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回 阳春三月西进时 刘彻探访军备司(上)
龙兴五年阳春三月初
西北高原上的雪开始逐步融化,向南的山丘因为阳光的照射,大部分已经露出雪下黄绿相间的草坪,茫茫森林中无数树木被大雪压折,满地的枝叶,但那些顽强坚挺的树木一待雪化为水,便有一次挺直了自己的腰杆,更高更强地伫立在大地之上,迎接着温暖的春天。冰河消融流水潺潺,无数条小溪从各个幽谷中流出,或向东或向西流入小湖,最终汇入大江大河。
林中的百兽也从冬眠中醒来,贪婪地呼吸着暖春的气息,在草甸上觅食,在密林上飞翔,旷野上片温馨祥和的景象,一切都预示着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到来了。
突然一阵震颤大地的马蹄声传来,惊走了溪水边饮水的小兽及林间小谢的飞鸟,林中百兽因为受惊私下奔逃。
远处的山丘上慢慢出现一个骑马的黑影紧接着两个、四个、十个.....越来越多的黑影很快布满了山丘上的草坪,如同一片乌云从天而降遮盖了大地,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骑士的黑甲泛着异样的金属光泽,他们就像流动的金属洪流一般,散发出无尽的肃杀之气,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杀气,才让林中百兽慌不择路、四散而逃。
这些骑士远远看去虽然略显凌乱,但大军外围数个百人小队呈环形阵型,则隐隐地护着领头的十余骑,这些人大多身着银甲,气定神闲地领军纵马奔驰,各个身形强壮、神情彪悍,犹如天神降临,不可侵犯,其中更有一员黑面战将,体壮如牛,声若天雷,并背着一把雪亮的萱花大板斧,不怒自威。其胯下是一匹黑色战马也是马中翘楚,体格健壮,四肢有力,驮着那员战将一路奔驰竟然不落下风,实乃一匹宝马。
不过这群人中却有一人不着战甲,只是穿着一件贴身的青色束腰儒衫,乃是一介书生的打扮,在这群煞气冲天的将士之中,初看似乎不伦不类,细看却又无比和谐,给人一种与众不同却又应当如此的感觉,而这位儒生所乘骑的白色骏马也是神俊异常,可谓是万马之王,在周围无数彪悍的战马中,施施而行,不卑不亢,隐隐有一种王者之风,而周围的原本嘶鸣狂躁的战马,在这匹神骏面前都变得无比温顺。
“哈哈~三哥,好久没出来透气了,”那员黑脸战将策马来到儒生身侧,笑呵呵道:“这感觉真是一个字爽!”
“收着点,霍济他们都在,”刘彻回头看了看眼身后有意落下数丈距离的霍济等人,笑着对铁牛说道:“你好歹有个大将军的样子。莫要让人笑话了。”
“哈哈~~他们谁敢笑话我?”铁牛满不在乎地笑道:“这次带出来的可都是龙骁卫军的老兄弟,这般小将军都的低调点做人。”说完,靠过来点低声道:“三哥你看,你放这些家伙去漠北打了半年仗,我看咋也没什么长进,一个个跟小姑爷似的。哦!对了,三哥这次怎么把他们都带上了,是要打仗了吗?”
“哦!这倒不是,带上他们一同前往军备司,是想一边跟霍济、吕誉等人聊聊漠北局势,一边去军备司的参观军械铸造,听听他们有没什么好的想法。”刘彻略一思索便说道。
“骑兵是一直以来都是军中利器,中原之地、平原沃野,十分有利于大骑兵军团的作战,所以霍济他们是我为豫州军储备的一批骑兵将领,漠北练兵的同时也是在磨练他们统帅骑兵的本领。”
“噢.....”铁牛不明就离地点头应了声,这家伙是一员万人斩得猛将不假,但他也绝非统兵的将才,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三哥,对于统兵一事他一向漠不关心
刘彻有时也想,若是铁牛有统军之才,或许就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不过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刘彻自己也不想铁牛统兵在外,他已经习惯了整个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家伙,希望他一直默默地陪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在失去两位哥哥后更为强烈。
就在刘彻走神之际,一队斥候快马赶来,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禀主公,前往二十五里便是灵水,过了渡口再行十五里便是军备司辖区,我们刚刚在外围已经遇到龙骁军的巡查斥候了。”
“嗯~下令大军休息一刻,下午渡过灵水,今夜便入军备司安营。”刘彻点了点头,随后下令道。
“得令!”刘彻身后一众将领拱手的令策马而去。
随后刘彻所部的五千龙骁卫军,便开始有序的溪水边休整,让战马饮水休息后便准备今日赶到军备司,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初春的大地充满了生机,让人忍不住有一丝倦意,刘彻策马立在山丘之上,遥看南方,在那里是巍巍茫茫的一片群山,一切都隐在淡淡的薄雾之中,让人看不透彻。
休息好后大军继续西进,五千龙骁军从庆阳城赶到军备司所在的铜城郊外,用了两天半的时间,这还是因为要照顾刘彻等一批将领而刻意减慢了速度,正常情况下作为豫州军战力最强的龙骁军,急行军的话只需一日便可抵达。
当夜天擦黑之时,刘彻领军抵达了位于一处隐秘之地的军备司,当初选址时为了确保军备司的安全,刘彻特意将其设在铜城西南的水川镇,此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地域险峻,易守难攻。
在将原先水川镇的百余户百姓迁往北边的铜城安置后,军备司开始在水川镇大兴土木,沿河现在都筑起了高墙,将整个区域都护在其中,水川镇的外围原是一大片平整的河谷平原,拥有数千亩的良田,占地近万亩,这还没有算沿山的小平原及河谷。
军备司的官员们达到后,便对此地进行了统一的规划,将各个区域按照作用划分明确,南部现在是匠人及家属们居住的区域,建起了数百栋整齐的屋舍,东部沿山建立了冶炼工坊,竖起了数十个高大冶炼炉,北部是十余座巨大的锻造工坊、西部是其他各类兵器的拼装工坊,同时军备司还在灵水上游引水筑坝,巧用地势借用灵水的水力协助工坊大型器械的运行。
在用了一年的时间改造此地后,现在整个水川镇早已没有之前的样子了,而是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座巨大的重工业之城。
第一百九十五回 阳春三月西进时 刘彻探访军备司(中)
在渡过灵水的渡口后,刘彻便带霍济、吕誉等将领在一千龙骁军的护卫下,先一步赶往水川镇,远远就看到了竖起无数高炉、烟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军备司。
水川镇的军备司作为豫州军重要军械的锻造之地,自然是豫州军最大的军械库,其地位极为重要。
因此刘彻对军备司的安全十分看重,不但调派了一千龙骁卫军常驻此地,而且还密令墨云轩在此设立分部,专门处理渗透的敌方谍探等事务,另外还秘密安排了百余名狼卫高手乔装在匠人中,以保护一些重要的大匠工,如去岁便调入此地督造蒸汽炉的何左,以及其他技艺高超的核心匠工,并在外围设置众多关卡,安排军士轮流值守,防备任何谍探可能的渗透。
之前军备司每月都有相关的文书呈递到庆阳郡守府,汇报军备司的各项事务的进展情况,因刘彻对军备司的发展一直比较关注,通过这些呈文可以对所有项目的进展了解的更加细致,即便心里有了一定的准备,但当刘彻来带位于水川镇的军备司,并亲眼看到其中的景象时心中依然深感震惊。
在临水的南门外,得到主公巡查军备司的消息后,衙署主官徐承恩便领着大小官员前来迎接,这一年的时间徐承恩为了军备司能尽快投入生产,可谓是劳心劳力,整个人都熬的瘦了一圈,此时穿着修长的官服远望去,如竹竿一般让人不禁担心他的身体。
见主公刘彻等人策马来到近前,徐承恩等一众官员前行躬身拜迎。
唏律律~~~疾驰而来的刘彻一把停住战马,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身边的亲卫,他远远就看到了瘦弱的徐承恩,便紧走几步来到他面前。
大半年不见,此时的徐承恩面色黝黑、身形消瘦,刘彻上前轻轻握了握他纤瘦的臂膀,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无言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一年来,军备司的所有呈文我都一一过目,如今各处工坊能有此等规模,文搏与军备司的一众官员功不可没,我代豫州军所有将士们谢过诸位了。”说完,转身对后面的亲卫喊道:“传令后军,将随军押送的赏银,直接送去军备司的署衙。”
“得令!”身后一名亲卫立即调转马头,向来向策马而去。
虽然刘彻在军中那是出了名的节俭,但对于下属官员办事能力出色的,他也绝不吝啬赏赐,而且军备司对于豫州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刘彻更是极为重视对于军备司官员们的俸禄与福利,在整个三郡各级衙司中,也只有军备司与匠心司是除了主力军团外,唯一享受盐铁马等专营利益的衙门。
徐承恩身后的一众官员闻听主公的话,那心里也是欣喜不已,毕竟在这水川镇忙碌了一年,为了保密过节连家都回不去,现在主公亲临巡视,又是发放了许多赏赐,那心里就感觉舒坦多了,刘彻明白既然想让马儿跑那就不能舍不得给马儿的草料,哪怕这些官员大多是从豫州南渡就跟随的忠心之士,但任何时候赏罚分明都是凝聚人心的好办法。
随后,刘彻便一手拉着徐承恩从南门漫步进入水川镇中,主公刘彻此举更是让徐承恩受宠若惊,一路上都是激动不已,感激涕零,要知道他今日得主公如此礼遇,只要日后不犯大错,这后半生的恩待自然不会少,这让他更加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受的许多的辛苦都算不得什么了。
