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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伤拳     花樽txt下载     花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风流仙君

    晚膳极是丰盛,宫琪瑞夫妇被小儿子和小女儿硬拉了过来。宫琪一身黑衣,其上绣着松柏的图案,身材挺阔结实,一双手臂粗壮易于常人,一脸的刚正不阿,自带一方霸主的威势。宫夫人则同宫淼一般,有几分男相,性格极为开朗豁达。宫夫人看到孟、玉二人后,不由的暗赞好一对妙人,不免又看了看宫绮。宫阑她自是不担心,看玉如烟的态度明显的也不喜她这小儿子,若是能嫁给自己的二儿子,定能生出个如花似玉的孙儿来。

    宫琪瑞道:“孟小友用剑,为何会对神箭感兴趣?”

    “我路经此地,听闻神箭可破天下万千机关阵法,便起了好奇之心。”

    “神箭可破机关阵法不过是谣传。兵器威力大小在于人,神箭若丢给凡人,倒不如柴火有用。而对于用弓之人,则是如虎添翼,威力剧增。”

    “这等神箭也只有在宫家人手里才能发挥出其威力。”

    宫琪瑞道:“如今妖魔异动,正需要你们这样有为的后辈奋起诛之。”

    宫尧道:“父亲,孟少侠说他们在凡间发现了荡尸虫和疫魔。”

    宫琪瑞惊道:“荡尸虫已绝迹千年,竟又出现?孟小友,可否详谈一二。”

    “我们在人间发现有人想通过人类繁育荡尸虫,提升虫群的智力,只是我们几人力量薄弱,除妖不成,还险些丧生。后来我们去烈焰岛借到了斓火,将幼虫尽数剿灭,只可惜那几条化了人形的成虫还是跑掉了,如今也不知在什么地方祸害百姓。”

    “你们竟借到了斓火?”

    “实是我另一个朋友谋算过人,帮赤婆了却了一桩心愿,才借来了斓火。”

    “什么交易能让那老妖婆妥协?”

    孟玉堂本来就不善说假话,当日在烈焰岛的仙人太多,若一味遮掩,反而容易露馅。

    玉如烟道:“当日烈焰岛聚集了许多仙人,想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赤婆原是几百年前八仙之一的秋濯上仙,我们算是助她找到了杀害冬鸣和黎星上仙的凶手。”

    “姑娘可否详谈经过。”

    玉如烟言简意赅,该隐则隐,该略则略,将前后经过讲述一遍。

    宫夫人叹道:“我宫家偏于一隅,发生了这许多事,竟是未有耳闻。”

    宫琪瑞不以为然道:“自古高处不胜寒。不过,尧儿,绮儿,你们倒是要同其他门派多走动走动。”

    宫琪瑞又问了孟玉堂许多关于荡尸虫和疫魔之事。

    宫夫人望向玉如烟道:“孟姑娘,看你年纪轻轻,可有婚约了?”

    孟玉堂促狭道:“我妹妹尚未婚嫁,若她能嫁进仙界,我父母定然会准备好成山的嫁妆,敲锣打鼓地将她送过来。”

    “怕是钱财都留着给哥哥娶亲,哪还有我的嫁妆?我只盼将来的嫂嫂是个好相与的,我在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玉如烟看向宫淼道:“宫姑娘爽朗豪迈,谁若能娶了她,定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我哥哥尚未有婚约,我觉得他们倒是蛮般配的。”

    孟玉堂惊得茶盏险些掉落,不满道:“妹妹还真是学坏了,宫姑娘,你可瞧见了,我妹妹原是温柔恬静的性子,如今跟着外面的野人学的越发刁滑,你可还要随我们一同下山?”

    宫淼朗声大笑道:“孟姐姐慧眼识人,这仙界我看的上眼的也就是凤家的凤飞和玄冰门的李姐姐,其他的女仙只一味的矫揉造作,情情爱爱,当真的让人生厌。”

    宫夫人道:“说你一碗水看到底,你还美上了。”

    “弯弯绕绕活的多累,孟少侠莫要担心,我已有心上人了,不会惦记你的。不过孟姐姐你可要小心了,我娘可是盯上你了。”

    宫夫人笑道:“为娘是黄峰吗,还能盯人?松果山上多为男子,我这闺女也沾染了这些臭男人的习气,粗野的很,我时时担心她嫁不出去。孟姑娘姿容圣雪,落落大方,不如多呆上几日,让她好好见识见识何为大家闺秀风范。”

    “娘为了讨个好媳妇,竟将女儿贬的一无是处。”

    宫夫人看向孟玉堂道:“哪有父母不替儿女操心的。尧和阑儿自不用我担心,只这崎儿让我这做母亲的操碎了心。”

    宫阑原以为母亲是为自己苦留玉如烟,却不想是为了自己的二哥,当下不满道:“母亲,孩儿也尚未有婚配,你就不为我操心吗?”

    “长幼有序,你急什么。绮儿,你过来。”

    宫崎原本无波无澜的脸上竟生了几份别扭,道:“母亲,孩儿饮酒饮的多了,出去透口气。”

    宫崎头也不回的走了,惹得宫夫人几人捧腹大笑,心下倒也宽慰不少,看他那样子多半有了几分心思。

    又说笑了一阵子,宫琪瑞夫妇和几个长辈先行离开,好让这些小辈自在一些。虽然夫妇二人都觉得孟、玉二人实在不像坏人,却还是存了小心,让门下弟子们多加留意。

    几个小辈又填酒聊了起来。宫阑虽是垂涎玉如烟的容貌,到底嫌弃她不过是个凡人,言语中尽是优越感和着意炫耀之词。可这一日下来,无论他如何使出浑身解数,都不见玉如烟正眼瞧他一下。她不过是个凡间小小天师,竟然如此傲慢,对自己不削一顾。宫阑不免心下生了一丝恼怒,忽然抓住她的手道:“孟姑娘既想嫁入仙界,我宫家当是首选,我那二哥是个木头,你若嫁给我……”

    他话未说完,玉如烟一掌将其劈翻在地。

    宫尧和孟玉堂几个人立刻看过来,皆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宫阑站起身,刚要发作,木讷的宫崎拦住弟弟,难得开口道:“三弟被惯坏了,孟姑娘莫要介意。”

    他热情也好,冷淡也罢,玉如烟如何会放在心上。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斟自饮了一杯,淡淡道:“自然不会。”

    宫阑还要说什么,已被宫崎和宫淼拉了出去。

    气氛有些尴尬,饮宴草草结束,孟玉二人各自回去休息。

    孟、玉二人自然看出摆在大殿上的神箭不过是普通的箭矢。刚刚夜话之时,意料中的未探出任何口风。

    夜半,二人悄悄的在松果山四处查探许久,未发现何处有重兵把守。只宫琪瑞夫妇的住处附近巡逻的弟子多一些,二人也不敢靠的太近。所有人都在睡梦之中,唯独宫阑处的房子里一直亮着灯,里边传来一阵暧昧不轻的声音。孟玉堂一人靠近,临窗看了看,立刻飞了回来,冲摇了摇头,天黑也看不清他脸已红了一片。再没有任何发现,二人悄然回房。

    孟玉堂道:“玉儿,你我还是不善此道,早该听他的,我去劫色,他来当贼。”

    “宫家也是仙界名派,即便找到了神箭所在,盗了人家的,就算事后归也还是不妥。”

    “对,就这么对他说,你我早早歇息了吧。”

    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回房睡觉。片刻后,忽听门外有人跑过,伴随着女子轻轻啜泣的声音。二人立刻冲出门,只见一个黄杉女子向松林深处跑去,显见着不会法术,是个凡人。玉如烟最先反应过来,顷刻间出现在女子身前。女子头正要撞向一颗大树,意外的撞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中。她抬起头,泪眼模糊的见到面前站着个美丽的仙子,误以为是宫家四小姐,哭道:“连死都不能吗?”

    “姑娘,我不是宫家人,不过是个过客。你为何哭的如此伤心,还要自寻短见?”

    怪只怪自己经不住花言巧语,痴心梦想要嫁给仙君,同人苟且之事如何能轻易开口。女子嘤嘤的哭泣,什么都不肯说。

    “是宫三公子宫阑?”

    女子猛然抬头,一双杏目已是红肿不堪。

    “我若说了,不但我家人,怕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要被灭了。”

    “他是这样吓唬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水荷。”

    “水荷,你在这里等我,莫要再想着寻短见,该死的是他。”

    玉如烟立刻就要去找宫阑,孟玉堂拉住她道:“找到他,你要怎样,逼他娶水荷姑娘吗?还是杀了他?”

    “那我去寻宫夫人。”

    “玉姑娘要寻母亲做什么?”

    宫阑带着数名松果山的弟子走了过来。

    “替这位姑娘讨个说法。”

    “这位是……咦,竟是个凡人,二哥已命人安排好所有村民下山,姑娘为何还在此?宫华,怎么回事?”

    被唤作宫华的弟子立刻跪下来道:“三公子,是,是,宫华一时糊涂,这女子月月入山,一来二去,我同她便生了情意。我一时鬼迷心窍,将她藏在了松林中,还对二公子虚报了人数,宫华该死,请三公子赐我一死。”

    “谁还没有情深难抑,冲动之时,即是情意深厚,你情我愿之事,我们也不好插手吧,玉姑娘?”

    “宫家都是如此对待四野乡民的吗?”

    “我父亲为了重振仙界威望,福泽四野乡民。月月准许百姓入山,吸收仙泽,令他们除病消灾,福寿绵长,还时长赐予他们仙果、仙草。只是不想一些乡民生了其他的祈望,偷盗仙家之物也就罢了,更有一些女子生了要嫁与仙君的痴望,主动勾引,投怀送抱,最后又寻死觅活的赖在山上不肯走。悍民果然低贱,辜负我父一片苦心。”

    “明明是……”

    宫阑立目看向水荷,水荷立刻吓得不敢说话,缩在了玉如烟身后。

    “敢问这位宫华兄,这女子叫什么名字?”

    宫华一时愣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随口道:“阿梅。”

    “好,即是自寻苦果,辱没仙家,定然也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以警示其他乡民。我们这就去寻宫掌门,看看他要如何处置悍民。”

    玉如烟已不再提寻宫夫人,而是宫掌门,死死的掐住了宫阑的七寸。宫阑何时受过这等对待,心中大为恼火,却也不敢发作。若玉如烟不依不饶,大肆闹开了,自己必然受父亲一顿重罚。

    宫阑皮笑肉不笑道:“我父母已经安歇,也不急在一时。何况这种事,我来做主就可以了。两位是我松果山的贵客,这等琐事就不劳二位了。宫锁,带二位贵客回去。”

    “敢问三公子要如何处置?”

    “即是你情我愿的事,宫华,不如你就娶了她吧。”

    “三公子……我,我同师妹宫苓……”

    “嗯?”

    宫阑皱眉,宫华也不敢再说话。

    “她叫水荷,她不想嫁给这位宫兄。

    “竟然连姑娘家的名字都忘了,你还真是荒唐,鬼迷了心窍。既然姑娘又不愿意嫁了,宫华,你待如何?”

    “宫华身无黄白之物,这几枚仙丹是师傅所赐,可另凡人寿数永驻,这里还有一味仙草,水荷姑娘,念在你我一番情意的份上,还请收下。宫华自知罪孽深重,此生不能偿还。今后无论姑娘有什么难处,若有宫华能帮得上的,还请前来相告。若被师傅知道此事,宫华小命不保,所有护送村民下山的师弟、师妹都会受到重罚。姑娘仁厚,必不愿其他人被我二人的错事牵连,还请收下这些,宽恕在下酒后失德之罪。”

    玉如烟眉头紧锁,就要拉着水荷立刻去寻宫琪瑞。

    水荷顿住,道:“还不知姐姐名讳?”

    “孟子玉。”

    “姐姐同我萍水相逢,竟肯为妹妹出头,妹妹心中万分感激。原来仙界并不都是人面兽心,欺凌弱小之辈。这件事,说起来是妹妹痴心妄想。我父母久卧病床,这仙丹确是小妹急需之物……”

    “你父母的病我去替他们医治,必比这仙丹管用。”

    “妹妹来过松果山多次,每每见到宫华仙君都是恪尽职守,护佑山民。今日更是在蛇妖作乱之时,守在我们身旁。即是……我也不能看着其他的几位仙君受罚,这件事便罢了吧。”

    “水荷……”

    “姐姐,还望你多为妹妹将来考虑。若此事传开了,妹妹也没脸存活于世。”

    “这样便再好不过,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宫茗,命人为水荷姑娘安排住处。”

    孟玉堂拉住玉如烟,道:“今夜若非我妹妹来的及时,水荷姑娘已命丧当场。凡人之躯,冤死与神山,定然会使神山受污,仙泽尽失,实非事小。还望宫华仙君及松果山弟子谨记教训,莫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水荷姑娘,就委屈你一下,同我妹妹住在一处。明日,我们求宫姑娘送你下山。”

    宫阑目光阴鹜,冷笑道:“孟兄果然深明大义,却不知你兄妹二人半夜不睡,在我松果山找寻些什么?”

    玉如烟道:“找今日伤人的那畜生,永诀后患。”

    宫阑脸气得铁青。玉如烟看也不看他一眼,说完便离开了。孟玉堂躬身一礼,带着水荷离去。

    回来后,玉如烟一直不说话,显然是愤懑难平,却也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若事情闹大了,他们走后,水荷一家甚至四野乡民必然会遭来宫阑的报复。

    水荷悠悠道:“姐姐一定也觉得妹妹贱鄙……”

    “我并未生你气,只是气自己力量弱小,不能一剑砍了他。”

    “小妹跟姐姐说个秘密。我其实一直很仰慕宫华仙君的风华,可我也听说他有喜欢的人,就是他说的那个宫苓姐姐,他们都是好仙,对我们都很友善。松果山虽月月恩泽百姓,却不是谁都能分到。我月月上山,不过是想着哪一日也能分到仙芝、仙草,便可治好我父母的旧疾。今日偶遇宫三公子,众人对他众星捧月,无比仰慕。他确独独对我殷勤周到,眼中带着光,从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还是个仙君。见我被蛇妖惊吓到,便说要渡一些仙泽给我,还答应想办法替我父母医病。后来他被人叫走,走之前让我藏到松林中的一处洞穴中等他,说他去去就回。后来有人带我去见他,他喝了太多酒,一番温存言语后便强行要……我本也不想,只是想到我的父母。不过,如今也很好,用我的名节换我父母寿康永驻,天下还哪有这般好事,姐姐也莫要再生气。人生来命有不同,若我也生在这里,又何来如此多的烦恼。”

    “无论生在何处,总有不尽人意之事,妹妹以后要怎么样?”

    “宫三公子倒也确实渡让了一些仙泽给我,虽不能苍生不老,应也身体康健,活个百岁没问题。仙丹给我父母服下,仙草卖了,我带他们离开此地。”

    “好妹妹,等此间事了了,我去寻你,让我哥哥替你安排一个合适的去处。”

    “姐姐恩情,妹妹三生难忘。但愿仙界都是姐姐和孟大哥这样的仙人。”

    “天快亮了,再睡一会儿吧。我会认宫姑娘送你下山,必不会有人再为难你。”4378

    清早,玉如烟将水荷交于宫淼。宫淼立刻也猜了个大概,什么都没问,命贴身侍婢安排人护送水荷下山。

    虽然松裔山也是仙山,并非魔窟,又有凤飞和苏娴在,应也不会出大事,玉如烟还是有些担忧。二人急于下山去寻冯阿牛,婉言拒绝了宫夫人的再三挽留。二人正要下山之际,宫阑忽然又走了过来,笑道:“孟姑娘,昨日我酒后言语无状,冒犯了你,还望你能原谅我。我实在是太倾慕姑娘的风采了,才会失了礼数。”

    他一派风流之态,笑语晏晏,就好像昨夜发生的事真的与他无关一般。玉如烟淡淡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宫阑轻咳了一下道:“昨日不欢而散,宫某实在抱歉,想着如何补救补救。恰好今日众仙在莲雾台有一场盛宴,大家都带着同伴而去……孟姑娘可否帮在下个忙,随我走一趟。”

    宫淼从身后走来,不无讥讽道:“你那郁金仙子不是在吗?”

    “我同她早断了联系,孟姑娘,你无需做任何事,只需随我一同赴宴,想必你还未见识过仙界的风貌,何不……”

    玉如烟打断他自以为是的话道:“宫三公子若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随你走一遭。”

    宫阑倒是意外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急忙道:“孟姑娘请讲。”

    “我想把玩一下真正的震天箭。”

    宫阑吞吞吐吐了半天,道:“好,我答应姑娘。”

    “你做的了主吗?”

    “只是把玩而已,有何不可?单凭我母亲对姑娘的喜爱,姑娘自己去说,母亲也没有不依之理。”

    宫淼想要说什么,被宫阑及时制止住。

    宫淼白了他一眼,道:“也好,孟公子,不如你就委屈一下,做我的同伴吧,如何?”

    孟玉堂如此好脾气的人对宫阑的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也颇为厌烦。既然玉如烟忍下了这口气,他便也配合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兄妹二人便去见见世面,开开眼界。”

    玉如烟笑道:“只不知宫姑娘的心上人看到我哥哥后会不会吃醋?”

    宫淼仰头骄傲道:“嗯,我就是要让他吃醋。”

    宫淼一把拉住玉如烟的手,先行飞走。

17)莲雾台

    几个人在宫阑的带领下飞往莲雾台。莲雾台本是一处自然孕育的仙境,百花丛生,百鸟争鸣,自然孕育出许多的花仙和仙禽。这些花仙和仙禽大多容貌出众,又都聚居在莲雾台附近,自然招引来许多年轻一辈的小仙。最后慢慢成了小仙们时长饮宴聚会的地方。

    云雾缭绕的仙境之中,满眼皆是琅玕文玉树,瑞鸟在高空不时飞过。衣袂飘飘,早有无数仙人聚集在一起。听了众人的支言碎语后,玉如烟才知今日是莲雾台郁金仙子的寿辰。

    据宫淼说郁金仙子乃是仙界第一美人,素来身前身后无数追求者,今日这种场合自是众星捧月般站在中央。今日她刻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越发的千娇百媚,艳冠群芳。当她眼角扫到宫阑之后,不无寒意的瞟了一眼他身旁带着面纱的玉如烟。

    宫阑带着玉如烟四处闲看一番,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动她摘下面纱,想要牵牵她的手,轻拦细腰,更是绝无可能。昨日那一掌,伤处如今还疼着呢。看着众星捧月笑语盈盈的郁金仙子,又看看旁边冰块一样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玉如烟,宫阑恨得牙根痒痒。而那一边,宫淼带着孟玉堂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处惧是一阵欢声笑语。

    众人围着寿星郁金花仙,不断的恭维她的美貌。故意的四处游走了一圈的宫阑也靠了过来,一脸玩味的看着她,忽然高声道:“诸位在聊什么,聊得如此热闹?”

    “宫阑,许久不见你来莲雾台了?”

    “家中琐事繁忙。”

    “还有什么事比筹办郁金的寿辰更重要的?”

    有几个男仙促狭道:“你身边这位小仙倒是未曾见过,怎么还带着面纱?”

    “这是我妹妹的朋友,实在是容貌太过惹眼了些,为省去麻烦,终日带着面纱。”

    “难道还有人美得过我们的郁金仙子,还不快将面纱摘了。”

    有个爱玩闹的小仙劈手来扯玉如烟的面纱,玉如烟毫不客气,三两下将他打翻在地,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仙姿飘飘。

    那小仙恼道:“怎的这样不识闹,脾气如此暴躁,必定凶巴巴的像个夜叉。”

    宫阑道:“我看还是戴着面纱的好,免得冲撞了今日的寿星。”

    郁金故作大方道:“这话说得好似我有多小性一般,怎的我可以美,别人就不许了吗?自然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才更好看。”

    一直未说话一身水绿衣裙的嘉兰仙子道:“若这妹妹摘了面纱,郁金妹妹可莫要哭鼻子。”

    莲雾台俊男美女如云,其中有五位女仙最负盛名,分别是郁金、嘉兰、金碧、火姜和雪梅。起初嘉兰仙子独领风骚,贵为仙界第一美人百年,受万人追捧宠爱。好景不长,少女初长成的郁金不知何时开始崭露头角,引来无数狂蜂浪蝶,最后夺了她仙界第一美人的名号。这些毫无家世根基的散修花仙和仙禽如凡间的野花野草一般,最希望找到个好的归宿。而郁金的绽放,嘉兰自身不忠不洁的坏名声,让追求她的人越来越少,从此便也恨上了郁金。

    郁金道:“容貌不过是皮囊而已,谁会为了这个哭鼻子。怕是只有姐姐如此看重仙界第一美人的头衔,我确从未放在心上。”

    嘉兰冷笑一声,看向宫阑。宫阑立刻会意,又忘了前一日挨得那一掌了,转身道:“孟姑娘,将面纱摘掉!”

    这带着几份命令的口气让玉如烟不悦,更兼她已猜到宫阑是故意要让郁金难堪,便更不想如他所愿。

    她冷冷道:“宫三公子,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火姜道:“难不成是下届上来的小仙?如此不懂礼数,宫三公子口味还真是奇怪,不论猫阿啊狗的都往怀里搂,还巴巴的带了过来现眼。”

    这些年宫阑玩弄过的女仙实在数不胜数,他最后将目光锁在了郁金身上。无奈苦追许久,这冰山美人都无动于衷。他开始断了同所有其他女仙的来往,日日往返莲雾台,各种殷勤呵护,花言巧语,甚至用上了百试不爽的苦肉计。郁金慢慢被他的坚持所打动,以为他收了心性,真心要娶自己,遂答应了他。宫阑便趁酒醉之时连哄带骗的将郁金骗上了床。同嘉兰的左右逢源不同,郁金性子清冷,在众仙眼中一直是圣洁完美无缺的化身。而就在二人欢好后的第二日,便有谣言传了出来,说郁金仙子被宫阑破了身。郁金既羞且怒,质问宫阑为何坏自己的名节。宫阑便称是有人嫉妒她,故意诋毁她,叫她不要介意,终归她就要嫁入宫家了,随他们说去。而实则是他炫耀自己的战绩,主动同别人说郁金已经委身与自己。而那些痴情与玉谨的男仙们也只以为他在吹牛,圣洁美好的郁金仙子又怎么可能轻易同别人苟合,更何况是臭名在外的花花公子宫阑,依旧有人追求于她。这让宫阑的占有欲愈发的强烈,加之郁金长得实在太美了,最初的几个月,宫阑确实老老实实,心里眼里都是她。时间一长,他便有些腻烦了,尤其不喜她那清冷自傲的性子。他又开始惦念起同自己曾经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的嘉兰。当年他追求嘉兰仙子所花的心思要比对郁金多上百倍,才追到这个刺手的美人。可嘉兰仙子甫一遇见丹穴山少主凤鸣,便情难自拔,转身就甩了宫阑。宫阑怀恨在心,还曾肆意败坏过嘉兰的名声。蓦然回首时,宫阑愕然发现,沉寂几年的嘉兰似乎平添了几许异样的风情和妩媚。毕竟她还是除了郁金之外仙界最美的女仙,忠洁对他来说从来都不重要。他又开始蠢蠢欲动,频频出现在嘉兰身边。郁金听到谣言后,同他大吵一架,将他赶了出去。一时间仙界盛传情圣宫阑被郁金仙子扫地出门。来往莲雾台见郁金的男仙更多了,其中不乏有几位年岁大了许多的上仙。郁金确是终日郁郁寡欢,她以为宫阑会像往常一般再来哄自己,谁知道至此,他再也未登门过。

    火姜同郁金一向交好,早已听郁金哭诉过经过,若不是打不过,她真想直接砍了宫阑。其他同郁金交好的小仙虽不明就里,确也开始帮着火姜揶揄宫阑。

    “怕不是郁金不理你,你随便找了个人来?”

