官府背景的大农庄,是收了原金城王家及其他豪族的田地后统一整合的,因为金城战事失败后,这些家族都被迁往了灵州的庆阳城,他们原先的私庄都被官府议价后收购了,要知道能作为这些官员的私人农庄,这些田地可都是金城周边最好的良田。
产出高的良田百姓自然愿意租赁来耕种,而且新的官府将这些良田租赁给农户的期限可是二十年,每丁最多可以租得五亩地,新官府不但改了租赁的时限,也一并改了之前的赋税制度,将原先的人丁税改为田亩税,粮税从原来的一丁二石,直降为八斗,这样的条件在百姓看来可谓是撞了大运,另外官府还鼓励百姓自行开荒,新的耕地三年免税,之后五年减半征税。
同时还补贴农具及耕牛,刚刚颁布这些新规时,那些被之前土豪私田高租压榨的百姓都以为自己眼睛坏了,但这样的告示贴满了五个城门的告示栏,一旁诵读公告的官员指着鲜红的官印,一再言明:这的的确确是官府的新政。
随后一些胆大的人鼓起勇气前往官府设在城门口的临时办公点,当见到第一批百姓拿到盖了官印的田亩租赁契约后,整个拥有农藉的金城百姓都疯狂了,拼命拥挤着向办事点跑去,要不是现场有官兵维持秩序,办公点的公案都被挤翻了不可。
随着新政在金城等地推广,极大地鼓舞了当地百姓耕地的积极性,整个金城地区数十万农民都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春耕,田野中到处都是劳作的百姓,开荒的开荒,整地的整地,异常的忙碌。
同时不远处的官道上以及灵水的河岸边,大量战俘在城卫军的看管下,正在修路开渠,整个金城上下都动了起来。
作为这一切的最大推手,刘彻也时常在金城内外巡视,了解春耕及官庄的推广情况。
“主公,庆阳调拨过来的一百余名府衙官员,估计三天后抵达金城。”
“嗯!”刘彻从坐骑上翻身下马,狼卫接过缰绳退到一旁。
一身青衣儒衫的刘彻迈步走到官道边的一处土坡上,大批狼卫警戒四周。
山岗不高,不到十丈,但今日的风不小,岗头上的风更烈。
铁牛就将一座铁塔一般,站在风口,给自己的三哥挡风,军国大事他懂得不多,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护着自家的周全,哪怕只是增加一丝暖风也可。
刘彻俯视着山岗下得一望无垠的万亩良田,身在其间的百姓远远看去,皆是如同蚂蚁般大小的黑点,他们在田间不停地劳作,满心欢喜地播下春种,期待下一个秋日的丰收。
民以食为天!古往今来概莫如此。
现在金城之战已经结束,获得胜利的刘彻突然发现自己太缺少管理内政的官员了,即便是裁撤了不少的郡府县衙,但广袤的大西北考自己之前从南阳带来的学子,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之前一直在庆阳城中学府学习的学子们,看来很快就需要将他们结束学业,各处的衙署都缺人。
治国即是治吏!
刘彻再好的新政如果没有被官吏们有效的推行,那就是一纸空文,而原先的官吏体系并不能有效执行自己的政令,这可以理解。这些胥吏在当地利益盘根错节,没人愿意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哪怕长远看是有利的。
所以,刘彻需要大量新鲜的血液补充到各地府衙,保证自己的新政的推行,灵州安平郡和弘农郡在合并裁汰大量冗员及衙署后,能够高效地运转的根本原因就是自己带来的那些豫州及荆州学子。
而现在随着领地的扩大,光金城一地就需要上百官吏,若想将新政推广到整个晋州,那需要的官员又是多少!这都需要刘彻细细思量。在刘彻看来,原先的官员体系必须进行裁汰,那些庸官胥吏必须整治一番,将有能力的提拔起来,加上从庆阳调来的官员,勉强能管理好晋州的大部分区域。
治理之地所面对的事情纷乱异常,远非数日可成,虽然心急,但刘彻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好在金城周边在自己的监督下已经慢慢显出效果,打好这个样,后续推广新政的阻力就会少些。
昨日铜城传来消息,哪里守军已被原晋州别驾夏元征劝降,现在整个晋州除了西平郡,其他郡府皆在豫州军的掌控中。想到这里,刘彻将目光投向西边,哪里将要发生的便是晋州的最后一战。
西平郡,石泉沟中。
官道之上数百名骑兵军士护着运送粮草的马车,正向着海定要塞前行。
一早出发的众人,此时已经疲惫不已,但此时却不敢歇脚,运送军粮事关重大,在野外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更何况在这险峻的石泉沟中,损失军粮可是死罪,军士们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行走。
领军的校尉名为阮光,是名不得志的中年军官,此时正骑在马上提着杆长枪,就见他勒住战马回头扫了一眼长长的辎重队神色不快,因为厦都城的精锐士兵都被抽调前往海定要塞,用来防守端木大军的攻击,拨给他押送粮草的都是一些老弱后备兵丁,这一路行来即便不歇脚也走得不快,看看天色搞不好天黑都到不了海定要塞,到时少不得会被上官责骂,心中难免也甚是焦虑。
只得不断让亲兵催促军士们加快步伐,但人倒霉喝冷水都塞牙,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斥候策马赶回。
“报!阮校尉,前方官道被融雪积水冲坏了路面。”
第一百二十一回 西平军官道遇伏 吕誉降服阮校尉
“啊??!”阮光本就黑的脸更黑了,他知道通过石泉沟只有这一条官道,若想绕行需要退出石泉沟,再往南去,那样起码要多费上一天时间,那是万万不可的,到时候就不是被责罚,而是掉脑袋了。
想到这里,阮光立即下令道:“传令,留下部分军士看守辎重,其他军士都前往破损路段加紧抢修。”
随着命令的传达,三百多名军士留下不到百人看守辎重,其他二百余人都被阮光调往修补官道,好在被水冲破的官道路基不长,大约三十来丈,二百余军士在阮光的命令下弃了战马,开始搬运碎石修复破损的官道。
就在阮光带着手下忙碌之时,侧面的山坡上的隐蔽处,一双双犀利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吕誉看着西平军都在修路,立即给身边的亲卫低声吩咐道:“你带一百人前去辎重队的后军,控制住留守的军士,然后堵住退路,不可放一人逃脱。”
那精装亲卫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随后带着一百名好手,顺着山梁后坡向辎重队后方摸了过去。
吕誉则带着剩下的军士向军马集中处潜伏前进。
就在吕誉带人步步紧逼之时,修路的西平军也只差数丈就可以把道路修好,因为辎重队带了一些箩筐,扁担等物件,这给搬运碎石填补路基带来不少方便。
阮光将一箩筐的碎石倒入水坑,这一阵修复下来,他的额头也满是汗珠,但看着路基渐渐被修复,神色轻松不少。
就在这时,后阵突然传来数声惨叫,接着便是一阵厉声呼喝:“低伏不杀!低伏不杀!”
阮光转身就看到官道北侧的山坡上突然冒出不少黑衣人,正手持劲弩对准了众人,几名靠近战马群的军士转身就想上马,旋即被早就埋伏在一旁的弩手射杀,仆倒在地蹬了几下腿便没了动静,仔细看皆是眉心或心口等要害中箭,显然这些黑衣人都是精锐,新兵可没有这准头。
在低伏不杀的呵斥声中,军士们都僵着身子看向了自己的上官阮校尉。阮光也蒙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联想到之前路基被毁的情况,顿时明白显然自己中了算计。
两队人马就这样僵持了几个呼吸,阮光扫了一眼黑衣人,看起来人数似乎不多,心思急转,正想拼死搏一搏,突然见官道后方的辎重队方向,也涌来不少黑衣人,显然自己留守的百余人已经被解决了,而自己啥动静也没听到,这些黑衣人的强横战力,顿时就掐灭了他反抗的想法。
想到这里阮光便不再纠结,向前丢掉了自己的佩刀,其他西平军见状也松了一口气,顺势将兵器丢下,伏地不动。
吕誉让手下将这些投降的西平军集中到,一道隐蔽的沟渠中看管起来,随着人员的集中阮光才发现,刚刚的战斗中只是第一轮接战,己方就死伤数十人,大多都是辎重队的,心道自己当时如果反抗的话,估计都活不过一刻钟,顿感后背一阵发凉,更是好奇这些都是什么人,竟如此强横。
刚刚战斗中,吕誉就发现了这辎重队中,阮光正是领军之人,随即将其单独带出,阮光也见到这群黑衣人的首领,眼中满是震惊,西北人身材本就高大,但像吕誉一样身高九尺的也是极为少见,吕誉不但高大而且强壮,浑身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场,给他极大的压迫感,心中已然怯了三分,知道这绝对是一名猛将。
吕誉也打量着这名辎重队长,随即沉声道:“我乃端木军吕誉,阁下怎么称呼?官居何职?”
“在下,阮光。西平军城卫军校尉,这次负责押送粮草前往海定要塞。”一听到这猛人询问,阮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马回复道,一句也不敢隐瞒。
“阮校尉,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需要你帮我们进入海定要塞,事成后保你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吕誉干脆利落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及条件。
“这~~”阮光闻言犹豫不决,这事风险极大,一旦泄露机密搞不好,不但自己人头不保,连在厦都城的家人也难逃一死。
“阮校尉,你~~觉得,你~能拒绝吗?”吕誉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淡淡道。
这边吕誉的话音刚落,就听扑通一声!
阮文跪伏在地,颤声道:“我愿往!我愿往。”
看着浑身战栗的阮校尉,吕誉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言道:“你要知道,我们十万大军就在海定要塞,破城只是时间问题,若是海定要塞丢了,那厦都城能受得住吗?正确地决定将带来巨大的收益,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了。”
阮文并不傻,吕誉只是稍微点拨一下他就明白了,作为西平军的校尉,他更清楚厦都城的实际情况,确如这位将军所言,一旦海定要塞失守,厦都城的残兵败将,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十万大军的攻击,既然如此,自己何必给西平军陪葬,若是外敌自己也许不会就此屈服,同为汉人他的心里倒没有什么抵触。
想明白了以后,阮文以头触地,郑重道:
“吕将军,阮某人别无所求,但求成为将军亲卫,跟随将军鞍前马后效力军中。”
闻言吕誉微微一笑,上前几步扶起阮文道:“如此甚好,即日你就编入本将的亲卫队。”
阮文肃穆拱手道:“谢将军!”
看着归顺的阮文,吕誉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商议下,如何才能顺利进入海定要塞。”
很快吕誉便让被俘的西平军脱下军服,将这些军士交给斥候看管后,吕誉带着阮文及大部分甲士假扮成辎重队,带着一半马车向着海定要塞而去。
天黑后不久便赶到了海定要塞西门外。
因为海定要塞西边地势要高于东侧,所以这西门并不算高,也就二丈多些,守卫的军士只有十余人,因为要塞中军士大多集中在东侧防御端木军。
辎重队很快来到西门下,因为阮文是西平军校尉也押送过辎重粮草,与那守门校尉王侃相熟,见到车队前的阮文,便走了过来,笑道:
“阮兄,你这次可迟了些啊?”
