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回 庆阳暗战诡云起 谍报暗探各显手(2)
星光之下,
离开了高府的储炬,摇摇晃晃地走一会,慢慢他的步伐越来越稳健,等远离了高家的弄巷,他更是健步如飞,哪里有一点醉酒的样子。
向东走过两个弄巷,他便回到自己的储记酒庄,开门后便快步走到后院的卧室中,点亮火烛在书案边略作思量,才提笔写下一张字条,随后换了套衣服便出了后门前往怀德坊中的一处夜市。(按照安平郡府的公告,除非官府颁布了宵禁令,坊内夜晚是可以正常通行的,但依然不许坊与坊之间的人员在夜间流动。)
在那里有许多夜里买卖宵夜的食摊,毕竟怀德坊也算是东这一片富人的聚集之地,夜市也是颇有人间烟火气,此时未到子时,坊中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不少人携家带口趁着秋夜的凉爽,在夜市中闲逛,沿街两边叫卖声不绝于耳,有卖串珠、手链、蒲扇等一些小手工,也有买卖兔肉、锦鸡等山中野味的,更多的则是吆喝庆阳各类小吃,如有名的庆阳臊子面、镇原糖油饼、环县羊羔肉等,沿街各类美食的香气混杂着浓浓的酒香,真是让人馋虫大动。
换了一身衣服的储炬在夜市中闲逛了一会,便在西街拐角处一卖凉皮的摊子前停住了脚步,寻了一背墙面街的位子坐下,他便喊道:“老板,来一碗凉皮,要多放点辣。”
“好嘞~~”在食摊边忙碌的老板,抬头扫了一眼忙点头应道。“客官稍候,马上就来。”
说完,就见扎着围裙的老板麻溜滴拌好凉皮加上香草辣油,撒上下碎花生,双手端着送了过来。
两人接触的一瞬间,储炬便将纸条以极为迅捷的手法递给老板,完全不留一丝痕迹。
储炬吃完爽口的凉皮随手丢下一文钱,拍了拍肚子环视四周,才慢慢转身返回家中。
翌日清晨
庆阳城的南城外围的一座四进院的宅邸,整个庭院的规模在豪族居多的南城,算不得上等的豪宅,但虽然其所占地方不大,但布置得却极为典雅,黛瓦白墙,回廊亭阁,尽显其主人的品味与格局。
在庭院之中移栽了不少西府海棠,这种在西北之地较为常见的园林培植,当花季时在西府海棠的墨绿枝叶下,点缀着无数粉嫩的花朵,娇艳欲滴,随着花期的渐进,花朵色泽逐渐变为纯白,宛若满枝的雪梨花,甚是美丽。
待到了秋季,便是西府海棠结果的时节,满枝金黄如山楂果般的果实,酸甜可口,故不少百姓人家常将其果制为蜜饯,以当做老人及幼童的甜点,特别受孩童们的喜爱。
西府海棠的树下同样栽植了不少西北的常见的灌木,如南天竹,小叶女贞及石楠等,各种颜色的花草相间其中,有红有黄有绿有紫,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这些花草树木皆是静景,如此雅致的庭院自然少不了动景。
在其后院便有一汪不小的清池,池中有睡莲、芡实等水生植物,青绿相间,更偶有红鲮、虎斑鲮在叶下嬉戏,灵动活现,逍遥自在,清池环绕着一座二层小楼,飞檐红柱,画廊菱格,装饰得极为古典华贵。
可见这家主人是个极为享受精致生活的人。
而当这一切都沉静在清晨淡淡的薄雾中,若隐若现时,整座小楼恍若仙境之中的琼楼一般,华美又神秘。
啪~啪~啪~
就在此时,后院的回廊下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惊走了那些水中嬉戏的锦鲮及几只夜宿的翠鸟,也打破了这份静谧有安详的氛围。
一名身着华服老者穿过半圆形的院门独自而来,当他来到通往小楼的一处九曲廊桥前便停住了脚步,随即老者躬身肃立对着路边林中的一片阴影,双手托起一个半尺长三寸宽窄的锦盒沉声道:
“属下刚刚得到的消息,需主人定夺下一步行动。”
薄雾的阴影中,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如鬼魅般从老者手中拿走锦盒,随即有消失在阴影之下。
“候着~~”
一道微不可闻之声,传入老者的耳中。
约过了半个时辰。
廊桥前,老者手中拿着另一个墨色的锦盒缓缓退出了后院,其独自一人来到院外的一处假山边,随后消失在假山之中。
旭日渐高,薄雾升腾翻滚不休,仿佛在其中藏有千军万马一般。
而那小楼之中的一处密室之中,数人正聚集在此,听候自己主人的吩咐。
一件沉木镂空的屏风,
两侧摆放着点燃檀香的香炉,
外间是几件红木桌椅,周围则是数道帷幕。
四名神情肃穆的青衣老者端坐两边,他们身旁的茶桌上放着一盘垒砌精致的糕点及一杯香茗,糕点香茗的清香之气萦绕鼻尖,只是这几人若入定的老僧一般,静谧无语,正襟危坐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真以为不是活物。
一阵窸窣窣的缓步声从屏风后传来,数名劲装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伫立在密室两边。
这时,四名老者的双目瞬时齐开,皆起身向着屏风拱手静立齐声道:“拜见主人。”
一声清朗中透着慵懒的声音道:“嗯~~~坐下说话。”
几人闻言谢过后,才缓身坐下。
“安平郡之事,现今筹备如何?”
四人中左上的一老者拱手回道:
“回主人,如今大事依然准备就绪,就待时机一到便可发动。”
“很好,最近那豫州将军可有什么动静?”
“郡守府似乎已经发现了市面上有人大量收购粮食的情况,上月开始,各个县府都规定购买粮食必须使用白银作为交割,府库也开始限制粮食的买卖数量。”
“哦~看来这豫州将军倒也不是一介莽夫。”那话语中透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不过,他们的反应太迟了,现在我们手上已经有了安平、弘农两郡近半数的存粮,”老者面露得色道:“这些足以执行主人的大事了。”
“嗯!不可大意,粮食还需要继续买,确保大事发动时,豫州军治下的粮食能很快进入紧缺的市情。”
“诺~”老者躬身应道。
“另外,灵州诸郡联系得如何?”
“回主人,我们已经与灵州上党、河内几个郡府的豪族达成盟约,”右下的一名老者起身回道。“待大事发动之时,他们不会让一粒粮食流入豫州军治下的郡府。”
“嗯~~为了防止有些人为了利益背约,我们还需多备一手。”
第一百八十回 庆阳暗战诡云起 谍报暗探各显手(3)
密室之中,听到主子的疑虑后,有一瞬间的安静异常。
所有在场的人大都不愿与那位共事,皆因为那人身上充满了无尽的鲜血,每一个毛孔都充斥着毫无技巧的暴力。
左下一衣衫略显残破的老者颤巍巍地起身回道:“主人,属下已有安排,在诸郡交界之地的山贼流寇,我已经收买了不少,到时若是有粮车行走,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一个活口都不会留,另外按照主人的方略,我也安排了一些好手进到安平郡,伺机而动。”
“恩,朱老做的的很好,此次大事还要劳烦几位通力合作,绝不可大意。晋州的端木家族现今如何?毕竟他们两家也算是盟友。”
“嗯~回主人,据碟子情报,现在端木家由端木云鷟掌控,去岁他们家族发起晋州及雍州之战,端木家虽然夺得大量领地,但也损失不少。”右下手的那名岁数最长的老者起身道。“近些年端木家的大军征战在外,所费粮饷无以计数,而且因为今春北边鞑靼人扰边,端木云鷟现在的精力都集中在雍州边境,其所辖粮草大多运往西北,就算他有心也无力支援豫州军的。”
“如此甚好,端木家不过是外强中干之辈,狼子野心之徒,地广人稀却肆意征伐妄图成大事,却不知灭亡之日不远已。”屏风后的黑影嗤笑道,转而又问道:“长安那边准备的如何?”
“回主人,从长安各县调运的粮食已经运抵高平县及林水关,我们的铸币厂日以继夜赶造元亨宝钱。待豫州军治下引粮荒一片混乱之时,我们便立即展开最终的收割。”
屏风后的身影,静坐不动,略作沉吟后言道:“不错,你们要切记:未来所行大事只为搅乱局势,只是为了方便最终的收割大业。到时只要粮荒一起,豫州军治下百姓定然挤兑各处粮行,民间在恐慌之下也必然买卖金银甚至房产以换取买粮的钱财,到时我们准备的次质宝钱就能大量买到优良的资产,从而完成最终的收割。”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四人起身拱手道。“就待主人一声令下即可发动。”
“现在大事发动的时机将至,”屏风后的黑影道。“故而我才亲至庆阳指挥。”
屏风外的四人相视无语,垂首听令。
“据谍报所探,今冬北戎部落已经开始南下劫掠边关,为核实此事,我已令人北上探查虚实。”
黑影顿了顿继续道:“倘若此事属实,那我们所谋划的大事便可徐徐展开了。你们静待消息,随时准备发动。”
“诺~”四人躬身回道。
屏风后的灯光渐灭,众人皆缓缓退出,密室重归静寂。
此后数日间,数支商旅便出了庆阳城往北而去。
而在这次密室会议的半个月前~~~~
在六盘山中的庆阳城,就接连下了几场秋雨,天气突然间就寒冷了许多,随着西风呼啸,甚至有了些寒风料峭之感,秋意越加的深了,浓得透着一丝丝的寒意。
天空阴沉沉的,即便西风凌冽,依然吹不开这浓厚的云层,那如同淡墨色的厚被般压在庆阳城头,天色渐黑,在安平郡守府外,守门的甲士如塔般伫立在门廊下,寒风吹着巨大的门灯左右摇摆,烛光摇曳。
随着深秋的到来,郡府的书房已经修缮了一次,所有的窗纸重新裱糊,更加的厚实防风。
此时一身儒袍的刘彻正斜靠在软塌之上小息,书房的地火龙已燃,不过初开起火,室内的温度依然稍低,铁牛将一件裘袍披在刘彻身上后退在一侧,安静又警惕地守护在一旁。
不多时,刘彻揉了揉眼角坐直身子,端起茶杯喝了口浓茶,稍稍驱散了些许倦意后,重新拿起各地呈递的公文看了起来。
随着三郡的政务逐渐步上了正轨,身为郡守的朱彦与郑炎林带领着弘农及敦煌二郡的官员们,日日处理着郡内的大部分公务,只为确保主公的政令能够及时有效的执行下去。
如此就为主公刘彻分担了不少压力,让他能将重心更多的关注其他重要的事务,如豫州军的军力等一些事关豫州军发展的事务。
随手拿起一份墨云轩今日呈递的谍报看了一会,刘彻眉头便微微拧了起来。
这是一份关于那只无形黑手的谍报,其中言明:近期从长安等地有一些人分批,极为秘密进入庆阳城周边郡府似有所图谋,数目多达上百人,既然能引起墨云轩的关注,这些人自然不会是普通的百姓,而是身手了得的好手,这些人若是在特定的时间地点,突然发难极易造成无法估量的巨大损失。
刘彻闭目思索,手指轻敲书案,碟司查出的就有上百人,可以推想潜入安平郡数目可能更多,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豫州军却只能被动防守,这让刘彻做事不得不的更加谨慎、细致。
“铁牛,若是想攻击一个不知实力如何的对手,你会怎么做?”刘彻放下谍报笑问道。
“三哥,你知道的,没人能在铁牛手下走三招的。”铁牛嘴巴一咧,含蓄且坚定的回道,仿佛在在陈述一件最为平淡的事情一般。
“额~我意思是假如~~假如需要你谨慎面对的话。”刘彻顿了顿转身看向铁牛问道。
铁牛沉思了一下回道:“若如三哥所说,那我会想办法引对方先出手,观察确认后再寻机一招毙敌。”
“引蛇出洞。嗯~~”刘彻用手指点了点铁牛,嘴巴念叨着笑道:“与我不谋而合。”
当下为了彻底摧毁对手的阴险图谋,刘彻已经动用了许多力量,铸币厂在成韬的精心管理下,已经动用了最大的产能,大量的庆阳宝钱及银圆被秘密锻造并储存起来,三郡的粮食也借运送军械为名秘密调入了庆阳城中。
但此时,刘彻虽然推测出对手可能在开春前后动手,但这种不可掌控性让他感觉非常不好。所以刘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一招引蛇出洞,转被动为主动。
想到这里刘彻便拿起兔毫饱沾浓墨,写下了一封密信。
“着墨云轩将此密信加急送往凤凰城,亲自交给高平。”刘彻将密信封好,交给铁牛轻声道。
“诺!”铁牛走道垂帘边低声吩咐亲卫,将密信交给其带出郡府送往北边。
随后刘彻又下了几道密令,让墨云轩加强对潜伏进来的人严密监视,随时通报信息,必要时果断处置,另外墨云轩也调集了部分狼卫用以强化了庆阳城郡守府的防卫力量。
第一百八十一回 刘子润引蛇出洞 韦公子决战庆阳(1)
龙兴四年,十一月上旬
阴山以北已经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与往年一样,漠北的冬天来的又早又快,茫茫草原戈壁上,北风夹杂着雪花飞舞,预示着茫茫草原迎来了又一个漫长且寒冷的冬季。
在灰白相间且绵延起伏的天地间,在哪戈壁荒漠大幕的一角,突然出现了数个黑点,渐渐的这些黑点越来越多,变成了数千人马组成的庞大骑兵队伍。
这些在戈壁上奔驰的骑兵并没有统一的服饰与旗帜,初看起来与草原骑兵一样,乱糟糟的没有章法,但若是遇到细心且精通骑兵战法的人就会发现,这些骑兵虽然看起来凌乱不堪,但其外围却有不少做为斥候哨探的游骑,在来回巡视探查敌情。
若更仔细查看行进中的主力骑兵,也能大致看出其分成了前中后三军,前军多是精悍的战马与骑士,个个骁勇果断一人双马,而中军则沉稳有度,其中携带了大量没有乘骑的战马及物资,后军则循序跟进,与中军保持合适的距离,随时出击拦截任何威胁中军的敌人,这支看似杂乱的骑兵队伍,实则是井然有序,分工明确,是一支攻防兼备的精锐骑军。
而且这支骑兵拥有远超正常骑军的战马数,粗略看来甚至可能达到了一人五马的程度,甚至超过草原骑兵常见的一人三马的比例,军中所拥有的战马数量多的惊人,此时这支庞大的骑兵正向南而去,因为初雪不大尚不能覆盖地面,所以并不影响骑兵驾驭战马疾行。
在这队骑兵左侧的一处稍高的土丘之上,数十骑兵正伫立其上。
“大将军送来主公密令,让我们冒充草原人去劫掠凤凰城周边的村镇。”一名身穿铠甲外罩皮草的魁梧将领宠溺地拍了拍爱马的鬓毛,对身侧的一名满脸胡茬的将领道。“霍将军,你觉得主公此举合意?”