    “真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做仙界第一美人吗?”

    “宫三公子莫非真以为,这仙界没有你追不到的女仙?偏是我们郁金不稀罕你。”

    “我们是不稀罕,可总有臭味相投的,对吗,嘉兰姐姐?”

    嘉兰不为所动,只冷冷的看着他们几个。说起来当年她们少不更事,都将堵住压在了男仙身上,少不了争风吃醋。她风头独大之时,得罪了不少人。整个莲雾台没有几个人同她交好。

    火姜道:“如今这仙界,有哪个的风采能及得上凤少主,那样的容貌、法术、品性和家世,啧啧……宫三公子给他提剑,怕是都不配……”

    这一句话真真刺痛了嘉兰,也令得宫阑怒火中烧。他对郁金多少有过几分真心。他弃了郁金不过三两日,便听到她同凤鸣的传闻。自己那傻妹妹喜欢凤鸣,如今仙界的女子恨不能都要嫁给凤鸣。就连水性杨花的嘉兰当年也不过是见过一次凤鸣,便抛弃了自己,更在之后再也未同其他男仙有过纠缠,可见她用情至深。他一腔怒火中烧,看向玉如烟,低声道:“孟姑娘若还想把玩震天箭,便乖乖地摘了面纱。”

    玉如烟道:“恕难从命。”

    玉如烟转身就走,宫阑忽然从背后偷袭她,想要摘掉她的面纱。两个人又打了起来,宫阑愕然发现自己竟不是玉如烟的对手,脸上竟然被划了一剑,一时间怒火更胜。冷眼旁观的嘉兰也出手了,玉如烟腹背受敌,退后数步道:“二位若再相逼,便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孟玉堂同宫崎同时而至,孟玉堂急道:“玉儿,怎么了?”

    玉如烟道:“想不到仙界的人如此庸俗不堪。”

    郁金道:“这位姑娘难道是在为我考虑吗?我倒是更好奇你长什么样子了。”

    郁金向前一步,正要出招。玉如烟猛然摘掉了面纱,众人一时噤声,紧接着赞美之声不绝于耳。风华绝代的郁金站在她身旁竟显得有几份艳俗。想到宫阑便是因为这女子而抛弃了自己,郁金忍不住泫然欲泣。

    嘉兰道:“早说了,你莫要哭鼻子。”

    玉如烟道:“郁金仙子,我无意冒犯……”

    见她竟还假装高风亮节来宽慰自己,郁金更脑了,指着宫阑道:“宫阑,你要分便分,何必如此卑劣?”

    “郁金莫要胡说,我同你从未在一起过,何来分手一说?更何况我不过带我妹妹的友人来瞧个热闹而已,怎么就卑劣了?”

    玉如烟见郁金双目赤红,情绪激动,越发的后悔答应随宫阑前来。她想要说什么,又怕再惹恼了她,求救的看向孟玉堂。

    孟玉堂道:“在我看来,郁金仙子千娇百媚,我妹妹则是清冷玉洁,各有各的美。只是人很容易对身边的事物习以为常,是以大家都习惯了郁金仙子的美貌,我也从不觉得我妹妹有多美,在我眼中,她的容貌还不如一块豆腐诱人。”

    玉如烟被孟玉堂逗笑了,立刻有人附和着去哄郁金,她却哭的更加伤心了。

    “你妹妹冰清玉洁,我朝秦暮楚是吗?”

    孟玉堂急道:“我,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姑娘,不,仙子,在我眼中,你比我妹妹美上千倍万倍不止。”

    孟玉堂最见不得女子哭泣,搜肠刮肚,拼命想着要如何赞美郁金。郁金不笑,其他几个女仙倒是忍俊不止。谁都没有注意到宫阑悄悄的追上了独自离开的嘉兰。

    他拉住嘉兰的衣袖道:“这下你可高兴了?”

    “我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天下最美又不是我。”

    “女子看风韵,在我心中,你始终是最美的。”

    “和你带来的那神秘女子相比呢?”

    “她一个凡人如何能入我的法眼。”

    “我也不过是一个小花仙,怕也是配不上你宫三公子的门第。”

    “在你眼中,我竟是这样的人吗?”

    “不然你弃了仙界第一美人,跟着我来做什么?”

    “容貌终究不过是皮囊,在我眼中,你还是当年那个纯洁美丽的兰儿,没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嘉兰狂笑道:“你过往交往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貌美如花,最后都被你弃如敝履,不过是玩腻了后就觉得他们配不上你。如果当年我没有抛弃你,怕也会落的郁金的下场。”

    “兰儿,我为何流连花丛,难道你不知吗?是你伤了我的心……可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不是吗?”

    宫阑如今一肚子火,急需要发泄。他搂主了嘉兰,嘉兰推了他一把道:“你莫要拉拉扯扯,我心中有谁,你应当很清楚。”

    “凤鸣那个冰块有什么好的?他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丹穴山群仙之首,你说呢?”

    “我已经为了你而得罪了郁金,你还想怎样?”

    “不过让她哭鼻子而已,我又没有求你。”

    “没了仙界第一美人的名号,她心中的支撑也榻了,怕是也完了,这样也解不了你心中之气吗?”

    “我不过看不惯她目中无人,我哪里就差了她。”

    “我同她,同那些女仙逢场作戏,也不过是为了气你。你从来都比她美……”

    宫阑不再言语,直接抱住嘉兰滚落花树之下,倒下前余光扫了一下远处的玉如烟,全不放在心上。

    玉如烟原不过是想躲避人群,不想又撞见了这二人的好事。她正要离开,身后女子道:“仙界没落,皆拜这些寡廉鲜耻之辈。”

    玉如烟本以为身后的是宫淼,回身看确是一位身着海天霞衣裙的仙子。她身材高挑,冰肌玉骨,目光冷若寒冰。

    “玄冰门,李傲霜。”

    玉如烟眼前一亮,这就是凤飞提起的要同凤鸣定立婚约的女子。果然是蛮登对的一对,一样的容貌出众,一样的清冷出尘。

    “姐姐唤我玉儿就好。”

    “还真是个漂亮的小丫头,难怪那位会哭鼻子。”

    见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在看热闹。玉如烟扯开话题道:“郁金仙子家世不好吗?”

    “她不过是苦修过来的小花仙,法术低微,孤苦无依,头上也不过一个仙界第一美的头衔,宫阑不过当她为一时的玩物而已。”

    “嘉兰仙子为何如此恨她?”

    李傲霜言简意赅道:“传言丹穴山少主凤鸣曾对郁金仙子笑过。”

    玉如烟愕然道:“凤少主很少笑吗?”

    “仙界没人见他笑过。”

    玉如烟细想,同行这么久,似乎只见他笑过一次。

    “嘉兰仙子也喜欢凤少主?”

    “表白过多次,都被拒绝了。后来她主动投怀送抱被拒绝,还被人撞见了,一时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名节受损……。”

    “那她又为何同宫阑……”

    李傲霜促狭笑道:“那些女仙们私下里说,宫阑功夫了得……”

    玉如烟面显尴尬,见她如此,李傲霜差点笑出声来。

    “他们俩到是蛮般配的。”

    嘉兰的衣裙被抛了出来,琅玕树晃动不已。

    “李姐姐,我们还要看下去吗?”

    李傲霜显然是还想再看看,可似乎也没什么看的了,转身去追玉如烟。

    而此时的孟玉堂也总算将郁金哄好了,她不再哭了,只是看向玉如烟之时仍有些微敌意。

    李傲霜附耳道:“郁金若想报仇,现在可带人去后山琅玕树下。”

    郁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玉如烟猜到了李傲霜的用意,但她并不想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拉着孟玉堂悄然离开,确又被几个小仙拦住了。这些仙人整日扑风彩蝶,当真的让人生厌,玉如烟没好气道:“我已有夫婿,请各位让开。”

    众人扼腕之时,远处传来惊叫和愤怒之声。宫阑一瞬间出现在玉如烟面前道:“小贱人,我对你礼遇有加,你确害我?”

    “你玩弄女子情感,当真让人厌恶。”

    “要你多事,你不过是个凡人。”

    “却依然可以将你打的落花流水。”

    玉如烟寒冰剑在手猛然劈向宫阑。

    李傲霜惊道:“冰魄神剑!”

    不可一世的宫三公子被玉如烟逼得节节后退,根本没有机会发出箭矢。人群里开始有人为玉如烟鼓掌喝彩。嘉兰亦是恼怒,手持花杖袭向玉如烟。孟玉堂立刻出手助玉如烟。

    李傲霜道:“宫阑,嘉兰,你们的好事是我告诉郁金的,同孟姑娘无关,有本事便冲我来。”

    嘉兰更怒道:“李傲霜,你当真以为攀上了丹穴山,我便怕你了吗?”

    “哼,你以为我玄冰门似你们那般趋炎附势,厚颜无耻?”

    李傲霜手中显出一把透明似冰的玄色宝剑,竟同玉如烟手中的剑有几份相似,确没那么纯净,有些杂色。她边打边道:“玉妹妹,他不敢对我怎样,我们后会有期。”

    就在这时,李傲霜的弟弟也赶了过来。他不过站在一旁,宫阑竟已有了惧意。玉如烟见状同孟玉堂同时抽身离开。

18)神器之战

    二人急急的赶往松裔山附近,在附近的村落找了个遍,也未发现冯阿牛等人的行踪,想必还在松裔山上。二人又来到山脚下,确发愁如何上山。松裔山同松果山一样的把守森严,贸然闯上去定是不成,何况那日林中大战,他二人是站在了宫家的阵营。

    孟玉堂看向玉如烟道:“玉儿,这些阴谋诡计我不擅长。”

    “玉堂以为我擅长?”

    “哎!如今没了他,竟有些寸步难行。”

    “哥哥,松裔山好似女弟子更多些,不若用个美男计。”

    “玉儿,你真的跟他学坏了。”

    “孟姑娘为何在此?”

    孟、玉二人猛然回身,却看到宫尧同宫崎从一片一人高的荒草中悄悄的走过来。

    玉如烟立刻道:“那日纵蛇之人使用的功法同我们此前遇到的一个妖怪颇为相似,所以,我们在想怎么混进去。”

    宫尧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

    玉如烟道:“我同三公子有些龃龉,怕是他不欢迎我回去。”

    宫崎道:“无妨,这里不安全,我们先离开。”

    几个人悄悄从松裔山山脚退了出来。说起来这两座山离得实在太近,走了一小会就到了松果山的山脚。一路上山,四人边走边说。

    宫尧道:“二位要对谁用美男计?”

    玉如烟有几份尴尬道:“那只是我逗我哥哥的玩笑话。”

    宫崎道:“你们一直都这般草率行事吗?”

    “若要破局,有时难免要用些怪力。”

    “当日入烈焰岛也是这般吗?”

    孟玉堂道:“当时的凶险实难言说,可谓九死一生。”

    “听说当时墨旭上仙,不,余孽墨旭逼着一个女子成亲,若不答应,就一个个烧死所有人。那女子为了救不相干人的命,竟也答应了,那女子应该就是孟姑娘吧?”

    “看来宫公子对我们还是不放心,又为何再次邀我们上山?”

    “素昧平生,不得不谨慎,还请姑娘见谅。既知是同道中人,我松果山当然欢迎。”

    刚到达山顶,大殿中就传来了宫阑的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方克戟眼尖,立刻奔出殿来,喜道:“孟少侠,玉姑娘,别来无恙啊?”

    宫阑怒不可遏的看向玉如烟,确是敢怒不敢言,挨了父亲这一顿鞭打,如今他已是浑身是伤,胖头肿脸。若惹怒了玉如烟说出水荷之事,说不好父亲这一次真的将他逐出山门了。

    宫淼奇道:“方伯伯,她姓孟,你为何称她为玉姑娘?”

    玉如烟道:“我叫孟子玉,我哥哥时长唤我玉儿,所以大家也唤我玉姑娘。”

    方克戟原也不知道玉如烟和孟玉堂全名,不甚介意道:“今日未见到凤家兄妹,你们分开了吗?”

    孟、玉二人脸上都有些讪讪道:“烈焰岛后就分开了。”

    宫淼大叫道:“你们认得凤鸣哥哥?”

    玉如烟立刻猜出宫淼心仪的人必然是凤鸣了。

    方克戟东张西望一番后,道:“那位冯少侠同焚经阁的苏姑娘呢?”

    孟、玉二人说话的声音更低了,恨不能立刻冲下山去。

    “也,也分开了。”

    方克戟看不大明白了,那冯阿牛同玉如烟应是情侣,难不成分了?他见二人脸色不大好,突然灵光一闪,闭嘴了。

    宫崎道:“父亲,我和哥哥在山下遇见了二位贵客,便又请了回来。”

    宫琪瑞道:“两位小友,我这儿子忒不成器,唐突了孟姑娘,还坐下那等下作之事,让你们见笑了。”

    “还不丢了你手中的鞭子,难道要打死了你才解恨?那嘉兰仙子如何,你难道没有耳闻?岂能都是阑儿的错。”

    “凡人言,慈母多败儿!拉倒后山关紧闭,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他出来。”

    宫琪瑞扔下手中的鞭子,立刻有人将宫阑抬走。

    宫夫人拉着玉如烟的手道:“我正不知去哪里寻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同绮儿遇见了,看来二位同我宫家还真是缘分不浅。”

    “玉姑娘说那日纵蛇调戏我妹妹之人似是同操纵荡尸虫和疫魔那伙妖魔有关联。”

    宫琪瑞怒道:“哼,我说怎么长了胆识敢来偷东西了,原来是有了外援。”

    方克戟道:“宫兄,尚不可提早下定论。”

    “明日自有分晓,方兄,你也不要走了,正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松果山欺负他们。”

    “你们本是同气连枝,何必如此?”

    宫夫人道:“让他们去说大事,我们几个去自在自在。”

    玉如烟随着宫夫人去了后院。

    宫夫人拖着玉如烟的手道:“哎!我这不争气的逆子,又让姑娘见笑了。水荷姑娘那里……我已经命人又送了些东西去。我也知道,这不能抵消阑儿对她的伤害,却也只能如此了。并非我松果山居高自傲,不愿同凡人通婚,宫阑如此不定性,硬逼着成了亲,便是拖人家姑娘入火坑。凡人都以为仙家自在快活,却不知一样的有这些家长里短的困扰。”

    “前辈想的周全。待一切了了后,我就带水荷离开这里。我们家在平都有些根基,必会给她找个好去处。”

    “姑娘同她很熟?”

    “萍水相逢。”

    “果然我没看错你,是个心善的。听宫华说,你恨不能提剑去砍了阑儿。”

    “晚辈确有些冲动了。如果前辈也看到水荷的样子,知道她的身世,想也会心软的。”

    “听阑儿说你想看看震天箭?”

    宫夫人句句试探,玉如烟怎会听不出来,直言道:“不瞒前辈你,我同哥哥已看出昨日所展示的神箭是假的。我也知三公子必不会信守承诺借我震天箭把玩,也确有戏弄他之心。今日去莲雾台实是去寻丹穴山凤少主,不想他今日并未现身。”

    “原来如此。”

    心中疑虑尽消,又有方克戟意外现身,为他们验明身份,宫夫人心下大安,使了个颜色,让宫淼将自己的呆头儿子宫崎也叫了过来。

    晚膳后,方克戟鬼鬼祟祟的来找孟、玉二人。

    “孟少侠,你们神神秘秘的来松果山,可是发现这里有妖魔了?”

    孟玉堂道:“前辈,我们表现得很明显吗?”

    “你二人惧是磊落之人,今日表情甚为诡异,还扮起了兄妹。”

    “前辈,还记得我们之前一直追查疫魔和荡尸虫的事吧?”

    “自然记得。”方克戟四处看了看道:“难道松果山有荡尸虫?”

    “当日在摩西国,操纵荡尸虫同疫魔的一名女子曾自称是栖霞山的弟子,可惜我们苦寻栖霞山多日,确找不到它的位置,想是四下设下了云雾大阵。”

    “我同洛雪上仙有过一面之缘,上清派所在地确有阵法加持。那云雾封印据说是上清尊者所设,实难冲破。”

    “所以我们想借震天箭一用。”

    “借?我看你们是想偷吧?”

    “前辈,你小点声。”

    三个人头凑在一起。

    孟玉堂道:“若是前辈能借到,那我们也不用铤而走险了。”

    “镇山之宝怎么可能借给别人,宫琪瑞还不把你们轰出去。更何况,那三枚震天箭早已丢失了。”

    “丢失了?”二人互望一眼,孟玉堂道:“难怪昨日大殿之上摆了假的震天箭。前辈,你可还知道些什么?”

    “震天箭原是被藏在地宫之中,有重兵把守,兼机关重重,更有宫家数代掌门的封印加注其上。可是确不声不响的消失了。”

    “难道又是妖王所为?”

    方克戟错愕道:“为何是妖王?”

    “只是晚辈胡乱猜测,他之前能悄无声息的盗了斓火的火焰,有这般通天手段之人当世也不多吧?”

    “那便不得而知了,如今宫琪瑞怀疑是松裔山偷了他们的震天箭。”

    “这两山之间有何恩怨?”

    “冯少侠他们在松裔山?”

    孟玉堂笑道:“前辈还真是天机神算。”

    “我出来也有些时日了,唯恐山中有事,我先走了。”

    孟玉堂拽住方克戟的衣袖道:“前辈在烈焰岛时可不是这般胆小如鼠。”

    “都说我克戟老儿脾气不好,若真同宫琪瑞和佟玉麟那两个炮筒子相比,老夫当得起温和二字。”

    方克戟的胡须抖了几抖。

    玉如烟笑道:“前辈在玉儿心中一直是温和宽厚的。那两个炮筒子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丫头,担心你的情郎了吧?”

    玉如烟脸一红,方克戟倒来了兴致。

    “话说几千年前松果山同松裔山都归宫家所有,神弓、神箭后来分传给了兄弟二人,各自作为镇山宝物。几世下来后,松裔山再没生下过男孙,改了外姓。宫家觉得松裔山已是外姓人家应当归还神弓,而松裔山觉得神弓乃是祖辈留下的宝物,怎可拱手相让。这一打就是几百年。后来两家约定,每一年派出五名弟子进行比试,输了的一方便要将宝物送给对方。可巧了,几百年过去了,一直不分胜负。”

    “五个人打平,难道有两人打平手?”

    “佟老儿几个儿女虽然能打,到底不如宫家正统。也不知是不是天意,无论如何排兵布阵,年年有意外发生,年年打了平手。所以宫琪瑞一直怀疑他们使了奸计。”

    “五个儿女?年年都是这五个儿女出阵吗?”

    “这几年确是如此。”

    “那宫家是谁出战?”

    “宫家三兄弟,还有宫琪瑞的两个徒儿宫素,宫简。”

    “明日便是他们比试的日子吗?”

    “正是,老夫得马上走了,不然佟玉麟会辱骂死老夫。”

    玉如烟拽着他另一侧衣袖道:“前辈,您不打算帮我们消灭荡尸虫和疫魔了吗?”

    “我不信佟玉麟会偷东西,那震天箭指不定被谁偷了,等你们找到震天箭后,就去苍嘉山寻老夫,老夫一定帮你们铲除荡尸虫,斩杀疫魔。”

    两个人拖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方克戟无奈道:“老夫可以不走,但是,老夫绝不参与你们偷东西。”

    “好。前辈只需央求宫掌门带我二人去看热闹就可以。”

    方克戟无奈点了点头,又偷偷摸摸的回了自己的房间。8062

    并没用方克戟美言,宫夫人已经主动邀请她二人前去观看两家的比试。宫夫人心里盘算的很清楚,宫尧即便同凤飞不能成,同方克戟结为亲家也不失为一幢好事。凤鸣同李傲霜的亲事已是定下来的,自己那闺女再痴情也无法改变。之前不过觉得孟、玉二人生的好些,如今得知法力竟然不在自己的儿女之下,更是同丹穴山和焚经阁的少主呼朋唤友结伴而行,心性品性更是无需担忧。若宫淼同孟玉堂,宫崎同玉如烟都结成好事,当真的再好不过。看着这几个晚辈,她满心欢喜,只剩了一个宫阑不省心。昨日挨了一顿鞭子,正在关禁闭。今日这场比试若由其他弟子出战,怕是必输之局。她目光又落向了孟玉堂,怎么看怎么都满意。

    两家的比试并不在两山中的任何一座山进行,而是在两山相对,穿过峡谷溪流的另外一座更加高耸入云的荒山脚下。山势陡峭,云雾缭绕,山上多凶兽,山下溪流激荡,这不知名的被宫、佟俩家当做圈养飞禽走兽的荒山被称之为密山。

    山脚下,勿用客套,侗家出战的五个人走了出来,两男三女,其中就有冯阿牛。而宫家这方是宫尧、宫崎、宫淼、玉如烟同孟玉堂。

    冯阿牛走向前来,看向玉如烟,笑道:“小娘子长得如此俏丽,若是磕了碰了破了相,你夫君岂不是要担心,快回去吧。宫家就没有男人了吗?”