第一百二十二回 突袭队顺利入城 吕誉夜定计夺门
海定要塞西门外
听到守门校尉王侃的话。
阮文摊开手神色无奈道:“唉~石泉沟的官道被融雪洪水冲坏了,所以耽搁了不少时辰。”
对面的王侃审视地看了一眼,发现车队马车少了一些,又看到护送之人都是孔武有力之人,疑惑道:
“怎么这次少了一些粮草的马车,伙夫们反到是比之前的精壮不少。”
一旁的阮文拉了拉王侃低声道:“道路难行,我怕误了交割时辰,只得让青壮赶着大部分马车先行,你也知道那些老卒大多蠢笨懒散,就怕误了军中大事。”
这王侃闻言,也知道此时不便多问,忙道:“那你赶紧去城中的后营库房交割吧,省的挨训。”
闻言阮文拍了拍王侃的肩膀笑道:“那行,等后面得空,我们再好好絮叨。”
王侃笑着点了点头,“不醉不归!”
随即王侃转身,挥手让城门的卫兵抬走了拦路的拒马,让开了进城的道路,阮文呼喝着让辎重车队陆续入了城门。
入城后,马车一侧的吕誉一边扶着粮包,一边暗地里四处打量,发现作为西平军防线核心,整个要塞的内部其实并不大,因为其是单纯的军事用途,所以内部并没有普通百姓居住,城中各处都是按照军营的规格布置,到处都是分隔开的座座营垒。
估算城中东西不过数里长,依南山而建,地势西南高,东北低。
辎重车队在条石铺就的街道上前行,因为从西门往城南行走,都是上坡所以速度也不块,在咯吱咯吱的车辙声中,花了小半个时辰,车队才来到了位于城南侧后营的库房。
驻守的后勤官得了通报,很快便来赶来初步清点粮草,一点就发现少了二成,这位姓方的后勤官不悦道:“阮校尉,你这次运送粮草数目不够啊?”
阮文屁颠屁颠地贴过去,一边伸手递过去一个钱袋,一边低声道:“方大人,还请通融一下,另外二成粮草被水阻在半道上,明早一定入库。”
方大人熟练地在袖中掂了掂钱袋,压着嗓子道:“咳嗯~~被水阻了?!那也难怪。行!但最迟不能超过明天午时啊。”
一旁的阮文忙点头恭敬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谢大人通融。”
这后营的库房,作为整个海定要塞的粮草重地,西平军主将马龚是极为重视的,每次运送来的粮草都在后营的辕门处交割,闲杂人等不可入内,吕誉等人只能看着马车被牵入后营,暂时停在库外的草棚中,只待天亮再行清点后搬运入库。
阮文见马车入了后营,笑着对方大人道:“大人,我这帮兄弟累了一天了,能否就近安排个地方暂歇,明日也好帮忙运粮。”
方大人斜着眼扫了瞥了几眼吕誉等人,啧着嘴为难道:“啧啧~~这个不合规矩啊!”
阮文又递送二块银锭,赔笑道:“明一早都得来搬运粮草入库,望方大人体恤,我们人少有个窝棚凑合凑合就行了。”
方大人熟练地将银两放入袖中,正色道:“也是,你们百来人也辛苦一天了。”
说完随手一指粮库外西南角的草棚道:“那边是存放牛马草料的棚子,你们就在哪里歇一夜吧。不要乱跑!”
一听这话,阮文自然欣喜,忙连声谢了。
方大人随意地摆了摆手,施施然地转身迈开步子走了,阮文微笑地看着方大人消失在后营深处,才收了笑脸狠狠啐了口,低声道:“额呸~后面有你好看!”
自古以来,军中文官一向看不起武人,武人又何尝喜欢他们呢!
随后阮文便于吕誉等一众人,来到那座四面漏风的草料棚中,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了些干粮,补充了些水分,便闭目休息起来。
寻了个僻静的角落,阮文又与吕誉低声交流了几句,随后各自散开假装休息。
靠在草垛上的吕誉闭上眼睛,在脑中不断回想着大将军临行前的交代,“入了海顶要塞后,你们寻机夺取东门,得手后便举火为号,我会安排精兵埋伏在东门外,看到信号就会立即进攻。”
所以说:成败就在今夜。
海定要塞的东门作为最为重要的一处关隘口,西平军自然是重兵把守,想要偷袭是不可能的,所以吕誉他们只能强攻,若想成功他们的行动就必须要快,一旦被守军拖住不但无法夺取东门,自己这二百来人还都会交代在这里。
身高九尺的吕誉,能成为端木的副将,靠的可不单单是他出众的武力,他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点:越是越到大事,他越是冷静的可怕,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他明白光靠自己这二百人想要攻击东门的同时,又延迟城中守军的支援是极为困难的,哪怕这些人都是军中最好军士的也不行,他必须想别的办法迟滞城中的援军。
思虑至此,他开始仔细回想入城后,一路行来时观察到的情况,首先整个海定要塞,是坐落在祁连山脉的武山与墩顶山之间的平坦之处,整体地势是西南高、东北低。
而西平军的中军大营就地处海定要塞的中央,其地势相比后营稍低,这是因为存储粮草,需要不易积水较为干燥之处,而后营所在南山一侧地势最高,所以粮草库房都设置这一侧,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拥有城中最高的地势,能不能利用这个最大的优势呢?!
靠在干草上的吕誉猛地张开了双目,然后笼着手起身漫步走到门廊外,寻了一暗处掏出二弟,嘘嘘起来,西北夜寒,热气升腾,随风向而去。因为被南北两座巨大山脉加在中间,海定要塞起风的话,要么是东风要么是西风,现在初春时节,今日起的便是东风。
吕誉抖了抖身子,转身折返草棚,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回到草棚之中,他大仰八叉地躺在干草垛上,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只是一双手有意无意地抓了抓身下的干草。
人跟大多数牲口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初春时节天气乍暖还寒,大多数百姓在酉时就准备睡觉了,迟点的话戌时也基本都歇息了,当然这是大多数情况,军营之中会根据不同的时辰安排军士巡营地,一般是从卯时开始,故俗称点卯巡营。
丑正时,在听清城中更夫的敲更声后,养足精神的吕誉一骨碌从草垛中翻身而起,周边的其他军士随即也快速翻身起来,望风的望风、整理的整理,个个精神抖擞,开始最后的战斗准备。
第一百二十三回 干草车火烧连营 豫州军夜夺坚城 (上)
海定要塞后营的草料棚中。
吕誉快步来到中间的一块空地,八名队正马上默契地靠了过来,众人围成一圈,借着火折子的光芒,他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那是从之前密探手里拿到的一张海定要塞地形图。
扫了一眼众人后,吕誉指着展开的地图一角,“我们在这里-南侧的后营。”
顿了顿,看向右手边一名中年汉子吩咐道:“等下我们分成二队,周林你带刘合、张宝、王忠、朱七五,共计五队人马一百二十人,暗中潜伏到东门处,只要看见中军大营火起立即按计划夺门。”
他之前思虑再三,决定今夜夺东门的同时,火攻西平军中军大营。
被叫做周林的汉子拱手道:“得令!”
“其他人跟我一起,装上十来车干草,推到中军大营的东侧外围点燃,纵火烧营。”
“得令!”
众人很快行动起来,吕誉让阮文跟着自己,虽然牲口都被牵到库房里的牲口棚统一照料,但草料棚外的墙角处还有不少空车,吕誉一声令下,众人开始将干草装满空车,而周林则带着一百来人向着东门摸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草料棚在库房外的犄角处,并不在巡营的线路上,所以吕誉带着手下很快便装满了数十车的干草,此处没有火油,众人只得忍痛将随身皮囊中的酒水,都倒在车上的干草中作为助燃之物。
后营往东门出口的卫兵只有守门的数人,很快便被暗中解决,众人随即推着干草车来到一处高坡,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西平军中军大营,只见无数的火盆点缀在层层叠叠的营垒之中,巡营军士的身影不时从火光中,不时闪现,影影绰绰。
这些装干草的马车都是双轮制式,平时都是直接挂在牛马身上方便运输,此时吕誉让众人将马车两两相连,将把手处用干草结成的草神扎紧,让两辆双轮组成一辆四轮马车。
随着吕誉一声令下,这数十辆干草车被全部点燃,众人猛力一推,就见十余辆燃起大火的干草车从高处顺着斜坡飞驰而下,越来越快,如同数十个流星一般,猛地冲入西平军的中军大营。
西平军的中军大营是一座城中营垒,并没有像野外营垒一般,设置拒马,更不可能到处挖掘堑壕,所以当这数十辆点燃的干草车一路长途无阻,很快撞入营盘之中。
巨大的冲击瞬时就碾过了外围的营帐,在剧烈地抖动与撞击中,这些如火球一般疾驰的干草车猛然碎裂,其内部沾满酒水的干草,瞬间就散成漫天的火花,点燃周遭的帐篷及房舍,一个又一个干草车在营垒中散开,借着东风被点燃的营帐,很快形成一条是数百丈长,数丈宽,且不断吞吐火舌的火墙,远远看去仿佛照亮了城池的半边夜空,无数熟睡的军士葬身火海,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快速奔跑中的吕誉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火攻的威力如此巨大,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但此时他可没有心情隔岸观火,他正带着部下飞快地向东门跑去,沿途任何阻拦的卫兵都被射成了刺猬,他们需要一刻钟左右才能赶到东门,周兴他们应该可以发起夺门的攻击了。
西平军大营中,主将马龚被亲卫喊醒,一听走水的呼号声,他顿时睡意全无,光着脚就跑出了大帐,看着西南边漫天的火光,顿时面色一变。
作为主将,马龚并非无能之辈,几乎在几个呼吸间,他就觉察到了这火起得蹊跷,极有可能是敌袭前的袭扰作战。
他随即想到了最关键的点,猛然一拍大腿,“东门!!不好!快!令左营立即前往东门。”
“得令!”身旁的亲将,扶了扶歪斜的头盔,转身跑向左营。
马龚看着火势极大,心中焦急,转身进帐让亲卫协助披挂整齐,随即出营骑上亲卫牵来的战马,拿起递来的长枪,看着周围的聚拢过来的亲兵,大喝一声:“亲卫队,随我前往东门,其余人马速去救火。”
说完调转马头,驱策自己的坐骑直奔东门而去,他的身后有无数骑兵亲卫紧随,马蹄之声,隆隆不绝,宛若春雷。
与此同时,东门的争夺也陷入焦灼状态,开始时周兴带着一百多人发动的突袭,还是比较顺利,很快就解决了城门附近的卫兵,而且他们惊喜地发现东城门的门洞并没有被堵死,只是增加了些许支撑的横梁。
其实之前已成惊弓之鸟的马龚,在领败军退回海定要塞后,第一时间就令人用砖石堵死了城门洞,但后来豫州军数次攻城无果后,让马龚觉得自己可以寻机偷袭豫州军一下,毕竟之前的金城之战他们败得太惨,若有一场胜利他在自家主子面前也好交代些,所以前日他刚刚令人将门洞的砖石移开了。
周兴带着部下赶紧拆掉了横梁,准备直接打开城门,不过情急之下他们忘记了海定要塞是双层城墙,堵塞外城门的门洞砖石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完,当等他们兴奋地打开内城门,才发现外面还有一道城墙,而且外围城墙上的不少西平军顺着甬道已经聚集到了两道城墙之间,更麻烦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中越来越多的西平军,也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开始向东城墙赶了过来。
很快周兴这百余人便陷入了苦战,正所谓好虎架不住群狼,要不是这些都是精锐之士,估计已经被赶出东门了,即便如此面对越来越多的西平军,战局对豫州军的这支突袭小队,越加不利起来。
暗中数不清的西平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将校的呼喝下正举着如林的枪矛,有序地向他们挤压过来,不时有落单的甲士被乱枪刺死。
就在海定要塞中火起的同时,豫州军大营中枕戈待旦的严遂立即就得到了消息,在他赶到前线时,之前埋伏在东门外的豫州军,已经按照他之前的命令开始了攻城,但急切之间还没有攻破外围城池。
严遂看着不远处,无数举着火把不断冲击外城墙的豫州军,心中也是焦急,吕誉可能已经陷入苦战,只能试试了,随即转身对亲卫道:
“传令,让床弩营速来助战。”
第一百二十四回 干草车火烧连营 豫州军夜夺坚城 (下)
夜色之下,借着东风的鼓噪,整个西平军中军大营的火势越来越大。
到处都是被点着的帐篷、茅舍、以及营垒。此时整个海定要塞中的西平军。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
而在海定要塞的东门内外,早已杀声震天,所有的战斗在双方接触的一瞬间,就陷入极为惨烈的拼死搏杀之中,西平军主将马龚自然明白要塞东门的重要性,故而在此处布置的军士,也是他手上最精锐的存在。
当豫州军埋伏在东门外的数千军士,看到海定要塞火起的同时,就发起了对外城的突击,不过他们都知道,海定要塞只是西平军防线的核心,其外围依然连接了数条城墙、营垒、瞭望塔,这是一整套防御体系,想要一下攻破是不可能的。
即便东门外城此时被周兴的人阻断了城内的援军道路,但外围绵延的城墙连接的瞭望塔及其他驻防的营垒中,他们依然能获得他们给予的一定数量援兵,虽然不能指望有多少,但总归是有的。
所以外城墙的争夺战,绝不可能是碾压式的,必然是你来我往的拼死之战,此时虽然外围的部分城墙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豫州军顺利登城,但此时就言战斗结束还为时尚早,激烈的争夺战才刚刚开始。
就在双方军士,围绕着外城墙的控制权拼死搏杀时,在东门内城的门楼下,西平军聚歼周兴小队的战斗也到关键时刻,就在方阵一步步挤压周兴等人的防线时,突然他们队伍的背后出现一阵混乱,在后面指挥的将校接连被劲弩射下马来,让这些围攻周兴的西平军方阵,顿时变得群龙无首。
就在这个空挡,黑暗中突然杀出一群黑衣人,这些人作战凶猛异常,刚一接触就砍倒了外层的数十名西平军士兵,周兴见状也乘机带人反击出来,在前后夹击之下,终于将这数百名没了指挥的西平军步军方阵杀散。
“吕将军!”两队人汇合后,周兴看请了带队的正是吕誉将军。
浑身浴血的吕誉此时仿佛一座杀神,他的脸上也满是鲜血,已经分不是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但他的一双虎目此刻神光尽放,杀意浓浓,让对面的周兴看了不由得心中一震。
“情况如何?”吕誉也不废话直接询问道。
“禀将军,我们拆开了东城门的内门,但外门还在西平军手里,而且刚刚探查的兄弟回报,外门门洞仍有不少砖石堵门。”周兴喘了口粗气回复道。
吕誉侧耳听了听外城墙传来喊杀之声,虎目微微一眯,狠声道:“我带五十人守在此处,你带其余的人从背后突袭外城守卫的西平军,而后领军速来内门处支援。”
周兴一听忙道:“将军,我来守,你带人先去外城。”
闻言吕誉沉声道,“尊令而行。”
队正周兴也曾是吕誉的亲兵,知道自家将军的脾性,只得倒提朴刀,单膝跪地,“得令!”