这名满脸胡茬的将领,正是从草原练兵归来的霍济,而说话的魁梧将军正是在海定要塞立下奇功的吕誉,现在已经是正式的骑军将领,这次也被刘彻调往漠北参加练军。
“恩~主公此举应有深意,只是此时不便言明,我们就依照密令行事即可”战马上的霍济抖落头上的落雪,便大声命令道:“告诉下面的军士,劫掠要做足功夫,沿途的房子要烧,人畜全部掳走,但不可杀人,到凤凰城这一路把声势做大点。”
“得令!凤凰城那边有高大将军协助,我们一起合演一出好戏不难。”吕誉点了点头应道。
霍济深深呼了一口气,看着山下绵延数里的黑色长龙,双目锐利如鹰。
大草原的寒冬将至,汉人军士们无法适应漠北酷寒的长冬,已经开始按照之前制定的方略,逐步返回豫州军治下的边境要塞休整,前几日返回的路上,他就陆陆续续遇到了吕誉等人将领带领的队伍,几路人马汇合后也有近五千人,加上数万匹战马,气势骇人,此地已经远离回纥领地大家商议后,便决定一同冒雪返回雍州。
但前日凤凰城的高将军却送来了主公刘彻的密令,让他们在凤凰城附近冒充草原人劫掠一番,这密令让霍济、吕誉等人也是不明所以,但送来主公密信的狼卫们带来的印记都核实无误。
所以众人决定按照密令行事,之后二日越靠近雍州边境,前来汇合的骑兵越多,慢慢达到近万人的规模,加上数万匹战马,如此庞大队伍在初雪的草原上行进,如同在雪白毛毡上流动的黑色洪流,势不可挡。
此时经历了数月的征战,这些豫州骑军已经练出彪悍的气势,加上旗帜服饰本就模仿草原人,远远看去比真的草原人还草原人,随着大队骑兵不断南下,沿途的烽燧已经点燃狼烟向后方示警。
贺南山下的边陲要塞凤凰城,在得到了消息后高平立即按照主公的密令,紧急下令驻军协助百姓前往城中躲避南下“草原人”的劫掠,顿时凤凰城周边的边关狼烟四起,百姓们携家带口蜂拥前往凤凰城中暂避,沿途的商旅也只得留在凤凰城中,其中就包括不少前些时日从庆阳来的数个商队。
凤凰城南一家名为来运客栈的大堂中,十几名商贾正聚在一起喝酒,言谈的语气颇为郁闷,随着“草原人”南下劫掠的消息传开,现在贺南山附近所有的商路都已经断绝,为了自家性命及货物的安全,所有商旅都聚在凤凰城中躲避,想着等风头过去了再行出发。
但谁也不敢保证需要等多久,有些商行因为货物延期定然少不得赔偿主顾,自然心情不好,借着酒劲不停地问候草原人的八辈祖宗,而其他商人也不时附和几句,心里却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哪怕自己也是哪个倒霉蛋,但有比自己更倒霉的就行,也算是聊以宽慰了!
“酒保,听说北边草原人这几日就可能劫掠到凤凰城附近?”一掌柜模样的中年汉子,拦住一名送完酒菜的酒保笑问道。“不知道消息是不是可靠?”
“唉~~徐掌柜,这事自然是真的,听说这次草原人有数万人南下,我大哥就是巡查营的探马,前二日轮值,就偷偷让我把老娘从城外接到城中二哥家中暂住,说这次草原人来的气势汹汹,城外定然是不能待的。”
闻言许掌故面色忧虑道:“这等事情莫不是要所有人都要在此地待上数日?”
“数日?”酒保声调都拔高了几分,随即解释道:“一看掌柜的您就是不常来北边的主,不瞒您说,这草原人那次南下不折腾月余,他们不抢够了是决计不会返回草原的。”
“啊!那可如何是好,我东家的货岂不是耽搁了。”许掌柜面露难色。
“这也是没有办法啊!”酒保顿了顿,环顾四周后低声道:“我还听我大哥说,守军将军担心草原人攻击凤凰城,已经向庆阳城请求救兵了。”
闻言,徐掌柜面色煞白,冷汗直冒低呼道:“啊!草原人难道敢攻城。”
“唉~~这个小的就不知道,这都是那些官老爷们操心的是事,我还得等歇业了去照顾老娘呢。”小二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完就听见一名客人高声喊着上酒,小二赶忙应付去了。
只留下满面忧虑的许掌柜呆坐在酒桌边,许久等不曾动弹。
第一百八十二回 刘子润引蛇出洞 韦公子决战庆阳(2)
龙兴四年
十一月中旬
雍州东北贺南山下,苍茫大地,四野莽莽,狼烟孤直,风吹不散。
早先草原人的骑兵每次南下劫掠,其打头的先锋斥候就会猎杀所有的汉人游骑甚至零散的汉人,以保证其大军行进的秘密,因为只有达成突袭才能获得更多的猎物,但自从历代王朝在边境建立大量的烽燧堡用来狼烟传信后,草原人每次南下劫掠所获就少了许多。
面对这些坏事的烽燧,草原人也不是没想过拔掉他们,但这些孤悬戈壁之中的堡垒,大多设立在险峻之地,不但易守难攻且数量又极多,若是一个一个地攻击,不知道要搭上多少草原勇士的性命,所以权衡利弊后草原人放弃了拔掉所有烽燧的想法,这些边境传讯的小堡垒才得以长久的存在。
但并不是说这些烽燧堡垒的守军就高枕无忧了,草原人无时无刻不像暗影中的狼群,盯着这些守军,不时发动突袭摧毁一些位置极为险要或者深入了草原深处的堡垒,踩过红线的深入探查都会遭到对方的凶狠且无情的攻击,使得双方在边境保持微妙的平衡状态。
不过即便有烽燧狼烟传信,每次南下劫掠的草原人,依然能劫掠到大量的战利品,其内在的原因说出来可能有些无稽又可笑,因为并非所有边境的百姓,都能躲进如凤凰城那样的坚固要塞型城池中,不少平头百姓只能聚集在相对安全的小城池,在哪里虽也有城墙及驻军护卫,但肯定无法与凤凰城这样的大城相比,若是哪些草原人不怕死发了狠攻击,到也极有可能打的下来。
所以每次草原人南下劫掠,为了保平安,类似这样的城镇都会交上不少粮饷做为卖命钱,这是其一,其二,即便是边境地区,自然也有不少适合农耕的丰美之地,也就有一些地方豪族的农庄大院,这些地主豪族们也会通过给草原人送钱粮买个平安,让草原人不会彻底毁了这些农庄。
草原人其实并不傻,他们也明白自己南下劫掠的目的,就是抢粮食等物资,好让部落渡过漫长的寒冬,若是他们次次都杀光抢光,汉人们就会越来往汉人帝国内部迁徙,到时候自己就得真拿命去拼抢了,草原人明白细水长流的道理,自然也不会做出赶尽杀绝的事,在基于一些其他的因素,所以两方都保持着一种默契,大家各取所需,并不需要每次南下都杀的彼此尸山血海。
但凡事都有例外,若是遇到草原上出现极寒天气,部落的牛马大量死亡,那时草原人就会毫无顾忌的烧杀抢掠,掘地三尺地抢夺各种资源,若是草原首领不让部众去抢汉人们的粮草,哪些饿红了眼的草原人就会抢了这些大叶户等首领们。
在生存面前,尊贵的地位毫无意义。
在凤凰城全城宵禁的第二日黄昏
轰隆隆如闷雷的声响从东北方传来,巨大的声响传遍了整座凤凰城,很快大街上出现了大量的全副武装的军士,他们一队接着一队向着四个城门方向进发,哪些校尉军官们则策马在大街上飞驰,沿街的商铺都在衙役的喝斥下提前打烊,整座凤凰城到处都是军士调动的情景,哪些沉闷有序的行军脚步声,让所有人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
吃过晚饭后,许掌柜及一些商行的领队一起,带着几名随从在已经关闭的东门口,跟衙门设立在此的通关小吏,打听何时放行的情况时,他们自然也听到了东北方传来的巨大响声。
随即人群中的许掌柜便对几名随从使了个眼色,几人立马会意鼓噪一同前来询问的商行客旅们,缠住了城门口的府衙官差,喧哗吵闹起来。
一些守门的军士见状赶忙持枪前来维持秩序,顿时城门关卡处一阵骚乱,而许掌柜则趁乱一个闪身顺着一侧的甬道,跟着一队军士上了城墙,此时的许掌柜如同鬼魅一般,几个极为精妙的闪身,来到一处隐在门楼阴影中的城垛口,当他探头看向东北方后顿时面沉如水。
在凤凰城的东北方,哪里是一片由贺南山脉,往东南方向延申出来的起伏戈壁,没有任何遮挡的丘陵地形,正因为没有遮挡许掌故才看到了,一大片黑色浪潮般涌来的草原骑兵,无数的骑兵遮蔽了戈壁,如同奔腾的浪头在戈壁丘陵中起伏不断,一浪搞过一浪,汹涌澎湃,无穷无尽,给人以极大的视觉震撼。
漫天的黄沙、烟尘都遮蔽了哪一方的天空,让东北方更显的阴沉黑暗,让人感觉这些骑兵都是来自九幽之地的恐怖存在,一片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就在此时,一阵铠甲的碰撞之声传来,一队赶来增援的军士来到了许掌柜所在的墙垛口,校尉大声呵斥着军士吩咐道:“列队!!戒备!!”