    孟玉堂同玉如烟忍不住都嘴角上扬。也不知道他又如何花言巧语骗得了侗家人的信任。方克戟看了看这三个人,以及佟玉麟身后乔装了的凤飞和苏娴,又偷偷看了眼宫琪瑞,立时生了逃跑的心思,又被宫夫人热情的拦住了。

    宫淼道:“侗家三个妹妹都来了,难道侗家没男人了吗,竟叫个色狼来出战。”

    如今冯阿牛去了伪装,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冯阿牛笑道:“宫姑娘,你不会还一直惦记着在下呢吧。”

    宫淼大怒,拉弓在手,转瞬间已是数箭发出,冯阿牛不慌不忙,手中也显出一张弓,速度奇快,将宫淼的箭尽数射落在地。他回头大喊道:“佟老头,比试开始了吗?”

    佟玉麟道:“宫姑娘,你要开始了吗?”

    宫淼理也不理佟玉麟,又是数箭齐发,宫夫人凌空而至,拦在女儿身前道:“淼儿,莫要胡为,坏了大事。”

    宫淼随着宫夫人离开,宫尧随后而至。

    “就让在下领教领教阁下的箭法。”

    “输了就要将那个小娘子送给我。”

    凤飞和苏娴也听不下去了,不住摇头。

    佟玉麟道:“阿牛,老夫不会食言的,你若赢了宫尧,老夫的五个女儿都嫁给你,老夫也不亏。”

    冯阿牛心虚的看了看玉如烟,急忙道:“再议,再议。”

    宫尧如何厉害,冯阿牛早已从佟家人口里听了许多。那一日在山上,他因为凤飞而分神,又挨了玉如烟一松果,才被自己轻易击退。冯阿牛不敢轻敌,亮出了宝剑。

    宫琪瑞道:“佟玉麟,你不会忘了规矩吧?”

    “放心,擒杀你儿,必是用我佟家的平宫箭。刀剑无眼,宫侄儿可要多加小心。”

    箭矢如雨扑面而来,宝剑如虹气势冲天,转瞬间二人已经交手了百招。这样打下去,一个射箭,一个躲闪,怕是要打上一天一夜。

    山中天气多变化,一时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宫佟俩家观战之人在结界内躲雨,而打斗的二人无暇顾及风雨。风雨让宫尧的箭失了准头,冯阿牛离宫尧越来越近,宫尧已无法再自如的射箭,手中双箭白羽相缠,变为两端皆可刺人的兵刃,另一支手握着弓,抡向冯阿牛。又是几百回合,冯阿牛摸清了宫尧的招数,身法越来越快,手中长剑出其不意砍落他手中的双箭。宫尧大骇,急忙后退,搭弓在手。却已为时晚矣,冯阿牛手中现出了佟家的弓箭,一击得中,击散了宫尧的发带,长发披散下来,宫尧千年不变冷山般的脸瞬间满是震惊和懊悔。此人明明同自己法力不相上下,确是心思灵巧,巧胜了自己。

    掌声雷动,佟家五姐妹个个羞红了脸,忸怩的摇着佟玉麟的身体。佟玉麟更是毫无顾忌的扬天长笑起来,近十几年的比试,佟家人就没人能胜过宫尧,只能学田忌赛马,另做心思。今日赢了他,欣喜异常,好似拿不拿震天箭都没那么重要了。天降佳婿,松裔山又要恢复往日的赫赫威名了。

    宫琪瑞大怒,确也只能忍着。他看向宫夫人道:“你确定那二人能赢?”

    “夫君莫要焦躁,我们已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好在他们也只这一个新人,绮儿说能行,我们便信他一次。”

    冯阿牛冲着宫家人群喊道:“还不将小娘子送过来?”

    好似庆祝冯阿牛得胜一般天气也开始放晴。玉如烟持剑走过来,冯阿牛满脸的甜蜜遮也遮不住,谁都没想到他忽然走上前,伸手勾了勾玉如烟的下巴。玉如烟皱眉忍笑,挥剑砍向他。他连连后退,举起手道:“姑娘神功盖世,我认输。”

    他赖皮的退到佟家人身后。

    佟瑞麟的长子佟木洛走上前道:“姑娘,刀剑无眼,还是请宫崎出来吧?”

    宫崎已经站起身准备出战了,玉如烟道:“不必了。”

    玉如烟剑招虽同冯阿牛不同,套路确是一般,长剑挡箭,伺机而动。佟木洛也没想到这美若天仙的女子竟如此厉害。大战数百回合后,玉如烟一招得胜,挑落佟木洛的弓,确忘了要用宫家的弓箭取胜才算赢。以为结束了的她待要离开时,宫淼站起来提醒她时,已经晚了。桐木洛手中又出现一把弓箭,射入玉如烟的发间。这一局,玉如烟输了。佟木洛深知胜之不武,确无论如何也不能拿丢失神弓做堵注,躬身一礼,道:“姑娘,请见谅!”

    玉如烟颔首一礼,回到宫家阵营。宫夫人和宫淼皆出言安抚她不要介意。熟不知玉如烟乃故意为之,震天箭丢失无异,若乾坤弓又归了宫家,那他们当真无望冲破云雾大阵,进而遭到栖霞山了。对阵双方的战力已从方克戟那里有所了解,她输是最合适的安排。

    接下来,孟玉堂赢了侗家最厉害的次子佟木舟。宫淼和佟木芝不死不休,比试时间已过,不分胜负,达成了平局。宫绮赢了佟目念。这一场比试竟又出其不意的平了。

    一言未发,佟玉麟同宫琪瑞飞出来,同时出掌击向密山。一声巨响过后,围绕着荒山的云雾渐渐散开,露出荒山的真面目。密林丛生,飞禽走兽的嘶吼声不绝于耳。传说密山中曾封印过上古凶兽,山中设有宫家先祖几千年前设下的阵法,天然的吸引着各路飞禽走兽进入,确是能进,不能出,因其所困飞禽走兽众多,被宫家当做了后世子孙练弓之地。后来一些厉害的妖兽一时无法铲除,也都被封在了这大山之中。千年下来,这山中越来越多凶猛怪兽。如今等闲的弟子们也不敢在山中修炼,沦落成每年一次争夺神器的比试场地。

    宫、佟两家出战的十人立刻飞往密山。

19)密山

    这一局比的依旧是弓箭,双方打猎的野兽数量多者取胜。普通野兽为一兽,稍微厉害的野兽可当两兽,以此类推,皆有详细的可参定律。而双方若哪一方抓住了山里最厉害的文虎兽,可顶千兽。过往入山比试时多有伤亡,亡减百兽,受伤视伤情轻重分几个等次减少所得兽数。每人身上有一枚松果,若中途想要放弃,可捏破松果,即刻会被弹出密山。时辰未到而离开密山,视为亡,减百兽,所猎之兽数归给对方。迟归亦是减百兽。

    十人进入密山后,之前那些飞禽走兽发出的嘶吼声忽然都消失了。偌大荒山静的几个人之间低声的交谈都能传出很远。野兽们似是知道危险靠近一般,都藏了起来,除却一些智力底下的兽类,偶有几只鸟飞过。玉如烟对猎捕野兽毫无兴趣,确发现这山中有好多稀世的药草。她走在五人队伍的最后,时不时的飞向其他处采一些药草,一只野兽未捕到,倒是采了许多药草。

    奉母之命一直跟在玉如烟身后的宫绮道:“孟姑娘,药草无用,捕猎的野兽数量多者方能取胜。”

    玉如烟看着宫崎篓中被射死的那几只漂亮的鸟儿,道:“你们两家为何要设下如此残忍的比试,这些鸟兽的命就这般无足轻重吗?”

    宫崎一时语塞,半晌道:“练弓之人不射杀飞鸟,如何练得百发百中,随机应变?”

    “难道只有这一种方法才能提升你们的修为吗?略施法术,随便扔一物入空,达不到一样的效果吗?”

    “玉姑娘如此心善,如何降妖除魔?”

    “若这山中的鸟兽作恶,我必不会手软。被你们圈养在此地不得自由,已是很可怜,还随时有死亡的威胁,当真凄惨。”

    “姑娘摘这些花花草草不也是在杀生?”

    这一下轮到玉如烟语塞了,她想了想道:“若他们有了灵识,我绝不会伤他们。二公子当明白,有了伤人的本事不一定就会去伤人,这世上最险恶的往往是人心。”

    “墨旭对姑娘之事,确是卑劣。可并非所有神仙都似他那般无耻。”

    “也并非所有妖魔都面目可憎。”

    “姑娘见过好的妖魔吗?”

    “见过许多。”

    “孟姑娘,我母亲不该迫使你参加比试,只是这场比试对我宫家极为重要,还望你……”

    “二公子,那我们可否只射杀那些残忍的野兽,这些无害的鸟儿们便放过他们吧。”

    宫崎为难道:“姑娘自便!至于我,姑娘也莫要干涉。”

    宫崎说完话便有些后悔。母亲是对的,他从不知如何讨女孩子欢欣,即便此刻在意她的感受,确依旧说出冷冰冰呆愣愣的话。明明愿意妥协,却还是倔的言行皆不肯服软。

    因着宫崎一直紧跟在玉如烟附近,孟玉堂不好靠的太近,却还是顾忌着玉如烟危险,没有离的太远。

    宫淼走过来道:“孟大哥,你在偷听什么呢?”

    孟玉堂大大方方道:“听我妹妹同你二哥哥辩论。”

    “辩论什么?”

    “二公子,按照规则,射杀这些小鸟数量再多,也很难取胜。我们应该尽早登到山顶,捉一些凶猛的妖兽才好。”

    宫崎有些为难,若不是玉如烟一路采药草,他们怕已经到半山腰了。

    玉如烟道:“哥哥,我的乾坤袋中已经没多少丹丸了,看到这些药草,便有些控制不住。耽误了二公子,非常抱歉。”

    宫尧也走过来道:“玉姑娘,若这对你很重要,比试过后,我会求父亲放你进来采药,可好?”

    玉如烟点头,几个人不再耽搁,一路向前。半山腰处开始看到越来越多的野兽,宫家三兄妹奋力射杀,兴奋异常。孟玉堂和玉如烟只对攻击了他们的妖兽才下手,也只是打伤了捆绑起来,并不想伤了他们的性命。眼见着野兽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凶猛之辈,孟玉堂低声道:“玉儿,无论输赢如何,凶险之时,就捏了松果离开。”

    玉如烟笑道:“玉堂也要注意,不要被哪个女妖怪再撸了去。”

    二人正说说笑笑之际,头上出现一片阴影,抬头便看到一头身形巨大的祚牛,那巨大的身形同阿嘎不遑多让。它看了看二人,一声眸叫,地动山摇般奔袭过来。二人的法术在巨力面前显得有些羸弱,时不时被牛蹄踢飞,被牛身撞,牛尾扫,牛角顶。

    玉如烟又试探着拿出半魄铃,扔向祚牛。半魄铃砸到牛鼻子上,叮铃作响落到地上。祚牛吃痛,狠命的踩踏半魄铃,确怎么也踩不扁,索性将他吞到嘴里,几番咀嚼都不能将它嚼碎。玉如烟二人本可趁机逃跑,但那半魄铃是冯阿牛送的宝物,看苏娴的反应是个了不得的物件,不能就此不要了。玉如烟飞身跳到牛背上,挺剑刺向山祚牛勃颈处。祚牛吃痛,吐出了半魄铃。孟玉堂飞身去捡半魄铃,就在这时祚牛一只大脚踩踏下来。孟玉堂正要滚向一边之时,斜侧里又奔过来一头祚牛。孟玉堂大惊,玉如烟置身双牛之间,两腿分别踢向两头牛的肚子,奈何它皮糙肉厚,这一脚只让他们晃了晃,反而加快了落蹄的速度。眼见着就要被踩踏的孟玉堂忽然被人举了起来,紧接着听到一声怪笑。孟玉堂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落在了一个妖兽的背上,还未看清那妖兽的面容,已经一阵风般被带走了。

    玉如烟看着那马身鸟翼、人面蛇尾的怪物,确也没那么担心孟玉堂了。踩了空的两头祚牛同时向中间靠拢,想要夹住玉如烟。玉如烟收腿,跌落在两头牛的肚子底下,准备趁机溜了。没想到两个家伙如此警觉,牛尾巴同时甩向玉如烟,这一下若果击中,玉如烟脸上怕是要留下数万个小孔洞。玉如烟情急之下再度扔出半魄铃,这一次它有了反应,撞向牛尾巴之时,叮铃铃作响,祚牛有一瞬间的失神。玉如烟立时飞远。铃声停止,两头牛掉转过来,带着不踩死这个人类不罢休的势头,再度奔袭而来。宫尧兄妹三人终于赶了过来,乱箭齐发射向两头牛。无奈那祚牛皮糙肉厚,也只有几箭刺入它们的身体,令它们更加的狂躁起来。宫尧同宫崎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了一头牛的牛角,宫淼手拂过箭矢尖端,连续两剑射入祚牛口。祚牛轰然倒地,混混睡去。刚制服了这两头祚牛,一回身,确看到无数祚牛奔赴而来。四个人慌不择路的逃窜,一路厮杀,一路向前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总算摆脱了祚牛群的追击。又听得前方有万马奔腾之声,紧接着林叶间露出无数密密麻麻好似树枝的东西,不停地晃动。

    宫尧道:“不好,遇到羬羊群了,分头走。”

    羊身马尾的羬羊群以至眼前,四人分了两个方向继续逃命。羬羊力气虽不如祚牛,速度确快的很。群羊一起咩叫,震的人头脑发麻。宫崎是个死心眼的人,即便在躲着羬羊群时,他依旧对路过的一些杀伤力不大的飞禽走兽不放过,乾坤袋里也不知装了多少妖兽。

    他道:“孟姑娘,前边有一个山洞,我们去休息一下。”

    二人靠近山洞时,洞内传出了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佟家四兄妹在冯阿牛的带领下,一直没有分散。冯阿牛告诉众人养足了精神,等宫家那几位疲倦带伤之际,直接捏了他们的松果取胜,无需同满山的精怪过不去。佟家人豁然开朗,对冯阿牛无不心悦诚服,乖乖的跟着他,找了一处山洞养精蓄锐。

    仇人见面又是一场恶战,冯阿牛顾忌着玉如烟,佟木舟和佟木念对女子手下留情,并不为难玉如烟,佟家两姐妹确招招凌厉,招招致命。若是杀了他二人,可抵两百兽,必是大胜的局面,如何肯错过这等大好机会。而对面的玉如烟确亦是手软,不想伤了任何人。她同宫崎且战且退,终于同赶来的宫尧和宫淼二人会合,四对五,打了一阵子,又被羬羊群冲散。

    玉如烟因为心软,身上多处被妖兽所伤,身后还有无数发疯的妖兽疯狂追逐。渐行渐远的冯阿牛还在兀自的喊着:“小娘子,何必为宫家卖命,不若早早捏了松果,到林外等我。”

    玉如烟不是没想过离开,一来她担忧孟玉堂,二来宫夫人对她礼遇有加,即便她不愿意积极的猎捕妖兽,却也不能直接捏了松果,让宫家输的太过难堪了。她依旧跟在宫家人身后。一路不停遇到各种飞禽走兽,犀兕虎豹狼罴应有尽有,时不时天上还飞下成群的凶鸟。精疲力竭且带伤的四人终于拜托了妖兽追击,在一处水潭附近歇息。宫崎尽职的四处看了看,防止有妖兽再突然出现,意外的发现瀑布后有一处山洞。

    宫崎道:“大哥,那里有个山洞。”

    几个人试探着走进山洞,还未等众人看清洞中情景,一个小猴子已经飞入玉如烟怀里。玉如烟揉着它光华的皮毛,笑眼望去,确原来是十里县遇到的那个长右同普通猴子生下的小猴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它,不晓得他们是被宫家的阵法引诱进来的,还是听从了冯阿牛的话躲到了这里,心中多少因为隐瞒了母猴之死而感到内疚。

    忽然间,数条水龙自洞外射入,袭向宫家三兄妹。依然穿着将军盔甲的长右手持锥剑砸向宫尧。无论三兄妹弓箭如何厉害,在如此洪荒妖兽面前,可谓不堪一击,一场恶战瞬息开始。

    长右履行诺言,带着儿子寻找僻静之地藏身,意外被密山大阵引诱,困在其中已是分外恼怒。早早又听山里山精树怪说今日宫佟俩家人上山打猎,故而对这三兄妹充满了敌意。

    十里县打斗之时,双方都收敛的很,冯阿牛担心打斗起来洪水覆盖面积扩大,长右确是因为同冯阿牛惺惺相惜,不曾下狠手。如今他寻妻不成,被困密山,诸多不如意,便不管不顾,借着水势,重伤了兄妹三人。他的锥剑眼见着就要刺入宫淼的胸膛,玉如烟的剑飞快袭来,挡开他的剑道:“莫要伤她性命。”

    长右这才回头看向抱着小长右的玉如烟。他咧嘴一笑,收了锥剑,比划了半天。玉如烟知道他必是又在询问妻子的下落,一时楞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答。长右确只以为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玉如烟道:“这几位是我的朋友,我们休息一下就走,不要伤他们,可好?”

    长右阴冷的看了看地上的三人,又看向在玉如烟怀里温驯无比的小长右,勉强点了点头。玉如烟去查看伤的最重的宫淼的伤势,小猴子就站在她肩膀上。长右比比划划又要同玉如烟说什么,玉如烟低下了头,许久,又抬起头道:“对不起,你的妻子已经死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令长右触不及防,呆愣片刻,开始捶胸顿足,大喊大叫。虽不清楚他在说什么,玉如烟犹自道:“她下山偷东西,被百姓误当做妖怪打死了。”

    闻听此言,长右痛吼一声,身后涌现无数水浪怒拍洞璧。

    宫尧和宫崎摇晃着占了起来,兄弟二人从两个方向,出其不意飞快的射出数箭。玉如烟尚未来得及阻挠,毫无防备的长右身上已中了数箭。他猩红着双眼,水柱如绳索般将兄弟二人缠住,挂在半空。

    就在这时宫淼突然出手,抓住了小长右,大声道:“放了我哥哥。”

    玉如烟大喊道:“宫淼,不要伤小猴子,让我来和他谈谈。”

    宫淼向后退道:“孟姑娘,只要他放了我哥哥,我就放了这小猴子。”

    宫淼用力掐住了小猴子的脖子。小猴子吃痛,吱吱唧唧的惨叫着。长右目眦欲裂,不得不放了宫家兄弟。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自己的孩子。宫淼却没有依言放了小猴子,依旧死死的抓着它。

    “放下锥剑!”

    长右立刻扔了锥剑,一动不敢动,双眼赤红望着自己的孩子。

    “宫淼,放了小猴子。”

    “孟姑娘也不要动。”

    重获自由的两兄弟同时发出漫天的箭矢,有一箭直射长右妖元,长右像个刺猬一般倒在了地上。玉如烟一掌将宫淼击飞,接连数剑劈向宫家兄弟二人。小猴子脱身飞向了长右唧唧的哭了起来。长右匍匐着爬起来,再要御水行凶,妖元已碎,身上又中了数箭,头砸在了地上,再未起来。

    玉如烟大怒道:“你们仙家同妖魔有何分别?”

    宫尧嘴角流着血,喘息道:“孟姑娘或许不知,这是上古神兽长右,最善鼓风弄雨,所过之处必有洪水。”

    “你可知他为何又流落人间?”

    “宫某只知,此等妖兽若不斩杀,必是后患无穷。”

    “他的妻子被人类斩杀,他下山来寻妻,才致使十里县洪水为患。它若有心作乱,又怎会自愿躲起来?”

    “孟姑娘难道认得这长右,宫某实在不懂,既然他已经造成人间水患,姑娘前次因何放了它?”

    “它已被你们射杀,多说无益,二公子,请放过小猴子。它虽是长右同猴子的后代,只有两个耳朵,并没有引发洪水的本事。”

    玉如烟怒极,不似恳求,更像是恐吓命令。

    宫尧道:“孟姑娘,此时尚不知它的能力,难道要等它长大后,洪水覆盖乡野,再行斩杀吗?”

    “我答应你们,我会训练它做我的灵宠,绝不使它祸乱人间.”

    宫崎道:“长右狡猾,想要训为灵宠绝无可能。若不是这长右有伤在身,我们兄妹几人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射杀它。”

    玉如烟道:“你们已经射杀了他的父亲。它也已被封印在这里,无法出去为祸人间,为何不能留它一命。”

    宫尧终于有了几份恼怒道:“我们此来便是要斩杀妖兽,若这也不能杀,那也不能杀,岂不是必输的局面?姑娘如此言辞犀利,何不说于佟家人去,看他们听是不听?”

    宫淼拉住玉如烟道:“孟姐姐,你太过善良,你看你这一身的伤,都是心软所致。”

    就在宫淼说话之时,宫尧不假思索一箭射向了躲在洞顶的小猴子。玉如烟奔向小猴子,确已是无力回天。她拔剑砍向宫尧,两个人兵戎相见。宫崎担心哥哥伤了玉如烟,又担心玉如烟伤了哥哥,拦在中间道:“孟姑娘,请你冷静一下,我哥哥并没有错,不能等妖魔强大了再行铲除。大哥,莫要伤了孟姑娘。”

    “那不过是一个失了双亲的小猴子,你们竟也下得了手。”

    玉如烟不肯相让,恨不能砍宫尧两刀,宫尧不打算同女子一般见识,确发现自己低估了玉如烟。两个人渐渐打出山洞,寒冰剑从未有过的白光耀眼,寒气深深,周遭的风雨化作万千冰针射向疾驰而来的箭矢,两相撞击爆裂开来。宫尧踉跄后退,低吼道:“摆阵。”

    宫崎道:“大哥……”

    “打不打得过她尚且不知,你还是收了你的仁心吧。”

    宫家三姐妹立刻摆开箭阵。面对劈天盖地的箭矢,玉如烟既愤怒,又无计可施。这一次半魄铃灵验了,自动散出光晕罩住她的周身,将所有箭矢叮叮当当纷纷落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才知道不是半魄铃灵验了,是冯阿牛扔出了自己的铃铛。

    冯阿牛快若闪电来至眼前,宫家三兄妹毫不恋战,立时又逃了。

    玉如烟落入了冯阿牛的怀里,她看也不看,已经嗅出他的气息,趴在他怀里不肯起来。佟家三姐妹互望了望,眼神交流片刻后,走到了一边。

    冯阿牛看着长右的尸体道:“玉儿,莫要太伤心,他们或许做了我们应该做的事。”

    “可他们不该杀了小猴子。”

    冯阿牛抱着她,叹气道:“怪只怪我来晚了。”

    多日不见,冯阿牛真不舍得放开她,无奈那五兄妹就在外面等着。

    佟木芝不耐道:“阿牛哥,抱够了没有?”