吩咐完毕后,吕誉将自己带的那队人留下五十,其余都调拨给了周兴。
随即吕誉便将人手都集中到了东门的内门洞处,将周围的拒马以及横梁堆成剑形防御阵线,这样的阵型可以在防御内城西平军冲击的同时,保证外面豫州军随后的攻击路线不被阻碍。
趁着战斗的间隙,吕誉看着身边的五十名老兄弟,将怀中的仅存的半囊酒取了出来,大声道:
“誓与诸位兄弟,同生共死!”
说完喝了一口酒后,就将酒囊递给身边的兄弟,
“喝~”
众人一人一口,喝完皆大声喝道:“好酒!”
远处的轰隆声越来越响,大地开始微微震颤,在城中冲天的火光下,无数骑兵正从西沿着笔直的街道,向着东门冲杀而来,起伏不断,连绵不绝。
“来的到挺快!”吕誉瞥了一眼远处冲来的西平骑军,不屑的冷笑一声道。
这大队骑兵的领军将领正是西平军主将马龚,不过此时他都快气疯了,沿途遇到被吕誉杀退的西平军败军,他也毫不留情,直接斩杀。
然后不断聚拢周围赶来的其他骑兵,很快便汇聚成三千人多人的骑兵大队,简单的发布军令后,便领着大军向东门杀了过来,他要彻底碾碎那些偷袭自己的老鼠,毫不留情,绝无怜悯。
而吕誉则带着五十名老卒,在拒马及横梁组成的障碍后,又组成步军方阵,以吕誉为核心长枪方盾高举,在他们的眼中远处的无数骑兵越来越近,如同吞噬一切的恶鬼一般猛扑过来。
海定要塞外,
床弩营的数十名军士,已经在一处高岗处摆好了八架床弩,调整好角度后,力士转动滚轴,将三弩弓拉满,八柄踏橛箭也很快被安放到位,同样在箭后拖着牛皮筋与麻绳混合拧成的绳索。
豫州军主将严遂,就立在床弩一侧不远处,不时观察着床弩营的行动,不同于之前在蚂蚁山悬崖渗透时所使用的踏橛箭,这八架床弩上踏橛箭后系的绳索要长很多,而且在八架床弩后三丈处,各立着一件用数架云梯组合成的,没有顶棚的坚固高塔,估摸着高度怕是有近五丈,那绳索的末端一部分就挂在高塔上面。
这就是床弩营监官在严遂的建议下,利用踏橛箭构建的新攻城组合,但这种方略只能出奇兵突袭,不便在正面战场使用。
随着一声令下,就闻咻咻数声~
八柄踏橛箭拖着长长的绳索,从高岗之上飞射海定要塞的城墙,奇怪的是踏橛箭的轨迹直接越过了稍矮的外城墙,然后狠狠扎在内城的墙壁上,随后就见八架云梯上的军士拿踏橛箭绳索的后半段,挂在云梯顶部的滚轮上后迅速下滑,很快八条从云梯连接到内城的绳索被拉了起来,形成八条溜索。
将绳索绑牢的同时,八队身背着圆盾腰挂战刀的军士,身手敏捷地开始攀爬云梯,然后利用云梯与内城的高度差,快速滑向内城,直接越过了交战中外城墙进入两层城墙之间。
一个接着一个,一队接着一队,越来越多的豫州军顺着滑索溜进内城墙下,西平军的弓箭手也开始拦截射击,不时有被射中的豫州军从绳索上掉落,跌入其下无尽的黑暗中。
第一百二十五回 马龚命丧海定城 关山精骑取厦都
但借着夜色的掩护,越来越多的军士顺利滑到内城墙下,
这些军士落地后迅速整队,组成数个盾兵方阵顶着箭雨,开始向着内外城门口方向杀去,此时两道城墙间的西平军,大多被调往城墙上防御豫州军的攻击,这些军士很快便杀到了城门洞下,他们得到军令是打开城门放骑军入城。
东城门外数百丈的豫州军北大营外,端木云铎带领的二万关山精骑已经蓄势待发,战马不安地在原地打着响鼻,无数战马呼出的热气,让整队骑军被包裹在淡淡的迷雾之中,寂静中蕴含无尽的杀机,这是潜伏暗夜中伺机而动的凶兽。
周兴带着部下从背后突袭外城的守军,协助豫州军占领东门的外城楼,随着越来越多的豫州军登上城楼墙,汇集成方阵开始向内城门攻击,周兴眼见外城墙已然拿下,赶忙领着援军往内城门赶去。
下到两座城门间的空地,夹墙与甬道中到处都是尸体,外城门洞的砖石已经快被搬运一空,周兴知道不多时这外城门也将被打开,到时关山精骑就会如潮水般涌入海定要塞。
周兴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他只想赶紧支援自己的将军。
借着城内的火光,他远远就看到依旧敞开的内城门,心中一喜,内城门没有关闭,就预示着自家将军带人守住了城门,待靠近一看,门洞内外满地的死尸,有人的也有马的,他翻看了好几具黑衣人的尸体,都是正面中箭或者被长枪刺死,显然这些突袭队的军士没有一个在战斗中退缩,在他们的拼死搏杀下,门口周围倒下的更多是西平军的兵马。
穿过门洞,他发现眼前的尸体更多,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周兴踩着血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到处都是燃烧营垒、瞭望塔,火光闪烁中,他赫然发现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坐立在一堆尸骸中,一动不动,他的一颗心猛然沉到了心底,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夺眶而出。
战马的轰隆隆从身后传来,在他的两边无数关山精骑正蜂拥入城,绕过周兴冲向城中慌乱的敌军,周围的西平军见大队骑兵冲入城池,都明白海定要塞完了,顿时舍弃兵器,作鸟兽散。
此时周兴的眼里,只有那高大的身影,周围的一切他都不再关心。
“吕将军!!”
周兴突然大叫着冲了过去,一个不小心被血水滑到,他甩开身边过来搀扶军士,步履蹒跚地向着尸堆上爬去,很快见到了浑身浴血的吕誉,此刻的他如同血筑的丰碑一般,伫立在尸堆的最高处。
周兴双膝跪地猛地抱住吕誉,心中悲苦,浑身战栗。
“将军啊!!将军啊!!属下来迟了啊。”
周遭的幸存的军士无不黯然落泪,吕誉带着他们数日奔波,拼死完成了军令,但此时他自己却折戟在此,夜风呼啸,他身上的血以被吹干,结成了厚厚的血块,如同暗色的铠甲一般。
就在周兴痛哭之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别摇了~~老子还没死!”
虽然微弱但周兴立即止住了哭声,不可思议地看着吕誉,一时间难以置信。
一身血色铠甲的吕誉,艰难地露出一口大白牙,努力笑道:“周兴你是慢了点,要不是大将军令人滑索入城前来救援,恐怕老子今晚就真得挂这了。”
话说当吕誉带着五十死士,拼死抵抗西平军的攻击,但面对三千精骑的猛攻根本就是螳臂当车,激烈的战斗中,吕誉瞥见了西平军临前指挥的一员将领,吕誉并不知道他就是西平军主将马龚,但他眼见自己必死无疑,决定怎么地也要拉个当官地给自己垫背,所以带着最后活着的十来人突然发起了反突击,凭借着自身的好身手及拼命劲,激战中吕誉竟用一节断矛飞投,拿下了那员战将的性命,随着主将马龚的尸体跌落下马,城门口的战局有一瞬间几乎静止了。
随即马龚的亲卫们便指挥所有西平军,不要命的围攻他们几人,完全忘记了马龚带他们来的任务是:夺回东城门,就在吕誉以为准备慨然赴死的最后一刻,滑索进城就奔向城门的豫州军,终于杀到了内城门,此时失去主将的西平军已士气尽丧,看着大队豫州军杀进内城,也不在攻击吕誉,丢了兵器便转身四散逃命去了。
五十来人也只有吕誉一个侥幸活了性命,但已然受伤颇重。
随着越来越多的关山精骑杀入海定要塞,西平军最后的抵抗也如夏日的残雪般瞬间消融不见,端木云鷟带着二万骑军一路追杀西平残军,出了海定要塞,疾驰过旷野,直至厦都城。
而得到消息的西平郡守马青川,惊恐之下只带着一千精骑放弃了厦都城,向北便的雍州武威而去。
而此时精锐尽失的厦都城,根本无力抵抗二万气势汹汹的关山精兵,只得开城投降,端木云鷟留下五千人马驻守厦都城,自领一万多骑兵继续追击马青川,第二日傍晚,严遂带领的大军主力也赶到了厦都城,随后豫州军大军便在厦都城外驻扎下来,并派快马给远在金城的中刘彻报信。
数日后,海定大捷的消息传到了金城。
在节度使府中处理公务的刘彻,闻听消息喜不自胜,“西平一战后,晋州已经尽入我手。严遂与端木云鷟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当赏,当赏!”