当众人进入军备司后,刘彻一路行来看到两侧都是修葺整齐的屋舍,以及宽阔的街道(因为南门外设有一个码头主要用于运送各类矿石等,为了方便运输军备司将各处的街道建设的极为宽阔。而且因为使用夹层炉的大量肥料制成的地砖来铺设,所以道路即坚固又耐磨),抬眼望去水川镇东便是数十个高耸的冶炼炉,在哪里不断冒着浓密的烟尘,而北边却是另一派奇异的景象,那片山脚如同被无数温泉升腾起的薄雾所笼罩,白茫茫的一片雾气,还不时听一些高昂有序的尖啸声。
这个声音刘彻并不陌生,因为他多次从去过匠心司内的铸币厂,哪里有三台蒸汽炉用于锻造庆阳宝钱,哪些运行中蒸汽炉就会发出类似的响声,所以刘彻猜测北边那一片迷雾很可能就是许多蒸汽炉所喷发出来的。
“主公,城南这数个坊是军备司匠人们休息的地方。”徐承恩一边走一边给刘彻介绍军备司的情况,“东边本是一处悬崖,我们便因地制宜竖起了高大的冶炼炉,用以冶炼精钢,”说完又指向北边那片迷雾笼罩的山脚,“北边便是我们军备司最大的锻造工坊,哪里现在都用上了何工督造的蒸汽炉来协助锻造军械。”说道蒸汽炉,徐承恩的声调明显高了几分,忍不住赞道:“主公,何工所造之蒸汽炉真乃鬼斧神工之作,其力极大,只要有热水则力不竭且可日夜不息运作。有此造物协助锻造工坊每日所产军械,要比以往多了三倍不止,且军械质地皆为上品,令人叹为观止啊
“哦~”刘彻大略知道徐承恩的性子,并不是一个喜欢阿谀奉承的人,闻言便也来了兴致。“走!领我去看看。”
“诺~”徐承恩忙当先带头,领着众人前往锻造工坊。
北山脚下的锻造工坊因为被蒸汽迷雾笼罩,远远的也看不真切,走了一刻钟后,众人才进到了最近的一处锻造大工坊,进入工坊后大家都感到里面的气温有明显上升,工坊内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锻打声,工坊内安在各处的铁砧、顶锤等工具,皆被一条条精铁链条所带动,不停在做着往复循环运动。
而且众人还发现,诺大的工坊内除了数十名赤膊运货的匠人外,竟然没有见到其他的匠人,整个锻造工坊内可以看到随着哪些铁锤不断的锻压,各个模具里便出现数个大小相同的甲片以及战刀等军械散件,随后这些散件很快便被匠人们运出锻造工坊,运往西边的流水线工坊完成组装成形的工序,因为蒸汽炉驱动的锻压工坊效率极高,不多时就运出去三车甲片等军械散件,这让跟随在刘彻身后的霍济、吕誉等年轻将领们面面相觑都大为惊讶。
第一百九十六回 阳春三月西进时 刘彻探访军备司(下)
霍济等将领的惊讶是正常的,因为他们也曾去过原先的军械工坊。
知道在正常情况下一个此等规模的锻造工坊中,锻造工匠加上他们的徒弟及其他辅工,没有上百也要有大几十人,而眼前这座巨大的锻造工坊内,目之所及不过才二十余人,干的活也只多是负责托料、送料的工序,只有几名查看材质的老师傅穿插其中,而在他们看来最为费力、费时、费神的锻压、捶打等工序,竟然都是那些蒸汽炉所驱使的工具完成,这样的场面着实令他们感觉惊讶不已。
其中缘由主要是因为关于蒸汽炉之事,刘彻一直让匠心司严格保密,所以除了匠心司及军备司以及极少的一部分人外,包括霍济、吕誉等年轻的将领们在内的大部分人,都并不知道蒸汽炉的存在。
看着霍济等人震惊的神情,徐承恩也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继续在前引导道:“主公,请随我来。”
说着便带着众人来带锻造工坊外,转过这个工坊北侧的一堵二丈高的砖石围墙,众人便来到一处长达数百丈的敞开式工坊,此处工坊的四面都是由粗壮的圆柱支撑,顶部是一个拱形圆顶且没有围墙,在其中间每隔数丈便又一个半埋在地的不注冒着蒸汽的大铁炉子,不时能听到呼哧呼哧地泄压排气声。
进来后,刘彻一眼就认出这些大铁炉便是何左造的蒸汽炉,虽然在外观上又有了一些改变,但整体变化其实不大,整个工坊中一溜排开多达近百个蒸汽炉,且大多都正在使用中,每台蒸汽炉边都有数名匠人不断观察并维护其运转,随时往蒸汽炉中添加水与石炭,在工坊两侧都各有一个悬空的滚轮机构,其下吊挂着无数大木箱,随着滚轮不断循环移动,将大量的石炭运到各个蒸汽炉边的石炭坑中,另外工坊地上挖出了引水渠,将上游拦水坝中的灵水引来,注入一个个半丈方圆的蓄水池中。
工坊内到处都是蒸汽炉的排气呼哧声,放水的哗哗声,以及卸石炭的框框声,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让整个蒸汽炉的工坊内显得极为热闹,到处都扬起的烟尘与蒸汽,难怪整个山脚会被笼罩在这迷雾中。
众人看了一会,一旁的徐承恩顶着蒸汽炉工坊内巨大的声响,大声喊道:“主公,这里就是北部所有锻造车间的驱使力来源,所有锻造工坊都是以此工坊为轴心在两侧建设,以最大程度增加蒸汽炉的使用度,不过此地声响太大,我们可以再去流水工坊那边看看。”
随即刘彻等人便又在徐承恩的引领下,往西前往军械最终的成形之地-组装工坊。
现在因为大量使用蒸汽炉,各个工坊几乎日夜不停地打造各类军械的散件,随着越来越多蒸汽炉投入使用过,也使得军备司的产能每日都在增加。
众人离开嘈杂的锻造工坊向西穿过二个街口,便来到组装军械的工坊区,沿途不时看到军士护送的马车,这些车辆正将锻造工坊打造的散件,源源不断地送进组装工坊区。
工坊区是三个区域中匠人及辅工最多的。
“主公,流水工坊目前有二十六条流水工坊正常运行,”说起自己一手推行的流水制造法,徐承恩难掩自豪之情,兴致高昂道:“其中有制甲线五条、兵器线十二条、军械线五条,其他零散军械线四条,还有四条后备线已经建设完毕,随时可以开始组装急需的兵器。”
正说着,众人便走进了一间工坊,这是一个组装长枪的流水线,在工坊内有二排用木桌拼接成的环形组装线,大约十五、六丈长,就见环形线外侧每隔五尺便都坐着一名辅工,众人见那些辅工专心忙着自己负责组装的工序,有给枪头开封打磨的、有安红色流苏的、有将枪头固定到白杆上的、只要忙完自己的工序,就将枪头放置身前的小木台上推走。
见众人都好奇地东看西看,徐承恩忙解释道:“诸位,这组装台分为两层,底部是个基座,其上有一个装了滚轮的小木台,当每一道工序的辅工完成自己分配的工序后,便可将木台推给下一个辅工,以此类推,整个环形工坊就可以一直不停地在组装军械,因为每名辅工都只是完成一道工序,做得多自然就熟能生巧,速度就能提起来,像这样一个长枪的工坊一日便能产五百柄上好的长枪。”说完便让流水线内侧监督的匠工随手拿来一杆长枪,笑问道:“哪位将军想试试手?”
就见身高马大的吕誉大声笑道:“哈哈~~徐衙司,吕某来掂量一二。”
说完从徐承恩手中接过那杆长枪,他便乐呵呵地跑到工坊外的空地上耍了起来。
站定后吕誉深吸一口气,便双手握紧白杆,演示了一路枪法:
就见那:
长枪一横叶飞天,追风赶月破乾坤,
游龙翱翔九境绝,不逊世上百万兵。
吕誉耍的这路枪法甚是凌厉,无论是刺、顶、射、击,还是舞、转、颤、挺,每个招式都犹如虎啸狼号,快如疾风电闪,大开大合,横扫八荒。
这一套让人眼花缭乱的招式刚刚刷完,便立刻引来一众年轻将领的喝彩与叫好声,众人都颇为惊艳于吕誉的无双枪法。
“哎呀~~好枪!韧性十足,入手甚轻。”吕誉刷完枪摸了摸白杆枪身也不由赞叹道,“要是军中老卒都能有此利器,战力定然高出二三成啊。”
“哈哈~吕将军啊!这种长枪在军械库中起码存有十万杆,人人有份,人人有份。”徐承恩乐呵呵地笑道。
“十万杆?!”吕誉瞪大了眼睛大声道。“徐衙司某要诓骗我等。”
“主公在此,岂敢戏言。”徐承恩忙摆手道。
闻言,吕誉反应过来,忙歉意道:“吕某失礼了。”
“哈哈~这次带你们过来的目的之一便是让你们选一件趁手的兵器,”刘彻哈哈笑道,既然文博说了,你们回头便去找他吧。”
“谢主公!!”众将轰然应诺,这次带来的将领大多是去岁漠北练兵的骑军将领,闻言也是十分兴奋,都想着陪主公巡查完便寻个机会,去找徐承恩给自己定制一套兵甲。
随后徐承恩又引众人参观了环首刀、战甲、弓弩、箭头等等兵器制造工坊,从徐承恩的话语中,刘彻也深深体会到了流水线工序法的强大支之处,熟练辅工组成的流水线可以让兵甲制造的速度提升近一倍,有些兵器制造都能提升二倍有余,甚至更多。
就比如战甲,之前在庆阳时战甲一月不过百余副,而现在每月能产三百到四百副,整整提升了三倍有余。一年就能生产战甲四五千套,而且这只是一条线的产量,后期只要增加更多的产线,那其产量就可以成倍地增加,而这次刘彻带来的五千龙骁军就是换装新式战甲及兵器的。
第一百九十七回 军备司中制甲坊 武丙建言制棉甲 上
西北三月,初春的气息才刚刚来到这片大地,万物开始复苏,积雪缓缓消融,天地间的鸟兽也多了起来,整片大地生机勃勃,而在西北的水川镇中,随着先前冰封的灵水逐步开封,更多的矿石又可以通过水路运抵冶炼区,并最终变为百炼的精钢后再送入锻造区。
在镇中的组装区,刘彻正继续与一众将领巡视一处组装战甲的工坊,因为刘彻一直较为重视军士的防护,所以在制甲工坊他也听得比较仔细。
这处制甲工坊主要制造骑军先锋军的战甲,与龙骁骑军的战甲为同一级别,看着一件件打磨一新的战甲,就连这些校尉们也是眼馋不已,要知道好的战甲可是将士们在战场上的二次生命,只是制甲的成本极高,以至于根本无法让所有军士都装备,只能装备将官校尉等中层以上军官,以及一些精锐军团。
但这一切随着蒸汽炉的推广有了极大地改变,原先限制制甲的主要因素之一便是甲片,原来的战甲大都是由数百甲片连接而成,这些甲片的铸造及打磨都是非常耗费时间的,而现在所有的甲片都是一次锻压成形,不但制造的速度提升了许多,而且锻压成型的甲片也轻薄且质地坚硬,防护力极高,锻压时预留的空洞方便了制甲匠用铆钉或者甲绳连接,极大地提高了制甲的速度。
众人刚刚进入制甲工坊就看见了,靠墙的一排木架上放置几件制好的战甲,整齐划一、盔明甲亮,甚是惹眼,不过大家很快就发现这些战甲的样式却有一些区别。
靠左的几件是中原将士常用的铁扎甲样式,而右侧的甲胄看着就像个用精铁打造的乌龟壳,圆圆鼓鼓的像是一整面铁片锻压而成,其上明显一些不同于中原风格的花纹,只是因为磨损看不出具体的样式,其上的头盔看起来像是一个敷面盔,将人的面部全部遮挡防护起来,这种样式的战甲怎么看都不像中原人打造的,不由地引起了一些年轻将领的好奇。
“徐衙司,这些战甲为何样式有如此巨大的区别。”霍济走到铠甲边摸了摸右侧的乌龟甲疑惑道,闻声,刘彻也看了过来。
“哦~将军没有见过这种铠甲不足为奇,此甲是从西域传来的。”徐承恩走上前去解释道。“此甲是大军西征敦煌时偶然得到,按照主公的命令收集后送至我们军备司研究的。”
“哦!那这是西域胡人使用的战甲吗?”霍济一听是西域人的战甲,顿时来了兴致忙问道。“这种战甲与我们汉人铠甲相比有什么不同?”