    冯阿牛笑道:“都过来,认识认识我的玉儿。”

    “我爹可是说要将我们姐妹五人都嫁给你,如今又多了一个,以后怕是不好相处?”

    “佟老前辈太过热情,在下一生得玉儿一人已经足矣。”

    佟木舟道:“这女子从宫家而来,冯兄不解释一下吗?”

    “我对佟前辈并没有任何隐瞒,等出去了我们再说。”

    佟木洛道:“出去了,我们就输了。”

    “佟兄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六人还擒不住宫家三人吗?”

    佟木芝道:“哥哥,莫要总是疑神疑鬼的,爹爹交代的清楚,让我们万事都听阿牛哥的。”

    玉如烟道:“阿牛哥,我们将他父子葬了吧?”

    还未等他们几人动手,宫家三兄妹将一群妖兽引了过来,又逃走了。

    佟木洛鄙夷道:“宫家人如今竟如老鼠般缩头缩尾起来。”

    几个人一边躲避野兽,一边开始满山搜索宫家三兄妹以及消失了的孟玉堂。

20)孰湖女

    冯阿牛带着几人四处游走,未搜到宫家兄妹三人,确看到了一片丹木林中被众妖簇拥着的孟玉堂。他一身白衣尽被扒光,下身是树叶子,头上带着花环,骑在一头孰湖身上。那孰湖头上也带着一样的花环,笑眼咪咪的回望背上的孟玉堂。正是之前在祚牛蹄下救孟玉堂的那个孰湖,看起来她还是这群孰湖的头领。孟玉堂尴尬的假笑两声,欲哭无泪。还真被玉如烟说中了,他又被女妖撸了回来。

    “孰……姑娘,你能否先放在下下来?”

    孰湖女道:“多少人想征服我为坐骑,公子为何确不喜?”

    “我,我已有婚约,不能娶姑娘。”

    孰湖笑道:“公子的松果已被毁,你已经出不去了。今夜就是我们的大婚之夜,过了今夜,我们就再也不能分离了。”

    冯阿牛看了看满山的妖怪,转身就要走。孟玉堂一眼看到了他,喊道:“冯兄,还不快来救我?”

    冯阿牛头也不回道:“玉堂,你且先洞房花烛,等我解决了那三位再来喝喜酒。”

    孰湖忽闪着翅膀,瞬间来到冯阿牛身前,一把将他举起来,咯咯笑道:“即是公子的朋友,何不喝了喜酒再走?”

    佟家三姐妹看着过分裸露,确又分外秀色可餐的孟玉堂,都羞红了脸,最小的佟木思竟捂住了眼睛。

    孟玉堂道:“姑娘,这是我的亲哥哥,他若不能参加我们的婚礼,必是玉堂一生最大的憾事。”

    孰湖女温柔一笑,点了点头,立刻走过来几个小孰湖将玉如烟等人也举了起来。

    片刻后,几个人坐在了草地上,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个硕大的红色瓜果,看羬羊撞击羊角奏乐,看飞鸟横空交织飞舞,看孰湖胡乱举高高,看祚牛相扑,看熊罴互殴。

    孰湖女道:“我吃素,恐慢待了各位贵客,这丹木果外界应也没有,不如品尝一下。”

    冯阿牛率先吃瓜,其余人见状也开始试探着吃瓜,却比想象中的香甜可口。

    孟玉堂道:“冯阿牛,你本家在表演,你不如也上去比试一二。”

    孰湖道:“我却未看出公子是祚牛之身?”

    冯阿牛笑道:“孰……姑娘莫要听玉堂胡言……”

    “我叫雪羽。”

    “既然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在下可否向雪羽姑娘打听几件事。”

    “哥哥请讲。”

    “山中是何妖竟伤了长右?”

    “朱厌。”

    几人惧是一惊,冯阿牛也没想到这里竟有上古凶兽。

    “既有朱厌这宫、佟两家人竟还敢放弟子入山修炼长右两大凶兽,这宫、佟两家人如何还敢放弟子入山修炼?”

    雪羽一边为贵客倒酒,一边娓娓道来。

    “哥哥有所不知。外界都以为这满山的妖兽皆是宫家所猎,其实宫、佟两家不过是看管密山而已。最初阵法早已不能困住满山的妖兽,各仙派便相约每百年一次,各派掌门共同前来加固封印,年年代代相传,倒也算稳固。且若结界出现异动,宫家必然会赶来,以神弓、神箭射杀吾等。是以,满山精怪无人敢逃。如今大阵诱来的各路妖兽过多,除却一年一次的比试,寻常之日已经没有弟子敢入山了。一年前,喜欢弄水的那只哑巴猴子走进了密山。那猴子脾气暴躁,同文虎不睦,时有争斗。”

    “文虎?”

    见冯阿牛惊愕之状,孰湖道:“并非穷奇,不过是一只如我一般长了双翅膀的花纹虎。他在这里已称王几千年,想要长右臣服与他,却没想到竟然打不过那猴子。长右虽不同他争王位,他确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他便擅自放出了封印在山顶雪域下的朱厌,又挑唆着两只猴子夺王位。那一场好战,长右重伤落败。他逃不出密山,又不愿俯首,就带着小猴子躲进了水洞之中。那白猴子被封印久了,有点傻气,被文虎撺掇着又几次上门挑战。几番折腾后,结界晃动不已,它自己也收到了反噬。宫、佟俩家人赶来后,神弓、神箭合而为一射杀妖兽。文虎趁机逃了出去,它确挨了宫家人数箭,如今也尚未伤愈。经此一事,众妖才知道,这结界早不似先前那般固若金汤。是以,你们一进来便被盯上了。许多妖想抢夺你们的松果,借由你们逃出去。通往山顶之路关卡重重,如今那兄妹三人怕是不好过。”

    “这么说,那只飞虎是最近才离开的?”

    “大概一个月多前。”

    “雪羽姑娘,这山上可还封印着其他厉害的妖物。”

    “山海之内的大妖多数被封印在这里。”

    “如今,除了那朱厌,这山上怕没有妖是姑娘的对手了吧?”

    “我虽不善战,它想杀了我却也难。”

    “密山的封印之力越来越弱,以你的本事,逃出去并非难事,为何还要呆在这里?”

    “我不喜外界。”

    “雪羽姑娘不但温柔识大体,更是冰雪聪明。只是,你困我们这一时,我们终归是要走的。”

    雪羽目光黯淡几许,自言自语道:“它本答应要同我比翼双飞,确也独自逃了。外面真的那般好吗?”

    “你何不出去看看?”

    一祚牛瓮声瓮气道:“雪羽姐姐,你既已得了孟公子,又何必还惦记那只花纹虎。”

    雪羽转而笑道:“公子愿意为我留下来吗?”

    有人撑腰的孟玉堂道:“雪羽姑娘,我确有婚约在身。”

    冯阿牛扯出佟木芝道:“这是玉堂的未婚妻。”

    雪羽歪着头,打量佟木芝一番道:“不甚好看。”

    佟木芝听着冯阿牛云淡风轻的同传说中的神兽谈话,大气也不敢喘。他们兄妹几人只知道山中险恶,妖兽横行,确没想到还关着上古妖兽。听说朱厌也被放了出来,恨不能立刻捏爆松果逃了,如今被说丑,也只能忍着。

    “我们帮你除了朱厌,你还玉堂自由,可好?”

    佟木舟不可置信的看了眼冯阿牛,越发觉得弟弟的话有几份道理,这人太不靠谱,靠他们几人之力如何能打得过朱厌?不免也心生了捏爆松果的想法。

    雪羽思来想去道:“我同朱厌井水不犯河水,并不介意何人为王。我对公子一见倾心,若公子不肯留下,雪羽愿意跟随。”

    雪羽的头靠向孟玉堂,发丝飞到孟玉堂脸上。孟玉堂整个人跳了起来。

    “恕在下不能带姑娘离开。”

    所有妖兽都站到雪羽身后,一个羬羊道:“姐姐钟情与你,你确不识好歹……”

    雪羽脸上有几份落寞,依旧温柔道:“莫要无礼。”

    “姐姐,你若离开了,何人能保护我们?那猴子凶狠,自他出来后,多少妖兽都入了他的肚子,你一走,他必不容我们。”

    雪羽自言自语道:“我便是舍不得你们,才没有随着他离去。”

    “姐姐,你若走就带着我们都走吧。”

    冯阿牛看着密密麻麻的妖群,也有些后悔夸了海口。

    玉如烟道:“雪羽姐姐,若如你所言,结界已不稳固,我们更要趁朱厌受伤之际,将它封印了。姐姐是去是留,确也不急着做决定。”

    “姐姐,不如废了他们的道行,全部留下。”

    雪羽一摆手,众妖噤声,她温情脉脉的看向孟玉堂道:“公子,上山之路危险重重,我送你们到山顶,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还望多保重。”

    孟玉堂不敢直视她,低声道:“姑娘可否将在下的衣服还给我。”

    佟木念忍不住笑出了声,众人也跟着哄笑。在雪羽的带领下,没有妖兽再拦路,几个人顺利来到山顶。

    山顶之上,宫家兄弟二人争被妖群困住。众妖听得响动,回身望过去,看到了冯阿牛几人。朱厌以为宫家兄弟的同伙到了,宫家兄弟以为他们是要同自己争妖兽。三伙势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动手。

    孟玉堂喊道:“大公子,二公子,先将这妖兽封印了,比试之事再议。”

    宫家兄弟二人知道佟家人手上根本没有猎物,只要死死拖住他们,让他们一无所获,那这一局是必赢之局。在找寻冯阿牛等人时大意下才被妖群逼至山顶,何曾想过会遇到朱厌。凭他几人之力,想要封印朱厌,无疑痴人说梦。好在他们先前便将身上的猎物都给了妹妹宫淼,宫淼此刻就藏在长右的山洞里。待时辰一到,立刻捏破松果出去。宫崎看向长兄,见宫尧毫不犹豫的捏破松果,他也立刻捏爆了松果。

    冯阿牛气笑了,看向佟家兄妹道:“若你们要离开,我们也不阻拦。”

    佟木芝道:“阿牛哥,我们都听你的。”

    白猴子朱厌有伤在身,确悍勇的想要立刻开打。旁边一山猫拦住他,献计道:“他兄弟二人已经逃离,我大王愿送各位各千兽,这样你们出去也是必赢之局。”

    这山猫原是文虎的军师,朱厌出来后,它又倒向了朱厌。他劝阻朱厌不要同长右相争,朱厌确听了文虎的撺掇,致使两败俱伤。朱厌自知是个莽夫,如今事事都问他。正因为山猫说扣留住宫家兄弟,便可胁迫宫琪瑞放他们出山,朱厌才没有立刻将宫家兄弟诛杀。

    冯阿牛道:“打!”

    白毛猴子并不傻,一声吼叫,山下开始蜂拥而来无数妖兽。不需它动手,这些人也休想逃出去。朱厌手拿一根棍子,在一旁观战。无数飞禽走兽好像要将这几个人掩埋了。正当众人疲于应对之时,一阵眸叫,伴随着咩叫,孰湖女雪羽带着自己的祚牛和羬羊群冲杀而来。

    朱厌道:“小马驹,我饶你一命,你却要与我为敌?”

    雪羽比朱厌聪慧的多,当即道:“你本就不该出来,我不与你争,并不是争不过你。我密山一向的敌人是山外那俩家,自从这猴子放出来后,便争端不断,死伤无数。如今竟要拿你们的命去换太平,开口便是七千妖兽的命。这样的王,你们还愿意要吗?你们的王,只能有一个,今日变做个选择吧?”

    朱厌暴虐。雪羽确一向温和待人,在山中几千年从不吞食妖兽。是以她带着妖群而来,其他妖兽都停止了打斗,不约而同站在了孰湖身后。那山猫迟疑片刻,竟又跑到了孰湖身后,不住说自己是被朱厌淫威所逼。

    朱厌赤目如血,不待多言,持棍打杀而来。这一场好打,直打到天地变色,暴雨雷击不断。有了孰湖的帮助,合众妖之力,几个人也只是将朱厌逼退至之前封印他的雪山之顶。都知道山上封印着凶兽,这雪山原是无人问津之地,只有朱厌最是熟悉附近的一切。他猛然跺脚,雪山崩塌,无数血块冰锥砸向众妖,又有无数妖兽落入冰坑之中,瞬息被冰雪掩埋。风雪中只见白毛猴子的赤足在眼前闪了几闪,便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冯阿牛借来玉如烟的寒冰剑,寒冰剑发出雀跃铮鸣,半空中兀自晃动数下,疾驰而去。冯阿牛飞身落到雪羽身上,雪羽心领神会立刻听凭冯阿牛的指令,去追寒冰剑。

    雪光刺目,越发看不清白马白衣人的踪迹。众人不敢托大,疾驰追过去。待他们赶到之时,只见寒冰剑发出前所未有耀若星河的光芒,好似这雪山上的万物都听了它的调遣,如臂指使,雪块、冰锥杂乱飞向朱厌,瞬息间又有万千冰剑,万千同寒冰剑一模一样的冰剑自行成阵,瞬息变化万千击向朱厌。朱厌无愧为上古凶兽,大力破万法,将所有冰剑击毁。他身上中了几只冰剑,确全不在乎。冰剑被妖血热度融化,冲刷着血水从上而下流便他全身,此刻白猴子好似成了红猴子。他几声吼叫后,挥舞着棍子,再度砸向寒冰剑。两件兵器竟似粘在了一起,谁也无法压制对方,谁也无法撤离,冯阿牛虎口开始流血,之前强行施展剑阵已是受了反噬重创,眼见着就要不行了。雪羽抬起一双前足,踢向朱厌。朱厌手中棍不肯松开,一只赤足狠狠踢中了雪羽测脖子。雪羽带着背上的冯阿牛翻滚在地上。朱厌狂笑,挥舞双拳砸向冯阿牛和雪羽的头,半魄铃替冯阿牛挡去了大半的伤害,雪羽则是满脸满身是血。朱厌又是一脚踩向冯阿牛,想要直接踩死它。冯阿牛哪里再经得住这一击,忽然他体内飞出一物,化为巨目,灼灼光华竟将朱厌逼入了之前封印它的雪洞之中。冯阿牛来不及多想,以剑拄地,雪地瞬间化为寒冰,快速延伸将整个雪洞冰封住。朱厌痛苦的扑在冰面上,愤怒的拍打冰墙,眼见着冰洞开始摇摇欲坠。雪羽拿出一枚法器道:“这是之前封印它的法器,不知是否还有用?”

    冯阿牛将那法器扔给随后赶来的佟家兄弟。他们倒是熟稔这种弓型法器的用法,很快重启了封印。

    佟木洛道:“冯兄,我兄妹几人法力太弱,这封印怕是困不了它太久。”

    冯阿牛看着落在雪地上的那枚在黑沙教寻来的木眼,却没想到不是瞬移法宝,而是个封印法宝。为防止朱厌再飞出来,他又将那木眼叠加在弓形法器之外,合众妖之力再行加固封印。

    佟木舟心有余悸道:“冯兄,这样它不会再跑出来了吧?”

    冯阿牛道:“之前封印的阵法已经启动,我们也只能做到如此了。若它没有被长右和神箭所伤,凭我们几人要封印他,绝无可能。”

    冯阿牛看着满山妖兽的尸体道:“雪羽姑娘,在下可否借用这些尸体?”

    “逝者已矣,有何不可。没想到这白猴子这般厉害,还要多谢冯公子助我们封印了它。”

    玉如烟道:“别的先不冠,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还未等玉如烟说完,冯阿牛直直的倒在了雪地上。众人一同惊呼,奔了过去。

    玉如烟道:“受反噬太重,我要马上练几粒丹丸出来。”

    “无需如此麻烦。”

    雪羽拿出几颗五颜六色的珠子,递给众人道:“这些可另你们尽快伤愈,皆是花草精灵所化,不会妖化。”

    玉如烟立刻喂了一粒给冯阿牛,其他几人见状也各吞了一粒。冯阿牛醒来后更是厚着脸,多要了几枚。

    孟玉堂看向孰湖道:“雪羽姑娘,还要谢谢你再次搭救之恩。”

    雪羽道:“若要安心随公子离去,必然要封印了这只臭猴子。”

    孟玉堂脸色又拉了下来。

    “我,我,我……”

    冯阿牛道:“姑娘随我们出去也可以,只是,不能让别人看到你。”

    “这是自然。诸位先行下山,待我处理完山中之事,就去寻们,玉堂,等着我。”

    时辰早已过了,孟玉堂迫不及待的率先捏爆了松果。其余几人也捏爆松果,被弹出结界,来到之前比试弓箭的地方。山脚下早已没了宫、佟两家观战之人。

    佟木洛道:“我们回的迟了,怕是这一场要输了。”

    “迟归减百兽,可我们刚才也捡了至少有千兽,应当不会输。”

    冯阿牛心思百转,道一声“不好”,当机立断,带大家飞往松裔山。

    黄昏的松裔山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喊杀之声渐渐停歇,火光映着被包围的佟玉麟夫妇和佟家最小的两个女儿。冯阿牛安抚住佟家兄妹,几个人藏在了暗处。

    方克戟道:“宫兄,我不信佟掌门会偷震天箭。”

    “除了佟家,无人得知我宫家阵法的奥妙,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在老夫眼皮子底下偷了东西,安然离去。除了他,也没人觊觎那三支神箭。”

    “宫琪瑞,你卑鄙无耻,竟然趁比试之日偷袭我松裔山。”

    原来宫琪瑞夫妇对两家的比试仍是没有信心,尤其在第一轮又打成平局后,立刻决定采用他们的备选计划。趁十人进入密山后,宫琪瑞命门宫简和宫素带着弟子潜入了松裔山,满山的翻找震天箭。佟瑞麟察觉不对后,立刻带着弟子返回。宫琪瑞自然也带领松果山的弟子杀了过去,接应自己的徒弟们。密山之内的几人争得你死我活,密山外的两家更是打杀的惨烈无比,血流成河。佟家最后还是败了!

    “比起你偷东西,我只不过要讨回属于我宫家的东西,有何不可?”

    “我佟玉麟确实想要你的箭,确绝不会做鸡鸣狗盗之事。”

    “看在你体内还留有我宫家的一丝血脉,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神箭。”

    “神箭若在我手上,我又何必同你比试,我定然用神弓、神箭射穿你的朽木脑袋。”

    “哼,你以为你佟家的功法能驾驭得了神弓、神箭吗?”

    “宫琪瑞,你若有胆便杀了老夫,我倒要看看你松果山如何在仙界立足?”

    “松裔山姓氏变了又变,血统混淆,根本不配拥有神兵。我宫家若得了神箭、神弓,必当引领群仙荡除妖魔,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呸,抢东西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谁知道你神箭丢没丢,你不过是找个借口,要抢我神弓。”

    “我再问你一次,你交还是不交?”

    方克戟道:“宫兄,佟掌门不似在说谎,你找遍了松裔山,神弓都找到了,确没发现神箭,或许神箭真不在这里。”

    “他私通妖魔,谁知道他是不是送给了妖魔?克戟老儿,你可知那等神兵利器落入妖魔之手会是什么结果?”

    “你可以杀了老夫,却不能污蔑老夫,老夫何时同妖魔勾结了?”

    “既然如此,老夫现在就成全你。”

    宫琪瑞搭弓在手,正是那把轩辕弓。

    方克戟立刻跳出来阻拦道:“佟掌门一派之长,你万不能杀了他,留人口舌。”

    “我宫琪瑞坐的正,行的端,不惧流言蜚语。不想尔等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自扫门前雪,做那缩头乌龟。”

    方克戟也怒了,道:“哼,几百年前大战,老夫几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之上,你敢说老夫是缩头乌龟。你打着除妖降魔的口号,就可以抢人东西,杀人灭口吗?”

    “方克戟,趁我大开杀戒之前速速滚开,今日他若不交出神箭,我便杀光松裔山所有人。”

    方克戟同宫琪瑞眼看着就要大战一场,冯阿牛和佟家兄妹走了出来。

    冯阿牛笑道:“胜负未分,为何宫掌门便上门讨要了?”

    宫琪瑞看着这神秘莫测的人道:“便给你一次狡辩的机会。淼儿,将你射杀的妖兽呈上来。”

    冯阿牛也将己方带回的妖兽尸体呈了上来。方克戟勉为其难,充当鉴证人,看着松果山的弟子数着妖兽。佟家竟真的输了,输在宫淼将长右和小长右的尸体带了回来。冯阿牛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宫琪瑞愤然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佟瑞麟道:“神弓已被你所取,你还要怎样,杀光我松裔山所有人吗?”

    “若不交出震天箭,我便先杀了你这两个女儿。”

    玉如烟和孟玉堂推着宫尧和宫崎走了出来。宫尧和宫崎出来后,未见到妹妹,也未见到两家观战之人,先是匆匆的回了松果山,而后才赶往松裔山,恰巧被冯阿牛几人抓住。

    宫夫人愤然起身,看向孟、玉二人道:“我对你二人盛情款待,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冯阿牛道:“宫夫人,并非我等有心隐瞒,我们只是想借神弓、神箭破开栖霞山的云雾阵法。佟老前辈愿意借我神弓,而你宫家小气的很,我们也只好想办法借上一借。”

    “巧舌如簧,你们混入我两派,到底居心何在?”

    孟玉堂道:“前辈,我早已说过,我们追踪荡尸虫和疫魔的幕后之人来到栖霞山,确冲不开云雾阵,化名入山实非所愿。”

    宫琪瑞怒道:“方克戟,你个老匹夫,你竟然同这几个人合谋骗我。”

    “你不是要带领群仙荡除妖魔吗?那便用你的神兵利器,帮这几个小辈找到上清派。”

    “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那便不要怪老夫不讲情面,大开杀戒了。”

    冯阿牛道:“哎,宫掌门不要你的儿子了吗?”

    “哼,带上来。”

    凤飞和苏娴被推搡着走出来。

    宫琪瑞道:“你只有两个人,你要换谁?”

    “我同你换了人,你便放我们离开吗?”