随后便从金城府库及商家调拨采购了大批牛羊肉及酒水,亲自带着一万龙骁军护送军资粮草,前往厦都城,他要亲自犒赏三军,褒奖此次海定大捷的有功将领。
龙兴四年春正
大西北的西平郡在惊蛰时节下了一场小雪,但在这高原之地并不稀奇。
雪后晴空如洗,蔚蓝且深远,如同美人的眼瞳一般,剔透明亮。
晴空之下,一队披着黑色斗篷的骑兵正在旷野中奔走,薄薄的积雪因为震动从灌木或者草叶上掉下,落入其下融进土中,消失不见,露出高傲的绿叶迎向灿烂且温暖的阳光。
远处绵延的群山从最上方的白色到中间的灰色,再到下方的绿色,层次分明,层层叠叠的群山处处透着难言的苍茫气息,亘古既有,绵延不绝。
第一百二十六回 刘彻亲临厦都城 西平郡兵威雍州
厦都城外
那队骑兵在一处高岗上停下,一个稍显单薄的身影从战马上一跃而下,面对眼前无尽的群山,呵气成雾,迈起步子沿着山岗的山脊向不远处的一块巨石走去,他的身后数个高大的身影紧紧相随,其他骑兵则机警地散开,护卫在一旁,注视着周遭的一切活物。
天边的高山隐藏在皑皑白雪之下,山峰云雾缭绕,山脉延伸到未知的远处,神秘且强大,见惯了江南山水的婉约,西北群山的雄壮与豪迈,给刘彻完全不同的感受,这是最原始,最浑厚的美景,远处白雪皑皑的群山积淀了无数岁月,曾经沧海桑田,俯瞰人间风起云散。
来到巨石上的刘彻搓了搓手,并跺了跺脚,将鹿皮靴上的残雪抖落。
山岗上的风既然很冷,但已经能感觉到时来自东方的湿冷气味,而并非冬季那干冷如同刀子般的凌冽寒风。铁牛寸步不离地站在他身后三尺处,每当看到那雄壮如牛的身影,刘彻的内心总会感觉到莫名的平静。
另一边是二名将领,一高一矮,一位留着短胡茬略显邋遢,一位身着银甲神情严肃。
刘彻笑着看了两人,严遂与端木云鷟是两名完全不同的风格的将领,严遂沉稳干练,端木云鷟勇猛果决。这次刘彻亲自从金城赶来厦都有几个目的,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便是褒奖自己的这两员将领。
不到十天拿下西平郡,让豫州军的兵峰直至雍州武威,此次严遂与端木云鷟的表现让刘彻甚感欣慰,这次他们干的的确不错,不但拿下了西平军,将战线直接顶在晋州与雍州的边界,同时七万大军的损失微乎其微,这为刘彻下一步攻略雍州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不远处群山间的谷底中,一座城池矗立其间,,并不算巍峨的城池与背后的群山融为了一体,那便是西平郡治所厦都城。
厦都城处于灵水的上游,自三皇五帝开始便有人类在此休养生息,后来发展成为古羌人与北戎人的发源地之一,前秦为抵御高原蛮人的劫掠,历时数十年在此建城,并迁徙大量汉人到此,千年来,岁月更迭,一代代繁衍生息,世代守护者汉人的西部疆域,这里生活的汉人早已适应了这高原多变的气候。
城南是绵延千里的高原群山,哪里是高原吐蕃人的地盘,无数岁月以来,这些高山人一次次劫掠陇西周边的汉人,当中原王朝强大时才会稍作收敛,但依然是西南边境的最大的安全隐患。
刘彻看过地图,知道城西便是有名的海湖,听说哪里波光千里,如同一块碧蓝的翡翠镶嵌在厦都城的西面,湖边草场丰美,是一块难得的养马牧羊之地,遍地的碧绿嫩草犹如凝固的碧脂,当年为了能拥有这块丰饶之地,无数汉家男儿埋骨青山碧水之间,他们的灵魂不时徜徉在那些山谷与湖水之畔。
刘彻此行除了褒奖三军,另一个目的就是他要亲自布置关于启用西平郡山丹马场的相关事务,为此他将安排部分狼卫直接管理马场。
山丹马场在厦都城东北数百里的祁连山北麓,本是北戎人的领地,曾几何时,强大的北戎部落的数万骑兵无数次东进劫掠灵州、甚至远到千里之外的关中之地也未能幸免,就是因为他们有凭借着无数的上等战马。
山丹马场丰饶广阔的牧场,牧养了数不清的上等军马,自前秦至大周王朝,自从前汉从北戎手中夺得这块牧场,无数岁月以来他为中原王朝提供了数不尽的战马,成为中原骑兵战马最重要的来源地。其产出的战马数量也远超其他几个陇西及漠北的军马场,而战马是一种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
刘彻已经决定在盐铁官营的基础上,再加上军马,所以他才如此重视山丹马场,这将是以后建立强大骑兵军团最重要的依仗。
刘彻询问了严遂等将领关于海定要塞争夺战的相关细节,对于严遂活用床弩营的作法极为赞赏,并肯定了这种开创新的战法,决定让返回庆阳后,就让军卫署就单独成立一支使用床弩及其他攻城器械的军团做出探索,同时对于端木云鷟对战机的把握也给予一定的认可。
在了解到端木军将领吕誉在要塞战斗中的优秀表现,刘彻也给予足够的重视,随即召见了吕誉,经过半个多月的修养,吕誉已经大体康复,只是因为亏了气血,面色稍显苍白。刘彻询问了他的康复情况,并嘱咐自己随行的军医在诊治一番,确保不会有疏漏的地方,随后刘彻便让亲卫将吕誉送回他的营帐歇息,短暂的交流并非一无所获,刘彻在这名年轻的将领眼中读到许多信息,这就足够了。
在见过这位年轻将领后,刘彻单独与端木云鷟深谈了一次,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是此后端木将军的亲卫发现,自家将军眉宇间的严肃之色淡了,神情也比往日轻松了许多。
端木得到了一句来自主公刘彻的许诺,许多年后,作为亲王的端木云鷟在王府的庭院中,听到了太祖皇帝在长安驾崩的消息,这位跟随太祖帝打下偌大帝国,被封为疏0勒亲王的外姓第一王,当夜也在自己伊利王府的暖室中安详离去,所有的秘密也随之深埋与黄沙之下。
刘彻这次带来的丰厚犒赏,在一万龙骁军的押送下顺利送达了西平城,随后很快便分发给了三军将士,满满四百十大车的军资粮草中,有最丰美的羊牛肉,最烈的高粱酒,以及今春第一批盐铁换来的军饷,沉甸甸的白银是对将士们最好的犒赏之一。
数万将士在厦都城外的大营与刘彻等将领们同欢共饮,大军这月余的辛劳,在那一夜都消融在酒水及驱寒的羊汤之中,但欢聚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刘彻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他需要尽快返回庆阳。
随后刘彻让严遂与端木云鷟继续驻守西平郡,随时关注雍州军的动向,等筹集足够的军粮辎重后,在做下一步打算,刘彻并不准备给雍州军喘息之机。在安排完西平郡的相关事务后,刘彻在龙骁军的护送下返回庆阳城,同行的人员中有数名年轻将领,其中就包括吕誉。
第一百二十七回 占晋州养精蓄锐 整吏治任重道远
在西平郡的数日,在安排好郡府军政方略的同时,刘彻也下令将西平郡的部分官员及富商豪绅,一并迁往庆阳,海定大捷之后,西平郡囤积粮草足够数万豫州军数月用度,这些乡绅富豪的产业大部被刘彻以适当的价钱购买,其中就有大量粮食,这样等到了今夏时节,去岁的冬麦也该上市了,到时大军用度就可以正常供给。
北边也传来的消息,雍州军开始向武威城集结,而且雍州节度使向西平郡派出密使,言明双方罢兵,并将破坏两军关系的责任推给了武威将军纪云威,愿意赔付端木军的损失。
刘彻给前往谈判的使者的指示是:可以谈,拖一段时间,为大军留下准备时间。
另外一件事情,刘彻也比较关注,那就是伤亡将士的抚恤,在金城之战后,相关的工作已经开展,后续的抚恤金发放事务也已经逐步展开。
其中战没的大部分将士骨灰,将被分批带回各自的家乡中,端木军及金城军的将士大多是晋州人士,所以骨灰直接送还其亲族,并一同给予了丰厚的抚恤,虽然这些银两并不能拂去亲族失去亲人的痛苦,但多少能保障他们后续生活,基本的温饱无虞。
而豫州军战没者的骨灰,都被带回庆阳城的豫州军大营妥善保管,他们将跟随豫州军一起,在未来的某日重回远在豫州的家乡,这是刘彻对所有豫州军将士许下的承诺。
记录豫州阵亡将士的名册,也被交给刘彻身边的亲卫保管,这些人原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现在只余下名册上短短的数句话语,而他们曾经强壮的身躯,此时也化为骨灰罐中的一捧尘土。
战争的残酷在于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有无数的生命被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且其中绝大多数人什么都不会留下,最多只是后世史学家正在史书传记中,留下的寥寥几句,而每一句的背后都是尸山血海,累累白骨。
刘彻的马车在一万龙骁军的护卫下,行走在厦都城前往金城的官道上,这条官道是在前秦王朝所修直道的基础上,重新扩建修缮的,历经无数岁月,依然坚固异常,承载着巨大的经济与军事作用,关于直道的修建的高超技艺,早已随着无数王朝的更迭,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只余下恢弘的遗迹让后人不由得赞叹先人的伟大壮举。
而这样的遗迹在西北苍茫之地,也并不少见,如那绵延万里的长城,刘彻曾在凤凰城瞥见其一线真容,不可否认,前秦王朝哪位开国之君的眼光之深远,远比后世绝大多数帝王看得更远,也做得更好。
刘彻轻轻掀开车窗,整支队伍正向金城的方向前行。
落日长河,绵延十余里的骑军大队,沿着官道向东缓缓而行,如同一条黑龙盘桓在群山之间,在夕阳的余晖中,宛若在金色流淌的河水中前行,与那长长的直道一起在群山之间若隐若现,延伸到无尽的远处,哪里通向何处?也许可知,又或许永远没人知道。
刘彻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条路注定艰辛无比,很多人未必能见到尽头的景象,但他们每一个人的付出,都会让整个队伍走得更远更稳。
龙兴四年春
四月十六
经过一月多月的旅途,刘彻在二万大军的护送下返回了庆阳城,自二月初八发动晋州战役,历经凤凰堡之战,金城之战,直至海定大捷,三次大的战斗,到了三月底,豫州与端木联军历时近二个月完成了对晋州大部分地区的掌控。
端木军的两万主力关山精骑与一万金城步军,加上豫州军自身的三万多兵力,共计近七万人马,现在驻守在西平郡古浪一线,居高临下虎视雍州重镇武威。
另有一万金城军与一万豫州军及一万端木军,合计三万驻守金城及周边郡府。
此次刘彻带回庆阳的除了一万龙骁军,还有各由五千金城军及端木军组成的一万步军,这可是刘彻挑选的精兵,后续会慢慢充入自己的近卫军,当然这也是安抚两方势力的一个策略。
随同大军同行的还有金城及西平郡的部分归降的官员及其家眷,另有部分的豪绅富商近万人,加上护送大军总计三万余人,正是因为随行的亲眷家属较多,整个队伍花了小半个月才返回庆阳城。
钟海及郑炎林等留守官员都赶到南门迎接大军,这次晋州的大胜也让庆阳城上下都充满了喜气。