闻言,徐承恩说道:“在我们汉人军中常用的战甲分为扎甲、鱼鳞甲、文山甲等,而这种战甲属于板甲,传言在西域以西有一个强大的胡人帝国名为大食国,其国将士常着锁子甲及这种板甲。若论防护力,这种板甲比我们中原的扎甲更加全面,防护力也的确更高,但是这种板甲质地太重,且在战场上穿着这类笨重的板甲的军士活动不便,也不利于冲锋陷阵。”
“若是此类板甲用于咽喉之地的防御,或有奇效。”霍济轻声言道。
“嗯~若是大批军阵使用这种板甲依次推进,战力也应该不差。”
“这种板甲对付远程弓箭的攻击几乎没有死角。”
“不错!若是使用更为轻的材质,在防御力不变的情况下,也应该有用武之地。”
一众将领在听完徐承恩的解释后,便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
徐承恩只是一名技术官员,对于行军打仗那时一窍不通,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刘彻摸了摸如镜面般的板甲,转身看向徐承恩言道:“文博,你们军备司可以尝试用现有的技艺,改良这种板甲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诺!”徐承恩忙拱手应道。
一旁的霍济看向另一侧的扎甲似乎陷入了深思,突然他问一边陪同的制甲坊监道:“请问坊监,这种扎甲都是如何制造的。”
那名坊监虽心有疑惑这名将军为何关心这个,但依然恭敬答道:“回将军,我们中原的战甲多使用编连式及缝铆式两种制造方式制甲。
其中编连式就是采用甲绳通过串联甲片上的孔洞进行连接,军备司的制甲匠会在内部在用皮质作为内衬,当然也有一些匠人在采用编连式制作甲胄时也不加内衬,但这并不会降低铠甲的整体防护力。
而另外一种便是缝铆式,这也是现在比较常用的制甲方式,是主要采用铆钉铆接代替甲绳的方法,将甲片固定在皮质或者棉质的内衬上,这时内衬就起到了连接甲片的作用,这种方式制作的甲胄就必须要有内衬才能保证其结构的完整,从而保证战甲的防护力。”
“额~~也就是说这类制甲的护甲片都是在外面。”霍济又问道。
“那是自然,战甲的作用便是护卫将士,甲片自然都在外面。”这位制甲坊监心中不由地一阵鄙夷,这位将军也许打仗是个好手,但对这甲胄制造技艺,可谓一窍不通,竟问起如此外行的问题。但面上依然保持足够的恭敬。
霍济不由地面露疑惑之色,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见状,刘彻看着他鼓励道:“一切军械都是以战场实际需求为依据,长陵有话但说无妨。”
听到主公鼓励的言语,霍济才拱手道:“末将在漠北领军作战之时,就发现我们现在的战甲似乎并不适合北方极寒天气下的作战方式,这种大量的甲片在外的情况下,在极寒的天气下会加剧将士们体温的流失。”
霍济的话一说完,立即引来一众将领的附和,这些将领大多都参加了漠北练兵,虽然都觉察到了现在战甲不大适合寒冷的漠北战场,但却没有深思,当霍济提出这个问题,顿时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不错,我们的战甲在漠北被寒风一吹,顿时就感觉自己身处冰窖一般。”一旁的吕誉也感叹道:“若是在极寒天气下发生战斗,恐怕还没有开打,将士们就冻得全身无力了。”
“主公,我们返回凤凰城时,便赶上了一场大雪,为了保存体力,将士们都在战甲外裹上了数件披风才堪堪抵挡寒风,所以末将才会有此一问。”
第一百九十八回 军备司中制甲坊 武丙建言制棉甲 下
制甲工坊内,霍济以及一众骑兵将领的议论引起了刘彻的注意。
“嗯~”刘彻闻言眉头不由得皱了下,稍作思量便转身看向身侧的徐承恩言道:“文博,对此疑惑可有解决的方案。”
这也不怪刘彻心忧,毕竟漠北之地就是强大的草原游牧部落,未来豫州军极有可能会与这些草原人发生战争,若是这类扎甲不适合漠北的极寒天气的话,那现在就必须想办法尽量解决或者减少扎甲不能御寒的问题,否则必然会拖累未来可能的战事,这是刘彻不能容忍的,他习惯凡事早做准备,若是发现了问题就必须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
“额~~这个,回主公,具体的制甲一事下官不甚明了,”徐承恩也没料到这些年轻将领会提出这个问题,思量片刻回道:“不过,既然霍将军提出这个问题,我会让制甲坊尽快拿出一个办法。”
就在这时,一直陪在外围的一名制甲坊的匠工忙朗声道:“主公,徐大人。小人到时有个办法。”
正在议论的众人闻声,都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说完的匠人。
“哦!请近前说话,”刘彻点了点头吩咐道:“不知这位匠工如何称呼?”
狼卫谨慎又不着痕迹地护在刘彻身侧,才让那匠人近前几步答话。
“回主公,小的姓武,家中排行老三,便取了丙字为名。”那匠人谨慎回道。
“武丙!嗯~~”刘彻轻声念叨了一下,说道:“你就说说你的办法吧?”
“回禀主公,小人老家原本就在灵州北部的风都城,那里地处西北天气极寒,而且常有草原人在冬季南下劫掠,为了探查草原人的动向,守军就需要在冬季也不断派出斥候去探查,为了这些斥候的体力抵御寒冬,官家曾让小的父辈所在的制甲工坊,来制作适合冬季的奇特战甲,所以小人也对此甲有有所探究,而且听闻此甲效果极佳,深的那些斥候喜爱。”
顿了顿,武丙继续说道:“这种铠甲名为棉甲,此甲是以棉、麻、织布等材料制成了双层或多层的甲底,甲底之间装有甲片,再通过铆钉将甲片与甲底前后钉住,因绵甲用材都比较轻软,甲衣形似罩袍宽大保暖,非常适合骑兵的乘骑作战,行动自如且防护力也不弱。”
一听这种棉甲十分适合骑兵使用,霍济忍不住道:“那太好了,那这种棉甲就是在骑军之中推行了。”
“回将军,这种棉甲~~”武丙面露难色道:“在全军推行恐怕不行。”
“嗯?”刘彻见武丙的神色便知其中还有难处,便说道:“武丙你有任何难处尽管说出来。”
武丙听见主公刘彻的话,忙回道:“回禀主公,这种棉甲之所以能适合极寒的天气,正是因为制作时使用了一种名为棉花的东西,且制作一件棉甲就需要十余斤的棉花,而棉花此物我们中原之地极少有地方有,当年为了制造那数十件棉甲,听说是官家花了高价从西域商队手中买来的,后来就是价格太高,才没有在军中推行这种甲胄。”
“棉花??”众将都疑惑起来,这群军中糙汉子哪里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但博览群书的刘彻对棉花倒是略知一二。
现在中原盛行的布料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麻布,一类是丝绸。
百姓使用的布匹以麻布为主,因为制造麻布的材料比较容易获取,主要是亚麻、苎麻、黄麻、剑麻、蕉麻等各种植物,其制作流程也较为简单,就将这类麻科植物砍倒后,丢入水池沤麻,使麻皮发散疏松,待其中的麻纤散开来,在等十几天后,取出撕散开的麻纤在纺纱织布,便可以制成麻布。麻衣质地粗糙且不耐寒,不被门阀豪族所喜。
所以就有了另一类权贵们喜欢的布料----丝绸。
自从上古伏羲化蚕桑为帛,再到黄帝养蚕制丝,丝绸在中原之地已经流传数千年了,其是以桑蚕丝为主体织造的织物,相比麻衣的粗糙,丝绸穿着极为舒适,也更透气,特别适合夏季穿着,让人倍感清凉,同时丝绸的保暖性也极好,是除了裘袍外最好的保暖衣服,但因为其制造工序繁琐,对于工艺的要求也极高,就无法全面推广,也就只有家财万贯的达官贵们才穿得起,而且历代王朝赋税主要是以农业生产的粮食为主,也明令限制百姓穿戴丝绸制品,毕竟蚕桑会占据大量的良田,进而威胁粮食生产,所以丝绸也就成了平民百姓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棉花出现在中原的缘由则极为讽刺,其最初被引入的最大用处并非用于织布,而是因其开花如雪,被一些豪族引入花园作为观赏植物,甚至留有素⾊胜似雪,万朵压海棠的诗句来赞颂棉花盛开的美景,直到后来才开始用来制作棉衣等织物,但因为本地棉花产量小造成棉织品的价格偏高,在没有官府的扶持的情况下,棉花没办法大面积地推广种植,所以只在极少地区有零星的种植。
现在中原使用的棉花,大多都是通过胡商从西域运来,棉花因为其色泽如雪,进入中原后的价值也较高,甚至被部分商贾称之为“白金”,传闻在巍峨雄伟的天山以西,在哪广袤的西域之地,有一国因盛产棉花,而被誉为“白金之国”。
“棉花之事我会安排人去解决。”刘彻看着武丙道,“武丙你尽快将棉甲制造的流程梳理出来,然后尽快制作一批送入军中试用,此事若成自有重赏。”
“小的谢过主公!”武丙忙跪地谢道,主公对于有功匠人重赏的事迹,早已在匠人中传开,也正因如此武丙才壮着胆子说出了棉甲之事,现在他自然欣喜不已,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棉甲之事办好。
既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刘彻自然也有了大致的解决办法,先期完全可以通过胡商采办一批棉花试制棉甲看看成果如何,若极好,这棉花只要是地里长的便不是问题,论种田这天下谁能比得过汉人百姓,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想在中原推广种植非一日之功。
而关于棉甲一事最后的进展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包括刘彻自己都不会想到,这种棉甲会在未来数年逐步取代此时盛行的扎甲,成为中原汉军将士们最为看重的防御铠甲。
第一百九十九回 刘子润再遇何左 蒸汽车格物之理 (上)
军械区的铠甲工坊中,
在议定了棉甲之事后,徐承恩又引领众人前往其他兵器工坊,刘彻又一一巡查了床弩工坊、投石车工坊等大型军械工坊,在去岁的西北攻略中大型军械表现优异,所以也查看的格外的细致,毕竟刘彻早已就准备单独设立神机营,将来也许有可能成为军中另一种强力的存在。
在军备司半日巡查下来,蒸汽炉的强大功效让刘彻有了极深的印象,正是因为蒸汽炉在军备司的推广使用,才让各类军械的制作速度有了极大地提升,且锻造成形的军械品质皆是上乘,显然蒸汽炉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会在许多领域发挥极为关键的作用。
正是亲眼见证这种蕴含极大力量机械的诞生与使用,所以有时刘彻甚至会不自觉地想到:蒸汽炉的诞生或许会成为颠覆整个时代的产物,就如同古人第一次学会使用火一样,具有影响时代的深远意义。
走出军械区的刘彻,眺望水川镇的东方,正是冶炼区竖起的数十个高炉,如数十根通天柱子一般屹立在天地之间,从那些高炉的顶端升腾的烟尘遮天蔽日,仿佛一条条张牙舞爪、低空腾挪的黑色巨龙,处处展现出无比强大的力量,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威势,恍惚间,让刘彻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头遨游天际间的神龙,在人间游走,吞云吐雾,无比强大,似乎拥有着无限的神力,一双金色重瞳俯瞰人间。
突然一阵清风吹来驱散了那方天地浓稠的烟尘,让阳光从天空射下一道道金光,顿时壮丽非常,天地景色的变化将刘彻拉回现实,回过神来的他看了看左右一众陪同的官员们,猛然间才发现,自己派来的那个精神小伙似乎不在其中,忙问道:“怎么没看到何左,他现在何处?”
“哦!回主公,何坊监这几个月都待在东边的冶炼区。”徐承恩忙拱手回道。
“冶炼区??”刘彻疑惑道,“他不好好搞蒸汽炉,怎么跑哪里去了?”
“额~~这个下官就不甚清楚了。”徐承恩毕竟不是专业的匠人,对于何左所做的事也无权干涉,毕竟何坊监名义上属于匠心司,而且还是遵从主公密令,前来协助军备司建设蒸汽炉的,这样的背景下作为军备司主官的徐承恩,自然不会过于约束何左,何况军备司所需的蒸汽炉,现在已经开始正常使用了。
顿了顿,徐承恩继续道:“只是听别的坊监谈论过,何坊监似乎在哪里探究什么。”
闻言,刘彻反倒来了兴致,“哦!走!!带我去看看。”
“主公,这时辰已到中午了,是否用过饭在去。”
“不必了,让衙司送些馕饼去冶炼区即可。”
“诺~”徐承恩见主公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劝,转身吩咐署官去准备吃食,也不能真如主公所言只准备馕饼,还要备些肉食。
就在徐承恩吩咐的间隙,为了赶时间刘彻便让亲卫把马牵来,让徐承恩领着一起前往冶炼区去找何左,好在此时大多数匠人都在各个工坊忙碌,且水川镇的街道也足够宽阔,所以一行人策马飞奔只用了一刻钟左右便来到了冶炼区。
一进入冶炼区,就闻到处处弥漫着浓重的烟尘味,到处都是围在冶炼炉边忙碌的匠人及学徒们,众人行了一半也没看到何左的影子,就在刘彻疑惑之时,冶炼区的坊监急匆匆赶了过来,本来按照衙署的行程安排,主公巡查冶炼区是被安排在下午,所以坊监并没有在外面迎接,而是在里面准备迎接主公的相关事宜,在听闻主公突然来访的消息后,才急急忙忙赶来。
看着一边小跑一边擦汗赶来的坊监,刘彻自然是宽慰了几句,便询问何左的情况。
瘦黑的冶炼区李坊监闻言忙回道:“回主公,何坊监不在此处,他在卸料区那边。”
“卸料区?!”刘彻心中又一阵疑惑,抬手道:“你当前带路,这卸料区是做何用的?”