    “做梦。”

    “那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宫家兄弟一脸凛然,毫无惧色,好似为正义而死,死得其所。

    宫琪瑞不是黄口小儿,冷笑道:“将我的孩儿放回来,你带走这两个人,你们可以离开,佟家人都留下,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

    冯阿牛放了宫家兄弟,凤飞同苏琦也走到冯阿牛身后。

    宫琪瑞待要令所有人乱箭齐发之时,忽听一人高声道:“宫前辈,我劝你还是放我朋友离开的好。”

    凤鸣捏着宫阑走了出来。

    宫琪瑞和宫夫人大惊,早起便有人说宫阑跑了出去,本以为他又不知去哪里花天酒地了,却不想被凤鸣抓住了,且手臂脸上都带着伤。

    “凤少主?”宫琪瑞诧异道:“难道丹穴山也同妖人有勾结?”

    “在前辈眼里,我等都是妖人吗?我朋友说的很清楚,我们只是为了借神兵一用,既然您不愿意,我们只好离开,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宫尧看着头发披散下来的凤飞,惊道:“凤飞!”

    凤飞也不再隐瞒,顺了顺蓬乱的头发道:“宫尧,你看好了,我身边这位是焚经阁的大小姐苏娴。玉堂哥哥是凡间孟举教的少主,你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是妖人吗?”

    宫琪瑞有杀了佟玉麟的胆气,也存了打跑方克戟的心思,确不敢将仙界两大门派的少主都灭了的胆量,尤其是丹穴山。凤在天几百年不出世,如今的凰王凤曲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当年佟玉麟惹恼了凤曲,凤曲险些将松裔山烧秃乐,心疼的佟玉麟跪拜求饶。他想到凤曲,直接皱起眉头。

    “丹穴山也要管我宫、佟俩家的私怨吗?”

    凤鸣道:“自不敢插手俩家之事,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前辈何不缓上一缓,再做决断?”

    “有何蹊跷?”

    冯阿牛道:“神弓可令普通的箭矢威力剧增,而普通的弓,确根本无法驾驭神箭。换言之,你那三支神箭还不如烧柴木。佟老儿又怎会让你轻易找到神弓,确把神箭藏得更深。”

    宫琪瑞暗惊,这个秘密连佟瑞麟都不知道,竟然被个外人道破。

    “若是送人呢?”

    “若是你,会不试用一番吗?不能发挥神力的箭矢,要来何用?”

    “那你告诉老夫,是何人偷了我的神箭?”

    “宫掌门,密山之中有一只文虎,你可知道?”

    “是,那是我宫家祖宗封印在其中的。”

    “可今日我们没有见到它。”

    众人不明冯阿牛的意思,见不到不是幸运吗?

    “宫家的神箭是什么时候丢失的?”

    “一月前。”

    “一月前,密山结界不稳,宫掌门应该还记得吧。而就在一月前,妖域常武山脉妖神洞易主,据说就是只虎妖。”

    宫琪瑞大惊道:“你是说文虎冲破了封印,盗了我神箭,去了常武山脉?绝无可能?”

    宫琪瑞思来想去道:“它不可能不惊动宫、佟俩家,就冲破了封印,并悄无声息的盗走我的神箭。”

    “若是有人帮忙呢?比方说……”冯阿牛本欲说,比如孰湖,临时改口道“比如说新妖王,虎族族长,莿棘城中的那些冠妖。”

    过分的自信让宫琪瑞不相信几个妖就可以盗走镇派之宝,可即便神箭不被偷,他也早有杀上松裔山,夺回神弓的打算。

    “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推测。”

    “宫掌门有多久没有进入密山了?”

    佟瑞麟道:“他怕死的恨,如果赶去惹那飞虎。”

    “老夫不过遵循先祖遗志,只行关押,不可全熟斩杀。”

    冯阿牛不去争论他打不打得过问话,又道:“宫掌门可知数月前一只长右被密山阵法诱入,文虎想要其臣服不成,便放出了朱厌,后朱厌同长右几番斗法,导致结界不稳。文虎便是在你同佟掌门乱剑镇压之时逃了出去。”

    “朱厌?老夫当日并未看到什么朱厌和长右。”

    “朱厌和长右当时正在大战,文虎趁机怂恿妖兽欲合力冲破封印,故而宫掌门看到的只是普通的妖兽。如今长右在宫姑娘乾坤袋中,是否有朱厌,问问你两个儿子便知。”

    宫尧道:“父亲,我们确实遇到了朱厌。”

    “前辈若答应放我们离开,我们自愿去常武山脉为您寻回神箭,如何?”

    “你们几人到底同佟家并无瓜葛,若你们一去不复返呢?”

    “难道你觉得佟家兄妹会不顾自己父母和妹妹的死活吗?况且,你真以为你困得住我们吗?”

    冯阿牛向前一步,一股雄浑刚烈的力量萦绕周身。宫琪瑞犹自心惊,这哪里是侥幸胜了宫尧的人,自己若想胜他,怕是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宫琪瑞不肯示弱,向前一步道:“若你寻回神箭,我便不杀佟玉麟,但是神弓是我儿赢来的,我不会奉还。”

    冯阿牛看着佟玉麟道:“神箭奉还后,麻烦宫前辈带着所有人离开松裔山,立下生死契,再不进犯松裔山。佟老头,恕我替你做了决定。”

    “阿牛,能不能娶到我五个女儿,就看你的本事了。若找不回神箭,不要回来,还望照顾好他们几个。”佟玉麟又望向两个儿子道:“我的儿,若你们将来力量强大了,不要忘了夺回神弓同神箭,一雪前仇。”

    佟家兄妹悲愤落泪,随着冯阿牛等人离开了松裔山,方克戟也跟了过去。

    宫琪瑞道:“方老儿,你要趁机逃跑吗?”

    “常武山脉凶险异常,我要去帮帮这几个小辈。”

    “若是让我知道你乱嚼舌根……”

    “哼,老夫没你那般长舌。”

    宫琪瑞不再阻拦。

    众人离开后,宫琪瑞望向宫尧道:“尧儿,若你们能率先找到神箭,为父便也无需同他们讨价还价。松裔山也该易主了。”

    “孩儿明白。”

    “希望这把弓,能助我儿旗开得胜。”

    “孩儿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那文虎……为父也没有胜算的把握,你们千万小心,见机行事,无论如何保命最要紧。”

    “孩儿谨遵父命。”

    宫尧无比激动的接过轩辕弓。宫琪瑞又选了数个法力高强的长老和弟子随着宫尧兄妹三人赶往常务山。而他则亲自飞往密山,确认文虎是否真的已经逃离出去。

21)常武山脉

    众人离开后,宫琪瑞望向宫尧道:“尧儿,若你们能率先找到神箭,为父便也无需同他们讨价还价。松裔山也该易主了。”

    “孩儿明白。”

    “希望这把弓,能助我儿旗开得胜。”

    “孩儿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那文虎……为父也没有胜算的把握,你们千万小心,见机行事,无论如何保命最要紧。”

    “孩儿谨遵父命。”

    宫尧无比激动的接过轩辕弓。宫琪瑞又选了数个法力高强的长老和弟子随着宫尧兄妹三人赶往常务山。而他则亲自飞往密山,确认文虎是否真的已经逃离出去,朱厌是否重新被封印。

    冯阿牛几人稍作修正,又各自吞了一枚雪羽送的花草之灵,立刻出发赶往妖域常武山。

    凤飞道:“哥哥,我看宫阑的伤口有冻伤,像是被傲霜姐姐玄冰剑所伤,你不会真的去看傲霜姐姐了吧?”

    玉如烟笑道:“说起来这位李姐姐同凤少主还真是般配,只是这位姐姐行事要有趣的多。”

    孟玉堂道:“玉儿也见过吗?”

    “就是当日捅破宫阑同嘉兰仙子好事的那位姐姐。”

    孟玉堂道:“哦,当真的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凤飞道:“那可是我母亲为哥哥千挑万选的……”

    凤鸣一脸肃穆,好似众人调笑的并非是他一般,难得开口道:“仙界的众多花仙似乎对孟少主格外青睐,玉儿也不遑多让,整个仙界的男子都对你念念不忘。”

    凤飞惊道:“我哥哥竟然还嘴了,哈哈哈哈,他害羞了。”

    凤鸣看了一眼凤飞,凤飞躲到冯阿牛身后笑个不停。

    玉如烟道:“听说郁金仙子因博凤少主一笑,不知得罪了多少仙女,也只有傲霜姐姐这般心胸之人……”

    还未等玉如烟说完,凤鸣已经化作凤凰飞走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孟玉堂道:“这凤少主怎么跟玉儿一般一害羞就飞走了。”

    “玉堂,你还我灵药。”

    “不还,不还。”

    “你今后也休想再得一粒。”

    方克戟终于追上了几个年轻人,一行人坐着孟玉堂的羽舟飞往常武山脉。

    常武山脉在妖域之北,途中势必要经过莿棘城。入了妖域后,半魄铃凌空飞起,撒下一片月白的光晕罩住了羽舟,好似一个虚幻的钟扣在众人身上。半魄铃锁住了众人的气息,不至于被妖王察觉。

    不日,众人来到常武山脉脚下,赫然发现一群仙人正同妖兽在熊岭山脚下打斗。那些妖兽们见又来了一批仙人,似乎更为厉害,立刻撤退,隐入林中。

    几个小仙甚为没礼貌,没有直接同方克戟寒暄,直接看向孟玉堂同玉如烟。

    之前被玉如烟打翻在地的小仙讪笑道:“孟姑娘,你也来救郁金吗?”

    玉如烟讶异道:“郁金仙子被抓了?”

    “是呀,那妖怪无比狂妄,竟跑到我们仙界去虏人。不止郁金,嘉兰、火姜、雪梅、金碧都被抓了。”

    方克戟冷哼道:“若不是貌美的仙子,你们几个小子怕也不会来吧?”

    几个小仙好似这才看到方克戟一般,恭恭敬敬的拜过上仙。

    前来的小仙中,较为稳重一些的元术道:“凤少主竟然也来了。苏娴,你怎么也在这里?”

    自从凤飞来后,苏娴不再是最小的,冯阿牛也总喜欢同凤飞玩闹,她时长觉得被几个人排挤了。如今见到昔日仙界的旧友,好似终于遇到了娘家人般,一股暖流流变全身,立刻同几个人热聊了起来。

    就在这时,几位上仙从熊岭上飞了下来,见到方克戟和凤鸣几人很是意外。与此同时,宫家三兄弟身后跟着宫家的几个长辈和数十个弟子也走了过来。

    寒暄过后,元术道:“上仙,山上情形如何?”

    “守卫太过森严,若要闯入妖神峰,必是一场血战。”

    冯阿牛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躲进那边林中,商议一下策略,如何?”

    宫尧看了看众仙,错以为这些仙人都是冯阿牛等人召集来的帮手,遂道:“我们还是分头行事的好。”

    “宫少主知道如何上山?山上有多少妖怪?都有什么本领?”

    身负神弓的宫尧凛然道:“一力破万物。”

    冯阿牛不再去理会离开的宫家人,转身对着群仙习惯的发号施令,道:“这里是妖域,不是仙界,如此闲散,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众人随我来。”

    那几个小仙也不知道这人是谁,见他同凤鸣和苏娴等人混在一起,连方克戟也听他的号令,揣度着定是哪派的少主,也不敢小觑,立刻跟了过去。几位年长的上仙因信任方克戟,便也跟着冯阿牛走入常武山脉范围外的一座小山林,躲进一处山洞之中。

    冯阿牛看着这些仙人不禁有些头疼。大部分都是法力低弱的小仙,能打的并不多。曲鸿上仙和清岳上仙均来自莲雾台,一为金莲之身,一为鹏鸟。另有几位上仙是素日仰慕莲雾台的仙子而前来英雄救美的。再有几位是半路上被拉来的。这几位上仙虽也算得上法力精深,说到底却没有像方克戟那般骁勇善战者。

    冯阿牛道:“传言常武山脉中的千妖比莿棘城中还要多,虽说是夸大了些。可敢于公然不服从妖王号令,不设结界阵法,大喇喇的立在妖域深处,光这分胆气,便以说明了他们的实力绝不可小觑。刚才诸位遇到的不过是山脚下巡山的一些小妖,若是再要前行,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刚刚去探过路的几位上仙惧点头同意。

    “这里的每一座山峰都有一个厉害的千妖镇守,其下皆有数名千妖护法。这些妖有许多是在部落内争夺王位而被放逐或追杀的妖。换言之,他们的修为在各部落中都是顶尖的。如今的新妖神很可能是密山之中逃出来的冠妖文虎。不同于密山的闲散,这里的每座山峰都有妖兽巡逻放哨,部署周密,纪律严明。若要飞行,立刻会被发现,若要不被察觉的到达中心的主峰,必然要设法悄悄的穿越密林。我要再次提醒大家,此行凶险异常,可有要后退的?”

    听到有可能有修行万年的冠妖,连那几位上仙也惊愕不已。自是有胆小的想要撤退,有一些是碍着面子,怕被人嘲笑而等着别人先出声。还有一些心存侥幸,心里盘算着有这么多前辈在,定也危险不到哪儿去,倒不若见机行事。而那几个血气盛,从未上过战场,一心要大展身手、扬名仙界的小仙已是忍耐不住,恨不能立刻杀进山去。

    冯阿牛将地图摊开来给大家看。

    “这里由十几座山峰组成,山峰之间溪流环绕,如今的妖神在群山环绕的这座最高的主峰之中,而那几位仙子应该就被关在这里。”

    曲鸿仙子道:“克戟大仙,你们是特意前来救那几个丫头的吗?可还有其他上仙前来?”

    曲鸿仙子乃莲雾台最老的上仙,虽也是一届散仙,却也法术高超。只可惜当日妖兵突然偷袭,莲雾台又都是各自为居的散仙,是以她赶到时,众妖已经撸了几位仙子逃了。她只来得及叫上清岳上仙和莲雾台几个能打的仙禽急急赶往常武山。路上又遇到了一些仙人,遂结伴同来。

    方克戟结巴了半天,不知如何作答。

    冯阿牛道:“我们原是来寻从密山中逃出去的一只文虎,并不知五位仙子被虏之事,不过,人总比物件重要,先救出几位仙子再说。”

    曲鸿仙子闻言不无感动道:“少侠仁义,曲鸿感激不尽。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在下冯阿牛,小小天师,上仙莫要客气。”

    冯阿牛接着道:“正面厮杀,我们毫无胜算,唯有智取!首先,我们要确定她们被藏在主峰的何处?”

    常武山脉大大小小十几座山峰,成气候的有大妖镇守的是中心的卧虎山、乌金岭、熊岭、白狼峰、金雕涧和蛇岛。妖神宫虽是主峰,实则同狮吼山并立着,被这几座山峰包围在内。而蛇岛是在两座主峰之后,无限水域中孤立的一块小岛,左右毗邻熊岭和乌金岭,中间隔着一片宽广的水域。众人所处小山面对卧虎山,而蛇岛则在最远的那一侧。孟玉堂指着蛇岛道:“这里标注了许多蛇,可是有蛇妖镇守?”

    “这山中尽是蛇,守着一颗蛇灵果树,据说蛇灵果树千年才结果一次,果实仙妖魔均可食用,食用后可另修为大增。凡人服用后,可锻造仙体。”

    “走这条路虽有些绕远……”

    想着冯阿牛有可能会恼,孟玉堂后面的话停住了。

    苏娴则没心没肺道:“玉姐姐有蛇纹护身,将玉姐姐推到最前方,就万事具备了。”

    所有人都看向玉如烟,有人不解道:“何为蛇纹护身?”

    知情的喝道:“你同蛇皇有何关系?”

    苏娴待要解释,被冯阿牛打断道:“玉儿不过是身上带着能防蛇妖攻击的护身法器,莫听苏姑娘胡言。”

    冯阿牛开始将排兵布阵说于众人听,最后郑重嘱咐道:“众位切记,无论如何,万不可散开,实在凶险,就当立刻撤回。”

    冯阿牛望着那几个法力实在低弱的小仙道:“深入妖域捉妖,妖王未必能容,你们来时或许已经惊动了他,也难免他生了其它的打算,坐山观虎斗。你们几个就留在这山林中,若发现有妖兵出现,即刻斩杀,若不能拦截,立刻发信号。千万隐藏好,若三日后我们还没有出常武山,立刻回仙界。其他人按我之前所述分头行动,现在我们原地休息。”

    清岳上仙道:“冯少侠,我们还在等什么?”

    “等待时机。”

    一众人对冯阿牛没来由的信服,见他不欲详说,也没有人再追问。众仙各在洞穴中找寻地方歇息。

    天色渐暗,常武山脉上响起数声狼吼,引得其他虎、豹、狮、犀也发出啸鸣。

    冯阿牛道:“玉儿,你要时刻跟着我。”

    “你有佟家三位姐姐要照顾,又要分心照顾苏苏,还有那些仰慕你的小仙女,怕是忙不过来,我还是跟着凤少主的好。”

    听她如此说,心里竟无比的甜蜜。冯阿牛拥着她道:“叫佟家妹妹跟着凤少主,我把你拴在腰间,免得你到处乱跑。”

    “也不知那几个仙子如今怎么样了?”

    “自保的手段总有的。玉儿,此行人数众多,我无暇太多顾及你,无论发生什么,你只管顾着自己,不要事事为别人着想。”

    “如今我也没那么弱了,无论怎样,你都莫要因为我乱了分寸。我若要逃跑,天下没人能拦住我。”

    冯阿牛低头看着怀中的玉如烟道:“你又怎会晓得每次你从我眼前消失时,我有多慌,多怕。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唤出幻空碟。我给你的雷丹还在吗?”

    玉如烟搂主他的脖子,头埋在他颈间,道:“在,我都知道的。”

    “我们何时成亲?”

    玉如烟抓着他的衣服,头埋的更深,轻笑道:“怎的这时提起这个……”

    “总担心你会跑掉。”

    两个人紧紧依偎着,无比的温暖,无比的心安,竟有些不愿意出去面对那一众仙人。

    夜半时分,妖神峰传来厮杀之声,显然宫家人直接飞至妖神宫,同敌人开始了正面交锋。冯阿牛道:“虽有些自私,却不能错过这绝佳的时机,各位,按计划分头行动。”

    凤鸣带着一队人悄无声息的斩杀数名小妖后,闯进了白狼峰。甫一进树林,就看到一双双碧绿的眼睛。狼群的警惕性极高,无论他们如何小心,还是瞬间惊动了它们。一狼吼叫,群狼回应,一时间狼吼声此起彼伏。凤鸣一路纵火,紧随其后的一小队人马快速冲杀向前。这林中除了狼群,更有虎、豹、兕、罴。这一场好打杀,整个常武山脉的妖怪一分为二,大部分冲向了妖神宫,小部分冲向凤凰真火火光最盛的地方。白狼王的一声嘶吼,预示着战斗进入了最激烈的阶段,凤鸣小分队开始渐渐有些不支,好在凤凰真火灼烧大片的树林,妖兽原就怕火,更何况是凤凰真火。一时间浓烟四起,不时有小妖被烧,鬼哭狼嚎间,凤鸣等人未同白狼王正面交锋,佯装不敌,原路撤了回去。

    于此同时,曲鸿上仙带着凤飞和一支小分队袭击了金雕涧。凤凰真火一出,扑棱棱飞起无数飞禽。火光照耀中,赫然看到一只一人高的金雕立在面前,褐色的羽毛,栗褐色的眸子发着深寒幽光。它身后慢慢又走出另外一只更为高大的金雕,显然是夫妇二人。刚刚飞起的那一群飞禽确是无数体型较小的金雕,其中参杂着苍鹰、号鸟、红隼、秃鹫,山中所有厉害的飞禽都聚集过来,数量之多,防不胜防。那一对金雕夫妇悍勇无敌。凤飞只负责四处放火造势,打斗交给了曲鸿上仙几人,一时间金雕涧也开始火光一片,浓烟滚滚。而清岳上仙带着另外一部分仙人,如法炮制,袭击了卧虎山。

    在妖神峰、卧虎山、金雕涧、白狼峰同时遭到攻击之时,冯阿牛带着最精锐的一对人马绕远路,涉水从蛇岛和乌金岭之间穿过,游向狮吼山。水下的怪物比预想中的要多,众人靠近蛇岛之时,便遭到了水蛇和其他水怪的攻击。玉如烟有鲛绡和避水珠,遥遥在前。其他人则没那般幸运,不善水者众多,数人被水蛇和水怪攻击受伤。所幸蛇岛的精锐都被其他几座山峰吸引过去,水下打斗的声音并未引来多少妖兵,这一支队伍又是作战力最强的,很快便解决了水怪,顺利来到狮吼山。冯阿牛同方克戟前后左右,来来回回的查看,确保没有漏掉任何人,确赫然发现玉如烟并不在队列中。他恨不能扔下这许多人,独自去寻玉如烟。苏娴见状道:“阿牛哥,你不能扔下这许多人不管,玉姐姐定是去了蛇岛,她有蛇纹护身不会有事的。”

    冯阿牛无比焦躁,望着众人的目光强制镇定下来,带着大家先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处。

    狮吼山如今由一头雄狮精镇守,他原本是常武山脉妖神宫中的主人。后败在了文虎手下,被逼退回狮吼山。狮王败战后不免有些意志消沉,惫懒懈怠,见其他几坐山峰刀光火影四起,揣度着定是要去妖神宫救人的,便更加不在意,象征性的遣了一批下属去各峰支援。不想宫家人被打的逃往狮吼山,他不得不披挂上阵迎敌。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冯阿牛等人极为顺利的找到了一处隐蔽的洞穴,并设下了结界。

    听着外边厮杀之声冲天,方克戟看向冯阿牛,冯阿牛心下不忍,点了十几个人,一路飞往打斗之处。冯阿牛带去的仙人同宫家人里应外合,打开一条缺口,救出了宫家人。众仙四处逃窜,有的人再度被抓,有的直接飞走,只有一部分人跟随着冯阿牛满山迂回逃窜,最后又躲入之前的藏身处。仙人们逃跑,狮王没有穷追不舍,而是直接偃旗息鼓回到洞中继续饮酒作乐。这给了群仙喘息的机会,过了半个时辰,又有几波仙人按着冯阿牛的记号,也找了过来。

    冯阿牛询问那些原本该退出常武山脉范围的仙人为何会同宫家人在一起。大家七嘴八舌,到了最后总算听出个始末来。原本曲鸿上仙和清岳上仙所带领的两支小队除却几个领头人,其余都是仙力低微的小仙。冯阿牛一早就没有让他们入山的打算,只让他们分散注意力,好让他带领的精锐小队顺利进入狮吼山。而凤飞、凤鸣、曲鸿、清岳等人稍后再入狮吼山。常武山脉并无结界,凭这些人的本事,单独偷偷潜入狮吼山难度并不大。只是没想到只有凤鸣按计划将那些小仙送走,带着几人按照冯阿牛留下的痕迹,借着山顶众人的打斗,顺利的找到了藏身处。宫家人便是从卧虎山进入的妖神宫,是以卧虎山的大妖都被引入了妖神宫。清岳上仙见卧虎山不过尔尔,并没有冯阿牛吹嘘的那般厉害,兼之他并不知道宫家此行是为寻找震天箭,并非救人。他内心并不赞同力量分而划之,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宫家小辈被困,而置之不理。是以他径直带着大家穿过了卧虎山,来到妖神宫。无独有偶,曲鸿上仙因为担忧那几个丫头贞洁受辱,也是打着打着就不顾死伤,带着大家飞进了妖神宫。而后,同宫家人和清岳上仙那一队人马在妖神宫中相遇,共同杀敌。无奈常武山脉的大妖都聚在了妖神宫,死伤惨重下,众人被逼入了狮吼山。这些被逼入狮吼山的仙人多数被俘,一部分人仍在逃窜。若再出去营救,势必要暴露所有人的行踪,也只能希冀他们被抓,而不是被杀,至少还可以想办法去营救。

    外面已经有几丝光亮,打斗声也渐渐归于平静。冯阿牛站起身,孟玉堂立刻拦住他道:“我和凤少主去吧,这里不能没有你?”