因为随行有近万晋州各地富商及官员的亲眷族人,这些人员都需要安置在庆阳城中,刘彻已经提前通知了留守的郑炎林,老郑不愧是内政的好手,将庆阳城中西南角的大片荒地全部征用,征调全城的工匠及部分军士在那里建设房舍,加上城中原来很多富商豪绅废弃的宅邸,勉强将安置好了这一万多人,虽然整个庆阳城变得更加拥挤,但也更加的热闹起来,大量富商官员的迁入带来了许多商机,让庆阳城的人口突破十万,可以说现在的庆阳可是大西北最繁华最热闹的所在了。
返回庆阳郡府后,刘彻将这地带回的如吕誉一般在战斗表现优异的将领,全都调拨近了军卫署,并让军卫署与这些将领一起,复盘这次晋州一系列战役的全部过程,探讨豫州军及对手在此役中的得与失,并要求他们完整地提交一份战役的总纲,这个将作为整个军卫署当前的一项主要任务之一。
本来郑炎林准备举行一场庆功宴,但刘彻否决了这个提议,虽然此役大胜,但后续的事情更多更繁杂,太多事情需要处理,此时刘彻并不浪费银两在这些华而不实的事务上。
另外刘彻交代郑炎林要确保,迁徙到庆阳城的官员及豪绅等基本的生活能得到满足。在刘彻看来迁徙这些晋州当地的豪族富商是必需的,他们在当地经营数代,各方利益盘根错节,若他们有意阻挠刘彻的土地及税赋新政,那将会成为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刘彻可不想那些无数将士用命拼来的胜利果实,最后变成为他人做的嫁衣。而且随着豫州军掌控区域的扩大,一些隐藏的危险也渐渐显露出来,而这一切都需要刘彻小心应对,错一步不但可能前功尽弃,甚至让自己深陷万丈深渊。
豫州军的前路依然是漫漫征程,大意不得。
第一百二十八回 庆阳外巡查麦田 为百姓严格吏治
四月的庆阳城已经温暖许多,城外的六盘山草木繁盛,春意盎然,远处的群山像两道巨大的墨色城墙,护卫在庆阳城的东西两侧,山脉间的幽谷中流淌着潺潺的溪水,那是从浦水开渠引来的甘泉,用以浇灌庆阳城周边的大片良田,去岁种下的冬麦涨势极好,麦苗已经有一尺来高,到处都一片片整齐的麦田,清风徐来,吹起麦浪翻滚,带着淡淡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春日的阳光暖暖的,将大地从蛰伏的冬雪中逐步唤醒。
庆阳城西南外的郊野,在修复一新的长长官道两边,去岁复垦的大片麦田,整齐的犹如棋盘,遥望广袤的麦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巍峨的山脚,与那六盘山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山水一色,美不胜收,墨绿的色彩让大片的麦田更显深厚的生机。
在城西南的一大块麦田中,一行人正行走田埂上,或高或低,当首一人叉腰站定,春风吹的衣袂飞舞,他看着翻滚的麦浪,沉声道:
“连连麦浪摇空阔,挺挺松幢暝寒。既然寒意已去,暖春已来,今夏的收成可期。”
其身侧的一名青衣官员应道:“去冬的雪下的虽不多,但元宵节前后下了一场春雪,麦子的长势都是极好,不但是安平郡,弘农郡的情况也不错,未来几个月只要老天爷不折腾,今年冬麦丰收便无虞了。”
闻言刘彻蹲下抓了把麦田的泥土,捏了捏,带着些许水性,即不干也不算湿,“炎林,你怎么看这田地的打理?”
青衣官员愣了愣,思索一下回道:“主公,田间管理之事,属下不甚了解,都是专门的农藉百姓去做,若主公觉得有不妥之处,我当立即着人改正。”
刘彻将捏碎的土块撒回田间,拍了拍手,“不用,我就问问。”
说完看着远方,风吹起发髻目光坚定。
作为最早跟随刘彻的心腹之人,郑炎林知道自己主公这句问话,并非字面上理解这么简单,今日上午,自己刚刚提交了最近数月,审查到的贪污官员名单,下午主公便召他同来郊外巡查良田,主公此问是否与此事相关。
不多时,郑炎林沉吟道:“主公,属下虽不懂田间耕种之术,但想来耕田也定要因地施肥,细心打理田间,清理杂草才好。”
“细心打理当然是好的,但这地里依然会长杂草,一茬一茬的清理,又一茬一茬的冒出来。”
“是啊,杂草跟麦苗抢肥抢水,自己长的又高又大却只能用来烧火,清又清不干净。”
刘彻遥望这这片沃土,“这地里不但适合麦子生长,也适合这些杂草。”顿了顿,叹了口气,
“这也许就是天道吧,但杂草就是杂草,有就必须清理掉,虽然这是一个长期的事务,有时甚至会误伤了麦苗,但从长远看对整个麦田是有益的。”
“属下明白了。”郑炎林拱手道。
“贪婪是人性,人与生俱来的,如果没有法度去制约,我们终将被自己的贪婪所吞噬。自今日起,廉政司可以直接向郡府内院呈送相关公文,我会让墨云轩协助办事。”
郑炎林心中一惊,主公这意思是以后官员贪腐这块事务他要亲自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忙跪地道:“主公,属下若有疏漏之处,望请责罚。”
刘彻闻言一愣,恍然就明白郑炎林误会了,一边扶起他一边微笑道:“你啊,廉政司依然是归你管,若是遇到阻碍,你可以直接向我呈报。”
“诺~”郑炎林忙起身拱手。
刘彻点了点头,“成韬那家伙最近都在忙什么?回来好几天没看到他人影。”
跟在身后的郑炎林忙道:“回主公,成大人这几个月都在郡府各城奔波,统计各个货栈及货场的详情,因为晋州也开始逐步交割相关事务,所以他在外面的时间就更多了。”
“地盘大了,我们反倒更缺人手了。”刘彻喃喃道。
成韬作为财贸署的一把手,为了给豫州军广开财源,不停领着衙门的官吏,在周围几个郡府查访,搜集整理相关的货栈及商行的信息,现在随着领地不断扩大,只有作为专研算术的成韬,处理此事方能事无巨细,紧紧有条。
要知道,若要推行刘彻之前与其谈论的商税,摸清商行与货栈是最基本的工作,等同于收田赋需要清查田亩,这么重要的事情,成韬若不亲自清查,是如何也放不心的。他知道早一日查清各个郡府大的商行信息,后期推行商税就更能制定有效的尺度,确保商税能正常收取。
作为豫州军的主公,刘彻并不是没想过搜罗人才,但要知道在这西北之地民风彪悍,虽强兵猛将辈出,但这文风的确远不及中原之地,这也造成了刘彻手上能拿得出手的内政治理人才奇缺。
而且初来乍到,刘彻目前的重心是保证军事实力的稳固与提升,选拔人才的事情,估计需要完成对雍州的控制后,才能逐步展开,此事涉及极广,他不得不深思熟虑。
此外,刘彻将晋州的官商大族都迁到庆阳,除了防备地方豪绅阻挠新政,及便于掌控这些地头蛇以外,也有想从中寻找有能力的人提拔为己所用,但从忠诚度来看,他更倾向于提拔跟随自己跋涉万里的豫州及荆南学子,只是目前从豫州带来的学子,大都在各个郡府县府磨练中,没有三年五载难当大任。
现在刘彻手下的文官架构,依然是以少数的心腹能人为核心,豫州门阀子弟为骨干,当地胥吏为枝叶,因为核心的人才太少,很多政令在偏远地区推行都比较慢,这种情况在获得晋州后更为突出。
不说别的,即便除去端木家族的领地,光金城周边府县及西平郡就需要数百名中层官吏,这着实让刘彻比较头疼,好在之前急调了部分安平郡的官吏,勉强在几个主要地区开始推行新政,偏远地区只能先放一放了。
当下大周王朝的时局日渐糜烂,很多着急的事情要想做成的话,就更急不得,因为时间太过紧迫,豫州军的对手根本不会给你机会推到重来。虽然前途艰难但豫州军总的发展趋势还是向好的,哪怕当前时局变化莫测,远方的道路也迷雾重重,但迷雾终将散去,光明必将到来。
第一百二十九回 傲视群雄唯我尊 九州百姓苦难言
龙兴四年春
四月的西湖之畔,春光明媚,杨柳依依,游船画舫畅游湖上,苏堤之上更是游人如织,才子佳人,结伴而行,两边各色特色食铺林立,撑起的酒旗迎风朵朵。
正所谓:
西湖风景开图画,墨客骚人入咏嗟。
扇底龙鱼吹日影,镜中莺燕老年华。
苏堤上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得热闹非凡,现在的杭州城已成为大周王朝,重要的政治经济中心之一,虽然与长安的朝廷形成两套官员的班底,但随着杨阀的日益强大,杭州朝廷的权威也逐渐得到了天下门阀的认可,天下人逐渐开始淡忘龟缩在关中一隅的那班老臣子。
在西湖西南依山傍水之处有一处秀美之地,那里曾是大周王朝皇帝的一处行宫,自从兰陵王登基后便迁至此居住,原来的行宫无论是规格还是礼制,都不符合王朝皇宫的格局与气度。
所以为了彰显帝皇威仪,龙兴三年夏,诚王李亨便领旨扩建西湖行宫,土木工程极为浩大,在原行宫的基础上东西南北都各自拓展了数里,周围大片土地都被朝廷征用,搬迁的百姓就有数万人,据说有为了修建新的宫城,十余万从天下各州府征调而来的匠人,日夜不停地修建宫城中的各种殿宇楼阁。
至于这位新帝,听说自前年的上林驿之变后,陛下就极少上朝终日深居行宫,坊中传闻是那日受了惊吓又因中毒留了后遗症,染了痛风的毛病,平日里除了大朝会其他时候极少露面,朝堂之上全由诚王做主,若不是行宫外驻守的大量禁卫军,杭州的百姓都快忘记了,那行宫住着的是大周王朝的皇帝陛下。
整个龙兴三年,杨阀李亨也没有闲着,在追讨豫州军的同时,数十万扬州军在中原各地频繁调动,攻伐任何反抗势力。同时杨阀不断消化的新占领地,为了完全掌控各个州府,杨阀对各地门阀的军队进行了多次整编与裁撤,不断削弱政敌力量强化自身实力,凭借江南庞大的税赋,不断扩张扬州军的军力,在完成对青州军、云州军的整合后,诚王李亨的实力更是急速膨胀。
截至龙兴四年,扬阀已经占据了云州、豫州、荆州大部,灵州、益州也有一部分地区落入其掌控,加上扬州本身就是鱼米之乡,整个九州最富饶之地,已有十之六七尽入诚王李亨之手。
扬州军也膨胀成为强大战争机器,拥有步军六十万,骑军三十万,水军三十万,总计一百二十万大军,成为了中原最强的势力,当之无愧的王者,其麾下更是猛将如云,整个中原大地几乎完全笼罩在杨阀势力的阴影中。
在中原之地仅剩的荆北半壁的荆州刺史张文忠,在对杨阀势力的惊惧中,没能熬过龙兴三年的寒冬,失去主心骨的荆州军内部不断争权夺利,互相攻伐,整个荆北也乱成了一锅粥。
在如此局势之下,被一旁虎视眈眈的杨阀吞并,看来只是时间问题,
豫州门阀大部都已经臣服诚王李亨,只有洛阳门阀依仗虎关天险,勉强维持一定程度的自立,不过随着杨阀势力的日益增长,这些门阀世家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不少门阀已经暗中联系关中朝廷,想要依仗两家合力避免被杨阀吞并的厄运,本着唇亡齿寒的想法,关中势力不得不给予一定的支持,勉强让双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在北方,灵州节度使在刘彻的财力支援下,依靠西北的地利与杨阀在豫州西部康城一线对峙,暂时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而此时关外的辽东地区,已经完全落入了回纥部落的手中,不同于以往的劫掠,这次回纥部落在辽东攻城略地,并大量迁入草原人,辽东地区已经被其完全掌控。