“诺~~”那坊监侧身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道:“回主公,冶炼区每日都需要用掉各类矿石及石炭数千石,其中大部分本地没有的矿石都是从金城附近的矿山开采,再通过灵水转运到此地,为此便在灵水便设置码头,并在码头便建了一处转运之地,便是卸料区。”
“嗯~~”刘彻轻嗯了一声,心道这个何左定然又有了什么新奇的想法,便问道:“何坊监这些时日可有什么不一样的行为。”
“额~~这几个月何坊监就是经常带着图纸行走在冶炼区与卸料区之间,不时写写画画,我等也不知道何坊监具体在筹划何事。”冶炼区的李姓坊监思索一下回道。
这到很符合何左的行事作风,刘彻心道,看来这小伙子定然是有了什么新奇的想法,才会几个月耗费在这里。
在李坊监的引领下,众人很快便找到了卸料区,远远便看见了在卸料区外一处小丘上的何左,以及他身边的数名伪装成学徒的狼卫。
众人呼啦啦都上了小丘,刘彻就看见何左正坐在地上,正抱着几张图纸不停地写写画画,那些警戒的狼卫见主公亲至,正要提醒何左却被刘彻抬手制止,随即退开继续护卫在一旁。
见何左神情专注,刘彻便让众人在数丈外原地等待,只让铁牛一人陪同来到何左身后。
当看向何左面前的图纸时,刘彻也是一脸的疑惑。
就见何左左侧的一张图纸画着许多长条状的线条及滑轨,并在旁边标注各种尺寸,而另一张图纸看起来像是画了一辆巨型的马车,不过奇怪的是这辆马车后半部分,看起来要比一般的马车要长很多,而且更奇怪的前半部分又像是一台蒸汽炉的样式,整体看起来无比怪异。
何左画了许久才停下笔,嘟囔着:“唉~~看来还是要给匠心司写几封信,有些关键之处还需众人一起想办法。”
何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图纸收好,就在这时他的肚子也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
“看来你又忙的没吃饭吧。”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何左赶忙回头一看,就见主公刘彻笑吟吟地站在身后,猛然一惊顿时有些慌乱,脚下不稳一个错咧眼看着就要向着小丘下滚去。
远处众人不由地一阵惊呼!
第二百回 刘子润再遇何左 蒸汽车格物之理 (下)
小丘之上,慌乱中的何左差点就要滚落下去。
还好刘彻身后的铁牛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就揪住何左的后领,将他稳稳抓住后,提溜到了刘彻身边。
“不知主公亲临,小人失礼了。”何左待站稳身形后赶忙伏地道。
“匠心司立下的规矩这么快就忘了?”刘彻和蔼地看着何左笑道。“你小子,起来说话。”
对于何左这样的奇才,刘彻打心底是十分的爱惜的,不然也不会钦点墨云轩派出精英狼卫随身护卫,这样的待遇在豫州军中可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而且刘彻也曾在匠心司立下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匠籍的匠人拜见任何上官,至多只需单膝下跪,表示敬意即可,无须行跪拜大礼。
这对依附官府而生的匠人们来说已经十分的难能可贵了,也从另一个方面也展现出刘彻对于所有匠人的爱护之情。
见何左尴尬地起身,刘彻一边吩咐亲卫取来馕饼与水,一边询问起何左刚刚在图纸上画的是什么。
“刚刚看你在图纸上画了许多奇怪的物件,”将亲卫送来的馕饼掰开一半递给何左后,刘彻问道:“是不是又在捣鼓什么新奇东西?”
对面的何左先赶忙双手接过饼握在手中,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言道:“回主公,小的来到水川镇后前面大半年主要是按图纸协助军备司督造了五十余台蒸汽炉,并将蒸汽炉的操作技巧都交予其他匠人,之后闲来无事便在这军备司中四处逛逛。
渐渐地,小人发现随着越来越多工坊建起,各个区域间转运矿石、精铁锭以及各种军械散件,就会耗费了越来越多的时辰,极大影响整个军备司的运转,比如锻造区每日所需的精铁锭就需数十辆马车来回运送,一日多达数百趟,同样锻造区一天也需转运如此数目,但两者加一起都不及这卸料区的转运数,”
说完,何左又指着丘下数个百丈的大棚组成的卸料区,以及从卸料区通向冶炼区、锻造区还有灵水码头大道上的数百辆马车,继续说道:“因军备司各区都需要各类矿石,特别是各种铁矿、铜矿等,还有大量的石炭、木炭等,每日光从码头卸货就需要二千余人,加上各种转运的马车及车夫等各类辅工,初步估算光在卸料区这块就需要近四千役夫及三百余辆马车,才能勉强维持卸料区的运转,为此所耗费人力物力极大,而且速度也很缓慢。所以~~~”说完,何左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所以你就有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想法?”刘彻接过话头笑道,其实刚刚听完何左的话,刘彻的内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家伙不到二十,但这脑瓜子总能想到一些别人想不到的事,观察到别人可能容易忽略的点,这时刘彻甚至在想,除了蒸汽炉这样的天工之物,或许他还可以创造出更多更有价值的东西,如此自己真是捡了个宝啊!
随即便笑着鼓励道:“说说看,你又有了什么好主意。”
听闻主公的鼓励让何左心中大定,便将这几个月的想法整理了一下娓娓道来。
“回主公,这蒸汽炉的驱使力之强大,主公您已经见识过了,所以小的就在想,既然这蒸汽之力与牛力、马力都一样,若是用蒸汽之力替代牛马来驱使马车,自然也是可以的。所以小的就想造一种以蒸汽之力驱动的车来代替马车来转运矿石,且蒸汽之力要远胜于一般的马力与牛力,其所能运送的矿石定然远多于一般的马车,很可能如蒸汽炉提升锻造军械的成果一样,会极大提升矿石的转运速度。小的还给这种车取了个名字----蒸汽车。”
“蒸汽炉!蒸汽车!”刘彻凝神看着远处道路上源源不断的车队,一边咀嚼着馕饼思考着何左的话。
因为刘彻喜欢看书,涉及广泛,绝非鼠目寸光之辈,所以他明白从格物之理上来说,何左所言的蒸汽车是完全可行的,倘若真能解决如何将庞大的蒸汽炉与车结合在一起的问题,此事还是大有可为的,而且可以想象以蒸汽力量驱动的车,其所能运载的货物必将远高于普通的马车,所以刘彻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蒸汽车更为远大的好处,但此事最终还得看何左能否将蒸汽车制成方可。
见主公沉思,何左也是心中忐忑,在他看来,若是开明如主公都觉得自己所思太过天马行空的话,那这天底下恐怕就没人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了。
“嗯~~蒸汽车之事,你大胆去做,若有难处便与之前一样,集合匠心司的匠工们一起探讨解决之法。”刘彻思量片刻便做出了决定,打造蒸汽车之事值得一试。
“谢主公!”何左忙起身单膝跪地拜谢,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还是主公懂自己的想法,之后刘彻又与何左探讨了蒸汽炉与蒸汽车的大方向,为了方便制作蒸汽车何左打算暂时不回匠心司,军备司这里就有他所需的所有资源,遇到问题会以书信的方式与匠心司保持沟通,看着小伙子干劲十足,刘彻自然勉励一番,并嘱咐狼卫专门安排人手来保证递送信件的安全,目的便是防止相关机密外泄。
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待徐承恩等官员提醒,刘彻才想起要巡查冶炼区,便让何左安心探研后,前往冶炼区。
军备司的冶炼区主要就是炼制各类金属,如精铁锭、铜锭、铁锭以及一些合金锭,主要给锻造区的各个工坊提供原胚,依据地形建立的数十个高炉每日都能练出三万余斤的各类矿锭,而其中有以精铁锭为主,每日可冶炼多达二万多斤的精铁锭。
使用双夹炉获得的银炭,对大批量冶炼品质上乘的精铁起了极大的作用,而且匠心司摸索的一些合金技艺,也会在第一时间送至军备司的冶炼区,这次给龙骁军换装的扎甲便使用了这种技艺,在加入一些特有金属后,让所有的甲片更抗磨损,也更不容易被腐蚀。
此次龙骁军整体换装的除了全套扎甲,还换装了精钢长槊、战刀及抛射的使用的标枪,全套兵甲都是精钢打造,必原先的铠甲及兵器更加坚固耐用,且锋利无比。
二日后,巡查完所有军备司的工坊,刘彻便要启程返回庆阳,徐承恩、何左等亲送至南门外,在先期换装的五千龙骁军的护送下,刘彻离开了水川镇,在东方的晨曦中踏上了返回庆阳的归程。
第二百零一回 扬州军图谋荆州 长安来使庆阳城
龙兴五年春三月
江南的春天来的远比大西北早,此时早已是山花烂漫的时节,春风吹拂大地,春雨浇灌良田,天地间草木回春,湖水中江豚戏水,万物复苏,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但九州大地的苦难并没有因为春日的到来而改变,大江以北的各州却因为这些年的战乱与饥荒,而民不聊生,特别是地处中原的云州、青州等地,数年的大旱造成的饥荒,使得各州郡府的人丁大量减少,无数百姓为了活命举家逃荒远离故土,而大多豪族门阀却借着天灾之际,继续贪婪无度地兼并土地,反而变得比以前更有权势与财富。
虽然自从龙兴二年云、青二州逐步被杨阀收入治下,为了获取民心杨阀也从江南调运大量粮食用于赈灾,但依仗各地门阀势力的杨阀,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百姓土地被兼并的问题,所以之前失去土地的百姓日子,并没有因为杨阀入主各州而有根本的转变,甚至在许多郡府因为当地豪族势力的做大,境内百姓的日子反而过的更为艰难。
再加上龙兴三年、四年杨阀发起的诸多战事,在各级官吏的层层压榨下,许多百姓们日子更是快过不下去了,在这种官逼民反的大环境下,民间百姓都积攒了极大的怨气,许多地区的无地农民在饥寒交迫中,为了反抗门阀无底线地盘剥,开始发起各种暴动,不过在杨阀强大的军力面前,大都很快便被强力镇压下去,杨阀治下的九州勉强维持着脆弱的稳定。
在江南数州,也并没有因为其是扬阀统治的核心地区,而有更好的待遇,因龙兴四年的杭州朝廷发起的北征大败,造成十万江东健儿折损在辽东的荒野之中,作为主要兵源地的杭州府,几乎百姓家家批麻哀痛,战死的绝大多数阵亡将士的尸身也因为无法运回,其家人只能立起衣冠冢,民间百姓对于朝廷的无能也是颇有怨言。
而就在这种情形下,朝廷发下的五十余万抚恤银,竟然又被各级官吏克扣、贪墨,为此造成民间极大的愤慨,一开始官府还以武力弹压部分军属的抗议,由于目无王法甚至造成部分战死将士家属的无辜惨死,更是激起了杭州各郡百姓的滔天怒火,最后事态急速蔓延,整个杭州府多个郡府都闹了起来,无数百姓围住了知府县衙讨要说法,此事最终闹得上达天听,使得朝野震动。
闻听消息的周灵帝亲自下旨彻查此案,言明朝廷会给百姓一个交代,但即便如此,因杭州官场各级官员关系盘根错节,那些贪墨的官员都与诚王集团有着极深的利益瓜葛,这桩贪墨大案即使换了几名主办的官员,依旧没办法查下去,最后诚王李亨亲自出面,也只是斩了二个候补的知县,算是给申冤的百姓一个交代,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面对官府雪亮的兵戈,百姓们虽然嘴上没有再说什么,但心里更是对朝廷失望透顶,在这样的环境下,诚王李亨决定对荆北动手,想以一场大胜来转移百姓们的注意力,并借此凝聚内部涣散的军心。