    冯阿牛看了看孟玉堂,欲言又止。

    孟玉堂道:“玉儿比你想象的要强大,你莫要总是这般慌张。”

    “我怕她又是一身伤而归。”

    凤飞道:“阿牛哥,昨夜打斗时我好像看到玉姐姐了,她似乎逃向了蛇岛。”

    “看到就是看到,怎么是好像?”

    “那么多妖如蝗虫般在眼前晃,哪能看的那般真切,我也只是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个人影,手中握着的好像就是寒冰剑。”

    方克戟道:“老夫随他二人去探探。”

    清岳同曲鸿等人如今已经知晓宫家人的来意,对于误解冯阿牛,没有按计划进行而心有歉意,隧道:“我二人也去探探。”

    冯阿牛只得答应,道:“午时若还未寻到,立刻回来。”

    冯阿牛看向宫家人道:“诸位若不愿意留下,我们也不强求。”

    宫淼受了伤,包扎过后,宫尧客气谢过众人,再度带着宫家人离开。

22)蛇灵果

    玉如烟原本就是故意游在最前方,好尽量多的引走水怪,方便后面人顺利通过。她身负敏青送的两件法宝在水底如履平地,顺利游到了狮吼山。等了许久,确不见冯阿牛他们跟上来。就在这时,群仙和宫家人被逼入狮吼山,妖神峰中的大妖也全部飞往狮吼山。玉如烟忍了又忍,当看到凤飞几人也在其中时,再也无法置身事外,立刻飞了过去。可是实在妖精太多了,她根本无法靠近凤飞。好在她事先看了常武山脉所有山势地形图,护着几个小仙四处逃窜,最后再度涉水来到了蛇岛。有了蛇纹护身,省去不少麻烦,依旧少不了要一番厮杀逃窜,最后几人找到了一处藏身之地。

    天色大亮,各处都没了打斗的声音,玉如烟嘱咐那些小仙莫要走动,又悄然出去探路。她身上挂满了树叶,在蛇岛中串行,试图潜进狮吼山,寻找冯阿牛留下的痕迹。可蛇岛的蛇实在太多,显了原型躲在落叶中、密林间、溪水里,实在是防不胜防,虽然伤不到她,确是会暴露她的行踪。为了躲避这些无处不在的蛇,她偏离了方向,越来越靠近蛇岛中心。耳听得前方有打斗之声。她立刻找了一个藏身的地方,透过树叶看到一个黑衣女之被数个蛇妖围困。玉如烟以为是侥幸逃脱的仙子,见附近再没有其他妖兵赶来,立刻拔剑相助。蛇兵见到蛇纹护身,轻易不敢上前。两个人在妖群赶来之前,顺利逃走。

    李傲霜笑道:“我和妹妹还真是有缘。”

    “姐姐是来救郁金仙子的吗?”

    “我同他们并不相熟,只是深感他们可怜。那嘉兰虽讨厌,我却也不能眼看着她被妖魔凌辱。只是莲雾台那些小仙只顾招蜂引蝶,争风吃醋,修为实在太低,我带着他们好不容易靠近了妖神宫,结果被宫家人搅乱了。没想到宫家人会来救花仙,难道宫阑痛改前非了不曾?还是宫前辈要以此举挽回宫家的名誉?”

    “他们所来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

    玉如烟掏出些食物来,二人边吃边聊。

    “原来是这样,凤妹妹也来了吗?”

    玉如烟忍笑道:“来了,凤少主也来了。”

    李傲霜并未察觉什么异样,边吃边问道:“妹妹,我有个请求,不知该不该讲?”

    “姐姐尽管说。”

    “可否借妹妹的宝剑一观?”

    玉如烟将寒冰剑递过去。李傲霜随意舞动几下,好似有霜雪飘落般周遭的温度骤然降低。

    李傲霜爱不释手,满眼羡慕,喃喃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妹妹这剑从何而来?”

    “朋友所赠。”

    “那一定是很在意你的朋友。”李傲霜古怪笑道:“妹妹可知这把剑的来历?”

    “不知道,姐姐说来听听。”

    “据传,极北之地有一处神山,寒冰之体,有人用它的精魄做了一把宝剑,名唤冰魄神剑,它神力无比,可诛杀神魔。一千年前这把剑最后一次出现在善乐坊,后又销声匿迹。”

    “姐姐可知宝剑的主人是谁?”

    “无人知晓,神兵利器谱上对它的描述也寥寥几句。一千年前出世时,斩杀了一批祸乱人间的极为厉害的妖魔,确没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谁,或许是因为见到他容貌的所有妖魔都死在了他剑下。”

    李傲霜抚摸着寒冰剑,心神激荡,好似感受到了它同主人浴血奋战的景象。

    “姐姐怎知我这把剑就是那冰魄神剑?”

    “我玄冰门原也身在冰寒之地,祖宗们也想防着做一把冰魄神剑,屡试无果。巧合下发现了一块玄玉,便用那玄玉做了几把宝剑,倒也算的上是宝物。只是同妹妹的剑实在无法相提并论。”

    玉如烟笑道:“他只说无意中得到,搞不好是偷的。我用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神力。”

    虽是如此说,玉如烟犹记当日冯阿牛大战朱厌之时,寒冰剑所爆发出的威力。若不是如此神剑,他必也不会让她带在身边。

    “不若妹妹同我换一换?”李傲霜狡黠笑道:“想来是定情信物,妹妹舍不得吧?”

    玉如烟微笑不语。李傲霜看着玉如烟腰间瑾瑜所刻的五色花道:“妹妹还真是宝物缠身,我开始好奇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我族所在地多有玉石,以玉膏灌溉丹木可得五色花,这瑾瑜恰有五色符彩,我父亲便将它雕刻成五色花,与我姐妹佩戴。原有一支瑾瑜所雕的玉蝶,被我送人了。寒冰剑确是不能让与姐姐,这五色花便送给姐姐吧。”

    “当真?”

    “说起来,我同凤少主颇有些交情。”想到凤鸣和凤飞唤过自己母亲,玉如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随即道:“提前送嫂嫂一份厚礼也是应当的。”

    李傲霜瞬间羞红了脸。

    “我同凤少主婚约未定,妹妹莫胡说。妹妹又是如何同凤少主认识的?”

    “说来话长,凤少主他们此刻在狮吼山中某处藏着,我本就是要去寻他们的,不如姐姐同我一起?”

    “我要先找到我弟弟,盗一盗那蛇灵果。”

    “蛇灵果成熟了?”

    “难道妹妹也想要?”

    “若是姐姐先得了,就是姐姐的。若是妹妹先得了,抢不过,你可莫要恼?”

    “小丫头,你就一个人,口气还挺大,若是妹妹先得了,我必助妹妹。”

    就在这时,数个巡逻的妖怪又窜了过来,他们未追上孟玉堂几人,确意外发现了玉如烟二人。进而越来越多的妖怪闻声涌了过来。两个人默契的向着两个方向跑,妖群一分为二。

    玉如烟在蛇岛的山林中四处串行,渐渐迷失了方向,眼见着前方手持兵器的蛇兵越来越多,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不知不觉竟然闯进了蛇窝。如今蛇窝之中,正打斗的热闹。也不知李傲霜在不在那边,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飞过去,身后两只手将她拖进了灌木林中。看到孟玉堂、方克戟和凤鸣后,她眉眼弯弯,轻声笑道:“凤少主,我见到傲霜姐姐了。”

    孟玉堂低声道:“嘘!”

    玉如烟这才仔细看向前,只见众蛇兵严阵以待,把守着一颗参天巨树,树干挺拔,千仞之高,树皮上的鳞片栩栩如生,同蛇鳞一般无二,树冠呈伞状,同树干的高度相比略显过小,叶片则如松针,松针间有数枚果实,只其中一枚红的晶莹发亮。玉如烟腾的站了起来,孟玉堂愣了一下,待要去拉她,她已经飞了出去。无独有偶,另一侧宫家人也冒了出来,同蛇兵纠缠在一起。暗处躲藏的李傲霜也按捺不住,和弟弟李傲坤飞了出来。刚刚那一伙不过是妖域的散兵游,觊觎蛇灵果纠集而来,如今又来了几方势力。一时间蛇灵谷大乱,立刻有蛇兵去禀报蛇王。

    玉如烟故意胡乱出招,引出蛇纹护身,一众蛇妖莫敢向前,为数不多的其他妖类都被孟玉堂、凤鸣和方克戟几人拦住。即便如此,还有一些蛇妖胡乱喊着:“莫伤她性命,她有蛇纹护身。”

    玉如烟不费吹灰之力来到蛇灵果树前。李傲霜看到凤鸣那一刻动作有些迟滞,而李傲坤命玄冰门的人帮他断后,飞身去抢蛇灵果。宫尧亦是得了父亲命令,若时机允许,最好取一枚蛇灵果,给自己那不争气的三儿子。见玉如烟马上就要拿到蛇灵果了,他立刻也飞了过去。那些妖域之中纠集而来的大妖,立刻也有几个冲杀过来。

    玉如烟轻灵的跃上枝头,无数碧绿蛇儿游了过来,确不敢靠近她。而宫尧、李傲坤和其他妖则没那般幸运,碧绿小蛇蛇体太小,躲在松针间极难被发现,毒性却比普通蛇还要恨,几个人吃了不小苦头,不时有惨叫之声,身上被咬之处立刻滚起一排绿色脓包,痛痒无比。

    玉如烟纤纤玉手甫一碰到那枚红彤彤的蛇灵果,它便自动落入她手心之中。她暗自惊喜,这蛇灵果未免到手的太过顺利了。果然,还未等她落下,一条蛇骨鞭缠上她的手腕,终于有不惧蛇纹护身的蛇妖现身了。玉如烟仗着宝剑威力,一剑便砍断了对方的蛇鞭,急急后退。身后确再不是畏惧蛇纹护身而不敢上前的蛇兵,而是争抢蛇灵果的宫家人,玄冰门弟子,前来抢蛇灵果的妖域大妖,以及蛇岛的蛇将,不惧蛇纹护身的蛇将。

    被断了鞭子的蛇将怒道:“这里是无法无天的常武山,蛇皇的蛇纹护身能耐我何,再有手软者,立刻斩杀。”

    虽仍有蛇妖不敢上前的,大部分的蛇妖都随着蛇将振奋向前。蛇灵果在人群里飞来荡去,从每个人手中辗转流过,最后落入凤鸣手中。凤鸣看了看玉如烟,又看了看李傲霜,又将蛇灵果扔给了玉如烟。李傲霜目光有一丝黯淡,全然没注意抽向她的蛇鞭,所幸那一鞭被方克戟挡下了。她立刻收敛心神,继续应战,确再没了争夺蛇灵果的心思。

    玉如烟拿着灵果,再度成为围杀的对象,孟玉堂和凤鸣不敢再放她独自杀敌,紧紧跟着她。这边打斗声音太大,清岳、曲鸿等几位上仙也都飞了过来,护在玉如烟前后左右。蛇灵果再次落入玉如烟手中,李傲霜信守之前承诺,命玄冰门人助玉如烟冲出重围。

    玉如烟道:“这蛇灵果落地后,半个时辰内必须服用,已经没时间炼制了,玉堂,你忍一忍。”

    孟玉堂还未反应过来话中的意思,玉如烟已经将蛇灵果塞入他口中。刹那间好似有一条火龙在身体里咆哮着横冲猛撞而去,全身立时滚烫赤红,四肢凸起蛇鳞样的图案,眼前开始渐渐出现幻觉,进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孟玉堂大声喊道:“玉儿,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玉如烟眼见着蛇王已经率大批蛇兵而来,其后更是其他几座山峰涌来的助兵,立刻喊道:“凤少主,方前辈,傲霜姐姐,快跑呀。”

    玉如烟随手扔出半魄铃,这一次半魄铃灵验的不得了,将一众妖兵全部掀翻在地,还自发的撞向蛇王之后,自动飞回玉如烟身侧。几个人快速奔逃。

    追兵被半魄铃一击阻拦了几息,又被宫家人、玄冰门和那些大妖分走一部分。几个人废了几番周折后,寻到了那几个小仙的藏身处。等外面再没有任何打斗的声响后,又分成几个小队,先后悄然返回狮吼山。他们回来之时,冯阿牛正要准备去寻他们。

    玉如烟头上插着两把宫家的羽箭,身上粘着大片大片的树叶,同凤鸣一同将孟玉堂扶了进来。她样子太过滑稽,苏娴和凤飞大笑不止。冯阿牛一把拉过她,拥进怀里。此起彼伏的女子声音含道:“凤少主……”

    凤鸣一时大意,孟玉堂扑通倒在了地上,头磕在石地上,发出铿锵之音,好似巨石相击之音,进而又是刺啦一声响,竟有热气浮现。凤飞立刻去查看孟玉堂,忍不住埋怨冯阿牛莽撞。

    玉如烟温顺的头靠在他怀里,立刻又抬起头,高兴道:“我偷到蛇灵果了。”

    冯阿牛拔去她头上的箭,摘下她身上的树叶,理了理她的乱发,笑道:“还不快拿给我吃?”

    “在玉堂体内,不知道他能不能抗的过去。”

    “有你之前给他吃的那些灵药,应该死不了。”

    李傲霜打量着冯阿牛道:“妹妹拼命抢来蛇灵果,确原来不是给自己的情郎?”

    玉如烟歪头道:“姐姐抢蛇灵果是要给谁?”

    李傲霜一时语塞,道:“只怕有人并不领情。”

    凤鸣听出了不同的意味,道:“李姑娘,适才因为玉儿当先摘了蛇灵果……”

    听到他唤玉如烟玉儿,李傲霜的神情再次由喜转忧,甚至有些气恼。

    李傲坤洞若观火,替姐姐解围道:“凤少主无需多言,我和姐姐是来救那几个仙子的,蛇灵果不过是顺手为之。这位少侠凡体,比我更需要它。”

    玉如烟走过去,略带歉意,轻声道:“凤少主,我,没有想到要把蛇灵果给你……”

    “给玉堂是最好的。”

    凤飞叫道:“玉姐姐,你快来看看玉堂哥哥。”

    玉如烟摆弄了孟玉堂半天,又喂了一粒药下去,道:“蛇灵果果皮有毒,刚才来不及处理,熬过今夜,玉堂就能突破修为禁锢,提前应劫,锻造仙体。”

    “熬不过去是不是就一命呜呼了?还要应劫?玉姐姐,你是不是太欠考虑了?”

    玉如烟傲娇道:“凤儿,你要相信我的医术。我虽照贺明差一点点,也只是因为他活的比我久……”

    凤飞白了她一眼,焦急的看向孟玉堂。

    “那现在要怎么办?”

    “等。”

    凤鸣道:“李少主,李姑娘,我们除却要救那几位仙子,顺便还要向文虎讨要一物,你们是否要一同行动?”

    李傲坤看了看姐姐,见她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遂道:“志同道合,自然要的。”

    冯阿牛道:“这里怕是藏不了多久了,待玉堂醒后,我们去会一会狮王。”

    玉如烟将乾坤袋中所有的药草都倒了出来,这是她这些日子在凌云城外的大山以、长白神山和密山中采的灵草,还有几味是刚刚在蛇岛采的,再不炼制怕是就要没了药效了。

    苏娴道:“玉姐姐,你还真是心心念念要做个神医。”

    “玉堂还要几个时辰才能醒来,这些药草不能久放,我先炼制些丹药出来。”

    见她一脸天真和无比的认真,冯阿牛笑着走过来帮忙,有几个小仙也主动过来打下手。不多时,洞穴里飘起药草的清香味。待丹药炼制好后,玉如烟布施般给每个人发了一枚吊命的丹丸。

    冯阿牛揉了揉她的头,真希望她自己吞下了蛇灵果,以后也能少担些心。

    静寂了没多久,远处又传来了打斗声。

    方克戟道:“怕是宫家那几个小子又暴露了。”

    冯阿牛道:“克戟上仙若要去帮忙,我也不拦着,只是为了这些人的安危着想,这地方不能暴露。”

    方克戟心知,即便再救一次宫家的人,他们还是不会一同行动。而靠他们几个人的心智,很可能立刻又暴露。

    几位不明就里的上仙道:“宫家虽是来找回神箭,我等却也不能看着小辈遭难,我们愿意随克戟大仙去救人。”

    凤鸣看向冯阿牛道:“或许宫掌门念在我们多次相救的份上,会宽容一二。”

    即便知道宫琪瑞不会因此就放过佟家人,确也还是不能坐视不理他们被杀或被抓。

    冯阿牛无奈道:“也罢,还是我随你们走一趟,凤少主,这里就交给你了。若有变数,便去乌金岭汇合。”

    一个时辰后,冯阿牛几人带回了宫淼、宫阑和宫家的几个弟子,其余的都下落不明。若不是狮王懈怠,凭他们几次三番折腾,这地方早也不能藏身了,如今也只是等孟玉堂尽快苏醒过来,便立刻离开。

    孟玉堂一时冷,一时热,阿花也无法再藏在它元神之中,蹲在一边,冲着一身蛇皮的孟玉堂不住的低吼。

    凤飞道:“玉姐姐,玉堂哥哥会不会妖变呀?”

    “叫它蛇灵果,一来它长在群蛇聚集的地方,还因为它的皮像蛇鳞而已。长期与蛇共居,多少会沾染些许妖气,我刚刚已经给玉堂服食过化妖丸,必不会妖变。等他醒来后,再勤加修炼,很快就可以打得过凤少主了。”

    凤鸣看了一眼玉如烟,凤飞嗔怒道:“打得过我哥哥算什么,我还以为可以打得过我老祖呢。”

    冯阿牛道:“凤儿,玉堂又不是你的夫婿,你这般焦急做什么?这蛇灵果可是个好东西,即便不能让他立刻应劫飞仙,却也可增加寿数,不然玉堂先你撒手而去,你不是要哭死?”

    凤飞弄了个大红脸,躲到李傲霜身后道:“李姐姐,你看看,我和哥哥这一路就是跟着这几个不靠谱的人同行。”

    李傲霜时不时的瞄几眼凤鸣,笑道:“宫尧此刻怕还在同蛇兵纠缠,凤妹妹确变了心,当真可怜。”

    “傲霜姐姐,你怎么也这样?”

    凤飞乖乖的躲到了凤鸣身后,只有自己这个木头哥哥不会取笑他。

    孟玉堂褪了三层皮后,悠悠醒转,周身依旧闪着淡淡的红晕,双眸比星子还要璀璨。说不出哪里不同,确感觉他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

    玉如烟把着他的脉道:“尚有果核未完全消耗掉,无妨,玉堂,快运功,看看你是不是突破了境界?”

    “玉儿,我是不是妖变了,为何我觉得我眼周有风流动,耳边各种异响。”

    冯阿牛道:“傻瓜,这说明你的五感变得更加敏锐了。”

    孟玉堂依言静坐运功,才觉出自己体内有一股雄厚无比的力量,丹田之处好似有个小火轮,不断向周身输送热气,之前始终无法突破的境界竟然跃了过去。尚不习惯看的这么清楚,听得那么清晰,孟玉堂眼珠乱转,好似傻了般,嘴里确道:“难得有好东西,玉儿先想着留给我,没给这个家伙。”

    “玉堂当真没良心,赶快将蛇灵果果核吐出来。”

    孟玉堂吐着舌头,摇晃着脑袋,嘴里喊着:“不还,不还,就不还。”

    阿花又开始冲着他汪汪的叫。

    凤飞皱眉道:“阿牛哥,玉堂哥哥是不是傻了?”

    冯阿牛小声道:“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还可以改。”

    凤飞一跺脚,又走了。苏娴见她们其乐融融,心里又添悲凉。这几日一直同元术等人在一起,也不见冯阿牛像以往那般分心照顾他,心里五味杂陈。连元术问她话,也没听见。

    孟玉堂又调息一阵之后,总算适应了身体的变化。他依次谢过众人后,几个人开始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23)九天雷劫

    玉如烟无意中抢夺蛇灵果之举,倒也起了些迷惑作用。众妖只以为是一群抢夺蛇灵果的乌合之众。除却痛心疾首的蛇王,其他几个山大王并不甚在意,依旧聚在一起饮酒作乐,只可惜抢来的几个仙子都太过刚烈。莲雾台的女仙自有自保的手段,只要妖怪靠近,她们便显出本体,自我封印。如何美丽,也只不过是一朵花,又如何能得手。众妖献计,各种方法都试过了,除了让娇美的女仙万般憔悴,依旧没能得偿所愿。几个大王夜夜兴致而来,又悻悻离去,不免都有了几分怒气。

    有妖兵道:“禀妖神,狮吼山来人了,说是有几个小妖会些巫蛊之术,可以让那几个美娇娘服帖就范。”

    妖神道:“谁带来的?”