第一次在坚城中度过一个温暖冬季的草原人,大部分再也不想回到苦寒的漠北草原。包括大量的叶户贵族们,整个回纥部落在谭三郎的谋划下,逐步转变成半游牧半定居的强大割据势力。
杭州诚王府,
防守严密的书房中,诚王李亨正在与首席谋士商议着下一步的战略攻击方向:
江南目前皆在杨阀之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慢慢消化夺取的新领地,到时候荆州豫州大部都将彻底被李亨掌控,而北边佣兵三十万的灵州阀,依仗着康城防线与扬州军对峙,数次试探性进攻都无功而返。
康城一线不同于别处,大周王朝为了防备草原人的南下,历经数代精心打造了一整套完善的防御体系,坚固的要塞,绵延的长城,数不尽的烽燧。想从这里突入灵州极为困难,所以原先诚王的方略是从派大军走漠北草原,绕过康城一线从背后突袭灵州。
然后从黄土高原挥军南下,夺取大周王朝最后的地盘-关中平原,到那时,没有任何依仗的洛阳一线,也就只能彻底归顺杨阀。最后让长江的三十万水军沿江西进,再派大军出关中入汉中兵临剑阁,到那时益州也将不可避免地沦陷。
至于西北之地的门阀势力,在杨阀看来各个孱弱无比,跟拥军百万的扬州相比,根本入不得眼。占据中原的扬阀自然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鼓而下。
这就是杨阀统一九州的大方略,但是回纥人的入侵彻底打乱了诚王李亨的方略。
当下他们必须先夺回辽东,才能继续执行之前的计划。
自匈奴被前汉驱逐后的数百年来,草原人除了偶尔的劫掠边境再也不敢南下牧马,这次草原人趁着中原大乱夺取了辽东,显然是对中原汉人一次挑衅,作为皇帝陛下重臣的李亨,决定给草原人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再也不敢再窥视中原之地。
很快扬州军就是开始密集调动军力,不但江南及江北大营调动频繁,云州大都督李式也得到军令,大量野战军团从康城一线被抽调回平城整训,各州府也开始抽调民夫向北方运送粮草辎重。
连连的战乱已经让中原百姓苦不堪言,无穷无尽的征调也让许多百姓家破人亡,官府豪绅更是借机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光各种摊派的苛捐杂税就多达百种,搜刮民脂民膏已经到了刮地三尺的程度,一时间中原大地哀嚎遍野,不少州府接连爆发流民暴动,都被官府以武力强势镇压。
但是暴力镇压只能暂时抑制天下人的躁动,平静的河流下早已暗流涌动,反抗的力量在缓慢而坚定地积蓄实力,等待最佳的时机。
第一百三十回 扬州军挥师北上 长安皇宫有客来
龙兴四年春末
诚王李亨奉诏遣大军北伐回纥部落,准备收复关外辽东诸郡的失地,以彰显我天朝国威。
四月十二,杭州城外,旭日东升,江南的烟雨稍稍停歇,乡野间薄雾环绕,百鸟在林中齐鸣,朝阳如金色的圆盘从东方升起,驱散迷雾与暗夜,西南的山川秀美异常,春光无限,此时也正是山花烂漫的时节,一片片的姹紫嫣红,一处处的芳草摇曳,处处皆美景,双目不胜收。
这几年为了均衡军中势力,更确切地说是为削弱以李式为首的江北通州大营实力,杨阀在苏州设置了江南大营,将近些年训练的精锐将士二十余万屯驻在此,江南大营的大都督正是诚王世子李坤。
此时江南大营的大校场中,一片肃杀之气,十万精锐扬州军分列数十个方阵站立其中,前方皆是步军方阵,长枪如林,红缨飘荡,战盔映照红日,发出淡淡的光芒,其后的方阵一个接着一个,远远的则是十余个骑军方阵,黑压压的一片,战马低鸣,骑士威武,长塑上的红带迎风飞扬。
点将台上,身着莽服的诚王李亨红光满面,当众宣布了皇帝陛下的诏令,随后将大将军的印信,交给了一身戎装的诚王世子李坤,在金甲金盔的衬托下李坤英气逼人,好不威武,双手接过大将军印时,面上不觉流露激动之色。
这是他数年来第一次领军出征,作为诚王李亨最喜爱的世子殿下,这些年李坤终日跟随父亲身边,熟悉朝堂的各类事务,李亨是将世子李坤,作为自己大业的继承人来培养,但下面的官员都知道,论能力二世子李式才是三位公子中最为出色的,而且数次北伐李式已经在军中积累的极高的威望。
这点诚王李亨并非没有觉察到,但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运作得当,军中威望的积累对李坤来说并非难事,此次让李坤作为征讨北戎的大将军就是一个契机,北戎草原人虽然经常劫掠汉人,但正面对抗朝廷大军得胜的极少,面对兵精粮足,猛将如云的扬州军草原人的勇武毫无意义。
更何况自己这次让李坤所领的都是扬州军的精锐,再加上平成的调集的野战军团二十万大军,总计三十万精锐扬州军对付关外的草原人,只要不出意外当为必胜之势。
李亨并不担心李式或者其下面的将领们会动什么手脚,他的暗卫遍布军中各个将领身侧,任何暗地里的动作在他面前都将是不入流的小把戏而已。
战鼓震天,号角齐鸣!
随着主将李坤的一声令下,十万扬州骑步大军浩浩荡荡开出了东大营,一个方阵接着一个方阵,兵甲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队伍绵延数十里向北而行,按照计划他们将三个月后,在云州的平城外与其他野战军团会合,带大军合兵一处,就将兵出山海关收复辽东,驱逐那些草原人。
就在扬州军大军北调,九州东北战云密布之时。
远在灵州西南的庆阳城,刘彻也得到了扬州军北上的相关情报,他很快便看出了扬州军兵进辽东,其背后可能的凶险布局,随即密令墨云轩将扬州军可能绕过康城一线,偷袭灵州的消息,秘密泄露给灵州节度使的谋士们,他相信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提高自身地位的机会。
杨阀的动作让刘彻感到局势的巨大压力,当前更为紧迫的问题便是解决雍州。
经过月余的修整,屯驻西平郡的豫州军的后勤粮草已经全部到位,依照刘彻临行前的指示,严遂已经开始大量派遣斥候进入雍州,探查雍州军的布防情况。
龙兴四年四月十五
就在刘彻紧锣密鼓准备展开雍州方略时,庆阳城来了一位让刘彻意想不到的客人。
庆阳城郡府议事厅内,陈设极为简单,两侧各放置哦数三张茶及数件太师椅,墙上挂着的西北局势图已经用帷幕遮蔽了起来,
此时一名身着青衣,留着灰白胡须的老者正端坐厅中,长途跋涉让其脸上难掩疲态,但久居上位的气势却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府中丫鬟送来的茶水,老者只是稍稍瞥了一眼,便不再触碰,这么多年来,茶他只喝西子湖边产的上等龙井,而且必须是采摘的第一批。
被领入这略显寒酸的会客厅后,他便闭目养神起来,准确地说是打起盹来,毕竟年岁不饶人。
当刘彻进到议事厅时,立在这位老者身后的近侍,不得已轻轻戳了戳自家老爷的后背。
“大胆!何人胆敢扰老夫清梦。”老者不悦道。
猛然间想起这里是庆阳,而非自己府邸的暖阁,不由得心中一叹,又觉得眼前光线暗了些许,才发现一年轻人走入厅中。
随即清了清嗓子,老者缓缓起身拱手道:“来人可是豫州刘彻将军。”
闻言,刘彻心中一笑,这老家伙明知故问啊,面上微笑回礼道:“正是。”
老者微微眯着眼,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将军想必已经看过老夫的拜帖了吧。”
这次刘彻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前行几步坐在了主座上。
见状老者心中不悦,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不得不降低了姿态,“既然如此,老夫便开门见山了。”,显然老者也不愿意浪费时间,“此来庆阳,乃是与刘将军商议大事。当今天下,各路门阀拥兵自重,百姓流离失所------”
刘彻耐心地聆听着老者的话语,心中也慢慢思考着。
这名老者的身份可不一般,他乃是长安朝廷翰林院的大学士陆兴平,字文和。也算得上是当世大儒。翰林院的地位特殊,虽然说历朝历代翰林院的工作大多是修书撰史、养才储望,起草诏书等事务,要说轻也的确是轻,但其背后与皇家的关系又非常紧密,要知道大周朝的皇子们都是在翰林院中完成学业,所以说翰林院虽然并无什么实权,但其地位某种程度上要远超其他部署衙司。
在看到老者的拜帖之时,刘彻就猜到这位陆先生,显然是奉了皇宫某位主子的旨意而来,目的其实更容易猜到,现在的刘彻无权无势,只有数万兵马,对方显然想笼络他为其所用,当个类似马前卒的角色。
这到有意思了!
第一百三十一回 刘将军保卫长安 豫州军谋划雍州
庆阳城郡府衙司
议事厅外廊的天井投进了春日的暖阳,在残余些水渍的青色石条上闪出白花花的一片,亮的有些许晃眼,四角放置的大水缸中集满了雨水,也不知道哪位园丁闲来无事,在其中放置了几尾鱼儿及一些水草,让本来死气沉沉的一缸水变得生机盎然,鱼儿搅动水面,留下涟漪阵阵,互相叠加,或是重合成浪、或是抵消不见,倒是多了几分情趣。
厅中,陆大学士依旧在侃侃而谈,将当前的天下大势娓娓道来,言语中无不痛恨门阀的残暴,惋惜皇权的不振,更是含沙射影地指出诚王李亨的不臣之心,并对豫州军的遭遇表达了深切的同情。
陆大学士一边说,一边观察刘彻的神色,但此时刘彻面色如水,古波不惊,倒是让陆大学士摸不着头绪了。
“刘将军亲领豫州军,历经千难万险来到灵州,此等魄力老夫也深感敬佩,”陆大学士说完,顿了顿见刘彻面色微动,便面露痛心疾首之色,“老夫这把年纪了,心中有句话真是不吐不快,当下杨阀表面恭顺朝廷,但私下早已不把大周朝廷放在眼里,所行所为皆是龌龊之事,就连豫州刺史刘大人这等忠心臣子都惨遭戕害,其实乃诬陷忠良、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陆大学士这话确是心里话,豫州刺史所谓的毒害皇帝之事是被诚王诬陷,已经是长安朝廷及天下门阀私下都认可的事实,只是因为杨阀势大无人敢言而已。
“就凭此言,刘某人就代豫州军将士谢过陆大人。”刘彻起身抱拳神色沉痛道。
陆大学士也忙起身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缓缓道:“唉~~只是仗义执言而已,如今老夫一大把年纪了,不能像刘将军一样统帅大军,有朝一日或能报此大仇。”
“唉、可惜末将兵微将寡,”刘彻面露愁苦之色,“不知何日才能为刘大人报仇雪恨啊~~”
见刘彻如此说,陆大学士侧身前倾正色道:“大丈夫何须如此,若刘将军真有此心,老夫到有一策,不知将军愿闻否?”