随后,越来越多的守军来到城墙之上,很快到处都是守军的军士,握着长枪紧张地盯着城外那无尽的浪潮。
城下的骚乱很快便被平息了,在官吏及军士的劝导下,各个商行的掌柜们只得接受短期无法出城的事实,众人只得垂头丧气的返回客栈,而许掌柜也不知何时回到了人群中,还不停地摇头叹息,顺带安慰同行的其他掌柜,从始至终这些人都没有发现他曾经离开过,除了隐藏在极暗之中一双锐利狼眼。
从黄昏一直到上半夜,城外的“草原人”都没有歇着,他们似乎一直在攻击位于凤凰城西北的西堡,而且城里的百姓都看到西北方向火光冲天、以及不绝于耳的喊杀之声,直到子夜过后动静才小些,城中守军也调动频繁,因为宵禁百姓们都不敢出门,大家都惶恐不安地渡过了一夜。
就在百姓们为着凤凰城的未来担忧不已时,做为豫州守军主将的高平,也在凤凰城中的将军府中坐立不安,此时的他也有些紧张,却不是为了哪些所谓的草原人。
他现在最在意的是主公交代的事情,就在高平在偏厅来回踱步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名全副武装的亲兵校尉快步来到偏厅,还没等他说话,高平就急急道:
“如何?他们动了没有?”
那校尉见到一身便装的高平便拱手道:“回禀大将军,动了!”
“哦!没有被他们发现破绽吧。”高平面色一紧忙问道。
闻言,那名亲兵校尉拱手道:“大将军放心,小人一早便用亲卫秘密调换南门部分守军,不会惊动哪些人。他们是下半夜时偷偷出的城,趁着我们巡城的间隙溜下城墙,往南去了。”
“很好,城内的人盯紧就行了。”高平一拍手掌,接着嘱咐道。“暂时也不要去惊动他们。”
“得令!”亲兵校尉拱手道。
随后高平吩咐忙了一夜的校尉下去领赏,好好休息休息。
自个深深呼了口气,思量着:主公让自个演戏实在是不适应,还是上阵杀敌痛快啊!
第一百八十三回 刘子润引蛇出洞 韦公子决战庆阳(3)
一夜的噪杂与混乱之后,凤凰城迎来了草原人南下的第二个白日,西北方向的硝烟已经渐渐散去,城中也升起了充满世俗气息的炊烟,黑色的炊烟与白色薄雾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灰色的云团,在城头蠕动翻腾,又在阳光的照耀下最终消失无踪。
凤凰城的运来客栈中,后院一名喂马的商行随从,往马槽里撒了些草料比后拍了拍手,转身返回客房,走到许掌故门外低声道:“掌柜的,牲口都料理好了。”
“哪些运货的牛马都还好吧,草料可要放足了。”客房里许掌柜略显嘶哑的声音传来,仿佛昨夜也被吵的没睡好,顿了顿接着道:“后面的路还长呢,可不能又闪失。”
“得呢!您老放宽心吧,小的亲自送的草料,看着他们吃的饱饱的,跑的欢快的很。”随从笑着打趣道。
闻言,许掌柜的兴致似乎好了不少,笑着吩咐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也下去休息吧。”
“好嘞!”随从应了声,转身离开。
客房中的许掌柜双目精光四射,半倚在床榻上那有半分倦意。
心中思量着:看来昨夜秘密派出去送信的人还算顺利,想必会将草原人南下劫掠边塞的消息尽快送到家主手中,万不能耽搁主人的大事。
星光斗转,日升日落。
几日后的庆阳城外,在深秋清冷的月光下,星辰的光芒都显得有些许黯淡,匍匐在丘陵之上的丛林中,在那红黄相间的林叶之间,一阵连绵的震动声响传来,惊走了林中的宿鸟,他们在嘎嘎不满的叫声中,振翅飞向森林的更深处。
月下的林中宽阔的官道上,慕然出现了一队数千人的军队,他们是由骑兵与步兵组成的豫州军团,这些军士扛着长枪等武器,跟着数百辆马车一起前行,显然他们正在秘密行军,而且他们的战甲、盾牌等重兵器都放置在马车之上,说明他们要去的地方需要长途跋涉。
虽然军士们尽可能按照将军的命令的保持安静,但数千人马调动的动静,不可能躲过有心人的眼睛,加上这支军团,这已经是近几日来,第六批被秘密调往北方的豫州军了,而且前前后后大约有三万人马,都被紧急调往北部边境,坊间已经有传闻,说北部边境有无数草原人正在烧杀抢掠,而这些军士就是被调去加强北部边境的防卫,为了不引起庆阳城周边百姓的恐慌,这些豫州军团都是趁深夜才秘密开拔。
相比于军队的调动,这些时日庆阳城中,财贸司下辖的各个府库也开始将大量粮食北运,一些官府背景的商行,也开始四处购买调集粮草等物资,以补充快被搬空的庆阳庾司粮库,为此不少商行甚至前往关中平原及灵州等相邻的郡县去购买粮食。
因为安平郡外购买的粮食,都需要周转一段时间才能运到庆阳城,前期为了保证城中百姓的正常买卖,郡府开始从安平郡及境内其他县府调集的粮食,部分已经运抵了庾司设在城中西南的巨大粮库之中。
因为关中及灵州的粮商都答应卖粮食给庆阳郡府,同时随着安平郡各个县府粮库的存粮运到粮库,所以庆阳城的百姓并没有发觉粮食紧张的局面,他们现在还是可以随时买到平价的口粮。
而郡府除了要求现阶段粮商购买粮食必须使用白银外,也并没有限制粮食的买卖数量,所以各地的粮商依然可以买到足够的粮食。
整个庆阳市面上粮食价格,并没有因为北部边境紧张而出现较大的起伏,各个县府也是十分的平静。
而庆阳城南一座私人山庄中,一叶画舫正在山庄西侧的湖中荡漾,外围数艘伪装成渔舟的小船将画舫紧紧护卫起来。
“主人,奴婢愚钝,有一事不解,既然我们已经探知草原人南下劫掠之事属实,正是我们大事发动的好机会,”一名紫衣女子将剥好皮的葡萄送入主人口中,疑惑道:“为什么反而还答应豫州军卖粮给他们?”
其身侧隐入屏风后的黑影淡淡言道:“大事已然发动,只是你等不觉而已。”
“兰儿,愚钝了,正如主人所言,我们的大事已经发动了,虽然答应我们答应卖粮给豫州军,不过那只是缓兵之计而已。”紫衣女子身侧,一青衣女子笑言道。
若绝代双壁的紫衣女子问道:“缓兵之计?”
“不错,如此行事只不过是想让豫州军彻底放松警惕而已,只待我们发起致命一击之时,他们可能才会恍然大悟,到时便悔之晚矣!”
“要知道,现在豫州军手中依然有不少粮食,如果我们不能将这最后的存粮毁掉。此次收割的收获将不能达到最好的成效。而且若是没有确保获得足够的粮食来源前,豫州军绝不会拿出最后的一批存粮。这就好比赌场要是不借给赌徒一些筹码,又怎么让赌徒押上最后的一点家当呢?!
虽然我们答应卖粮给豫州军,但到时一粒粮食都不可能进入庆阳城。”
“那我们该如何做才能将他们手里最后的粮食毁掉?”紫衣女子问道。
“哈哈~主人早有安排。”青衣女子笑一声,继续道:“首先我们会动用之前储备的大量白银,尽可能收购市面上粮食,以不断减少豫州军手里的存粮;另外我们已经谋划一举毁掉庆阳城最大的储粮地---庾司粮库。
只要我们吃掉了豫州军手中的最后存粮,再毁掉庾司粮库,到时再散播口粮告急的消息,庆阳百姓定然疯抢粮食,而到那时,我们之前答应卖给豫州军的粮食对他们来说,如果不拿出足够有诚意的价格,也只不过是空中蜃楼而已。
到时我们就可以十倍甚至百倍的卖粮,尽情收割安平郡所有的财富。”
“若是他们来强呢?”紫衣女子依旧皱眉道。
一旁的青衣女子淡淡道:“豫州军只要没有昏了头,就不会出此下策,更何况他们也不敢如此。
其一、我们是通过数百家大大小小的商行运筹此事,而且粮食也都秘密存放起来,即便想抢也没有地方抢,难道把者几百家商行都抢了?!
其二、若豫州军出师无名,强夺郡内商贾家财,那这天底下还有那个商贾敢跟他们做生意,到时安平郡就会被市场完全孤立起来,成为一潭死水。”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豫州军毕竟是官家,抢夺民财是为失德失信,何以在西北之地立足,长安可以直接以此除了他们的官家背景,让他们成为无本之木。
所以豫州军只能正大光明地在市场上打败我们,所以也就只能乖乖用真金白银来跟我们做买卖。哈哈~~”
第一百八十四回 刘子润引蛇出洞 韦公子决战庆阳(4)
龙兴四年,十二月初
今岁的初雪在一个清冷的寒日降临,下午的时候天空就阴沉的很,浓墨般的云层压在庆阳城头,稠的似乎化也化不开,四野之外皆是徐徐呼呼的风声,天黑后天空便开始飘起了雪花,先是零星撒乱的小雪花,到处飞舞,落入田野,转瞬便融了,不见踪迹,慢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急,原来轻小的风声变成了狂啸的吼叫,在旷野中四处寻觅,扫除一切能够保存温暖的地方,呼呼呼~~不见停歇。
庆阳城郡守府偏厅的门廊下,一素衣儒袍的书生正抱手炉看雪,短短半个时辰,屋檐上的墨色的黛瓦已经披上了淡淡的白纱。
虽然来道西北二年了,但做为南方人的刘彻依然不大习惯北方的寒冷,好在这郡府中都设了地火龙,只要关上门,屋内还是很暖和的,刘彻看了眼阴沉的天色,哈了一口热气转身进了屋子,随后偏厅的大门便缓缓关上,将呼啸的寒风隔绝在外。
屋内设有六个暖炉,里面烧的都是木炭并通过烟道将烟气排出,偏厅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旁边的太师椅上坐着财贸司的主官成韬,一年轻官员正侧身与成韬叙话,正是前日才返回庆阳述职的敦煌郡守郑炎林,而另一边豫州军大将严遂也正与钟海闲聊着什么。
这几人可以说是豫州军的最核心的老人,而今日都聚集在此,是因为刘彻召集他们商议要事。
几人见主公刘彻在主座坐定便都停了话语看了过来,静待主公所言。
“眼看着我们在西北已经二年了,还是不习惯这北方的冷。”刘彻轻轻道,转而提高声量问道:“现在庆阳大营的练兵情况如何?”
豫州军诸将不在外出征时,大多待在军卫署中,推演战术,学习战法等,而钟海按照刘彻的任命则主要负责训练新兵,只有严遂相对特殊,当年为拦截云州铁骑,在白沙河一战中豫州背甲军几乎全军覆没,刘彻答应在建背甲军,所以严遂是除了钟海外,唯一参与新军训练的将领。
闻听主公询问练兵,自然是做为练军主将的钟海回复,就见钟海拱手道:“回主公,西北大战后,庆阳大营招募的新军共有十万,其中骑兵二万,步军六万,业已成军,随时可以参加战事。”
刘彻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次漠北练兵,从边境抽调了一万关山精骑及一万肃州卫,现北方已经入冬,春节过后就将这二万骑兵秘密调往北方,将原来的关山精骑与肃州卫打散,与之混编,待草原开春后,便可继续轮战漠北。”
“诺!”钟海拱手应道。
严遂见钟海说完,便起身拜道:“主公,末将已经按照背甲军制训练了二万背甲新军,现在初具规模,各营已经基本熟悉背甲军战术战法,已可自行训练。故末将请命返回军卫署当差。”
主座上的刘彻看了看严遂,知道这员老将此举是明哲保身,自古以来,新军训练最易培养自己的势力,严遂不同于钟海,虽然两人都深得刘彻的信任,不过相比被刘彻一步步扶持起来的钟海,严遂只是在上林苑之变后,才开始跟随刘彻,其中毕竟要差上一层。
虽然严遂知道主公刘彻信任自己,但自己却不能受人以柄,让别人说自己的错处,看着严遂眼神坚定的眼神,刘彻轻轻点了点头:“也好,我已让纪云威秘密制定关中相关方略,刚好你去一同谋划此事。”
一听主公刘彻所言,众人皆是心头一震。
要知道关中之地毕竟是大周朝都所在之地,“谋划关中”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在座的几人岂能看不明白,自然是震惊不已,但大家心中更多的则是激动,谁不想自己追随主公大展宏图呢!