此时的荆州在失去南部四郡后,就剩下江北的武郡、随州、新城、江夏、宜昌、襄阳六郡,而且随着原荆州刺史张文忠的病逝,整个荆州集团群龙无首,内部争权夺利,互相攻伐,这也给了杨阀李亨一个极好的契机。
故过完龙兴五年的正月,诚王李亨就秘密调集军队前往荆北周边地区,金陵水军也以春训为名进驻洞庭湖驻扎,荆南的扬州军精锐也开始向沿江的朗州、安化等城池集中,屯驻在豫州南阳郡的扬州军也调动频繁,大量暗卫谍探也开始向荆北各郡渗透,执行探查情报、策反官员等秘密任务,按照杨阀的密令,扬州军会在江南梅雨季节结束后,择机对荆北动手,一时间中原大地再次战云密布。
就在杨阀积极筹划夺取荆北六郡之时,远在西北的刘彻也从铜城返回了庆阳城。
一回到庆阳城的郡守府,刘彻就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就他在铜城巡查的这几日间,长安朝廷来人了,只是这次并不是如上次陆大学士一般秘密前来,这次来的使者是在百余名长安殿前军骑兵的护卫下,于前日正大光明地来抵达庆阳城,因为刘彻不在城中,所以郡守府的官员便安排长安来的使者,暂时住城东的驿馆之中,只待主公刘彻回来后在做定夺。
回城的第二日,刘彻便在郡守府见到这位使者,两人并没有太多的言谈,这名太监显然着急返回长安回复主子,所以简单宣读了旨意后便在殿前军的护卫下辞别刘彻离开庆阳,甚至婉拒了刘彻摆宴接风的流程。
郡守府门外,刘彻领着官员们将使者送走后便返回了自己的书房。
在书房中他再次细读了长安使者带来的旨意,慢慢踱着步子,思量许久。
这长安来的使者名为曾士敬,是供职大内司礼监的一名传旨太监,既然是传旨太监他来自然是来宣旨的,只是这个旨意自然不可能是来自皇帝陛下,因为现在大周王朝名义上的帝王,是远在杭州的灵帝陛下。
事实上,这名太监来此是以东宫太子的名义,传达来自那位七岁太子的旨意。
这样做其实并不合规矩,因为按照大周礼制,除非是皇帝下旨让太子监国,否则东宫太子无权向官员传达任何旨意,只是现在的大周朝早已今时不同往日,长安朝廷与杭州朝廷分庭抗礼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名义上维持着一个王朝的名分罢了,所以也不会有人去追究太子的擅权之责。
要知道豫州军头上还扣着谋害灵帝陛下的黑锅,虽然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这也可能是这次来宣读旨意是宫里的太监,而非兵部或者吏部的官员的原因之一,因为反对灵帝继位最为激烈的正是太子党的一派,灵帝继位后利益被极大损害的也正是身在长安的皇族。
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交葛,根本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言明的,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朋友与敌人是可以随时变换的存在。
第二百零二回 郡守府众人议事 长安城势在必行
庆阳郡守府中
书房的亲卫们端茶递水都小心翼翼,铁牛也隐入黑暗中,他的双目中也满是疑惑,很久没有见到三哥如此踌躇了,显然长安使者的带来的旨意,让三哥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中。
的确,现在刘彻所思虑的事情,正是因为长安使者带来的旨意其背后的深意,哪怕那位名义上的大周太子不过是七岁的孩童。
故这份旨意所蕴含的信息并非字面上所言说的那么简单,所谓:劳苦功高,回京述职只是其表达出的最肤浅意思。
所谓述职乃是语出《孟子·梁惠王下》:述职源自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是各地官吏定期向上官衙司或者帝王言述为官的得失,按照大周律若是调自己回长安述职,只需要兵部或者吏部的行文即可,现在却是由太子发出的旨意,哪怕其上也盖了兵部的大印。
也从侧面说明这份来自太子殿下的旨意,有着更多的信息,其背后也同样是暗流涌动,波云诡异。
旨意给出的时间也很紧迫,要求刘彻在交代完手头上的公务,最迟十日后出发前往长安,且旨意中还言明:考虑沿途可能的匪患,特许豫州将军可以带一支不超千人的卫队一同前往长安。
这样一句看似关爱的叮嘱,反倒让刘彻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在书房思考了大半天的刘彻,在傍晚时分郡守府分批派出了十余名快马信使,并从军卫署调来部分文书,同时让墨云轩的碟司,也送来了许多关于关中的谍报,
刘彻一直在书房秉烛夜读直到深夜,郡守府书房的灯才缓缓熄灭。
翌日一早,庆阳大营辕门打开,一队精甲骑兵护着主将钟海出了辕门,向庆阳城郡守府疾驰而去。
庆阳城的郡守府的外书房中,严遂、成韬已经端坐在此多时,几人等了小半个时辰后,钟海便也急匆匆地赶到了郡守府的外书房,随行的还有另外两名年轻的将领,甚至连常在军中的严遂对二人都不曾见过。
众人见面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坐下,等待主公刘彻。
这外书房是郡守府的机要之地,众人也是第一次踏足此地,平时他们多在郡守府的偏厅或者军卫署的方略厅议事,而此次主公安排在众人在此议事,也让几人都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外书房中原先摆设的数张书案都被暂时搬走,所以也不会显得太过拥挤,房内陈设简单、朴素,除了常用的桌椅外,最多便是靠墙设立的数个书架,书架上都是从各处收集来的数千书籍,且在书架下用带有标注的纸条,对这些书籍的进行了简单的分类,涉及颇广,有水利、军事、人文等等不一而足,不过最多的却是各类史书,前唐、前汉、前秦、五代等各类史书整整摆满了两面书架,从略显凌乱的摆放来看,史书是主公刘彻翻看最多的一块。
一阵脚步声传来从书房外传来,
在铁牛掀开门帘后,刘彻便走进了书房,众人忙起身拜见,刘彻抬手示意众人坐下说话。
刘彻坐定后左右看了看众人便沉声道:“前日长安使者到访庆阳,想必你们也都听到消息了,这位使者带来了太子殿下的旨意,大意是:豫州军治理地方有功,让我去长安述职。”
严遂、钟海等人一听主公刘彻的话语,顿时都惊得站了起来,赶忙齐声劝道。
“啊!!!万万不可去长安,主公,这定是奸人的计策。”
“主公,不必理会那个黄口小儿。”
“....”
见几人如此失态,刘彻再次抬手安抚几人坐下,言道:“稍安毋躁,坐下说话嘛。”
可钟海几人此时哪里能坐的安慰,个个面带焦急之色,就怕主公刘彻下了决心走这一趟。
所有人都知道主公才是豫州军的灵魂,若是此去长安有个闪失,到时发了狂的豫州军,极有可能化身嗜血狂怒的凶兽,会不计代价地向去长安复仇,其后果之可怕众人甚至都不敢去深思。
主座的刘彻见众人坐下后神色不安,便缓缓说道:
“自龙兴二年,我等被杨阀设计陷害,迫不得已之下,只得背井离乡,一路跋山涉水、披荆斩棘来到这西北蛮荒之地,耗费数年时光、牺牲无数袍泽后,方才这在此地站稳了脚。
现如今杨阀虎踞中原,又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九州大半尽入其手,拥兵何止百万,其权势滔天,天下群豪皆畏惧之,各州门阀豪族争相依附。”
顿了顿,刘彻继续道:“正因如此,此次太子殿下遣使者让我前往长安述职,恐怕这一趟我不得不去。”
一听主公刘彻这么说,严遂、成韬等人又坐不住了,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刘彻制止,只得耐着性子听主公说完,刘彻继续道:
“你们要知道我们豫州军身上,现在还背负着弑君的恶名,即便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是被冤枉的,但名义上我们依然是叛军。不过此次我若顺利完成长安述职,当是为我们豫州军正名的极好机会,倘若我抗命不遵,连去都不敢去的话,恐会被那些奸人做实了我们豫州军不臣的事实。”
“主公,此去长安太过凶险,相比主公的安危,豫州军背再多的恶名又有何妨。”钟海作为刘彻的心腹,他的心里只有主公刘彻,根本不会去理会什么朝廷,在他眼里长安朝廷啥也不是,所以他是打心里不愿刘彻以身犯险。
一旁的成韬也是神色凝重温言道:“主公,钟将军所言极是,长安之行,万望主公三思。”
“主公,某将虽不善谋略,但此次长安的旨意来的太过蹊跷,主公您不得不慎重对待。”严遂也是婉言道。
见几人都不同意自己前往长安,刘彻心底到时暖暖的。
随即言道:“这里有一一份关于长安朝廷的谍报,你们看一下!”说完,便将手中的几份密信递给身边的铁牛。
铁牛拿过密信转身再分发给了众人。
那边的钟海接过密信,马上展开一一细看,眉头也渐渐拧在了一起,思考着这些情报对于豫州军的影响。
一旁的成韬在看完谍报后,面色温怒愤然道::“想不到这半年来一直在暗中捣鬼的,竟然是韦家,好一个三世宰相,竟然行事如此阴险狠辣。”
第二百零三回 外书房与众深谈 肱骨臣心潮澎湃
外书房内的气氛此时略显凝重。
严遂在看完谍报后,略一沉吟道:“主公,从这谍报看来长安朝廷并非铁板一块,似乎大周皇族与宰相府两方势力相互对立,龌龊不断。”
“公益所言甚是,长安这潭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刘彻赞许道:“此次召我去长安述职的旨意上,除了盖有太子的玺印外,还盖有兵部的大印,这代表皇家与宰相府同时在向我们豫州军表达善意,通过谍报可以看出长安朝廷中皇家与宰相府两方当前势均力敌,都没有完全压制对方的实力,所以我推测双方都想要,借助一股外来势力来打破这种平衡,但这股势力又不能太强,否则就可能是引狼入室。故而西北之地最适合的人选,自然便是远道而来、根基最浅的我们。”
“那以主公的意思是不是,现在两家都想拉拢我们,故此去长安并无太大的风险,还可借机探查朝廷的虚实。”成韬看了眼钟海,转而对刘彻言道。
“嗯~这只是我想亲自去的缘由之一。”刘彻接过话头继续道:“现在我们虽已在西北站稳了脚,但你们要知道,中原杨阀的崛起则更为迅速,虽然去岁北征辽东扬州军大败,折损二十余万人马,但这并不会损耗他们太大的元气,毕竟是拥有中原四州之地的杨阀。
而且我更担心的是杨阀很快就会有更大的动静。
根据谍报所探知,去岁扬州军北征辽东大败后,民心浮动,已经动摇了杨阀的根基,所以他们急需一场大胜来巩固权威,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门阀豪族,从近期搜集的情报来看,自今年开春以来,杨阀就在秘密向荆北调集各路大军,隐隐有要对荆北六郡动手的意图,若荆北六郡尽入杨阀之手,则关中西南门户大开,关中局势极有可能生变,到时若关中畏惧杨阀军力而归顺之,再引杨阀大军入关中。那将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
故时不我待,我们必须在杨阀完全控制荆州前,与关中潜在的盟友达成盟约,以共同抵抗杨阀。而此次去长安述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探知宰相府与皇族,到底何方能够成为我们共同对抗杨阀的盟友。所以~~此次长安之行,我非亲自去不可。”
闻言,众人都沉默不语,思考着主公刚刚的话语,事实上大家都清楚一个现实:那就是现在在西北之地,豫州军看似强大,但若是真正直面强大的扬州军,其实并没有任何优势。
但是假如真如主公刘彻所推演的,倘若失去关中这个屏障,那对现在的豫州军来说,数年的苦心经营将在顷刻间灰飞烟灭。真因如此,众人不得不佩服主公刘彻的真知灼见,作为豫州军的主公,他看的比所有人都更远更长久。
沉默对最终的决策,毫无益处!