到正题了,刘彻忙道,“陆大人请说,我洗耳恭听。”
看刘彻愿意听,陆大学士心中一喜,低声道:“不瞒将军,老夫此来就是奉了宫中旨意,愿与将军结交共抗李贼,若是事成不但将军大仇得报,更可官据王侯之位。”
“这些并不重要!”刘彻眯着眼睛恨声说道,“我只想为大人报仇,带领兄弟们返回故乡。只可惜我现在仅有数万残兵,在此地苟延残喘而已。”
“嗯。豫州军当下的困难只是暂时的,起码我们在谁是敌人方面已经达成共识,如果刘将军信得过老夫,待我回长安与宫中言说,会给将军争取一定的支持,但前提是刘将军必须帮助长安抵御杨阀可能的攻击,特别是可能来自北方的攻击。”陆大学士郑重言道。
“如果长安能给我们豫州军的支持,这是自然的。我们与杨阀不共戴天。”
刘彻握拳捶胸大声道。
抚摸着自己的胡须,陆大学士非常满意刘彻的表态,这次北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与豫州军建立友谊,毕竟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那杨阀可能绕过康城防线,偷袭灵州的消息也已经传到宫中,宫里的意思是未雨绸缪。
随后刘彻与陆大学士便商议了一些援助豫州军的细节,长安会以支持豫州军部分军饷作为条件,豫州军也保证确保长安北部的安全,两人友好协商后,刘彻特意设宴给陆大学士接风,并让在庆阳的豫州门阀子弟全部赴宴,宴会的气氛热烈又友好,宾主尽欢。
随后刘彻亲自率领换上旧甲的龙骁军,护送陆大学士离开庆阳地界,沿途陆大学士看见不少豫州军将士战甲破损,但精神头很足,心中不由感叹豫州军的不易。
好在双方谈妥,后续长安的军资就会分批运送到庆阳城,长安以北的安全也就多了一层保障,辞别豫州将军后,马车上的陆大学士心中不由自得:公主殿下,本官此行,幸不辱命,幸不辱命啊。
刘彻骑在战马上,远远地目送陆大学士的马车,消失在六盘山南部的群山之中,他这次答应长安的条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大周朝廷所在关中平原,将是他后续大西北方略中,绕不开的一道坎,虽然墨云轩的碟探细作早开始向长安周边渗透,但若是能直接与皇宫建立某种联系,或许后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龙兴四年四月二十
西平郡古浪要塞
古浪位于祁连山东麓,处在西平郡与雍州的交界处,本是一座烽燧堡,因其地势往东南是个巨大的斜坡,山势向东方向陡然下降数千米,从东南吹来的暖湿空气在这里被逐步抬高后,在山峰迎风的侧面形成一层层白色的云团,形若巨浪,蔚为壮观,故此得名古浪。
此时古浪城外东西各有两座大营,依山而立,无数营帐层叠相间,古浪城上,豫州大将严遂与端木云鷟并立,
“粮草已经备齐,”端木云鷟凝望着远方的云浪言道,“扬州军已经发兵东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主公要我们二个月左右结束雍州战事,我们需要速战速决。”
“嗯,形势危急,主公行事极为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如此下令。”严遂以手扶着墙垛点头道。“走,回大营,接下来我们好好商议下如何完成主公的军令。”
中军大营就安置在古浪城中,
“这次主公从军卫署调来了数名参谋将军,协助我们制定雍州作战方略。”严遂边走边说道。“里面还有一位你的老熟人。”
端木云鷟笑道,“哦,是吗?走走走,我到想知道是哪位故友。”
古浪城只是将原来的烽燧堡扩大了一些,中军大营离城墙并不远,不多时,两人便在亲卫的护卫下返回中军大帐。
步入大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摆在大帐中央的雍州地区沙盘,数名参谋将军正在沙盘山仔细放置一些木俑及小彩旗。
当看到其中一位身着软甲,头扎佩戴的年轻军官,端木云鷟满面惊喜,随即快走几步,紧紧抱住道:“霍济,好家伙,原来你是你啊。”
第一百三十二回 战将云集古朗城 雍州之战战鼓鸣
此时中军大帐中,
这位年轻的军卫署参谋将领,正是豫州军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霍济。
端木云鷟曾在金城之战筹备阶段,在庆阳城的军卫署待过一段时间,那时白天几乎都与霍济在一起研究如何行军布阵,互相切磋,特别是针对骑兵大纵深、大迂回的运用方略,两名骑军出身的将领,不时摩擦出不一样的火花,他们大胆独特的骑军使用方略,对于后期大汉野战骑兵军团的迅猛发展,提供重要的理论基础,故被后世的大汉军事家并称为大汉骑军的战骑双壁。
那段时间,惺惺相惜的两人,白天可能为了某种骑兵战术,争得面红耳赤、甚至要以武会友。但事后晚上二人却又勾肩搭背,一起去庆阳最繁华的南门大街,登高赏月,开怀畅饮。
那段时间的相处,让血气方刚的两位年轻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这次雍州战事,刘彻特地将霍济调到前线,有两点考量:
一是因为霍济与端木云鷟是好友,作战方略沟通起来更顺畅,有利于雍州战事的推进。
其二也是想借机让霍济到战斗一线多磨练磨练,毕竟沙盘推演与真正的战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作为主公的刘彻对霍济寄予厚望,希望他能一展心中抱负。
就在两人相拥而笑的时候,一阵爽利的声音从大帐一侧传来。
“末将等参见严将军、端木将军。”见数名身材魁梧的彪悍将领,躬身在沙盘另一侧抱拳施礼。
这时严遂与端木云鷟才发现,帐中除了霍济等军卫署的参谋将军,豫州军的数名主力战将也都在场,来者正是邱高翔,闾丘元才,芦正贵三位战将,他们都被刘彻派遣到了古浪。
见到这几位,严遂与端木云鷟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也是微感吃惊,因为兰樊与赵福安两位将军需要守卫凤凰城,而冷珩将军被调往金城与党兆复一起驻守金城。
所以当主公密信中说过会派一些将领及参谋前来协助,两人想可能主要就是参谋将军,能有一位战将前来就很不错,要知道现在主公刘彻麾下也总共就这三位,但他们没想要,主公如此魄力,直接就把手上的战将都派遣到了雍州前线,
由此可见主公对于前线战事极为重视,是对雍州势在必得之志,这次雍州之战,乃是刘彻西北大方略的收官之战,事关大西北战略全局及豫州军未来的发展方向,绝对不容有失。
当下战事紧急,众人也不便在此时叙旧,便简单寒暄一番。
随后严遂、端木云鷟等将领便都围到沙盘前,商议具体的雍州之战。
开场便是霍济对雍州军当前局势的简单介绍。
“目前雍州军总兵力大概七万人,大致分布在三道防线上。
在雍州东部以卫城为核心的东部防线,军力约二万人。
中部以武威城为支点,结合附近的营垒,组成的中部防线。兵力最重,约为四万人,其中就有在损失了武威军大部分军力后,雍州军手中仅存的一支野战军团--肃州卫,。
西部以敦煌、酒泉为支点的西部防线,兵力一万人,主要是守卫雍州西部,防止西域异族东进的主力。”顿了顿,霍济看向众人,沉声道:
“临行前,军卫署将此次雍州之战的方略呈递主公批阅,最终修改后决定按照以下方略执行。
此战我们将以武威城主攻方向,目的就是一举歼灭雍州军主力拿下武威城。具体部署是:
其一、关于东部防线,主公已命令党兆复将军所部北上,前往了雍州东南边境的平川城,用以牵制雍州东部卫城的兵力,必要时凤凰城的豫州军,也可以西进增加雍州军东线的防守压力,迫使其不敢回援武威城。若是发现东线敌军回撤,两处大军会给予拦截。
其二、我们作为主攻军团将寻机北上,切断雍州军主力西逃路线,并向酒泉方向派出警戒军团。
具体时间安排:
从四月二十六至五月初二为第一阶段,完成对雍州军的切割包围,对武威城形成包围。
五月初四开始,攻击武威城,争取半月至一个月时间拿下武威城。
六月初转入对雍州军东部军团的攻击,
同时骑兵军团西进,寻机攻克酒泉与敦煌,拿下雍州西部郡府,至六月底,完成对雍州大部分地区的控制。”
“故雍州之战的重心就在于我们必须拿下武威城,并歼灭雍州军主力军团。特别是雍州军仅存也是唯一的主力野战军团-肃州卫。”
严遂听着霍济的介绍,拧着眉毛问道:“关于肃州卫,我们得到的情报有多少?”