严遂忙拱手拜谢,心中也更轻松,主公在自己面前说出这句话,也是在告诉自己,并没有当他是外人,而是可以知晓机密的人,是可以绝对信任的心腹,也算是给自己的一些安慰。
之后,刘彻没有在多说关中的事,而是扫视了一眼众人说道:“近些年以来,豫州军治下百姓安乐,商贸繁盛。但现在已经有人盯上了我们的成果,想要摧毁我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安稳局面,掠夺百姓的财富。”
转而看向成韬,“此事的一些细节,就让我们这位财贸司的主官细细道来。”
四人除了成韬外,对这股暗中势力可谓是一无所知,一听刘彻所言皆神色凝重地看向成韬。
一旁的成韬闻言忙起身应道:“诺!”
随即他便将财贸司人如何发现安平郡粮食价格异常波动,及各县府粮商持续大量收购粮食的事情一一说来,最后他总结言道:“故从获得的情报来看,有一股隐藏极深的势力,想要造成豫州军治下诸郡的大动荡,而且他们选定的突破口,极有可能是粮食。”
众人听完也是心惊不已,因为大家从成韬的话语中,切实感受到了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正在暗中操纵着一场巨大的阴谋。
“西北之地何人如此大胆,难道不畏惧我大军战力,敢太岁头上动土?”听完成韬所言,钟海起身不忿道,在他看来以豫州军的强横战力,谁昏了头敢来挑衅。
闻言,成韬无耐道:“钟将军,并非所有事情都可以用武力来解决。而且这股势力当下依旧隐藏极深,目前还没有露出其真实面目。”
随即成韬继续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谋划已久,不然我们财贸司也不可能捕捉到这些蛛丝马迹,敌人很可能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开始秘密布局,而且对手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们选择不直接与我们正面对抗,而是在另一个战场对我们发起攻击,虽然这个看不见的战场不会有刀光剑影,但若是处置不当,一样给我们以沉重的打击。”
“那财贸司数月前,就秘密从敦煌调集了大量粮食运来庆阳,想来也与这隐藏的敌人有些关系了。”左侧的郑炎林思虑一番言道,之前他就奇怪,明明安平郡今年粮食大丰收,为什么还从敦煌郡秘密调集了上百万石的粮食,现在听完成韬的话语,便很快将两者连系了起来。
成韬点了点头道:“不错,调集敦煌郡的大量存粮,的确与这个对手相关。”
说完转向主公刘彻,拱手言道:“这一切皆是按照主公的密令执行。”
第一百八十五回 刘子润引蛇出洞 韦公子决战庆阳(5)
庆阳城郡守府的偏厅中,一场极为重要的秘密会议正在进行。
众人随即看向主公刘彻。
正座上的刘彻轻轻地停住了手指,不再敲击书案,而是沉声言道:
“我们的对手虽然隐藏得很深,但他们所有的谋划执行起来,都会一点点地暴露他们的真正目的,正如章林所言,这个对手想在粮食上做大文章,对我们发起一场围绕粮食的战争。”
稍作停顿,刘彻继续言道:“这也是今日召集诸位来此的目的,前期我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此时已经到了快收网的时候了,我们要一步步彻底清理这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敌人。”
刘彻的话语在众人耳边回荡,言语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让大家都信心满满,无所畏惧。
之后,刘彻便开始将制定的反击方略大致说于众人,此事需要所有核心人员的紧密配合。
“诸位,按照先前制定的方略,我们将在未来几个月发起对股敌对势力的剿灭工作。
这次不但要彻底清理这黑暗中的势力,也要将其暗中支持的爪牙也一并扫除,彻底清理三郡中的不安定势力,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需要各个郡府衙司的紧密配合,如财贸司、军卫署、墨云轩等,都会在不同阶段扮演不同的角色。
当下第一阶段,我们自己的相关准备事项现在已经完成。
庆阳的铸币工坊已经秘密铸造新钱数月,在蒸汽炉的辅助下,六条新币锻造流水线日夜不停锻造新钱,匠心司的秘密仓库里,储备的庆阳宝钱已经堆积如山,据成韬呈递的账目,现在造出的新钱中,庆阳宝钱已经达到七千五百万枚,另有庆阳银圆五百万枚,而从弘农、敦煌二郡调集的粮食,也已经秘密存入粮库。”
因为铸币之事一直秘密进行,严遂、郑炎林等人都是第一次听闻,大家心中更是越加震惊,即惊讶于主公已经做出如此深远的谋划,更震惊主公对那神秘对手的重视之深。
毕竟铸币之事牵涉极广,虽然现在大周王朝式微,无力掌控天下铸币之权,但豫州军若是公开铸造新币发行,其影响之深远远超新币本身,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大周朝廷等同于谋反,主公行此险棋,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这个神秘的敌人远比晋雍二州的门阀豪族更为可怕。
严遂与郑炎林也在官场行伍打拼多年,自然明白其中要害,心中却更多的是兴奋之情。
从近些年主公刘彻的谋划看来,豫州军正从一支单纯的军事力量慢慢转变成一个强大的军事集团,而且他们甚至预感当此次粮食战争落幕的那一刻,将是豫州军真正蜕变的开始。
许久,刘彻都未在言语,只是端起香茗,轻轻嘬了一口,他刚刚的话语中包含太多的信息,需要给众人一点时间消化下,钟海、成韬这些人可以说是当先刘彻手中的核心,自己对未来的一些长远谋划,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凝聚核心力量,而不会被眼前的利益蒙蔽双眼,而失去继续奋发图强的强劲斗志。
放下茶杯,见众人消化得差不多了,刘彻才继续言道:“接下来的阶段便是引蛇出洞。
既然他们想要在粮食上做文章,自然会选择他们认为最佳的时机,而我们需要反客为主,主动创造一个机会,引敌人出手,为了麻痹对手,整个引敌计策必须巧妙又隐蔽,不能让敌人察觉这是个陷阱,所以前期一定要严格保密,同时必须要严谨且细致地执行每一步。”
众人闻言皆点头应诺。
随后刘彻继续言道:“早先我就密令在草原轮战的骑兵军团,伪装草原人劫掠北部边境,从而制造北部边境紧张的假象,这样就可以以军粮的名义大量采购粮草,故意制造粮价的波动,而且近期军卫署,会频繁调动豫州军部分军团向北,来不断地迷惑敌人,而这只是诱敌出手的第一步。
随后,各个府县都会明令治下官属粮行,紧急前往周边郡府,特别是临近的关中之地求购粮食,再逐步收紧各个郡府发放给饥民的赈粮用量,由原来一日二次的干饭改为稀饭,从这些细节给对手营造出我们缺粮的假象。
不但如此,下一步待粮价过高之时,郡府会直接发出公告干预粮价,并让各个商铺收紧每日买卖粮食的时间,限制粮食买卖....等等,这一系列的行动都将逐步实施,其目的就是制造出我们治下粮食日益紧张的假象,让之前已经囤积了大量粮食的对手以为时机已到,进而彻底暴露他们的计划出来。”
一旁的严遂听完,心中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近些日子还在疑惑,北部劫掠边境的草原人,如何绕过轮战的大队骑兵的,看来一切都在主公的谋划之中。而且主公所思所想之深远,着实令人佩服不已。
“从现在到开春前这几个月,我们都需要保持足够的警惕,随时应对对手可能的攻击。”刘彻沉声道。“大家同心协力,乘此机会彻底扫除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对手。”
众人起身拱手应诺,以安平郡为中心,一张巨大的罗网正缓缓展开,两个强大势力的对决即将上演。
龙兴四年冬腊月十一
庆阳城作为豫州军治下最繁荣的大城,也是各个商行货栈的聚集之地,入冬下了几场大雪之后,城中的街道上依然车马如流,人头攒动,因为快到年尾了,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将至,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来到庆阳城赶集,购买年货,
而整个庆阳城的各类商铺老板们都铆足了劲,想着年前大赚一笔,毕竟近些年安平郡的确发展得很好,百姓们手中多少都又一些余钱,过年了自然都舍得花。
繁华热闹的南集中的一个弄巷里,一群泼皮正在坊墙下闲聊,其中靠墙的是个身材敦实的黑脸汉子,断眉小眼,一看就是一个狠角,此时他一边大口啃着从弄巷里顺来的手抓饼,一边时不时扫一眼斜街对角的宁远粮铺。
“六哥,今日叫我们来是为何事?”一个吊言眼轻眉的年轻泼皮凑到黑脸汉子身边低声问道。
“休要呱噪!”黑脸汉子从怀中摸出半吊铜钱,在手里掂了掂后随手丢给那泼皮。“在这安心待着。”
那泼皮双手抱住那半吊铜钱,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地点头道:“好嘞!六哥。您老让待到几时就待到几时。”说完,转身回到一众泼皮中散了铜钱,立即引来众人的嬉笑之声。
被称为六哥的黑脸汉子则冷哼一声,继续盯着远处的粮铺,神色阴郁。
第一百八十六回 刘子润引蛇出洞 韦公子决战庆阳(6)
六哥全名王老六,原是南集出了名的泼皮,在豫州军没有接管庆阳前,靠着耍狠敢斗的性格在南集做起了赌场,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一号人物,带着一帮子小弟混得逍遥自在。
但这一切都在豫州军到来后彻底改变,他很多不见光的买卖都被清理了,还因为冲击官家在混乱中被人打断了一条腿,自此曾经的南集六哥就彻底落寞了,而且不单单只是王老六一人,整个庆阳城所有地痞流氓都在豫州军的治理下,被清理了不少,也安分了许多。
而且王老六还属于走运的一群人,像东集的东霸天等不少恶贯满盈的恶霸,直接被就豫州军砍了脑袋,丢了吃饭的家伙事,庆阳城之前那些所谓的地头蛇们,可谓是死的死,逃的逃,早就没了往日的威风。
因为畏惧豫州军的强大实力,这些年王老六这样的地头蛇们都蛰伏了下来,期待着某一天灵州节度使再次收回庆阳城,他们才能回到从前,过上自己的好日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王老六沮丧地发现,作为外来户的豫州军在庆阳城站得越来越稳,而灵州节度使似乎已经遗忘了这块曾经的贫瘠之地。
那些日子里,王老六每日借酒浇愁唉声叹气,龙兴四年初夏的一个夜晚,一股势力暗中找到了他,想让他听其所用,同时答应他日事成之后,庆阳城南集将正大光明地交给他来处置,并送上大量的钱财助其行事,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王老六最终同意了听从他们的指令。
之后大半年的时间内,对方只是让王老六秘密串联之前的地头蛇们,并网罗不少闲散的泼皮无赖,却并没有实质性的指令,直到数月前。
整个神秘组织开始让他们秘密盯着庆阳城各大官属米行,记录每日米行进出粮车的数量,所以不单单在东集有六哥的人盯着,其他三集的米行同样有人时刻盯着粮车的进出,而且不单单在城中的米行,其他如庾司的粮库、城门口的粮车等等,只要是涉及粮食的关卡,都有人秘密记录着。