“末将还是以为此时干系重大,主公还是不去为好,毕竟其中变数太多。”钟海依然固执己见,在他看来失去关中,或许豫州军在将来会受到极大的损失,但若自家主公有任何闪失,豫州军立马就会出现极大的风险,不能说钟海的眼光短浅,只能从侧面说明刘彻对于豫州军太重要了。
“虽然从当下的谍报分析,在我豫州军没有表明立场前,此次去长安述职我是安全的。”刘彻话锋一转,继续道:“但如文绪所言,其中变数太多,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以防万一的预备方略,以备不时所需。”
“主公若有意前去长安探查朝廷虚实,的确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方略。我等放可安心。”严遂道。
“为了豫州军的生死存亡,关中之地决不能落入杨阀之手,我们必须要有一个万全的准备,”刘彻说到这里,双目微眯缓缓道:“若局势失控,必要时就需调集大军抢在杨阀之前,一举夺下关中之地,方有与诚王继续周旋的空间。”
刘彻此话一出,外书房中的几人心中,瞬间升腾出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夺取关中!
这可不是先前的西北攻略可以相比较的,关中之地虽然地域广度上远不及西北二州,但关中可是大周都城长安的所在,主公刘彻现在有意夺下关中,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这都透露出一个明确的信息,那就是:
主公刘彻有意率领豫州军与杨阀等天下群豪逐鹿中原!!!!
想到这里,严遂与钟海等几人相视无语,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狂热,此时他们的心中即惊讶又激动,而更多的却是兴奋,作为刘彻的心腹,豫州军的核心,他们甚至比刘彻更希望豫州军能更进一步,而此时主公刘彻已然决定再进一步,顿时让他们热血沸腾,感觉浑身的三万三千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刘彻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几人的神情变化,继续道:“我已派出信使传讯凤凰城、武威城、金城及弘农郡守府,六日后在军卫署召开会议,商讨夺取关中的方略,你们这几日早做准备,军粮军械、将士整训等可以先动起来。”
几人忙起身齐声道:“诺~谨遵主公将令。”
刘彻转而看向钟海带来的两名年轻将领,沉声道:
“池力、赵天宏!”
“末将在!”两人并肩拱手齐声道。
“这几日,你们便从龙骁军中精选八百亲卫,十日后随我同去长安。”
“诺!!”
赵天宏与池力本就狼卫中的精英,当初为了加强对龙骁亲卫的掌控被刘彻派入军中,经历数次大战,两人现在都从校尉升为了游击将军,两人有军方及狼卫的双重身份,会更加便利此次刘彻的长安之行。
筹备之事复杂繁重,刘彻并没有留几人一起吃饭,而是目送众人离开外书房,
之后,刘彻望着门外的长廊久久未动。
“三哥,该吃饭了。”铁牛一边将手中的餐盘放到内书房一侧的桌上一边说道。
“铁牛,你觉得我此事做的是不是太孟浪了。”刘彻走到餐桌边坐下,看着面前二盘炒菜,抓起一张油饼笑问道。
“三哥,这孟浪是何意?”铁牛讷讷道。
“就是莽撞人,做事思虑不周全。”刘彻沉吟了一下,想着用铁牛最能理解的话来解释。
“哦~那不会!三哥你可是想了一夜的,俺铁牛从没见三哥想东西想这么久的。”铁牛接过三哥递过来油饼大咬一口,含含糊糊道。
“嗯...”刘彻喃喃自语道:“这步迟早都要走,不管我想不想走。”
第二百零四回 豫州军将帅齐聚 关中方略初成形(上)
六日后的三月十八,
朝阳初升,金光散漫大地,春色染绿了大地,银装尽退,田野上野花烂漫开放,朵朵争奇斗艳,蜜蜂、蝴蝶在花丛中无拘无束地飞舞,飞鸟在林间欢快地鸣叫,休息一整个冬天的原野上,各处都有百姓巡视麦田的景象,春回大地,草木繁盛,一幅宁静安详的田园图画,缓缓展现在这块富饶的西北大地上。
相比原野上的祥和,在庆阳城中的气氛就稍显凝重,在的军卫署的议事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无数全副武装的龙骁亲卫一手执枪一手按剑伫立其间,他们替换了原先的豫州军卫戍甲士,严密把守军卫署的各处门廊,在高处的阁楼等隐秘之处,更有无数狼卫潜伏,他们注视着军卫署内外的每一个角落,捕捉任何细微的动静,整个军卫署内戒备森严,气氛肃杀。
一早开始,城中一辆辆样式普通的马车,就在一群便装狼卫们的护卫下,从不同地点驶向军卫署,这些马车并没有按照常例停在军卫署外的广场上,而是按照一定顺序直接驶入了军卫署的后院中,每一辆进入的马车只待其所载的人下车,就会从另一侧快速离开,紧接着另一辆马车也适时地从后门驶入后院。
这些马车上下来的官员,并没有穿着官衣而是都身着儒衫,但在现在的西北之地,这些人个个都算得上,在当地跺跺脚地都要抖三抖的恐怖存在,不过此时他们都收敛了各自的锋芒,如同普通人一样,自己走下马车,在亲卫地引领下客客气气地走进不远处的议事厅。
这些人中有近期极少在庆阳露面的弘农郡郡守朱彦,有驻守凤凰城的豫州骑军大将高平、也有金城将军冷衍、厦都将军党兆复等等,甚至远在武威城的敦煌郡守郑炎林,及现任端木家主端木云鷟也出现在此地,还有数名年轻战将及漠北征战返回的霍济等将领。
众人步入议事厅,每个人都神色凝重,这群人中他们又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也有不少陌生的存在,大家不由在心中揣测主公刘彻这次召集众人,应该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商议,像如此多豫州集团重要官员及将领都参加的会议,一年都难得开一次。
为了保密所有人都是秘密抵达,故而一直到辰时一刻人才慢慢都到齐了。
议事厅中,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言谈着,都是一些叙旧的话语,此时没人想去询问别人是否知道此次会议的议题,大家都保持着一种默契,安静地等待着主公刘彻的到来。
随着门帘被再次掀开,身着淡青儒衫的刘彻在一众亲卫及将领的拥簇下走进了议事厅。
“拜见主公,”众人忙起身恭敬地躬身言道。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刘彻走到主位环视众人后,抬手沉声道。
众人闻言都缓缓坐定,静待主公刘彻的言语,或者是期待着主公宣布召集众人到底要做什么大事,他们的内心甚至都有几分莫名的激动,预感今日或许主公将要宣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刘彻于主座坐定后环视众人一眼,用低沉且浑厚的声音道:“今日急召诸位来此,乃是有一件事关豫州军存亡之事,需要与诸位商议,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事情的起因是:六日前我收到了长安朝廷的旨意,当朝太子殿下诏书令我回朝中述职。”
一听此言,霍济、吕誉等年轻将领顿时面色一惊忙道:
“主公,万万不可,此去长安太过凶险。”
“让主公前往长安述职!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主公大可不必理会这个旨意,找个理由推脱此事即可。”
“不错!!推了就行。万不可涉险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说的话语不一样,但都表达同一个意思:反对主公刘彻去长安述职。
见状,刘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沉声道:“此去长安述职之事我意已决,其中缘由回头在论,而今日所要商议之事并非此事,近日我们散布在中原的碟子探知,中原的杨阀在开春后预谋夺取荆北六郡,并有意图谋关中之地,而关中之地对于我们豫州军则事关生死存亡。故而今日召集大家商议的大事,便是制定一份在危急时刻,一举夺取关中的方略,以备不时之需。”
“夺取关中的方略!?”众人闻言先是一惊,全场瞬时安静异常,与前几日严遂,钟海刚听到此话一样,他的内心也激动起来,特别是豫州军中年轻将领们,只是极力压制没有表现出来。
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然后就若疯草一般开始猛长,那就是:
自家主公有意问鼎天下!!
整个议事厅再一次安静下来,在场的人可不是傻瓜,但此事干系重大,并非短时间就能消化的。
一旁安坐的朱彦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挪了挪略显肥胖的身子转向主公疑惑道:“主公的意思是,若是杨阀搅动局势突变,我们就借机一举拿下关中!”
“不错!正如我刚刚所言:此举正是因为关中之地于我们豫州军来说不容有失。”刘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转而对身侧的亲卫道:“让纪将军进来。”
“诺!”亲卫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一身参谋将军装束的纪云威便走进了议事厅。
“拜见主公!”纪云威单鞋跪地道。
“纪将军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刘彻温言道,“今日诸位都在,你就将这段时间筹划的关中方略与大家说说。”
此时的纪云威信心满满,半年来他按照主公刘彻的密令,一直在积极谋划这份关中方略,早已成竹在胸,而此时主公让自己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并让自己当众言明,更是表明对自己的信任以及对自己方略的认可。
“诺~”纪云威躬身应道。
随即走到议事厅一侧的墙边,那里正是一幅巨大的关中地图,正是军情司由搜集各方情况后细心描画而成,将关中的山川、城池、河流、密林等一一标注,极为精细。
“关中之地乃是大周中枢之地,特立于九州之外,独占关中平原八百里秦川。其内共有百姓三百余万人,下辖一城八县。一城为雍城,乃是关中西部的门户之地,也是关中的第二大城。
另外八县分别是长陵县、霸陵县、高田县、渭县、郑县、扶风县、新平县、兴乐县,分被位于长安八方,乃是拱卫长安的外围防线支撑,最外围还有三大险关扼守险要之地,分别是高田县北部的林水关,东部比邻洛阳的潼关,以及南部位于秦岭深处的武关。
而在军力方面,虽然关中战力因为景福北征折损了大量精锐人马,但这几年依仗关中的底蕴,军力也恢复了一些元气,整体实力并不弱。”
第二百零五回 豫州军将帅齐聚 关中方略初成形(中)
军卫署的议事厅中,豫州军将帅云集,凝神倾听并思考关中的相关军情。
手持三尺教棍的纪云威,正指着墙上巨大的关中地图,一一介绍着关中各处军备情况。
“根据当下收集到的情报分析:
现在长安城驻防有四万殿前军及二万御林军,分别守卫长安外城及皇城。
潼关守军主要是二万龙翔军及一万飞虎军,共计三万。武关守军则为三万飞虎军,而守卫西部雍州城的则是二万神武军,另外林水关开春前后也调来一万神武军驻防,另外长安的外八县的县城中,也各有一支千人左右的城卫军驻守,故关中军力合计约为十六万人马。
军卫署根据各部的战力将他们分为三等:
其中御林军、殿前军为上等,飞虎军、龙翔军、神武军为次等,其他城卫军为再次等。”
说到这里纪云威顿了顿,让众将简单消化这些军情。
听到关中各处的部署后,诸将低声议论着,经过介绍,大家现在对于关中的军力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关中拥兵十六万看似很多,但因为关中地域广阔,这些军力不得不分散布防,所以众将一致认为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驻守六万精兵的长安,则关中便大局可定。
此战贵在一个“快”字,决不能等外围守卫关要的大军反应过来,不然豫州军就会变得极为被动!