    “狮吼山那位。”

    “哼,亏他有这心思,带上来吧。”

    狮王带着十几个大妖走了进来。

    妖神立时显出妖身,确是一只背生双翼的白色花纹虎。它抖了抖身体,道:“你可是还不服?”

    狮王道:“败在妖神手下,本座心服口服。妖神对我无需如此防备,你我也算得同道中人。我没有妖神入仙界虏人的胆识,惭愧,未能一同前往,却也想瞻仰瞻仰仙界的花仙的容颜。听闻那几个美娇娘不顺从,我特来献计,届时也希望妖神能允许我也一亲芳泽。”

    文虎又化作人形,身材壮硕,圆脸,浓眉深目,双眸精光四色,一脸的悍然无畏,硬是将一旁的虎王比成了小猫。

    “昨夜大战,你狮吼山先时倒是安静。”

    “我狮吼山既无蛇灵果,也无熊掌,也无神翼,更没有美娇娘,自然不会有人惦记。不过,那些逃窜的人我们抓到了不少,都关在了狮吼山中。”

    文虎神色缓和少许。他虽不甚了解狮王,其他几个山主确是知道的,这狮王也是个极为好色的妖。

    蛇王道:“想着那几个美娇娘,酥的本王连蛇灵果都顾不得了。”

    众妖大笑,唯独金雕王不动声色。他出了名的惧内,今日不过是来禀告昨夜入侵的情况,再偷偷看看那几个绝色的美人,过过眼福而已。

    熊王道:“可惜,妖神只撸回来五个小娘子,怕是没狮王的份儿了。”

    狮王一脸色相,全无往日为神时的威风,有几份谄媚的笑道:“金雕兄……”

    金雕王起身道:“禀妖神,属下先行告退。”

    金雕王刚离开,乌金王挺着浑圆的肚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狮王见谅,你可能要轮到明夜了。”

    “乌金兄误会了,我实在是来襄助各位的。”

    凤鸣躬身道:“大王,时辰快到了,属下可以开始了吗?”

    熊王有些微醺,笑道:“我看这几个小娘子就不错,不如先快活快活再说。”

    凤鸣几个人施了焚经阁秘术,如今一身妖气,看不出一丝破绽。熊王一把扯下苏娴的面纱,多少有些失望,同自己的嘉兰简直不能相提并论。他又扯下了宫淼的面纱,吓了自己一跳,大手一挥道:“快去,快去。”

    蛇王道:“去那么多人做什么,你们两个留下,倒酒。”

    走在最后的苏娴和冯阿牛被留了下来。凤鸣带着孟玉堂、李傲霜、宫淼、凤飞和玉如烟,随着几个小妖去往关着花仙的洞穴。凤鸣以施法之时不能受影响为由,让几个小妖在外等候。

    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后,几个花仙以为那几个丑陋的妖怪又来了,慌张之下扭动身体,惊叫连连,随时准备变会真身。如今几个人惧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上还带着伤。凤鸣一露面,花仙们惊见凤鸣,知道救星来了,立时停止了尖叫。而门外的小妖听到里边瞬时安静了下来,心道这几个人倒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玉如烟四人立刻去解几位仙子的绳索。孟玉堂一边解开郁金的捆仙锁,一边道:“各位仙子赶快换上衣服,随凤少主离开,路上千万莫要出声。我们有两个人被拦在外,恐怕要委屈郁金仙子同在下缓一缓衣衫。”

    凤鸣背过身去敲敲打打,发出各种响动,假装在施法。玉如烟四人同四个仙子先行换了衣服。孟玉堂站到凤鸣身前,快速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甩给了郁金。凤鸣看着赤身裸体的孟玉堂,多少有点嫌弃,又没办法。早知道该多备些衣服,只是实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细节。孟玉堂也是万分无奈。郁金仙子换上孟玉堂的衣服后,背对着凤鸣,将衣服递给孟玉堂道:“多谢孟公子搭救。”

    凤飞多少有些吃味,道:“快点出去,不要磨磨蹭蹭的。”

    孟玉堂换上郁金的衣服后,凤鸣立刻带着几个仙子走了出去。

    门外小妖道:“怎么样?”

    凤鸣道:“可以了。”

    “要不要进去看看?”

    另一个小妖催促道:“你能看出什么?赶紧交差,大王们去抱美娇娘,咱们也好来几把。”

    “小心你妖元也输掉。”

    那小妖又要说什么,前厅又传来一阵热闹的喧哗声。几个人来到前厅,冯阿牛把最后几瓶好酒都献了出来,尤其李记那瓶蒲陶酒,让人意犹未尽,连有任务在身的狮王都有些忘乎所以。一屋子妖都开始飘飘然,胡言乱语起来。

    凤鸣恭谨道:“愿诸位大王今夜可成好事。”

    几个妖都喝的有点站立不稳,文虎道:“去,将几个娘子送往各洞去。”

    文虎居在妖神宫中,其他几位大王在妖神峰皆有临时的洞府。各自急匆匆的赶回自己的洞府,准备洞房花烛。其他护法大妖同狮王仍在大厅继续饮酒作乐。

    文虎醉眼看向玉如烟,瞬间就呆住了。

    “小妖们虽犯了错,确正和我意,仙子竟比那郁金美上万分。”

    玉如烟也是呆了一下,她原本应该在蛇王洞中,这样即便暴露,有着蛇纹护身震慑一二,她也容易逃生,如今竟被错送入文虎的洞中。她毫不迟疑,挥手洒出迷药。文虎的手还未碰到她的脸,就摔倒在地。这是玉如烟匆匆调制的迷药,并不能拖太久。她立刻在他身上翻了又翻,又在屋子里四处翻找,始终没找到神箭的踪影。冯阿牛曾叮嘱孟玉堂,若不能在一刻钟内找到神箭,立刻离开。可玉如烟不肯错失良机,又是一番搜寻,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既不在此,必然是在洞穴中的其他地方。门外不过一干小妖,大厅中的那些千妖已经喝的烂醉如泥,此时是最好的找寻神箭的时机。她立刻就要走出门去。这时倒地的文虎确提前醒了,摇晃着站了起来。万年冠妖,玉如烟的迷药能迷倒他一刻已是不易。他一把抱住玉如烟道:“美人,你在找什么?”

    玉如烟想要再放出迷药,手腕已被文虎死死抓住,光是挣脱他的蛮力钳制亦是不可能,更何况脱身,除非她故技重施,唤出幻空碟。文虎将她扔到了床上,欺身压了下来。玉如烟情急道:“你可忘了那个要同你比翼双飞之人?”

    文虎一愣,玉如烟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你是谁?”

    “雪羽姐姐还在等你,你确在这里做起了妖神。”

    文虎有一丝慌乱,四顾无人,亦无风,道:“吓唬本座,不论你是谁,今夜都甭想逃出去。”

    二人立刻大战起来,打斗之声整个洞府的人都听得到。不过这几日洞房日日如此,小妖们也未当回事。

    珠帘被打开,紧接着红盖头被瞬间扯下。孟玉堂双颊泛红霞,双目空洞,牙关紧闭。等他反应过来时,蛇王噘着嘴已经亲了上来。孟玉堂忍不住一阵恶心,第一反应竟然是推开了蛇王,而没有撒出迷药。

    蛇王摇晃着又站起身道:“仙子容貌怎么变了?”

    孟玉堂呆愣愣的看向蛇王,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穿着郁金的衣服,应该是在文虎的房间,确为何来到了蛇王的洞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后,蛇王道:“却也是好看的。”

    蛇王噘嘴又要亲过来。孟玉堂正准备用手中的迷药捂他的嘴,蛇王忽然又道:“仙子怎么这么红,为何你身上会有蛇灵果的清香,可是哪个小妖贪图你的美色,偷了蛇灵果给你?”

    孟玉堂丹田内的火球又开始上蹿下跳,浑身滚烫如焚,无比兴奋,又无比躁动,双目闪着异样的光芒。蛇王边说边摇晃,越说越激动,直接过来要扒孟玉堂的衣服。孟玉堂直觉受到奇耻大辱,竟直接扔了迷药,挥剑砍了过去。他满心想着的都是立刻去寻玉如烟。在蛇灵果的作用下,他霸道无比,直接将烂醉的蛇王砍翻在地。

    凤飞、宫淼同李傲霜穿着护卫的衣服,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走了过来。看着李傲霜手中的两个熊掌,众人忍不住点头表示赞许,果然是凰王钦点的儿媳,同凰王一般的霸气。忽听得鬼哭狼嚎声中一个火球一样火红的人影一闪而过,直奔妖神洞。身后的蛇王衣衫褴褛,脸上的伤口皮肉外翻,口中大喊着:“仙子,我不要蛇灵果了,你莫跑。”

    巡逻的妖兵们都在笑,没人去拦蛇王追自己的小娇娘。躲在暗处的冯阿牛看了眼凤鸣,心知出了差错。凤鸣原地待命,冯阿牛直奔妖神洞而去。

    玉如烟已被文虎逼到了角落,却一时怎么也无法唤出幻空碟。就在这时,孟玉堂猛地踢开门,一剑刺中欲行不轨的文虎。玉如烟脱困后就要逃走。确见孟玉堂又扑向了文虎,战兴大起,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时,蛇王也冲了进来,看到玉如烟容貌后,立刻道:“妖神因何换了我的美娇娘?”

    玉如烟又撒了把迷药,蛇王终于昏死过去。而这一边,孟玉堂同文虎已经大战了数十回合。

    洞外的妖兵先时见蛇王追着女子跑进去,未敢阻拦,此刻确拦住了随后赶来的冯阿牛。

    冯阿牛道:“想是之前巫蛊之术未奏效,待我去助一助大王。”

    小妖们道:“四人大战想来也很是销魂,你莫要去打扰大王。”

    “我还是去看看得好,大王们自然怜香惜玉,那几个小娇娘可不会手下留情,看到蛇王脸上的伤口了吗?诸位莫要拦我,若什么闪失,便是小命不保。”

    冯阿牛身上带着狮王赐的令牌,小妖们也不敢硬拦着。冯阿牛进来时,孟玉堂正像个有用不完力气的莽夫一般狠命一拳拳砸向文虎。迷药虽未将文虎迷晕太久,到底还是有了影响,加之醉酒,他整个人神志不清,面对女装的孟玉堂竟有些不忍辣手摧花。冯阿牛飞身而来,四个人混乱开来。别无良计,冯阿牛将自己身上的迷药悉数用到了文虎身上。为防止他一会又醒来,冯阿牛又上了蛛网。孟玉堂吼叫着还要冲出去杀了大厅中的众妖,直接被冯阿牛打晕过去。冯阿牛三两下扒光了孟玉堂的衣服,玉如烟急忙转过身去,嗔怒道:“你,你……”

    “玉儿,对不起,没时间了。”

    冯阿牛又脱了蛇王的衣服胡乱的套在孟玉堂身上。又将蛇王和文虎放到床上并,放下了帘子。

    冯阿牛和玉如烟扶着孟玉堂走了出来。

    冯阿牛道:“蛇王喝太多了,我们这就送他回去。妖神说了,叫你们不要进去打扰。”

    三个人慌不择路的就要逃,这几个妖兵多少觉出些异样,想要追上来再问问。大厅中那几个妖神护法正打着震天响的呼噜。狮王走了过来,身后的护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守门的几个妖兵斩杀,拖了出去。狮王看向冯阿牛三人,又看了看暗中埋伏的凤鸣等人,脑中无数念头闪过。

    冯阿牛一语戳破他道:“他就在里边。迷药控制不了他太久,蛛网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普通的绳网。你也未必能拖我们多久,狮王想要如何选择?”

    闻听此言,狮王立下决心,转身离开。对他来说,长久安稳的在这里称王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神器,他并不感兴趣。美人,山中本也不少。杀了这些仙人只能招来仙界的围杀。

    冯阿牛带着众人回到狮吼山,曲鸿仙子和清岳上仙带着一对人马在狮王的帮助下,已经将被俘的仙人都救了回来。冯阿牛查看了一番道:“为何不见宫阑和宫淼?”

    洞外传来响动,回身望去之时,宫家三兄弟带着数人已将洞口封住了。原来宫尧带走的那部分人并没有死,也没有被抓,而是全部隐藏了下来。

    宫尧站在洞外道:“交出神箭,我便放你们走。”

    凤飞怒道:“然后你们要杀了佟家所有人吗?”

    佟木芝道:“宫家尽是些毫无廉耻之人,我们救了你妹妹和弟弟,你们确暗中埋伏于此。”

    宫尧和宫崎并不擅口战,也不还口,他们只是奉父之命,无论如何都要抢回震天箭。

    方克戟和清岳上仙走上前来道:“宫少主是要射杀我等吗?”

    宫尧道:“晚辈不敢,几位前辈自可离开。只是这几人化名混进我宫家,图谋不轨。震天箭被盗,同他们脱不了干系。”

    玉如烟道:“我们并没有找到神箭。”

    宫淼低声对宫尧道:“大哥,他们三人在妖神宫待了许久,文虎定然被迷晕了……”

    冯阿牛道:“宫少主,我们的恩怨何不等离开此地再说?若文虎和那几位山大王都醒了,怕是不好脱身了。”

    宫阑喊道:“大哥,何必同他们费口舌,射杀了他们,我们再去杀了那几个大王,不愁找不到神箭。”

    佟木洛道:“冯大哥,我们人多,冲出去也不怕。”

    那几个山大王虽被迷倒了,洞中大妖醉倒,而这满山的妖怪却还是清醒的,若大洞干戈,势必引来群妖围攻。一众仙人看向曲鸿仙子和清岳上仙,两位上仙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曲鸿上仙道:“虽不知各位恩怨,可否先离开这危险之地?”

    清岳上仙也道:“宫少主,玉姑娘既然说没有拿到神箭,那必是没拿到,老夫信她。”

    其他上仙也道:“宫少主,不如先离开妖域,我们再拷问这几人,定会给松果山一个交代,如何?”

    宫尧道:“父命难为,各位尽可走出来,宫尧绝不为难。只是神箭乃我宫家之物,必须奉还。”

    凤飞道:“宫尧,你是不是练箭练傻了,你觉得我丹穴山会助着外人盗你们的神箭吗?”

    宫尧不敢去看凤飞,心知神箭丢失同冯阿牛几人无关,他们不过是想借神箭神弓一用。可若此刻放了冯阿牛几人,待离开了妖域,定然要不回神箭。届时真想大白于天下,宫、佟两家失职,致使朱厌被放,飞虎逃脱。宫家不思补救,不助着佟家人封印朱厌,确夜袭松裔山,强要神弓、神箭。此番又不思救仙界仙子,确筹谋算计,坐收渔翁之利。前有宫阑绯闻,后又霸抢神器,宫家必将声名狼藉。到时,群仙游说,佟瑞麟翻脸,父亲说不得要放了佟家人,并归还神弓,那这一场筹谋便打了水漂。只有得了神箭,立下生死契,另他们三缄其口,才能保住宫家的名声,并占据神弓、神箭。

    宫崎没有哥哥的脑子活泛,也道:“大哥,莫若先离开此地。”

    宫尧一摆手,宫崎不在说话。

    “诸位仙人尽可离开,凤少主和凤妹妹也可以走出来,宫家绝不阻拦。”

    凤飞道:“此事,我丹穴山管定了。”

    有一些小仙试探着走了出去,见宫家人没有为难,其他的小仙也陆续出了山洞。李傲坤看了看双方情况,硬生生将姐姐拖出了山洞。元术将苏娴也拉了出去。一时间洞里只剩了冯阿牛、玉如烟、孟玉堂、凤家兄妹、佟家兄妹、郁金仙子、火姜仙子和方克戟几人。

    妖神宫方向传来了打斗之声,冯阿牛望着元术道:“趁那边尚未有结果,元术,尽快带大家离开。”

    这几日的厮杀惨状历历在目,元术越发明白,一旦开打,这些小仙只是垫脚石,在于不在,解决不了宫家和冯阿牛他们的恩怨,也抵挡不了常武山脉大妖的围杀。他立驾驭飞行法宝,带着那数十个伤残过半的小仙飞离常武山脉。李傲霜自然不肯走,李傲坤不得不也留下来。苏娴坚持没有离开,跟在李家兄妹身后。

    清岳和曲鸿上仙为首的仙人依旧留在洞外,试图再劝说宫尧。谁也没留意,昏迷中的孟玉堂一跃而起,但见红光一闪,他冲出了山洞,劈天盖地的箭矢大半被他击落。剩余的被莲雾台一众花仙的花朵击落。冯阿牛等人趁机也飞了出来。宫家人立刻摆开剑阵,将几人围在当中。

    宫尧再次道:“还请各位仙人离开,我宫家只为了讨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贤侄何必如此固执,待离开此地,我们一同前往松果山,是非曲直自有分晓。”

    一声振聋发聩的虎啸过后,一只雄狮的尸体砸落在地。除却断掌而死的熊王,其他迷晕和醉酒的大妖此刻都站在了文虎身后,一同现身的还有怒火中烧的熊王夫人,一只肥壮的白熊。

    “既然不舍的走,就都留下吧。”文虎笑望向玉如烟,继续道:“我的美人儿,刀剑无眼,快过来。”

    其他几个大王除却惊艳于玉如烟的美貌外,目光在那几个仙子,甚至曲鸿仙子身上也流连忘返,口出各种污言秽语。

    曲鸿仙子率先发难,宫尧也再顾不得围困冯阿牛等人。一时间群仙和众妖打成了一锅粥。越来越多的妖精涌向狮吼山,金雕王带着金雕涧的飞禽飞来之时,正可谓上天入地无门。白熊夫人、虎王、乌金王、白狼王、蛇王又哪有一个是好惹的。法力弱的一些仙人在大战甫一开始便受了重伤,妖怪们也不再想着抓活的,各展神通,不多时又有无数仙人陨落。

    面对如此多的妖怪,宫家的剑阵根本发挥不了作用。金雕王巨翅扫起一阵狂风,漫天箭矢尽数偏了方向。唯独宫尧的神弓所发之箭百发百中,不受妖风影响,确奈何只有宫尧一人,又射杀得了多少妖怪?他一人又如何护得了三个弟妹?金雕王一脚踩住了宫阑,巨喙叼向他。嘉兰仙子舞出漫天飞花袭向金雕的眼睛。金雕王看着貌美如花的嘉兰仙子,多少手下留情,只是用巨翅将她扫翻在地。宫阑趁机逃走,捡回了一条命。金雕夫人目光凶狠的扫了一眼夫婿,立刻飞到二人身前,宫家其余人都被妖怪纠缠住,没有人能脱身去救宫阑。万分危急之时,宫阑一把将嘉兰拉在身前,金雕夫人的巨爪刺穿了她的身体,瞬间将其心绞碎。虽没想过他会娶自己,这么多年总也有些露水情意吧,嘉兰仙子不可思议的看向宫阑,顷刻间化作漫天飞花,烟消云散,徒留一支花茎落在了地上。宫阑看着在怀中消失的嘉兰,怔愣片刻,四处看去,并无人注意到他的举动。他立刻飞回大哥身旁。金雕夫人看了看一脸惋惜之色的夫婿,竟没有再去为难宫阑。

    文虎从始至终时刻粘着玉如烟,冯阿牛、孟玉堂同方克戟合四人之力,也不过是勉励将他拖住。即便他手下留情,玉如烟还是受了伤。

    孟玉堂身体又开始发烫,眼神闪耀着异样狂热的光芒,振臂高呼道:“谁敢伤我玉儿?”。

    紧接着,他身上的衣服爆裂开来,裸露着身子扑向文虎。凤飞十分担忧,正要飞过去,立刻被凤鸣拉回来,一道闪电恰在她面前炸裂开来。一时间乌云盖顶,九天雷动,轰隆之声不绝于耳。文虎圆整双目,他已是万年冠妖,难道抓几个美人就能引来天谴吗?

    正在他狐疑之际,轰轰隆声响不断,数道闪电落下,紧接着狂风暴雨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孟玉堂所过之处,倒霉的妖怪不是被劈死,就是被风带走。文虎不过呆愣片刻,竟被孟玉堂一拳击飞,撞向妖神峰,生生将峰顶撞碎。最凶猛的白熊也被他一脚踢飞,挂在竹林之上。

    奔雷云谲,第一道天雷终于劈了下来,一时间亮如白昼。但见孟玉堂手举一个大妖,扬天大叫。那大妖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变成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冯阿牛大叫道:“玉堂,去追文虎。”

    天雷浩劫,即便妖力如文虎也不敢公然于天做对,如丧家犬般被孟玉堂追的四处飞。那雷电来势熊熊,又迅疾无比。企图阻拦孟玉堂的那些护法大妖都无辜的被天雷击中。

    此前还潮水般不断涌来的妖怪们都楞在原地,没想到还未到千妖,就提前体验到了天劫的威力,一个个体如筛糠,不敢再靠近,更有无数妖兽四散逃出常武山。当第七道惊雷劈下之后,冯阿牛大声道:“所有人退入山洞。凤少主,交给你了。”

    这时满山的妖怪都怕死了,并没有太多妖赶去阻拦,凤鸣引着众仙人入洞。

    冯阿牛和方克戟来到孟玉堂面前。他犹自啊啊叫着又追上了文虎,用整个身体抱住了文虎,死不放手。文虎顿时觉得好似有个烙铁贴到了自己身上,一身虎毛都焦了,黑黢黢一片,白虎成了黑虎。他猛然显出虎形,翅膀将孟玉堂弹走之际,第八道天雷刚刚好打在了他翅膀之上。文虎一声痛苦的虎啸,滚落在地,忍着剧痛立刻飞向远处,生怕孟玉堂再来纠缠。

    看着依旧要飞扑向文虎的孟玉堂,冯阿牛不得已,再度将他击晕。他和方克戟赶在最后一道天雷降临之前飞入了山洞。冯阿牛顷刻间祭出半魄铃堵住了洞口,玉如烟学着他,也将半魄铃甩出去,那铃铛自动没入冯阿牛的铃铛内。琥珀铃铛昏黄的幽光中闪着绿晕,如同依依相偎的恋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后一道天雷击在了半魄铃身上,一时间光芒大盛,叮铃铃之声不绝于耳,两个铃儿向相反的方向快速旋转着,惊雷穿透第一层半魄铃后,在两层铃儿间荡来荡去,发出乱石碎玉的巨响,整个山洞为止震颤不已,无数碎石尘土砸落下来。耀眼的白光终是穿破了半魄铃,击向孟玉堂。被半魄铃消减了威力的天雷被孟玉堂身前的诸仙联合挡下。犹是如此,群仙还是尽皆受了伤,跌落一地。

    山洞里瞬间归于平静,只是两枚铃儿依旧相依偎着,发出一声声有规律又清脆悦耳的声音,灰头土脸的众仙竟觉得眼前景象是那般美好。

24)脱离虎口

    没人看到那最厉害的一道天雷击在铃铛之上时,冯阿牛的手触在了铃璧之上。玉如烟确是看的清清楚楚,第一时间喂了他一粒药。他趁机又亲了亲她的手指,换来她嗔怪的一个白眼。玉如烟又仔仔细细摆弄他身体半天,确定他没有严重的反噬,才放心下来。

    冯阿牛附耳轻声道:“当众这样亲昵,怕是不太好吧。”

    玉如烟轻捶了他一下,转身去看其他人。

    曲鸿上仙望着那犹在转动、竟是瑟瑟和鸣的铃铛,叹道:“竟是昌旭天尊送给自己爱妻的半魄铃!”