至于为什么神秘组织让六哥记录这些事情,他不愿想更不会问,但他也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便也让家人秘密购买了一些粮食囤积了起来。
每隔五日,六哥就会将记录的米行粮车进出情况的密信,通过秘密的方式传递给组织,相应的神秘组织也会给予其丰厚的奖赏。
豫州军治下的诸郡,其粮食的买卖方式不同于其他郡府,自大周王朝建国以来,在天下绝大多数的州府中,因为大量土地被各地门阀豪族兼并,这些拥有土地的门阀大族,也就掌握了大多数粮食的买卖之权,并从中获取了极大的利益,毕竟粮食是百姓生存的必需品。
而豫州军治下的诸郡,因为地广人稀,刘彻结合实际情况实行了土地新政,建立了大量官属农庄,所以在粮食买卖的途径上,安平郡是以各大官属米行及其分布在各个村镇的米铺为主,以其他私人经营的粮铺为辅,从而构建了完全不同于别处粮食买卖的市场格局。
现在的庆阳城中,共分为东西南北四个主要的集市,为了便于百姓采买粮食,四个集市都设有较大的官属米行,而宁远米行便是南集最大的。
至于官属米行这个行当自古有之,以前主要是官家为了平抑粮价设置的,平时并不参与民间粮食的正常买卖,而安平郡的各类官属米行,则对米粮买卖市场的参与度更深且更广。
临近年关,随着北部边境局势的恶化,数万豫州军被调往北方,大量粮草也开始从各处向北方运送,而其中被调运最频繁的便是庆阳城庾司。
庆阳城庾司设在南城的太平粮库,这是整个安平郡最大的粮库,周边各大农庄的粮食,大多转运并存储在这里,他不单单因为庆阳城中近三十万的百姓供给粮食,同时还要供给庆阳大营的十余万将士足够的粮草,要知道现在庆阳每日所费口粮就达六十余万斤。
原先的太平粮仓在经历了二次扩建后,现在已经可以存储粟米、小麦等达三百万石,是安平、弘农、敦煌三郡中最大的四个粮仓之一,单这一个粮仓所存储的粮食就可供三郡所有百姓半年的用度。
粮仓选址建在城南一处方圆数里的高台之上,原来的粮仓与城卫军的营盘相邻,扩建后原城卫营被拆除,土地全部划归了庾司管辖,都改建成了储粮的圆形谷仓,前前后后数百座谷仓蔚为壮观。
如此重要的粮库自然戒备森严,不但选址在庆阳城中,而为了确保粮库的安全,庾司外围就驻扎着二百多精锐甲士,加上庾司自己巡库的衙役也有百余人,除非是大队的悍匪突袭,身处庆阳城中的太平粮库可谓稳若泰山。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腊月三十
庆阳城郡守府
大年三十夜,郡守府内华灯初上,回廊亭阁都挂起了高高的灯笼,今日郡守府内也是极为热闹的,家仆都在筹备着近今天的晚宴,
半个月前,城中许多豪族大家都收到了郡守府的请帖,言明:郡守刘大人将在年三十晚设宴款待各大家族的族中长者,毕竟许多门阀家族都是第一次在庆阳过年,作为郡守刘彻也想借此机会,给这些被迫迁入庆阳的豪族一些抚慰。
这些大家族之前在晋雍两地都是拥有大量财富与地位的门阀豪族,两州战败后,便被强行迁徙至庆阳城中,他们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怨言,但作为失败者,他们却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豫州军对他们已经算是仁慈的了,古往今来,多少豪门大家在战乱中被举族屠杀,他们饱读史书并非不知。
所以在郡府晚宴前半日,这些大家族的家主,族长等便陆陆续续前来赴宴,郡守府门前的广场上停满了各大家族的马车,门房管家接过一封封请柬与礼单,唱着诺将这些家主及族长一一引入府中,前往正厅的两侧廊道边,站立无数精神抖擞,内穿战甲外裹罩袍的郡府卫士。
就在郡守府热热闹闹举办晚宴的同时,在城南的一处偏僻的宅子里,百余名黑衣死士正伫立在后院的雪地里,他们面前不远处的假山上,侧卧着一衣衫破旧的老者,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斗,双眼耷拉着,要不是烟锅子里一闪一闪的红光,还以为老者睡着了。
而老者面前的死士们则依旧静立无声。
许久之后,老者一袋烟抽完,随手耍了个花,将烟斗斜斜插到后腰带上,随即双腿盘坐,阴沉沉地说道:
“子时三刻动手!”
第一百八十七回 刘子润引蛇出洞 韦公子决战庆阳(7)
龙兴四年冬
大年三十夜
庆阳城郡守府正厅
华灯高悬,歌舞升平,三十六桌酒席上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家仆流水一般的递送各类美食,因西北胡汉杂居,且来宾多为西北士族,食物也相对的选择了他们家乡的特色美食及糕点,以牛羊肉为主,以各类山珍为辅。如:烤全羊、明四喜、奶汤锅子鱼、煨鱿鱼丝、烩肉三鲜等特色菜品,配以臊子面、凉皮面、清蒸馒头等主食。
为此郡府里特地从金城及武威请了当地的名厨,就为烹饪出地道的家乡菜的味道。
见郡守大人如此用心款待,这些家主族长们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而刘彻特地让郡府中酒量好的官员们作陪,用上西北的高粱米酒及凤翔陈酿,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正厅中的气氛就热闹起来。
原晋州原节度王平及雍州节度使马岱等人作为代表便与刘彻同桌共饮,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然都不得不佩服刘彻的心胸与宽仁。席间不时敬酒言谈,自然是恭维、褒奖的话语,整个言谈的气氛活跃。
酒酣耳热之后,众人又跟随刘彻等豫州军政要员一起移步后花园,郡府在东院临时搭建了一座戏台,请了西北最有名的秦家班,为众人演出了几出梆子戏,都是西北有名的秦腔八大本中的经典唱本,如:《麟骨床》、《八义图》、《惠凤扇》等,还有其他一些经典的唱段。
这梆子戏在西北传唱数千年,因发源自秦地,故又名秦腔,与云州等地流行的京腔并称九州北方的戏曲双绝,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无人不晓,深的百姓的喜爱。
这次刘彻全程陪同,一起在三层惠誉楼上听戏,听到精彩之处,都忍不住喝彩,好在众人都是有身份的豪族,没人直接往戏台上丢彩头。
就这样刘彻与众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糕点,一直听戏到了子时,随着西城正觉寺的钟声传来,整个庆阳城各处都响起了各类爆竹的响声,正月初一,辞岁迎新。
闻听爆竹声起,楼中的各家族长家主,便一起起身向着楼上的刘彻拱手拜年,戏子们也是敲锣打鼓齐声说唱一些喜庆的话来,楼上端坐的刘彻也起身来到扶栏边,拱手与众人共庆新的一年的到来。
与此同时,郡府的家丁们在东院另一侧的空地点起了烟花、爆竹,顿时烟花灿烂、爆竹声声、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就在郡守府中欢庆新年之时,远在南城的太平粮仓却是另一番景象。
无数黑影借着惨白的月光,顺着坊墙下的阴影快速摸向了粮库的西门,今夜驻守粮库西门的数名衙役,此时也正笼着手三三两两地站在大门前,看着庆阳城各处升起的烟火,满脸笑意,互道新年贺岁之意。
就在这些衙役拱手祝贺之时,黑暗中数支弩箭破空而来,稳准狠地射杀了门口的衙役,每名衙役都被至少三到五支弩箭射中,只一瞬间门口的衙役就扑倒一片,大部分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毙在地,一名没咽气的守卫无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弩箭,挣扎着想要喊叫,但很快又有数支弩箭射来,他顿时双眼一黑斜斜倒在门边,再也没有一丝生机。
守在太平粮库西门口的衙役几个呼吸间全部被杀,接着一群黑衣人冲出阴影,他们两人抬一具尸体,很快便将门口被杀的衙役弄到门房后的阴影中藏了起来,一切准备妥当,几名黑衣人迅速脱去外罩的黑衣,露出里面与庾司衙役的差服带上衙役帽,重新扮作衙役守在西门。
而他们身侧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不断越过他们进入粮库之中,这些黑衣人除了随身的兵器,都背着一个大皮囊,这些人冲入粮库后面对数百座谷仓,稍事休整,便分成数十个小队,冲进粮库中。
这些人显然经过严格的训练,他们直接寻到了粮库中谷仓相对密集的位置,其中一队来到一座谷仓边,几人以手搭梯将两人送上谷仓,上了谷仓的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解下背上的皮囊,将其中的所存的火油洒满谷仓周围,然后用掏出火折子猛吹一口气,待火折点燃后便直接丢进了火油之中。
轰~~~~火油瞬间被点燃,很快粮库中有数十个谷仓被点燃,并接着北风呼啸火势越来越大,
很快越来越多的谷仓被点燃,整个粮库所在的南城顿时满天红光。
即便在烟火漫天的庆阳城中也是极为显眼,很快急促军号声响起,驻守在东门的豫州军发现了火情,庾司留守的一名官员冲出了衙司,看见眼前冲天的火光,顿时面色惨白。
今夜留守的官员正是高全福,此时他已经面无人色,不停地嘶吼着,命人敲击预示火警的铜锣,带领所有衙役们开始救火,但高全福很快便发现,冲进去救火的衙役们不多时便没了声响。
就在高全福疑惑之时,一群受伤的衙役哭喊着跑了出来,“大....大人,粮库里有凶人纵火,好多救火的兄弟~~都被他们杀了。”
闻言高全福呆若木鸡,有人纵火行凶,完了!
就在高大人愣神的功夫,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数百人城卫军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到粮库东门外,正是驻守粮库的二百豫州精兵赶了过来,领头一员年轻小将手握长枪,骑在马上扫了一眼高全福及几名受伤的衙役。
简单问讯,在知道有人纵火行凶后便勃然大怒,转头大声下令道:“众军听令,粮库内有凶人纵火,分成战斗队形,一边救火一边搜索,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众军士随即十人一组杀入粮库,而此时那些黑衣人已经点燃了大半谷仓,随着越来越多的军士进入粮库,这些黑衣人开始有序撤退,他们很快集中到了西门外,就在一切按照他们主人的计划顺利进行时,粮库西门外的大街深处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很快一大队精骑出现在他们面前,估摸超过三百人,堵住了黑衣人外逃的道路。
“大胆歹人,南门卫军在此。你们竟敢火烧庾司粮库!给我拿下。”领头的一员将领在战马之上大声喝道。
其身后数百名骑士立时驱策战马,手提长枪杀了过来。
两队人马很快冲撞在一起,虽然黑衣人悍不畏死,身手也不错,但面对装备精良的骑兵,完全处于下风,一个照面就被骑军冲得七零八落,死伤过半。
眼见不敌,领头的黑衣人吹了一个口哨,余下的数十名黑衣人随即四散而逃,隐入两侧弄巷消失不见。
那员骑军将领拍马追上一人,抬手便用长枪戳死,用力一丢弃尸道旁,见状黑衣人都隐入夜色之中,气得哇哇大叫:“哇呀呀~~无胆鼠辈!!”