在刘彻的示意下众将停止了议论,就听纪云威继续言道:
“末将按照主公的密令,与军卫署的同僚们经过推演商议后,根据关中军力的分布及战力情况,草拟了一份夺取关中的方略,请诸位将军共议:
当下豫州军的核心战力为二十万大军,其中九万为驻外主力军团,分别为二万关山精骑及一万背甲军驻扎敦煌郡,一万肃州卫及一万背甲军驻扎凤凰城,凤翎长枪卫一万及一万背甲军驻扎金城及厦都城;弘农还有一万背甲军及一万豫州老卒营。
现在庆阳大营的驻军共计约为十一万,分别为二万龙骁军,及一万豫州老卒营,二万新训背甲军及二万新训骑兵,另外还有四万新训步军。
经过粗略的估算,若是攻略关中必然需攻克长安,当下以豫州军的战力,最低需要约十万大军,而且攻势要迅猛且隐秘,需在潼关及武关守军没有反应过来前拿下长安城。”
军卫署制定的方略是:
第一阶段:战略准备阶段:
我们回秘密在西线集中,从敦煌调回的一万五千关山精骑及五千背甲军,共计二万大军进驻天水以东的石门山,从金城调集一万凤翎长枪卫进驻萧关以南的陇县,威慑并牵制雍城的神武军,同时在北线调集凤凰城的一万肃州卫及庆阳大营的一万背甲军进驻长武县,威慑林水关,西北两路的主要目的是牵制守军,不让其守军回援长安城。西线的一万五千关山精骑将作为西部的战略机动力量,必要时长驱直入从西面进逼长安。
而我们的主攻方向则选择是从东面,从这里发起攻击。”说着,纪云威便用教棍指向关中地图的东北角,“龙门!这里将作为主攻大军的集结点。”
“我们会秘密集结十万主力大军会,其中大部从庆阳大营出发,前往弘农郡南部的龙门县秘密集结,至于为什么选择距离长安四百多里的龙门,因为龙门拥有三大优势:
其一便是地利,自龙城往南三十里便是地势平缓的关中平原,由此前往长安之间并无雄关险要可以据守,只要拿下防御薄弱的长陵县城,大军便可直抵渭水北岸。而且长陵县城以南的华阴小道,是潼关守军回援长安的必经之地,大军至此就可断绝潼关守军回援长安的道路。
其二乃是人和,龙门归属弘农郡管辖,在豫州军的治下这几年民丰物足,便于我们就近调集粮草辎重,后期此地将成为向南输送粮草的重要通道,而且驻守弘农郡的一万豫州老卒营,也将在此地汇合大军,我们也可以利用境内修缮完好的官道,方便从庆阳大营出发的各部人马秘密完成集结。
其三就是隐秘,正因为龙门远离长安,并不被朝廷重视,故而长陵县的防御极其薄弱,据探子回报只有千余城卫军把守,且城池年久失修根本无法坚守。
故而军卫署选择龙门作为关中方略的突破口。”
“待大军完成集结后,便就地等候主公发出密令,便可进入第二阶段:突袭长安城。
届时,主力大军会疾行军攻克长陵县,南渡渭水,分兵攻占华阴小道,切断潼关守军支援长安的行军路线,我军主力继续西进包围长安,与此同时,北线也会对林水关发起攻击,夺下林水关后,便会分兵攻占高田县陈。彻底打通从北部输送粮草辎重的通道。
西线主要是牵制雍城守军,并利用关山精骑的快速机动能力,从西面威胁长安,必要时他们会前往南线武关方向切断武关援军。
当大军发起攻击的同时,军卫署渗透在关中的谍探会拦截长安派出的各路信使,尽可能延缓各处守军得到我们军攻击长安的消息,武关深处秦岭距长安四百余里,沿途群山环绕,道路崎岖,等武关得到消息再北进长安,最快也需要五日,且若关山精骑无法南下拦截,围攻长安的大军也会调派一路精兵,在秦岭险要处安置营寨用以堵住武关援军的北进道路。
渡过渭水的大军兵临长安城后,会在第一时间发动突袭,若是强攻受阻大军会立即完成对长安的包围。
第三阶段,主要是围绕长安的攻城战,若大军突袭失败的话,这极有可能是一场硬仗,但长安的外援已绝,而我军粮道通畅,军卫署估算最迟三个月可以拿下长安城。”
说完,纪云威便在地图变站定,看着一众将领朗声道:
“诸位将军,对此方略有何见解,可畅所欲言。”
议事厅中的将领大多参与西北方略的各个战役都是沙场宿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军卫署的这个方略总体来说没有什么问题,很有纪云威之前的作战习性,惯以长途突袭,出奇制胜,同时奇正相辅,注重后勤及粮道的通畅,以确保关中方略可以顺利推进。
第二百零六回 豫州军将帅齐聚 关中方略初成形(下)
待众将对关中军力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后,纪云威继续道:
“关于关中的主要统军的将领,根据现有的情报,军卫署也做了收集整理,这里也说明一下,好让诸位将军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关中人马因地处中枢,百年来并无大战,各部都久疏战阵,武备松弛。原本拥有大战经验的将领大多早已老去,仅存的将才又几乎在景福元年的北征中全数尽没,可谓是人才凋零。
现在统军的几位主要将领也大多没有大军作战的经验,多为权贵子弟又或是将门大家。
如长安的殿前军,其分左右军,分属不同的将领统帅,其中殿前右军统帅为尉迟昭德,年四十六;此人出身陇右尉迟家族,有极深的世家背景。
而殿前右军统帅名为张德仪,年三十八,长安人,其在军中颇有威望,能够执掌殿前右军是因为景福元年北征时曾立下大功,年轻从军,累至此官职,并无强大的背景。
御林军主将安克铭,年三十二,乃是将门安家的二公子。
飞虎军主将王硕,年三十六,出身将门王家。
龙翔军主将傅士德,年三十九,洛阳人,乃是太祖开国时,镇守洛阳的安宁侯傅家的后人。
神武军主将崔琦,年四十六,出身陇右崔氏门阀大家。
这些将领除了殿前军的左右军主将有大军作战的经验外,基本上都没有领军作战的经历。每位将领的具体情况,也可以查看军卫署为诸位准备的相关档案。”
说到这里,纪云威转向刘彻,“主公,关中的相关方略及情况,大致如此。”
在众人目光中,主座上的刘彻缓缓起身,对纪云威点头赞许,然后扫视一圈自己的爱将及心腹们后,朗声道:
“诸位,在拿下晋雍二州后,我们豫州军方才在西北站稳了脚,刚能够稳步发展,而关中之地就是我们与杨阀之间的一个至关重要的缓冲带,若是关中被杨阀所占,则杨阀百万大军数日便可进抵庆阳城下,大家必须深刻理解关中事关我们的生死存亡的重要意义,故而,关中之地绝不容有失。纪将军的关中方略,若无问题就按照此计划执行,细节之处你们在做商议。现在你们就先商议一下吧。”
“诺~”众将起身齐声道。
随即,众将便围着地图开始推演一些细节之处,刘彻则看向纪云威言道:“济源,你们商定后便可将方略呈递郡守府。”
“诺~~”纪云威躬身领命。
刘彻又对一旁的朱彦、郑炎林说道:“公礼、文合,你们随我来。”
除了留下一干武将商议军务外,刘彻也需与这几名心腹官员商议下,自己不在庆阳后的内政安排,敦煌郡守郑炎林及弘农郡守朱彦忙起身跟随刘彻出了议事厅,几人来到一侧的偏厅落座。
刘彻凝望憔悴了许多的朱彦,轻声道:“公礼,这二年弘农郡这你的治理下,民丰粮足,靖安民平,为此你也颇费许多心神,双鬓都花白了许多啊!”
“不敢有负主公所托。”朱彦忙起身拱手道。
“嗯~~”刘彻看着朱彦示意其安坐,继续道:“此次我去长安短则一月,多则三二月。期间安平郡的郡务我就托付公礼了。”
“属下自当倾力而为,确保诸郡政务通达。”朱彦沉声道。
刘彻转而看向另一侧的郑炎林说道:“现在敦煌郡初立,百废待兴,许多地方文合你要与公礼要多多交流,要知道你们两人皆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未来豫州军能否顺利完成关中攻略,还需你们在粮草军资方面多多协作,万不容有失。”
“诺!!”
最后刘彻对两人言道:“重农抑商是大周国策,但当下豫州军治下急需的许多资源都在中原之地,故而不可抑制商贸。
但切记民生之本不容商贾涉及,商人重利,民生为刚,两者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现阶段豫州军南征北战,所费粮食无数,你们的重心依然是粮食,必须确保有足够的盈余。
切不可听信胥吏之言,要多多去府库清查,确保无虞。”
最后刘彻郑重嘱咐道:“天下百姓饱受战乱天灾之苦,所有的农庄需轻徭薄赋,与民休养。你们要多走,多看,多做,少言。”
“谨遵主公号令。”朱彦与郑炎林一起拱手道。
随后几人又详谈了一些内政事务,农业方面,现在开春后雨季将至,诸郡都在疏通沟渠,为春播做准备,刘彻询问了耕牛是否充足,种子是否分发到位,以及一些官属农庄的运行情况,二人都一一答复。
在商业方面,新的庆阳宝钱发行得还是较为顺利的,诸郡都计划在去岁冬麦收获时,全部使用庆阳宝钱作为交割的钱币,并逐步全面推广,预计年底将使庆阳宝钱作为诸郡的主流货币。
同时这诸郡在商贾的治理上,都按照刘彻先前制定的方略:薄税赋、轻通关,鼓励商贾交流买卖货物,加强与外地之间的商贸往来,保证豫州军急需的货物能顺利通行。
当日夜,刘彻在军卫署的后院中,与众人一起简单吃了一顿篝火晚餐,众将都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霍济、吕誉等几位年轻将领,都想随刘彻一起去长安,最后刘彻考虑了一下,只让武力不凡的吕誉随行。
二日后,军卫署呈递了最终的关中方略,其中变动不大,只是细节之处做了一些修订,审阅后的刘彻在最后的批注中下达最后的任命,关于此次关中攻略的各路人马主将分别是:
西路军主将为端木云鷟,副将党兆复,北路军主将为霍济、副将冷衍,东路主力军主将为严遂、副将兰樊,纪云威、尤启飞、闾丘元才等跟随主力军团。
而钟海将作为主将继续坐镇庆阳城、凤凰城守将为赵福安、敦煌郡守将为芦正贵、弘农郡守将邱高翔。
同时刘彻密令高平将五千骑军新军与五千漠北老兵混编,继续前往漠北草原练兵,在此期间,刘彻严令其他诸郡城池的守军必须严守城池,不可肆意寻衅其他势力。
若有紧急剧情,可派快马送给刘彻定夺。
在安排好相关内政及军务后,龙兴五年春三月二十一,
一辆普通的灰棚马车,在八百余骑的护卫下,离开庆阳城出来南门沿着官道向着关中平原而去,因大队人马行进较慢,按照计划会在六日后抵达长安城。
第二百零七回 林水关下龙骁军 刘彻南下入关中
龙兴五年春三月下旬
处于迎风面的六盘山南麓,最先领受东南面送来的春意,此时处处高山及小丘上早已山花烂漫,那一座座秀峰如沐浴出尘的少女,一个个婀娜多姿、清秀可人,翠绿的山川、幽静的山谷,山中猿啼鸟鸣,声声环绕在官道两侧,那溪水潺潺从幽谷中流出,哗哗哗~~清澈透亮,滋养着两岸繁盛的花草,如一条玉带缠绕在山川之侧,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远方。
在这秀水山川之间的官道修葺一新,沿着河谷低伏在群山的脚下,因为这条官道是安平郡通往关中最重要的道路之一,此时官道上人车川流不息,商贾旅人三三两两在官道上前行,在即将离开长武县境时,一道雄关出现在眼前。
就见此关口依山傍水,借助地势从一处深潭边建立高墙一直延伸到另一侧的高山之上,只在山脚的官道延伸处,立起一座高大五丈的城楼,城楼上各色的大周王旗飞舞,将士提枪握刀在城楼上巡查,宽大的关门此时已经打开,城门除了收取通关税费的官吏外,还有数队持枪军士维持秩序,而此处城楼上的匾额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三个大字:林水关。
在林水关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多是往来南北的商贾,他们将关中的大米、蜀地的丝绸、凤翔的米酒运往安平郡销售,又将安平郡的小麦、盐巴等运入关中售卖,以此赚取利润,因为安平郡鼓励商贸,加上税赋极低,这两年做这两边生意的可真赚了不少。
驻守林水关守军是一万神武军,其统军的主将崔琳,正是陇右崔家的人,也是神武军主将崔琦的亲外甥,沾了家族的光,他被分派到最安全的林水关驻守,随着安平郡商贸的兴起,加上西北商路的畅通,现在关中往来的商旅不绝,也让崔琳捞了不少的油水,光过境的杂税一个月就有近二万两,着实把崔琳这小子给乐怀了,虽然这几万税银大部分还得孝敬家中长辈,但每月偷偷截留个四五千两,可就抵得上自己几年的军饷了。
最近难得春光明媚,崔琳闲来无事在城楼上躺在摇椅上享受阳光,品着香茗与糕点。
就在他以最惬意的姿势哼着小曲时,突然感觉放在一旁茶几上的青瓷杯发出一阵震颤之声,毕竟领军多年,他猛然惊起,这是大队骑兵行进时发出的响动,赶紧几步跑到城垛边,大声道:“戒备!关闭城门!”