“目前根据军卫署获得情况如下:
肃州卫总兵力在人数一万五千人左右,骑兵为主,平时肃州卫的驻地在西部酒泉的嘉峪关,以防备西方异族敌人为主要任务。但根据最新的情报,肃州卫已被雍州节度使调来武威城防守,将与我们正面对抗。其主将名为尤启飞,字衡平,四十六岁,是仅次于纪云威的实权派将领,自纪云威在金城战败失踪后,尤启飞所部是目前雍州军主要战力。
据传尤启飞此人是色目人与汉人的混血,因为是混血的缘故从小被人排挤,后进入军中服役。因作战骁勇,累积军功升为肃州卫统领,而且肃州卫是雍州唯一一支允许异族加入的军团。这个军团的战斗作风凶狠,战力远超普通的雍州卫军。将是我们拿下武威城最大阻碍之一。”
霍济说完向众人点头示意,侧身坐下。
严遂与其他将领低头交流一会,起身道:“武威城的情况大致如周将军所言,今日斥候探马传回的消息是,雍州军大部都龟缩在武威城及其周边,并在石营河及木河渡口附近布置了部分警戒骑兵。”说完看了一眼众人,“目前,西平军各重要城池的城卫军已经换防完毕,军团各部正在向古浪地区集结,预计三天后古浪地区将集中了总计八万大军,其中七万为前期进入西平军的野战军团,还有霍将军从庆阳及金城带来了一万骑步军团,我们会按照军卫署做的大方略进行。”
“诸将听令,各归本部整训大军。”严遂沉声道,“三日后挥军北上,直逼武威城。”
“得令!”众将起身齐声道。
第一百三十三回 古浪城大军集结 黄川河双壁夜话
晋州古浪城
夜色中的古浪城,已经彻底融入了祁连山的阴影之中,这初春的夜深沉而静谧,群山远远望去只见朦胧的外廓,依山而建的无数帐篷与毡房,层层叠叠,在墨绿色的草甸上缓慢铺陈开来,从山这边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大地,星空璀璨,夜空清澈如洗,此时此刻,天与地分不清彼此,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古朗城东南侧紧挨着一片广袤的草原,在月光映照下的黄羊河,仿佛一条泛着光晕的玉带,沿着这片草原蜿蜒东去,最终汇入灵水,奔流向海,回到他自己的故乡。
关山精骑的骑军大营,就坐落在黄杨河南畔,丰美的牧草让他们的战马,被牧养得膘壮且雄健,夜色中依然可以看到有不少战马在河边徜徉,三三两两或在溪边饮水,或在草甸上享受自己的宵夜。
在溪水与大营之间的一座坡上,立着一座数丈来高的瞭望塔,驻守的士卒握着长枪,双目静静地注视溪边的马群,他身后的坡下便是绵延十数里的营垒,军帐间无数篝火与星光彼此映照,巡逻的骑士警惕地在营垒中巡视,大多数士卒此时已经安歇,为将要到来的战斗蓄养精神。
瞭望台东侧的缓坡上,数名骑士正在草甸上牵马散步,远处的水面及洼地处缓缓升腾起淡淡雾气,让整片草原看轮廓不清且朦胧安宁。
“这里很美,超出我的想象。”霍济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由赞叹道。“但我还是想我的家乡。”
“人人都道家乡好,有机会我倒想去霍兄的家乡看看。”端木云鷟笑着说道。
霍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哀伤,转而微笑道:“自然是有机会的。主公会带着我们回到故乡。”说完他向前走了几步,寻了一块草甸坐了下去,草甸微凉,但很软。
一旁的端木云鷟对身后的亲卫摆了摆手,那些骑士便静静地立在远处,没有跟随。
他也来到霍济身边,缓缓坐下,两人并肩而坐,面对薄雾升腾的黄羊河。
“这段时间以来,有些话藏在我心里很久了,”端木云鷟说,“我想霍兄也许能给我一些解答。”
“谈论不该谈论的人或事,并不是聪明的做法。”霍济看着远处淡淡道。
“所以我一直藏在心里。”端木云鷟咧嘴笑道。“只是好奇,家姐让我带领家族跟随主公,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明白其中的原因。”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应该问你家姐。”霍济不解道。
端木云鷟连忙摆了摆手,“别逗了,以我家姐的脾气,问这事可讨不到好。整个家族没人能从我姐那里讨到好。包括我的父亲大人。现在他就被家姐软禁在天水的家宅中。”
“你不用告诉我这些的,”霍济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家姐让你追随主公的原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霍济以及严将军等豫州军将士,为什么会一直忠心追随我家主公,哪怕辞别故土跋涉万里来到大西北。但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听故事,我一般都很有耐心的。”端木云鷟坐直了身子,静静看着远处,一阵风吹来,带着淡淡的湿湿的青草味。
“那是龙兴元秋分时节,当北伐即将胜利之时,我们豫州军在云州中了杨阀的诡计,刺史刘大人和许多将军都战死在了上林驿,我们数万士卒也被十余万扬州军追杀几乎陷入绝境,正是靠着主公的精心筹划,我们日夜兼程抵达枫林渡才死里逃生,也正是在渡口北岸的山坡上,我看见一名身穿儒衫迎风而立的年轻人,一位无论何时都神情淡然的智者。”
霍济轻声诉说着,但言语中依然能够感受到,当年豫州军惊险的逃脱之旅,必然是充满无数艰辛与危险。
“逃出扬州军的包围后,我们返回南阳郡休整了一段时间,但很快扬阀集结了数十万大军直逼南阳,那时我们所有人都想着誓死保卫家乡。但主公最后却领着我们离开了南阳郡,当时很多人不理解,暗地里甚至有不少人骂主公胆小如鼠,后来慢慢了解到一些主公主政魏县及南阳的事迹后,我才慢慢明白,当年若主公死守南阳的话,也许能够重创扬州军,但那将会给百万南阳百姓,带来灭顶之灾,到那时不但南阳郡甚至整个豫州都必将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主公的心里装着天下百姓。”
说到这里,霍济眼中闪着点点光芒,语气缓缓提高继续道。
“之后便是长达万里的大远征,从宛城二万余人自愿跟随主公,开始南渡长江,在荆南纵横驰骋,袭取长沙城,巧夺鹤城。最终打开进入西南的门户,再次跳出杨阀了大军的包围圈,之后辗转南蛮、益州、晋州直至抵达灵州,一路上历经千难万险,每每遇到危险之时,总会在主公的运筹下,让我们化险为夷,在我们豫州军的心中,主公就是我们的战神,有朝一日他定能带我们返回故乡。是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霍济说完后,他自己的心境也久久难平,一路走来他们经历了太多苦难,经历过失败洗礼的他们,比很多人更渴望胜利,随后除了风声及水流声,便是长久的沉默。
夜,更深了!
“没想到,主公带着你们经历了这么多事。”端木云鷟轻声道。
“我所说的只是冰山一角,很多事情,即便现在我也并不理解。”霍济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但自从进入军卫署后,跟随在主公身边的时间越久,我越觉得之前自己的浅薄与无知。但我越来越坚信,主公必将带领我们走向一个又一个胜利,直到最终的胜利。”
“今夜霍兄所说我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但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一旁的端木云鷟静静看着霍济郑重道,“家姐只跟我说过要跟随主公,现在我似乎明白为什么骄傲如她,说这话时那眼神中透出的坚定的目光,跟你是一样。”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许久许久。
“走!该回去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霍济起身拍了拍战甲,向一旁的端木云鷟伸出了手。
“嗯,”端木云鷟抓住霍济的手臂站起身来,“的确,还有很多事要做。”
两人相视而笑,他们的目光更加坚定,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希冀。
第一百三十三回 古浪城大军集结 黄羊河双壁夜话
晋州古浪城
夜色中的古浪城,已经彻底融入了祁连山的阴影之中,这初春的夜深沉而静谧,群山远远望去只见朦胧的外廓,依山而建的无数帐篷与毡房,层层叠叠,在墨绿色的草甸上缓慢铺陈开来,从山这边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大地,星空璀璨,夜空清澈如洗,此时此刻,天与地分不清彼此,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古朗城东南侧紧挨着一片广袤的草原,在月光映照下的黄羊河,仿佛一条泛着光晕的玉带,沿着这片草原蜿蜒东去,最终汇入灵水,奔流向海,回到他自己的故乡。
关山精骑的骑军大营,就坐落在黄羊河南畔,丰美的牧草让他们的战马,被牧养得膘壮且雄健,夜色中依然可以看到有不少战马在河边徜徉,三三两两或在溪边饮水,或在草甸上享受自己的宵夜。
在溪水与大营之间的一座坡上,立着一座数丈来高的瞭望塔,驻守的士卒握着长枪,双目静静地注视溪边的马群,他身后的坡下便是绵延十数里的营垒,军帐间无数篝火与星光彼此映照,巡逻的骑士警惕地在营垒中巡视,大多数士卒此时已经安歇,为将要到来的战斗蓄养精神。
瞭望台东侧的缓坡上,数名骑士正在草甸上牵马散步,远处的水面及洼地处缓缓升腾起淡淡雾气,让整片草原看轮廓不清且朦胧安宁。
“这里很美,超出我的想象。”霍济看着眼前的美景不由赞叹道。“但我还是想我的家乡。”
“人人都道家乡好,有机会我倒想去霍兄的家乡看看。”端木云鷟笑着说道。
霍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哀伤,转而微笑道:“自然是有机会的。主公会带着我们回到故乡。”说完他向前走了几步,寻了一块草甸坐了下去,草甸微凉,但很软。
一旁的端木云鷟对身后的亲卫摆了摆手,那些骑士便静静地立在远处,没有跟随。
他也来到霍济身边,缓缓坐下,两人并肩而坐,面对薄雾升腾的黄羊河。
“这段时间以来,有些话藏在我心里很久了,”端木云鷟说,“我想霍兄也许能给我一些解答。”
“谈论不该谈论的人或事,并不是聪明的做法。”霍济看着远处淡淡道。
“所以我一直藏在心里。”端木云鷟咧嘴笑道。“只是好奇,家姐让我带领家族跟随主公,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明白其中的原因。”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应该问你家姐。”霍济不解道。
端木云鷟连忙摆了摆手,“别逗了,以我家姐的脾气,问这事可讨不到好。整个家族没人能从我姐那里讨到好。包括我的父亲大人。现在他就被家姐软禁在天水的家宅中。”
“你不用告诉我这些的,”霍济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家姐让你追随主公的原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霍济以及严将军等豫州军将士,为什么会一直忠心追随我家主公,哪怕辞别故土跋涉万里来到大西北。但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听故事,我一般都很有耐心的。”端木云鷟坐直了身子,静静看着远处,一阵风吹来,带着淡淡的湿湿的青草味。
“那是龙兴元秋分时节,当北伐即将胜利之时,我们豫州军在云州中了杨阀的诡计,刺史刘大人和许多将军都战死在了上林驿,我们数万士卒也被十余万扬州军追杀几乎陷入绝境,正是靠着主公的精心筹划,我们日夜兼程抵达枫林渡才死里逃生,也正是在渡口北岸的山坡上,我看见一名身穿儒衫迎风而立的年轻人,一位无论何时都神情淡然的智者。”
霍济轻声诉说着,但言语中依然能够感受到,当年豫州军惊险的逃脱之旅,必然是充满无数艰辛与危险。
“逃出扬州军的包围后,我们返回南阳郡休整了一段时间,但很快扬阀集结了数十万大军直逼南阳,那时我们所有人都想着誓死保卫家乡。但主公最后却领着我们离开了南阳郡,当时很多人不理解,暗地里甚至有不少人骂主公胆小如鼠,后来慢慢了解到一些主公主政魏县及南阳的事迹后,我才慢慢明白,当年若主公死守南阳的话,也许能够重创扬州军,但那将会给百万南阳百姓,带来灭顶之灾,到那时不但南阳郡甚至整个豫州都必将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主公的心里装着天下百姓。”
说到这里,霍济眼中闪着点点光芒,语气缓缓提高继续道。
“之后便是长达万里的大远征,从宛城二万余人自愿跟随主公,开始南渡长江,在荆南纵横驰骋,袭取长沙城,巧夺鹤城。最终打开进入西南的门户,再次跳出杨阀了大军的包围圈,之后辗转南蛮、益州、晋州直至抵达灵州,一路上历经千难万险,每每遇到危险之时,总会在主公的运筹下,让我们化险为夷,在我们豫州军的心中,主公就是我们的战神,有朝一日他定能带我们返回故乡。是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霍济说完后,他自己的心境也久久难平,一路走来他们经历了太多苦难,经历过失败洗礼的他们,比很多人更渴望胜利,随后除了风声及水流声,便是长久的沉默。
夜,更深了!
“没想到,主公带着你们经历了这么多事。”端木云鷟轻声道。
“我所说的只是冰山一角,很多事情,即便现在我也并不理解。”霍济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但自从进入军卫署后,跟随在主公身边的时间越久,我越觉得之前自己的浅薄与无知。但我越来越坚信,主公必将带领我们走向一个又一个胜利,直到最终的胜利。”
“今夜霍兄所说我恐怕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但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一旁的端木云鷟静静看着霍济郑重道,“家姐只跟我说过要跟随主公,现在我似乎明白为什么骄傲如她,说这话时那眼神中透出的坚定的目光,跟你是一样。”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许久许久。
“走!该回去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霍济起身拍了拍战甲,向一旁的端木云鷟伸出了手。
“嗯,”端木云鷟抓住霍济的手臂站起身来,“的确,还有很多事要做。”
两人相视而笑,他们的目光更加坚定,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