第一百八十八回 刘子润引蛇出洞 韦公子决战庆阳(8)
那将领一边分出部分军士继续追击黑衣人,一边令其他人进入粮库参与救火,待他领头冲进粮库西门,就看见无数燃起冲天火光的谷仓,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此时一切为时已晚,恐怕这偌大粮仓里的粮食已经全完了。
庾司粮库被烧的信息,很快被城卫军通报到了郡守府内,其实在场的豪族家主们,也早都看到了南城那冲天的火光,开始还以为是那家燃放爆竹不慎,点了自家的宅子。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随着数名郡守护卫前来报信,原本喜气洋洋的郡守大人突然面色大变,随即简单与众人告辞便匆匆离去。
显然南城那边肯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然郡守大人何须如此紧张,想到这里,这群豪族中的一些家主,就在无人察觉之处露出阴狠的冷笑。
既然作为主人的刘彻有事离开了,那么客人们自然也不便多留,一些不知情的人还着急自己在南城的宅子,毕竟在场的豪族大多数都居住在南城,所以很快客人们便一一告辞离开郡守府。
这人在返回南城的路上,都看到沿街有无数军士在探查各处,似乎在搜寻什么,而南城那冲天的大火直到二个时辰后才渐渐熄灭,那时东方已经发白。
翌日上午
庾司太平粮库昨夜大火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并很快传得满城风雨,紧接着许多百姓也不知道听到什么谣言,都疯了般的涌向米行抢购大米,无论是大米行还是小粮铺,其外都挤满了无数百姓,都在抢购米粮。
之后数日,庆阳城的各处米行,开始还勉强能应付抢购粮食的百姓,但随着抢购的百姓越来越多,购买粮食的数量越来越大,导致米行库存的粮食很快就要见底,但门外依旧是人山山海,不见散去的百姓,其中甚至有多次购买粮食的人。
为了应对庆阳百姓抢米的混乱局面,安平郡府在正月初九便出了一张安民的告示,其中言明:
官府将大量调集粮食售卖给百姓,让百姓不要抢购粮食,并一再言明粮食足够多,无需担心,但筹集粮食需要时间,公告言明十五日后,也就是正月二十六,所有百姓便可以正常购买。而在此期间,四集的米行将限时售卖粮食,每日两次,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
因着豫州军这两年建立的威望,看到公告的庆阳城的百姓们,才稍稍安定了一些,但这只是暂时的,若是十日后百姓依然无法正常买到粮食,那么就会引起更大的恐慌,这些年饥荒的记忆已经深深印刻在百姓心中,现在的他们不愿也不想,过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相比百姓的恐慌,整个郡守府则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在太平粮库被烧后,这几日,豫州财贸司的官员们都被召回衙署,然后都被分派去前去关中及灵州等地,与之前协商好的粮商沟通,要他们根据之前达成的购买契约,尽快运输粮食到庆阳。
不过此时这些官员们突然发现,这些之前誓言旦旦地答应售卖粮食的粮商们,都集体变卦了,他们要么毁约表示不再售卖粮食给安平郡,要么黑着脸要求增加粮价,甚至提出之前约定价格五倍,乃至十倍的价格来售卖粮食,哪怕这些粮商中有极少一部分愿意原价售卖的,也因为突然出现在官道附近的山贼流寇,而无法正常向庆阳城运输。
一时间安平郡外购米粮的渠道几乎全部被切断,没有一粒粮食能流入庆阳城。
随着时间的推移,十五日的期限越来越近。
不得已,财贸司只得将太平粮库仅存的粮食全部调拨给各大米行,以保证百姓的购买需求,同时又开始限制百姓购买粮食的数量,并要求在购买粮食时,必须出具户籍证明,需按照户籍记录的人丁数的多少,来决定可以购买粮食的量。
就在安平郡各地官府绞尽脑汁维持粮食供给稳定之时,境内那些私人售卖粮食的店铺,突然都以粮食卖光为由,停止了自家粮铺的买卖,随着类似这样停业的粮铺越来越多,百姓们刚刚安抚下来的心再次紧张起来。
而为了平抑百姓的恐慌情绪,郡府不得不转售部分粮食给这些商铺,让这些商铺可以正常运营,让本就紧张的粮食供给局面更为脆弱,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这些私人商铺开始用以次充好,掺杂陈米等手段,进而赚取暴利,但此时郡守府已经有心无力,根本管不过来了。
这样的局面一直维持了近一个月,到了龙兴五年的正月二十,离官府约定时间过了大半。
庆阳城中的大街小巷又开始传出谣言说:太平粮库大火之后仅剩的余粮已经耗尽,而且周边县府能调集的粮食也都快用光了,周边郡府的粮商不愿卖粮给安平郡,云云。
一时间城中粮荒的谣言四起,庆阳城中又开始出现抢购米粮的局面,百姓抢米的情况甚至开始向安平郡周边县府蔓延,整个安平郡的局势顿时又紧张起来,甚至出现了部分“暴民”冲击官府粮库的情况,整个安平郡的局势开始急速恶化。
这时,郡守府再次发布告示:让百姓不要听信谣言,更不要去抢购粮食,并再次声明安平郡的粮食充足,并说在调集各县府的粮库后,会按照约定时间正常敞开供给粮食。
同时郡府调集大量军士进城,布设道四集的各个米行,以维持秩序,惩治浑水摸鱼的暴民。
如此双管齐下,庆阳城的局势再次安稳下来,但这一切都只是维持着最脆弱的平衡,若是道了约定的日子,米行没有正常供给粮食,那么百姓被压制得怒火将完全爆发,那么整个安平郡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此时此刻,豫州军与那神秘势力的较量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在青阳城南秘密山庄中,神秘人们再次齐聚一堂,秘密商议着。
“主人,现在豫州军依旧在用存粮对冲粮价,但从当前的局势看,他们的存粮应该快耗尽了。”一灰衣老者拱手道。
“那是自然,于内那存有百万石的太平粮库依然被毁,于外所有买卖粮食的渠道都被切断,仅靠豫州军现有的存粮,能撑到今日依然是奇迹了。一切皆在主人的掌控之中。”一名青衣老者附和道。
“呵呵~~只要将豫州军最后的存粮耗尽,他们就不得不求着我们卖给他们粮食了。”另一侧的白衣老者嘿嘿一笑道。
屏风后的黑影淡淡问道:“闻长老,现在我们手上还有多少银两?”
“回主人,当下我们已经用掉了一百六十万两白银,还余下四十万两。”一锦衣老者拿起一个账本看了看,神色略显忧虑道:“照着这个情况下去,再有几日我们手中的白银就会耗尽。”
“此时万不可功亏一篑,之前联系的银庄可谈妥了?”黑影说道。
“业已谈妥,只是~~”锦衣老者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只是他们提出了一个条件。”
第一百八十九回 刘子润引蛇出洞 韦公子决战庆阳(9)
屏风内的烛光随风摇曳,好一会才慢慢稳住了火头。
密室之中寂静异常,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内心都惊讶不已,在这西北之地竟然有人敢跟主人谈条件?!
不多时,屏风后的黑影微微动了动。
“但说无妨!”黑影的话语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他们言明需要我们提供押物,才愿意继续给我们提供白银。”锦衣老者顿了顿,尽量用温和的语气缓缓言道:“而且他们指明...要用我们囤积的粮食作为押物。”
“哼~~~”一旁的灰衣老者闻言冷哼一声,拱手道:“主人,这些满身铜臭的商贾,着实是贪得无厌,看来他们也是想借着主人的谋划,在安平郡狠狠捞上一笔,才提出如此要求,着实可恶!”
“答应他们。”黑影略作思索便吩咐道:“要的就是他们的贪,只要够贪婪,以后就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诺!”锦衣老者不满地扫了一眼灰衣老者,便躬身应了。
见一众部众依然为此事愤懑不已,屏风后的黑影语气沉着而坚定地说道:
“现在大事正在最关键的时刻,我们已经断了安平郡买粮的所有渠道,只要耗尽他们仅剩的存粮,到时一切皆唾手可得。
故此时,你们务必同心协力,谨慎小心,绝不可以因小失大,功亏一篑。”
“诺!”密室中的众人忙一起起身拱手应道。
随着,屏风后的黑影慢慢消失,很快整个密室再次归于寂静。
庆阳城作为安平郡最大的城池,也自然是商贸最繁荣富庶之所在,也就吸引来许多有名的商行在此开设分号。
在南集最繁华的南大街上,有一高达五层的临街高楼,便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商行所建的,其下三层都是商铺,分别售卖丝绸、药材、茶叶、瓷器等物品,其上二层便是这家商行在安平郡的大掌柜办事的地方。
在三楼之外面便挂着一块巨大的红木匾额,上面写着三个烫金大字:盛泰鑫。
这家商行可是九州最负盛名的商行之一,他家的分号可谓是遍布天下诸郡,其所售货物也是种类齐全,如丝绸、茶叶、瓷器、绢布、粮食、皮革、美酒、胡椒、药材等等,可谓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甚至盛泰鑫还利用自身的分售渠道帮着一些诸侯门阀,将盐铁等官府专营的物资流通到九州各地,其财力之雄厚可谓富可敌国,且与各地门阀大族都有很深的利益瓜葛,所以其拥有极大的能量,虽然商贾历朝历代的地位不高,但盛泰鑫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是一般门阀大族能够轻易左右的可怖存在。
在上元灯节后的某一天,盛泰鑫的分号便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随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盛泰鑫的商铺外街,布帘轻轻掀开,一位身穿淡青锦缎的老者在自家管家的搀扶下走进了盛泰鑫,今日老者前来,是与盛泰鑫的大掌柜谈一件大生意。
在递送了拜帖后,老者便在前厅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四楼,走进入一间布置虽不华贵但却极为精致的暖阁,待老者坐定自有乖巧机灵的丫鬟,送来香茗与糕点,可谓礼数周全、呵护备至。
稍时,端坐的老者便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从后屋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哎呀~~今日贵客到访,蓬荜生辉啊!”言毕,便见一身着青绿长袍,身材修长的中年人从后屋转出,一见老者便拱手笑道。“不知闻掌柜亲临,不及远迎,恕罪!恕罪!”
“金掌柜,客气了。”老者暗暗压住内心的鄙夷,面无表情地开门见山道:“老夫此来是有要事与金掌故商议。”
“哦!”被称为金掌柜的中年人,在对侧轻轻坐下,对老者所言疑惑道:“不知何事,要闻掌柜亲临鄙号?”
“金掌柜,今日来此,乃是为了之前商议借款一事。”那老者也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用嘶哑的声音缓缓道:“我已与家主商议好,我们答应贵号的条件,愿意用粮食作为借取五十万两白银的押物。”
“嗯..答应了吗!”金掌柜搓了搓手,看了眼老者陪笑道,“闻掌柜你也知道,我只是安平郡分号的掌柜,关于这五十万两白银所需押物之事,乃是总号大掌柜定下的规矩。还望闻掌柜体谅。”
老者并未多言,只是点了点头以示理解。
见老者不愿多说,金掌柜便转身抬起双手用力怕了拍手,很快便从楼下上来二名精干的账房先生,金掌柜沉声吩咐道:“你们领些人随闻掌柜去验看一下押物,确认无误后,便可开了押票,随后去银庄提五十万两白银交给闻掌柜。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了。”两名账房忙躬身应了自家掌柜的话。
那老者扫了一眼金掌柜,便带着两名账房先生下了楼,准备领他们去自家粮铺的库房查验,而金掌柜也客客气气地将闻掌柜送出盛泰鑫分号,闻掌柜将那些库房里的粮食作为押物后,自然暂时就不能随意搬运了,而且盛泰鑫也会派出一些人手暂时接管粮库,一切都得按照规矩来。
虽然向盛泰鑫交出了两个大粮库,但闻掌柜并不担心,因为自家的粮库并非只有这二处,此次为了让大事顺利进行,主人早已建立了数个秘密库房,将前期囤积的大量粮食分批储存,而作为押物的粮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库存而已。
现在只待大事功成之时,一切都会纳入主人的掌控之中,这区区五十万两白银根本就不入自家主人的眼法,反倒是盛泰鑫在此事上如此不识相,事后少不得会被主人狠狠整治一番,哪怕这金掌柜只是按章办事。
但在闻掌柜看来,在这西北之地只要报出自家主人的名号就足够了,但盛泰鑫这次确实半分人情都没卖,正所谓主辱臣死,闻掌柜心中也同样不满盛泰鑫的作为,不过他也明白此时不是翻脸的时候,一切以大局为重。
这盛泰鑫不愧是数一数二的大商行,在验看并接管粮库后,半日便将五十万两白银交给了闻掌柜,看着三十多辆装满银箱的马车,闻掌柜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现在加上手上余下的四十万两白银,自己总计还有就近百万两白银用来抢购粮食,而豫州军在太平粮库被烧后,此时只怕随时都可能弹尽粮绝,便是收割盛宴开始的时候了。
第一百九十回 刘子润引蛇出洞 韦公子决战庆阳(10)
龙兴五年正月二十六
安平郡庆阳城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天高云淡。
远处的群山白雪皑皑,苍松翠柏都披上了晶莹的披风,天蓝地白,泾渭分明。偶尔有雪狐、雀鸟等小兽在林间游荡,寻找被雪掩盖的松果等食物。
东方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映照在群山峻岭之间,分外明亮耀眼。
咯吱咯吱~~
随着巨门被推动,庆阳城通往豫州军大营的东门已经打开,若将视野放远,就可以看见远处的官道上绵延数里都是宽大的粮车,在大批龙骁卫军的护卫下,他们也正源源不断将大批粮食从豫州军大营中运往庆阳城,也预示着了前后持续数月粮食大战到了谢幕之时。
东门城楼之上,看着外面官道上的粮车一辆接着一辆驶入庆阳城,成韬满脸的震惊之色,
粮食,没有人比成韬更明白此时此刻这些粮食的价值,庾司太平粮库所存放的数百万石粮食,正是主公对付那股神秘势力的底气,而年三十那一夜,太平粮库被烧后,也就相当于毁掉了豫州军最大的依仗,也难怪正在宴请宾客的主公刘彻当场失态,而作为财贸司主官的成韬也背负着极大的压力。
在庾司太平粮库被歹人烧毁后,这大半个月来在主公刘彻的严令之下,财贸司上下百余名官员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四处想办法筹措粮食,但不管是去粮买还是从别的郡府调运粮食,大多都以失败告终,那股潜伏在暗处的势力,已经或明或暗地切断了庆阳城获得粮食的所有渠道,在短时间内根本没有一粒粮食能进入庆阳城。
眼看着郡守府答应的期限近在眼前,成韬心急如焚但却无能为力,今早就在他顶着熬得通红的双眼,就准备去郡守府向主公刘彻领罪之时,却被刚刚出郡守府的钟海带到了东门。
“那~~那里~~弄这么多粮食?”成韬看着一溜看不到头的粮车,激动道。
“哪里弄的??”钟海故作疑惑道:“这不就是主公让你从敦煌、弘农秘密调集的粮食吗!”