城下闻讯的军士愣了半天,林水关立关百余年都未经战事,一时众军士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马蹄轰鸣之声,才慌张起来,顿时城门处乱作一团,就是没人去关城门,崔琳气的哇哇大叫。
就在此时,百丈外的官道旅人一阵慌乱,赶忙跑到路边,很快便见官道处转出一队玄甲骑兵,每排四马并齐而行,后续绵延不断,锃亮的战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头盔上的红色缨饰迎风飞舞,覆面甲狰狞可怖,红色披风起伏飘荡,这些骑士背负六根玄铁标枪,一手持丈八长槊一手持缰御马,马侧挂着一副玄铁圆盾,上面皆是战龙纹饰,不到千人的战马奔驰,犹如排山倒海,气势如虹。
城关上的崔琳瞳孔猛然收缩,他贪财不假,但出身陇右崔家的他,自小就被家族悉心教导,能执掌一万神武军的他,绝非一介庸才,他很快就从这些骑士的装饰看出来,这便是豫州军中最精锐的龙骁军。
想到月初收到的族中密信,他知道这些骑士护卫的,定是奉朝廷之命返回长安述职的豫州将军刘彻,只是据说刘彻此人谨小慎微,为人低调,怎么护卫的骑兵如此狂放不羁。
就在崔琳疑惑时,数百骑兵突然整齐划一,在极短的距离里便停了下来,三名骑士越众而出来到城门口,冷冷注视着城墙下那些瑟瑟发抖的军士,看着一名官吏拿出盖有兵部大印的公文,沉声道:“豫州将军奉朝廷旨意,回京述职。这是通关的文书,速速查验。”
那名胥吏赶忙接过文书,颤颤巍巍地查看一遍,忙不迭地送了回去,颤声道:“文书无误,请将~~将军~~通行。”
那名骑士拿回公文,随即向后面挥了挥手,之前停下的大队骑兵又开始缓缓而行,大队人马通过林水关向南而去,在此期间,城门上的崔琳被其中的一名骑士扫了一眼,顿时又一种被恶狼盯着的错觉,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正待他鼓起勇气想要瞪回去之时,那名骑士已经隐入大队骑兵中,再也寻不着。
望着骑兵大队拥护着一辆马车远去,他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个声音:恐怕挡不住,若是这些玄甲骑士猛攻林水关的话,这种挫败感让他心情一时间糟透了,丢下躺椅及茶几上面上好的香茗,崔琳垂着头返回神武军军营,那帮家伙得好好操练一番。
与崔琳心情沮丧不同,城下闪在一旁的数名商旅打扮的人,却苦笑不已。
这个吕誉胆子也太大了,刚刚弄不好可能就打起来了。
这十来名骑马的客旅正是刘彻等人。
为了确保安全,刘彻并没有跟随大队骑兵一起,而是自己领着铁牛、池力等亲卫便衣先行,让吕誉领着八百亲卫跟随其后,两队人马相距十余里,只是因为林水关通关人较多,才让吕誉领军赶了上来,显然吕誉也想借机试探林水关的防务能力,故而设计冲撞了一番。
而刘彻在一旁也看到了全部过程,对林水关神武军的守备能力,自然也就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小子也太张扬了。”铁牛嘟囔道,“差点惊了三哥的马。”
刘彻便衣潜行自然不能带上龙骑,骑的也只是普通的马匹,刚刚龙骁军一阵冲击的气势,让几人的马匹都焦躁不安起来,好一番安抚才安静下来,随后刘彻等人也递交通关文牒顺利通过了林水关。
过了林水关便进入了高田县境,至此刘彻正式踏入关中之地,从关下的山丘上俯瞰眼前广阔的关中平原,在茫茫薄雾中城镇村落若隐若现,看不分明,预示着刘彻此行潜藏着无数的危险与机遇。
第二百零八回 刘彻夜宿高田县 客栈突显神秘人(上)
高田县地处六盘山南麓,处于六盘山脉与关中平原的过渡地区,地势北高南低,因为地势相对平缓,多条发源自六盘山的河流都流经其县境,为了便于灌溉农田,高田县的农田按照从高到底的顺序呈现阶梯形分布,得益于泾水的灌溉,高田县虽然半数都为山地,但粮食产量并不低,高田也是长安外八县中,唯一在山地建立大量农田的地区,同时也因此得名高田。
进入高田县境后,刘彻等人的行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关中的官道因为修缮不及,被雨水冲刷及货车碾压,早已变得坑坑洼洼,两侧的排水渠也淤塞严重,部分沟渠几乎被堵死,淤泥甚至与官道齐平,两侧的农田也多有荒芜,杂草丛生,一派萧条的景象。
铁牛,池力等亲卫都面露疑色,这关中之地沃野千里,怎会如此破败。
“景福元年的北征,几乎耗尽了大周国库最后一枚铜板,为了充斥国库及损失的兵源,朝廷这几天都在搜刮民脂民膏,根本无力顾及民生,主持修缮官道、疏通水渠等事务的工部,根本就没有任何钱粮来做这些事,可是苦了这关中的万千百姓啊!”刘彻遥望荒芜的田野轻声道。
众人沿着残破的官道行了半日,天黑前抵达了高平县城外,因为比邻林水关,高田县城的城墙修的并不算高大,且由于年久失修,远远就能看到城墙上有多处破损,被雨水冲刷后大片的墙砖脱落,露出里面的夯土,整体凹凸不平更显得残破不堪,城门口来往的客旅不多,数名军士抱着长枪无精打采地聚在一起闲聊。
等看见刘彻一行十余人骑马远远行来,原本靠在门房里的队正赶忙跑出来呵斥一众军士,军士们闻声才缓缓站好,等刘彻等人到了城门口,队正的态度却是出奇地恭敬,甚至没有查验几人身份便行了,弄得铁牛等人莫名其妙。
刘彻扫视了一眼路边的军士,见几人都露出惶恐之色,神态畏惧,仿佛刘彻这十余骑都是洪水猛兽一般,不过刘彻并未多言,只是微微点头便领着铁牛等亲卫策马进了县城,待刘彻等远远消失在城中街道,看门军士向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散开了。
县城中还算稍有人气,沿街的酒肆饭馆、布店粮铺林立,虽然客旅不多,但看到刘彻十余人的店家还是打起精神卖力吆喝起来,偶尔从街角弄巷冲出几名乞儿想要围住众人乞讨,但一见身高马大、眼若铜铃的铁牛后,顿时又吓得都缩了回去,他们那漆黑面孔上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惊恐,显然有些眼力的乞儿发现这人可不像大善人,没少挨打的乞儿们都远远躲回角落,不敢再向前乞讨。
如此景象反倒让刘彻的亲卫们略感不适,毕竟这几年安平郡在刘彻的治理下,这样的流民乞儿都被安置到了收容之所,哪里会在城中四处乱窜,只为讨口活命吃食。
久而久之,亲卫们都习惯了庆阳城的安详与平静,反而忘记了其实天下百姓绝大多数都是如眼前这般景象,在这乱世中无助地苟活着,此情此景更激发他们要护卫狼主的决心,因为他们相信只有主公刘彻才能还天下太平,让万民重新过上好日子,也让自己的子孙不必受这乱世灾祸。
刘彻并没有让亲卫去施舍什么,在这浊世洪流之中,想要带领豫州军生存下去都已经千难万难了,这个人吃人的世道,你若显露一丝的怜悯,极有可能给自己招来极大的危险,他们可不是来关中布施的,在敌人的境内更没有必要,做一些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的事,起码现在不行。
哒哒~~
池力领着两名便衣亲卫策马返回,他已经打听道了一家客栈的位置,今晚众人便在高平市暂歇一夜,明日一早再行前往渭水,按照之前的计划,吕誉带领的大队人马自备了帐篷,不会入城休息,他们会相邻而行,一直到渡过渭水到达长安城外的渭县才会汇合。
一行人转过两个街口,来到一家名为悦呼的客栈,看着客栈的匾额,铁牛憨憨一笑:“三哥常让老牛我读书,虽然无趣,但好歹学了些字。悦呼~~悦呼~~我还是识的。”
“牛哥威武!”池力忙不迭地拍了一马屁。
其他亲卫也自然一阵恭维,铁牛哈哈一笑,随即一摆手便让几名亲卫进店查看去了。
悦呼客栈的老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头戴蒲扇帽,身穿黑锦的长褂,留着八字须,一对小眼睛炯炯有神,掌柜的见一下来是十来位客人,那是喜上眉梢,一乐本就小的眼睛就成一条缝了,八字胡一翘一翘的,笑呵呵招呼道:
“几位客官里面请,先在大堂休息,这一路奔波,要不先在店里将就吃点晚饭。”
见刘彻点头答应了,掌柜的转身冲着后堂吼道:“阿福,赶紧让后厨准备些下酒菜,赶紧的。”
随着后堂一声清脆的应喝声传来,“晓得了!晓得了!”
扫了眼外面的十几匹马,又大声吩咐道:“阿福,多准备些上好的草料,送后院马棚去。”
随后,掌柜的便将刘彻等人请入大堂,大堂里六七张八仙桌,刘彻等人刚刚好坐满了两桌,虽然这些年客栈的生意远不及往日,但掌柜这么多年练就的眼力还是有的,自度刘彻这些人不是哪家门阀的公子出来踏春,就是哪个门子的少主出来游山玩水,看他的这些随从一个个孔武有力,双目有神,可不像普通富豪家看门护院的家丁,自然十分殷勤细致地关照众人。
不多时,后厨便把不少好酒好菜端上桌,客栈毕竟不是酒楼,所谓的好酒好菜也就是几盘时蔬、几碟羊肉、一大盘鸡汤加上一些卷饼及一桶米饭,掌控的本来准备狠狠心把藏着的好酒上几坛,但池力婉拒了他的好意。
亲卫悄悄查验了饭食无虞,便慢慢吃了起来。
就在众人吃饭的档口,突闻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铁牛咬了口大卷饼,那双铜铃般的大眼慢慢眯了起来,而对面的池力也警惕起来,常在军营特别是在龙骁军中混迹数年,听马蹄声的响动,他们就知道来的人不少,人数不在他们之下,众人不由得戒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