“可~~那些筹集的粮食大都存在庾司的太平粮库里,那一夜被一把火烧光了啊!”成韬拧着眉头不解道。“难道~~~”
“哈哈~谁规定粮食只能放粮库的。”钟海看着目瞪口呆的成韬哈哈一笑道。“其实,主公早已调运军粮为名,将太平粮库的粮食秘密运到了豫州军大营中。”
“为什么主公要将粮食秘密进入军营?而且从未说过此事。”成韬委屈地嘟囔道,“这些日子我们财贸司上下都快急死了。”
闻言,钟海走近一步拍了拍成韬的肩膀笑道:“此事主公只告诉了我一人知道,原因是为了确保这些粮食的绝对安全,而安平郡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庆阳大营。没有说开是因为需要主公需要所有人都以为粮食就存在庾司的太平粮库中。”
说完,钟海指了指远处的旭日,朗声道:“而现在就是我们反击敌人的时候了。”
东门的粮车一辆接着一辆进入庆阳城,沿途无数百姓都看到了,很快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座城市。
百姓们都涌出了家门,拥簇在街道边看着一辆辆满载粮食的马车,这些马车将粮食直接运到了四集的米行,并很快搬入米库中,一上午就有五千百辆运粮的马车进城,按一辆马车三石来算,光这一趟就运来了一千五石粮食,约三十多万斤。
即便见到如此多的粮车,但城中依旧谣言不绝,都在传郡守府已经没有存粮了,这都开始抽调军粮来救急,若是现在不抢这些仅存的粮食,以后就啥的买不到了。
现在还在正月,看日子还有小半年去岁的冬麦才能收割,到时要是家里没有足够的存粮,那可就要全家挨饿了。
在诸如此类谣言的鼓动下,城中四大米行还是出现了大批百姓抢购粮食场面,而此时因为官府之前的公告,已经答应百姓自正月二十六以后,粮食敞开供应,不再设置任何限制,
所以米行没有限制百姓买粮,以至于很多百姓一次性就抢购了数百斤粮食,更有一些豪族以家中人丁较为由,甚至一次购买数千斤粮食。
如此大量地购买粮食,根据去年官府的公告:超过千斤粮食的买卖都需要直接使用白银。
却仍然有很多豪族大家不管不顾地大量购买粮食,似乎那些白银不是他自己似的,在如此抢购的浪潮下,很快早上运到米行的三千石粮食就售出了一大半,好在运粮的马车依旧在从庆阳大营中运送粮食,勉强维持到米行傍晚歇业。
正月二十六,放开买粮的第一日,五千石粮食从米行直接售出,第二日便米行售出的粮食就增加到了五千五百石,如此逐日递增,一直到五日后的二月初二达到了最高峰,当日卖出粮食七千八百石,此后数日米行卖出的粮食数开始每日递减,而且普通百姓几乎不再购买粮食,依旧在买进粮食的大多是一些豪族大家,但整体购买的粮食数量也开始变少。
到了七日后的二月初九,之前每日不曾中断向米行运粮的马车车队,终于停滞了一天,倒不是庆阳大营的粮食被运光了,而是米行的库房已经装满了,此时除了却又需要买粮的,四大米行外已经没有百姓在拥挤购粮,之前传郡守府已经没有存粮的谣言被无尽的粮车彻底粉碎。
经过近半个月的粮食对冲,整个庆阳城抢粮的势头被完全遏制,粮价也逐步稳定下来,待到了二月十八,整个安平郡的粮价都回到了正常的水平,受波及的相邻郡府开始恢复正常,而且部分地区的粮价在官粮的冲击下,甚至出现了低于往年正常粮价的情况。
这主要是因为之前部分囤积居奇的粮商,眼见粮价一直下跌,为了及时止损,不得已也开始抛售之前高价囤积的粮食,更是将粮价压得极低,即便如此,但因为民间此时家家都存储了可食用二三个月的口粮,即便粮商降价依然无人购买,普通粮商又没有长期存储粮食的库房,
这些粮商都知道,即便他们把这些粮食贩卖到外地,加上运费、仓储、售卖分成等等费用,等粮食运出安平郡时,他们价格根本没有竞争力,只得联系当地官府商议低价抛售,以挽回一定的损失。以最大程度地降低自己的损失。
第一百九十一回 刘子润引蛇出洞 韦公子决战庆阳(11)
龙兴五年二月十九
二月的六盘山虽然临近春分时节,但旷野依旧寒风刺骨,无数的山川丛林被白雪覆盖,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树枝,像一名老者正在弯腰捡拾遗落的麦穗,而河面上的寒冰也冻得极为坚固,鱼儿都没了透气的地。
在这茫茫的天地之间少有鸟兽,更别说是客旅的踪迹了,只有在哪宽整的官道上才能偶尔见到一些疾驰的骑士,飞奔的马蹄踩碎了雪下松动的冰水,飞溅起一阵泥浆,给白雪铺成的画卷上如泼墨般画上凌乱的图案。
安平郡郡守府中,在军卫署后庭的一处不大的议事厅中,成韬、钟海、严遂等人在聚在一起闲话家常,气氛活跃又轻松,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正门的挡风帘被人掀开,一身淡青儒衫的刘彻走了进来,众人一见主公来了,自然都起身相迎。
“都到了!那今日就在府中一起吃饭吧。”刘彻一缓步走到正座上说道。“都坐下说话。”
“诺~”众人忙应了声。
看着这些爱将,刘彻笑道:“今岁的正月大家都很忙,不过收获也不错。”说完,看着眉开眼笑的成韬说道:“章林,你来说说情况吧。”
成韬闻言起身捧着账目乐呵呵地说道:“回主公,这次粮食之战我们可谓是斩获颇丰。自从去岁入秋后开始直到二月十二,整个安平郡及各个县府的官属米行,共计售卖粮食有三百万一十八万石,因为粮价被对手炒作,一直是稳中有增比往年高出五成有余,所以我们卖出的按照平均一石五钱白银来算,这小半年光卖粮收入就有一百九十余万两。而且这几日之前囤积粮食的各路粮商都在抛售粮食,我们又按照三钱来收购,这几日花费不到四十五万两就收购了一百六十万石粮食,加上之前库存的粮食我们还有二百九十万石。各个郡县府库都堆满了粮食啊!”说到这里成韬心情更加愉悦,深呼一口气,继续言道:“这一进一出,我们就赚了一百五十万两白银,这可抵得上安平郡三成的田亩税额了。而且粮食转一圈又大都回到了我们自己手上。现在各郡的粮价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那些跟风炒作粮价,囤积居奇的商人及富豪这次可真是损失惨重。”
“就该如此,这些商人唯利是图,贪得无厌。”钟海拍手称快,“就该狠狠地惩罚他们。”
闻言刘彻微微扼首转而看向严遂,问道:“益成,那些扰乱粮道的流寇山贼处理得如何?”
“回主公,”严隧道:“按照主公的密令,从正月开始我们就派出人手秘密跟踪这些人,寻到了他们隐秘的落脚之地,在二月初一开始各个县府的城卫军,一起突击并摧毁这些人的巢穴,击杀负隅顽抗着五百多人,俘获四千余人,都已经关进各地的府县大牢等待审判。经此一役,前几年剿匪残存的流寇山贼被一举荡平,各个郡府间的粮道依然可以顺畅通行。”
“嗯!如此三郡之间的官道安全已然无虞,”刘彻点了点头。
“主公,那这次粮食大战中参与其中的那些豪族大家如何处置?”成韬起身拱手道,毕竟他经手了所有粮食的买卖,知道有不少迁到安平郡的豪族或多或少参与其中。
“嗯~查清楚,情节恶劣不知悔改的从严处罚,那些真心悔过的可以放过一马,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其中关键,你自己把握。”刘彻看着成韬吩咐道,“若是有人不服,就不必客气了。”
“诺!”成韬应道,“那主公,铸造的新币何时进入市场流通?”
“经此一役,豫州军已经在百姓心中树立极高的威望,”刘彻想了想,“新币可以全面推广使用了,不过新旧需要一个过渡,旧币暂时可以正常使用。不过今岁的冬麦收税时,所有的粮食交易必须使用新币或者白银。旧币用不用那是百姓的事,当下我们不必言明立场,”
“明白了,想来百姓使用新币后,就不会再使用那种劣质的旧币了,估计很快那些劣币就无法在三郡流通了。”成韬点了点头,拱手尊令道。
在刘彻看来,新币只要有豫州郡的强大实力作为背书,后期定然会成为三郡主流的货币,更何况新币无论是材质还是工艺都远超旧币,只要不滥发百姓应该很快就会接受这新的庆阳宝钱,待时机成熟时,便可以将粮食、布匹、油盐、耕牛、农具等生产生活必需品的买卖与新币直接挂钩。
再等到合适的时机,官府可以直接按照一定比值用新币兑换旧币,百姓自然会舍弃旧币换取新币,刘彻推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年年底前三郡就可以让新币成为市场流通的主力货币。
随后众人又议了议其他事情,在吃饭前决定了一些重要的军事计划,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关于漠北联军的方案,按照计划调往北部边境的二万骑兵将与二万庆阳骑军混编,会在漠北开春天后,陆续进入漠北继续骚然回纥及鞑靼人的部落,抑制草原人势力的扩张,并借机继续磨练豫州军骑兵队伍,而庆阳大营新训的背甲军将与老祖营一起调往东部的弘农郡,协助灵州节度使强化防御杨阀可能的进攻。
中午几人在议事厅简单吃了些面食,刘彻最近对千层饼比较喜欢,几乎顿顿都要吃油饼卷大葱,沾着辣酱吃得满头大汗,众人见主公吃的兴致很高,自然也吃得比较放松。因为刘彻崇尚节俭,除非需要极少置办宴席,反倒是每次议事到了饭点就会留大家一起吃饭,虽然都是粗茶淡饭,但被留下吃饭的人都吃得极为兴奋又开心,毕竟像这种家宴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与主公共食的。
就这样,持续半年的粮食大战,以刘彻的大胜而缓缓落下帷幕,百姓们除了恐慌的一个多月以外,整个安平静的局势看起来尚算平静,但没有人知道这场粮食大战若是失败,那整个安平郡将是何等可怖的景象,百姓们的看似平淡生活却是无数幕后无数英雄以鲜血换来的,这平淡的生活是很多人所可望不可求的。
第一百九十二回 天下大势诡云起 各路枭雄祸九州(1)
就在刘彻以推行新币来终结此次粮食大战的余波之时,庆阳城南的那座密室中,韦二公子也正与属下们商议着,随着屏风黑影慢慢显现,众人皆肃立无语,毕竟他们这次可以说已经败了,且败得很彻底,损失了数百万两白银,却丝毫没有动摇刘彻在诸郡的威望,更让人气愤的是主人这次调动的各种力量都遭到了极大的打击,短时间再也无法在安平郡翻起什么浪花了。
“哼~~好个刘彻,不要以为赢了这次就赢了所有,我们的仗还没完呢!”屏风后黑影的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寒意。“吩咐下去,让没有暴露的继续潜伏,从长安再调集劣币冲击安平郡的市场。”
这次韦二公子动用了极多的资源想在把事做成,好在老爷子面前表现一番,但最终却在安平郡碰得一鼻子灰,损失百万白银对韦家算不得什么,但韦二公子更在意的是此事会动摇自己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
所以他并不想就此认输,就在他准备反扑之时,长安相府的一封密信被手下递送过来。在看完密信后,韦二公子不由得面色数变。随即下令暂停对安平郡的攻击,并即刻准备返回长安。
龙兴五年二月中旬
庆阳城郡守府
书房中的刘彻在看完一封密信后神色凝重,这是从墨云轩从东北传回的情报:回纥部落可汗阿史那步绰在辽东正式建国。
就在龙兴五年,正月,位于九州的东北地区,回纥部正是建立自己的国家,国号为金。(史称后金)
龙兴四年夏,当回纥部击败杨阀的征北大军后,回纥可汗开始在谭三郎的谋划下筹建国家,这是一件极具影响力的事件,经过半年的左右的筹划,终于建立一个草原人自己的独立王国,国号为金,改平州城为盛京城,作为大金国的都城,启用新的纪年,龙兴五年改为大金兴国元年。
至此西起漠北草原的阿拉泰山脉,东至长白山脉,北起瀚洱海北岸南至阴山、燕山山脉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一个强大的草原王朝建立了,可汗阿史那步绰登基称帝,史称金太祖,同时也被称之为草原所有部落的天可汗。
依照谭三郎等汉人官员的筹划,金国施行州郡制,在地域上将金国分为东西两州,一个是以草原可汗金帐所在地为中心成为西洲,共设三郡,分别为瀚海郡(治所可汗金帐)、漠西郡及漠东郡,以及以都城盛京城为中心的东洲,设有辽东四郡,分别为辽东郡、辽西郡、渤海郡、吉州郡。
金太祖阿史那步绰于兴国元年正月初九在盛京东部的长白山设坛祭天,颁布金字天书,昭告天下,同时为了让金国更好的发展,阿史那步绰重用汉人,对内进行了一系列改革。
在经济上,按照谭三郎等汉人官员的建议,推行九州的人丁税,并积极鼓励耕种及开荒,减免商税鼓励通商,派出商队探索新的商路,依然推行以汉奴为主的农庄,但为了减少草原人与汉人的矛盾,制定了一些轻徭薄赋的政令,减少赋税,另外将所有的矿山等资源收归国有,并迁辽东门阀豪族等诸郡富户攻击三万余人入京。
在军事上,阿史那步绰设枢密院,将回纥部的所有兵权收归天子,对原回纥军进行彻底改制,将一万可汗铁卫改为禁卫军,将五万鹰师改为御林军,虎师与豹师改为左右天子卫军,各编十万人马,同时将原汉奴军改为城卫军,编制十万以巩固辽东四郡及边境防御,建立总计三十六万的强大军力,雄踞九州北方,对中原之地虎视眈眈。
政治上对将以明升暗降的方式,封所有大叶户及首领为王,将他们调入盛京一同议政治国,并逐步吞并原先不臣服的部落,开设官学灌输天子就是天可汗,是天神在人间的代言人的言论,以让草原人都忠心于大金皇帝陛下,过建国初期的一系列的筹划,耶律郝协助金太祖将军权集中到了自己的手中,削弱了大部落的权利,强化了皇权。
为了平衡各方利益,在朝堂上金太祖设左右宰相,一方是以耶律郝为首(谭三郎被赐姓耶律改名为郝,后面谭三郎全部用耶律郝代替不再累述)的青壮派将领组成的革新集团,另一方是以草原大叶户兰科多等首领组成守旧集团,金太祖居中协调双方利益,建立大金国的统治体系。
虽然金国建立极大地提升了回纥部的实力,但草原人本身内部矛盾就较多,现在金太祖为了治理好国家,重用善于内政的耶律郝为首的汉人官员,让汉人获得了较大的权利,这也引起了回纥贵族集团的不满,双方明争暗斗,内部危机四伏。
原来的平州城,现在的大金国都城盛京,因为大金国的皇宫还在建设中,金太祖阿史那步绰现在住在盛京西南的一处地势险要风景秀丽的大庄园中,此处本来是大周王朝帝皇巡游天下时设立的一处行宫,后来大周皇帝嫌弃辽东苦寒,几乎一次都没有来过,后来便成了辽东门阀豪族的避暑之地,回纥部占领辽东后,耶律郝便对此地进行扩建修缮,作为大金国临时的皇宫。
在行宫的东北角,有座秀林点缀的小山,远观之华庭之盖、婷婷玉立,所有有个雅致的名字:花婷山,又因为修建时是由无数役夫用箩筐背土而建,故私底下又被称为“背丘”。
在华婷山上游一六层阁楼名为摘星楼,曾是辽东门阀豪族们经常设宴饮酒之地,此时依然花灯四照,灯火辉煌。阁楼的六层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之前摆设的桌案已经全部搬空,原本的窗帘格栅也全部拆除,只余下六层的扶栏及九根巨大的梁柱,在其上放置宫灯作为夜晚的照明之用。
此时阁楼外都是大金国的禁卫军守卫,阁楼之上只有大金国的皇帝阿史那步绰近侍及一位官员正凭栏远眺。
华婷山地势在辽东平原之地算是高的,而且行宫离着盛京城不过三十余里,登上阁楼就能看到远处万家灯火的盛京城,回纥人原本没有夜间闭户的习惯,但入住辽东后,盛京城依旧按照惯例天黑便四门紧闭。
第一百九十三回 天下大势诡云起 各路枭雄祸九州(2)
辽东平原,晚风徐徐,摘星楼上,主仆密话。
此时刚过戌时,盛京的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而且因为三万辽东各地富豪被迁入盛京,跟随的家仆数万,如此多富户的迁入让城中各处的买卖,都远超之前任何时候。
同时城北新建的皇城工地上,更是忙得热火朝天,数万汉人在皇城司的监督下正在夜以继日地赶工,远远望去,灯火辉煌的盛京城真是好一派万世长泰的盛景。
“耶律郝,你觉得此景如何?”阿史那步绰抬手遥指盛京城,自信道。
“回陛下,此乃是回纥部千古未有之盛景,皆是陛下所开创。”一生紫袍玉带的耶律郝伏地回道。
此时身着金龙黄袍的金太祖阿史那步绰,缓缓转身看着跪地的耶律郝,心中百味掺杂,他无数次想要杀了这谭家三郎,因其拥有远超草原人的手段极多且能言善辩,但每次谭三郎都以无比地忠诚挽回了自己的性命,而且现在以前的谭三郎已经彻底死去,留在阿史那步绰身边只有其极为信任的左丞相耶律郝,在赐名的那一刻,阿史那步绰就决定要借其聪明才智,成就更大的伟业,而建立大金国只是第一步。
“爱卿,请起。”阿史那步绰轻声道:“现在我大金国已经初建,朕想听听爱卿下一步的方略。”
闻言,耶律郝缓身而起,拱手道:“回陛下,如今大金初立百废待兴。不过当下首要之事乃是巩固陛下的皇权,逐步将回纥军军权收归陛下手中。”
“嗯~这也是朕同意设立枢密院的目的之地。”阿史那步绰点头道:“不过,此时不可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毕竟回纥军”
“臣明白陛下的苦心,是不愿伤及与各部首领的和气。”耶律郝早已成竹在胸,侃侃而谈。“故臣建议陛下广招大叶户入京,多多册封贤王郡王,寻个理由将首领们留在盛京,在遣得力心腹逐步接管各部精兵,只需一年时间则回纥军将只认一位首领,那就是伟大的大金国皇帝陛下您。”
“当下也只能如此,朕近期就会以朝圣为名,召集各部首领来盛京。”阿史那步绰看着远处的盛京城沉声道,“到时便留他们在京共议国事。”
“陛下圣明。”耶律郝忙赞颂道。
“不过最近留守草原的呼延文虎已经送来数封密信,言鞑靼部去岁夏季便开始不断骚然我们的部落,蚕食回纥部的草场,已经造成了不小的损失。”阿史那步绰拧着眉头,语气中带着温怒道,“丞相,以为此事如何处置?”
“回陛下,漠北草原乃是大金国的根基之地,毕竟辽东之地初定,还需时日才能彻底稳固,”耶律郝思量一番拱手道:“故而漠北草原现在恐不容有失,此事还需陛下尽早定夺。”
“嗯.....朕有意让左卫军十万人马返回草原,协助呼延光虎惩治鞑靼部,以稳定草原局势。”阿史那步绰来回踱步,沉声道。
“陛下圣明!”耶律郝忙道。“如此则草原无忧已!”
阿史那步绰迈步来到耶律郝身边,轻轻拍了拍耶律郝的后背闻言道:“只要左丞相与朕同心而为,这天下迟早是我们大金国的。”
闻言,耶律郝受宠若惊,忙跪地以头触地道:“臣深受陛下恩赐,自当肝脑涂地已报圣恩。”
阿史那步绰微微点头,对耶律郝的表态非常满意,转身在禁卫的陪同下步下阁楼。
许久,耶律郝才抬起头来,漫步走到扶栏边,看着远处的盛京城面沉如水,晚风轻轻吹拂着他下颚的“胡须”轻轻摆动。
二月底,巍峨的六盘山已经开始从寒冬中慢慢苏醒,那些纵横交错的官道经过数次清理,大多已经可以正常通行,应了那句老话:早起的鸟儿有食吃,所以各地的商贾客旅们也开始了动起来,宽整的官道上随处可见到数辆或者数十辆车队组成的商贸车队,连成了长长的一串在官道上前行。
安平郡作为豫州军的根基之地,刘彻自然十分注重郡内各类道路、沟渠等基础设施的建设,所以这些官道的建设规格也极高,都是宽不低于二丈六,高出两侧农田三尺有余,并在两侧挖有四尺宽五尺深的沟渠用以排水,以这样统一的样式建设。
所以开春后安平郡内的官道稍作打理就能正常通行,即便大雪封山几条主要官道依然能保持通畅,方便大军调动。随着各条官道重新童超,各种物资的运输更加方便快捷,也极大地增加了与周边郡府的商贸往来。
正是刘彻看到了道路不仅对于军队调动极为重要,同时也能极大的便利与商贸往来,所以三郡之内建设的官道可以说是西北最好的了,而且这些贸易道路还在不断向四周延伸,不但沟通豫州军治下的三郡,更是向周围沟通灵州、关中平原、漠北乃至遥远的西域。
通过这些便利的官道,豫州军不但以极快的速度在境内调动,而且也可以把自己需要的各种资源,以最快的速度运到需要的地方,若是将整个三郡之地比作一个人,那这些四通八达的官道就是其内在经脉,经脉通畅的人才能生龙活虎,并以极快的速度成长壮大。
这半年为了对付那股神秘势力发起的经济战,刘彻不得不具中坐镇,现在此事基本尘埃落定,后续明面上的事务会由军卫署配合财贸司解决,暗里的事刘彻已让墨云轩去处理,而且刘彻同时密令墨云轩加大对关中的渗透,他一直感觉那股神秘势力极有可能来自关中之地,不过刘彻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毕竟作为大周王朝曾经的帝都,哪里现在是水浅王八多,冒出一两个泡也可以理解。
更何况,即便这些家伙不折腾,后面刘彻也要专心对付他们,当下刘彻已完成了西北战略的第一步,暗中控制了晋、雍二州,可以说现在的豫州军若想安逸过日子,坐拥两州之地的他们没有任何问题。
但刘彻答应过手下的将士们,一定会带他们回家,也答应过豫州百姓会带他们的子弟兵归来,为此刘彻就必须拿下关中之地,因为只有夺得关中之地,豫州军才真正拥有重返中原的可能,到时便可凭借潼关、武关之险,可攻可守,威慑中原。
现在安平郡的经济之战基本结束,刘彻也决定去远在铜城的军备司去看看,刚好第一批五千龙骁卫军需要置换新甲,所以刘彻决定直接调龙骁军来一次拉练,一同秘密前往铜城军备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