    她因受了重伤,说话声音很轻,也只有几个莲雾台的仙人听到了她的话,确是不解其意。山洞内不时传来啜泣之声,许多人还未从死去同伴的悲痛和震惊中缓过神来。苏娴看着刚刚还有气,如今已经尸身凉了的小仙,瞪视宫家人道:“若不是你们,我们也不至于沦落至此,这些小仙也不会惨死。”

    宫淼道:“若玉姑娘不这么心善,迷晕后直接杀了文虎,又怎会有如今的惨状。”

    玉如烟不免心下内疚,不发一言。她此刻要忙着给一山洞的人疗伤,好在之前她给每个人都发了一枚吊命的丹药,如今都派上了用场。

    凤飞难得同苏娴同仇敌忾,道:“如何?文虎死了,你们就不会将我们困在洞中吗?你们就有把握打败其他的妖怪吗?”

    凤鸣简言道:“若当时杀了文虎,狮王必然反戈,杀了我们。”

    凤飞道:“蠢货,听懂了吗?”

    宫阑道:“是你们盗箭在先,阴谋诡计在后,有何面目在这里指责我宫家?”

    宫尧道:“宫阑,不要说了。”

    苏娴道:“哼,为了保护你们,松果山的长辈都死了,你们兄妹几人活着不觉得有亏吗?”

    “苏娴,如果没有凤家兄妹,你怕也早死了,还有脸笑话我们兄弟。”

    凤飞道:“苏苏虽然弱了些,却也不会做那些卑鄙没脸的勾当。都说了我们没找到震天箭,你们竟然不依不饶,宫家上下皆是厚颜无耻,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宫琪瑞更是不配做一门之长。”

    “你敢辱骂我父亲……”

    火姜走到凤飞身旁道:“我以为宫三公子终于有了人性,为了郁金或是嘉兰,肯来救我们,没想到是为了盗箭和蛇灵果,真是我高看了你。”

    曲鸿上仙忽然道:“嘉兰呢,为何不见嘉兰?”

    除却曲鸿上仙,莲雾台没几个人喜欢嘉兰,是以没人发现她不在。宫阑心虚的立刻闭嘴,没有还击。

    凤飞道:“嘉兰仙子被宫三公子拉去当肉盾,已经香消玉殒了。”

    众仙哗然,一同看行宫阑,连宫尧兄妹也看向他。

    宫阑低着头,咬牙道:“我没有,你们莫要听凤飞胡说,是嘉兰要去救我,被,被那金雕的利爪所杀。”

    苏娴道:“就是你,嘉兰仙子救了你一命,你竟用她的身体挡了金雕夫人的利爪。”

    莲雾台众仙立时群起而攻之,宫尧和宫崎挡在弟弟身前,确也觉得颜面无光,只能言辞恳切求各位仙人放过他弟弟。方克戟等几个上仙拉住了莲雾台的人,宫尧带着弟弟和几个弟子走进山洞更深处。

    清岳上仙对冯阿牛道:“是我等糊涂,先时坚决些,拿住宫家的小辈,也不至于困身此处。”

    “诸位,我们总算相识一场,同生共死过一回。各位的大意我们也见识过了,断不会去偷神箭。如今总该说了吧,到底你们和宫家是何恩怨啊?”

    冯阿牛道:“此事牵涉事广,恕我等暂时还不能说。”

    神箭不在手,又攻坚宫家名声,说不好宫琪瑞就会直接杀了佟家人。冯阿牛只好闭口不言。

    孟玉堂终于醒了过来,大声道:“除妖降魔,我辈不遗余力。”

    他腾的站起来,就要往外冲。冯阿牛一把抱住他,无奈笑道:“玉堂是个有福气之人,天雷竟也有人帮着接。”

    之前他身上盖满灰尘和石块,众人一时倒也忘了他身上所剩无几的布料。如今见他衣不蔽体,郁金仙子立刻低下头,目不斜视,同其他人讨了件衣服,递于孟玉堂道:“孟公子还是先穿上衣服吧,以免着凉。”

    凤飞阴阳怪气道:“着凉未必,倒是招风。”

    李傲霜笑道:“孟公子身形健硕,凤飞好福气。”

    李傲坤看了看不远处,玉如烟正在替凤鸣包扎手臂。他忍不住也打趣自己的姐姐道:“凤少主身形不遑多让,姐姐也好福气。”

    李傲霜回手给了自己弟弟一拳,一众仙人,连带着几个老仙也笑了起来,气氛立时比先前轻松了许多。

    孟玉堂这时总算恢复了神志,听了众人的话,弄个大红脸,立刻手忙脚乱的穿上了郁金仙子递过来的衣服,拉着冯阿牛来到一个角落,询问自己之前到底做了什么。冯阿牛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套,他半信半疑,回到人群中时,看着尤在嗤笑的那几个花仙,一时尴尬的用拳头直锤洞壁。

    宫崎木讷的走过来,站在玉如烟身后道:“玉姑娘……我……对不起……”

    玉如烟回头看着他道:“二公子除了听父亲,听哥哥的话,全无自己的想法吗?”

    玉如烟恼怒他们射杀了长右父子,更甚于他们此前围堵山洞,逼迫他们交出神箭。宫崎一时语塞,本是准备求玉如烟帮他去看看宫家受伤严重的那几个弟子,如今被玉如烟如此说白,立刻羞愧不已,转身就走。

    凤鸣道:“玉姑娘,去看看吧。”

    玉如烟笑道:“李姐姐在,凤少主怎么不唤我玉儿了?难道是怕李姐姐误会?不过,我觉得在齐白城时,你对我的称呼更好些。”

    凤鸣抬眸看向玉如烟,眼中隐隐有笑意。

    李傲霜道:“唤你什么?”

    玉如烟看向凤飞道:“母亲大人,对不对,小凤儿?”

    凤飞气道:“玉姐姐学的越发刁滑,我看谁还敢娶你。”

    冯阿牛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那几个花仙快要把玉堂又扒光了。”

    凤飞一跺脚,又跑开了。冯阿牛自然不放心玉如烟一个人去宫家人所在的地方,跟着她一同走向山洞深处。走到拐角之处,他一把拉过玉如烟,两个人躲到了石壁之后。

    只剩了两个人,李傲霜一时尴尬道:“凤少主的伤无碍吧?”

    “无碍,玉儿妙手回春,明日大概就可好了。”

    “你真的唤过她母亲大人?”

    凤鸣脸上惯常的没有表情,道:“莫听她胡言。”

    “此前你抓宫阑之时,可是知道……”

    再豪迈的性子,终究是个女儿家,李傲霜也说不下去了。宫、佟两家比试那一日,宫阑带着数人偷偷溜出去,找到了宿在莲雾台的李傲霜。本来想报复李傲霜戳破他和嘉兰好事的仇,没想到凤鸣突然出现,救了李傲霜,还将自己掳走。

    凤鸣会出现在附近,皆因他守在松果山附近时,看到了孟玉堂同玉如烟随着宫家人去了莲雾台,也知道当日发生的一切。后见宫阑带着数人赶往莲雾台,虽不知道他为了谁,终归是要去刁难别人,于是便暗中跟了过去。后来才知道,宫阑要为难的是与自己传出婚约的玄冰门千斤李傲霜。俩家老人早已表示了结好的心意,只等凤鸣游历归来后,便上门提亲。乍然相见,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凤鸣没说几句,就带着宫阑离开了。

    凤鸣道:“我并不知他要去刁难谁,只想抓了他做筹码……”

    “这么说,你并不想见到我?”

    “不是……”

    凤鸣一时语塞,以往母亲为他物色的人选都被他言辞拒绝了。只有谈及李傲霜,他没有明确表示过反对,更对她没有任何的不满。好奇是有,多想见她确也并没有,毕竟两人此前也只见过一面。

    李傲霜有几分娇羞追问道:“那是什么?”

    凤鸣万年不变的脸上有了神秘莫测的变化,道:“也有好奇……”

    石壁后的冯、玉二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凤鸣一挥手,一团火焰飞了过去。两个人立刻跑向宫家阵营。李傲霜娇羞的也走开了。

    天雷一过,风雨停歇,满天繁星闪耀。受伤的文虎率众妖大费周章,也没能打开半魄铃设下的结界。守了一日,文虎率众离开,只留狮吼山的数名大妖看守。

    冯阿牛众人在清晨之时突袭冲出了洞口。无奈狮吼山和妖神宫离得实在太近,这边刚有动静,那便文虎已经率众又赶了过来。众人无奈,又退回洞中。

    文虎在洞外叫嚣道:“只要留下那个小娘子,其他人尽可离去。”

    玉如烟走上前来,低声道:“几位花仙姐姐已教给了我莲雾台护身的法术,我又有幻空碟……”

    冯阿牛断然道:“不行。”

    苏娴道:“阿牛哥,为何不行?玉姐姐那碟儿的神通我们可是都见过。”

    孟玉堂体内的蛇灵果虽尽皆化为己用,神志确还是时好时坏,急道:“不行,不能让玉儿再涉险,我去……”

    冯阿牛笑着又将他按下,再未说什么,只说再等等时机。

    当夜,冯阿牛趁众人昏睡之际悄然出洞。他一身黑衣,身形如鬼魅,竟然未被妖兵发现,一路顺畅潜至妖神宫附近,猛然回头,看到黑暗中走出来三人。玉如烟最先意识到冯阿牛反常,遂假意睡去。他走后没多久,方克戟带着众人杀出重围,借着夜色,黑咕隆咚中给他们三人创造了离开的机会,而余下人又随着方克戟退回洞中。

    孟玉堂道:“怎么,装英雄又不带着我们几个?”

    冯阿牛苦笑道:“人多容易暴露。”

    “那是你太笨。”

    孟玉堂甩出几件刚刚打晕的小妖的衣物。几个人换上后,趁着巡逻换岗之际,混在妖兵之中,很顺利的就进入了妖神宫内。文虎正同一个小狐狸颠倒疯狂之际,冯阿牛的剑抵在了他身上。其他三个人都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同时转过了身去。

    文虎邪魅一笑,显出原型,出其不意,一爪挡开冯阿牛的剑。玉如烟立刻寻机抓住了那小狐狸,将她用被子包裹住后,捆绑在地。凤鸣和孟玉堂这才转过身来帮冯阿牛。

    玉如烟扔出柳无心做的法器,倾尽全力将洞门封死,一众妖怪被阻隔在门外。一时间烈火,霜雪,劲风,流水袭向文虎。文虎皮毛不惧神兵利器,更不惧水火。他展开虎翼,速度快到只能看到眼前不断浮现的白黑花纹,也只有玉如烟勉强跟得上他的速度,却又气力不足。一番缠斗,四人丝毫没占便宜,还各自受了伤。若非文虎被天雷所伤,四人此刻怕已束手就擒。门外玉如烟匆匆设下的阵法终究还是被破开了,立刻有数名妖怪涌入,活着的那几个山大王都到了。又是一番酣战,几个人疲于应战,浑身带伤,最终被俘。

    文虎道:“你坏了我的好事,就由你来代替她。”

    虎爪未至,玉如烟率先道:“我留下,放了他们。”

    文虎立刻恢复人形,笑道:“好。”

    妖兵立刻松开三人的捆魔索。三人又哪里肯离开,亮出兵器又要开打。孟玉堂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道:“公子,我会保护好玉姑娘,你们先离开。”

    孟玉堂立刻听出是雪羽的声音,他瞪大眼珠看向冯阿牛道:“我们先离开。”

    冯阿牛也听到了雪羽的声音,正自犹豫,被孟玉堂拽出门。文虎一声令下,所有妖兵让开一条路。玉如烟剑抵在胸口上,喊道:“放了山洞中之人。”

    文虎又道:“乌兄,去狮吼山,放了那群废物。”

    几个山大王山呼道:“恭喜大哥重获美人。”

    众妖退出。冯阿牛三人在乌金王的监视下,回到狮吼山。洞中仙人鱼贯而出,这一次不再犹豫,立刻离开。而冯阿牛三人又偷偷返了回来,方克戟也跟在身后。

    文虎令人将小狐狸抬走,遣走所有小妖。慢慢走近玉如烟,还未碰到她,立刻感受到无数芒刺入体般的巨痛。

    “你竟也学了这法术,……”

    文虎不管不顾向前扑,香软玉体搂入怀里,如痴如醉的深吻了许久,无限满足道:“嗯,好香。”

    “可有你的花仙子香?”

    文虎猛然推开怀中之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化了人形的雪羽。

    他结巴道:“雪羽,你……”

    “我并不怪你没有回去寻我,也不怪你另觅新欢,可否看在你我千年的情分,放了这位妹妹……”

    文虎望着玉如烟如花似玉的脸,实在是舍不得。可他同雪羽恩爱缠绵了千年,是她解除了他的封印,是她劝众妖拥他为王,也曾苦劝他不要同长右纠缠,不要放出朱厌,更助他逃离了密山。最主要的是,他没有绝对把握能打的过她。就算能打的过她,她来去如风,根本抓不住她。她想杀他,确是易如反掌。

    雪羽向前道:“只要你让我们走,我答应你,再不会来打扰你。”

    文虎半假半真道:“雪儿,你不打算留下来陪我吗?”

    雪羽俨然笑道:“若哪日你倦了,你知道去哪里能寻到我。”

    雪羽带着玉如烟走了出来。冯阿牛等人立刻现了身,好在是虚惊一场,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立刻坐上了羽舟,飞离常武山脉。冯阿牛猛然回身击出一掌,两掌相击之力使得羽舟更快的飞向前方。妖王阴鹜的目光越来越远。

    玉如烟愤然看着化作黑点的妖王道:“他怎会出现?”

    冯阿牛喃喃道:“他来的迟了两日,不然,不然,我们早该脱身了。”

    雪羽闻得此言,心知妖王是冯阿牛诱来对付文虎的。她没有留下一句话,如风般消散。

    孟玉堂还来不及唤雪羽回来,冯阿牛猛然喷出大口血,倒了下去。

    没有神箭在手,又身负重伤,几个人不敢贸然上松果山,寻到了水荷家。佟家兄妹依言没有回松裔山,也没有去松果山,早已在水荷家里等候多日。

    数日后的一个深夜,浑身伤痕的雪羽出现在孟玉堂面前。她面有戚容,香腮带泪道:“我早知我同孟公子并无缘分。这神箭送与你,希望你能睹物思人,时长想起我。”

    她本是想帮着文虎抵抗妖王,却不想文虎突然反戈,联合妖王将自己打伤。悲愤之余,她潜藏在常武山上,确几次无法对文虎下手。就在她决意离开之时,无意间发现了神箭的藏身之处。她便盗走了神箭,赠与孟玉堂。未等孟玉堂有所表示,雪羽巧笑着再度如风一般消散。

    几日后,几个人伤痊愈,准备上松果山。临行前,孟玉堂给了水荷一些盘缠和一个地址,让她去平都找她母亲,自会有人安排他们一家。水荷千恩万谢,一直送四人来至松果山脚下。

    松果山上此前身陷常武山脉的大部分仙人都在,他们知道冯阿牛等人没有拿到神箭,惧是在此等候,要替他们求情。宫家毕竟有所顾忌,不能将他们全部赶出去,还要好生款待。宫琪瑞被他们吵得不胜其烦,烦躁的在大殿上走来走去。直到看着凤鸣几人走了进来,他才坐到宝座上,手掌下意识的不断摩挲着宝座。宫夫人更是恨不能立刻拿下孟玉堂和玉如烟二人。

    令众仙意想不到的是凤鸣上前一步,奉上神箭,道:“宫前辈,神箭在此,请信守承诺。”

    “我儿在哪里?”

    佟木芝道:“谁知道你那几个阴险狡诈的儿女在哪里,赶快放了我父亲。”

    宫琪瑞一箭射向佟木芝,方克戟瞬间接下那一箭。几位上仙轮番上前游说,宫琪瑞见不到自己的儿女归来,如何肯放人。就在这时,宫家几兄弟狼狈的走了进来

    宫尧道:“父亲,儿等无能……”

    原来众人离开后,宫尧同众仙分开,又悄悄带着人回了妖神宫,想要找寻神箭。若不是妖王带着莿棘城中的大妖同文虎争斗,他们也不可能逃脱,不过也只逃出他们兄妹几人,其余人全部死于妖王之手。宫琪瑞看着完好而归的儿女,这才气顺了许多,命人将佟家人带上来。佟瑞麟和佟夫人一同走了出来,二人惧是衣衫齐整,身上脸上的伤都没了,好似还白胖了几分。显然宫琪瑞也不想群仙知道他扣留了佟家人做人质。

    神弓、神箭终于都回到了宫家,宫琪瑞内心无比激动,望向众仙道:“震天箭乃我宫家祖传宝物,不幸被妖物所盗,宫某当要感谢凤少主归还镇派之宝。此前宫、佟俩家比试之时,松裔山已将神弓输给我松果山,这事方克戟可以作证。如今神弓、神箭尽归我宫家,也算是物归原主,从此我宫、佟两家再无恩怨。”

    佟瑞麟冷哼一声,阶下囚又有何颜面多言。无论有没有神弓,松裔山早已不是松果山的对手。宫琪瑞虽行事怪癖偏颇,宫家人除妖降魔确从不含糊。也许神弓、神箭合体归强者所有,才是最好的结局。见几个儿女这一趟出生入死,深入妖域,似是都有精进,目光更加坚定自信,他心下大感安危。佟瑞麟带着几个儿女谢过众仙,就要离开。

    宫琪瑞原本是要将佟家赶出松裔山,如今有这许多仙人在,神弓、神箭又都归了宫家,若再要赶佟家人走,情理上如何也说不过去,怕是要被口水淹死,日后也难在仙界立足。

    “如今误会尽释,佟家自然可以继续留在松裔山。宫、佟两家本就同气连枝,希望能尽释前嫌,睦邻为好。我已命人去知会各派掌门,下月十五日重新加固密山封印。如今神箭、神弓尽归我宫家,镇守密山,不使妖兽逃出,祸害苍生,我宫家责无旁贷。”

    其他仙人也知道宫琪瑞的脾气,既然是误会一场,他又放了松裔山的人,并不想参与神箭、神弓的争夺。看着佟家人却也不好说出恭贺的话,只呐呐的站在一旁。

    凤鸣道:“宫掌门,既然真相大白,我这几个友人也皆非歹人。还望借神弓神箭一用,破开栖霞山的云雾阵,助我等找出荡尸虫和疫魔的幕后真凶。”

    数日相处下来,虽不知详情,众仙也大概猜出了来龙去脉,此刻也开始劝说宫琪瑞。宫琪瑞神弓神箭在手,千年夙愿成真,心情大好。除妖降魔宫家如何会退缩,他爽快答应借神器给凤鸣一用。

    佟瑞麟望了神弓、神箭最后一眼,对着冯阿牛道:“阿牛,老夫不知如何谢你,我的女儿,你也看不上眼,他日若有所求,老夫必全力相助。”

    冯阿牛道:“佟老儿,回去备好酒菜,待我回来后去寻你。”

    佟瑞麟大笑之后带着儿女离开。

    众仙一同来到了云雾大阵之外。几千年了,神弓神箭终于再度合体。宫琪瑞无比激动,搭弓在手,神弓、神箭铮然作响,竟似鸾凤和鸣之音。裹挟着万斤巨力的震天箭划破长空,射入入重重云雾。但闻轰隆巨响过后,云雾如帘幕般层层散开。天边瑞鸟翱翔,飞瀑落九天,霞光万道笼罩着一处山谷,隐世几百年的栖霞山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神箭飞回,宫琪瑞饱受一番恭维后,率众离开。

    有几位上仙主动提出要一同前往上清门,皆被冯阿牛拒绝了。此次不过是询问一二,并非要打斗,人多反而让人生了反感。众仙觉得颇有道理,临别前一再叮嘱几人,若它日平荡石虫,诛杀疫魔之时,一定要告知他们,必携众前来相助。

    曲鸿和清岳上仙带着莲雾台的众仙再次谢过冯阿牛几人。几个花仙子恋恋不舍的看了孟玉堂和凤鸣几眼,随着曲鸿和清岳上仙离开。

    李傲霜留到了最后。凤鸣确并没有开口要留她的意思,甚至连一个字都未对她说过。李傲霜虽有意一同前往,奈何女儿家的矜持,加上傲气的性子,让她终归没有主动开口,心里难免有点怨气。李傲坤多少觉得姐姐遇到凤鸣后太过儿女情长,智力下降,半强硬的将她带走。

    方克戟道:“善始善终,老夫随你们一同前往。”

    众人飞越峡谷,穿过一片花林,以为会是另一番瑰丽景象,放眼望去竟是一望无际的一片石林。

    一个女子娇媚柔弱的声音响起。

    “竟然有人费力要进来,睡一会儿吧。”

    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七个人迷迷蒙蒙的昏睡了过去。

    马上开始我最喜欢的三个梦篇章了,没有人留言夸夸我勤奋吗?

25)第一梦

    “何人如此狠心,竟将姑娘伤的这般重?”

    全身没有一处不痛,身体被抱了起来,被禁锢的地方像被锐利之物刺中一般,痛的她皱紧眉头,身体缩成了一团。

    “可是弄痛你了?”

    嘴巴被轻轻捏开,一粒清凉的药滑落嘴里。片刻后,身上的灼痛减轻了些。那宽厚胸膛传来的热度让她莫名的心安。好似回到了儿时,靠在父亲怀里撒娇、嬉闹、熟睡。脸上痒痒的,她搂住父亲的脖子,小鼻子、小脸在脖颈间蹭来蹭去。

    一声无奈的轻笑,伴随着呼吸的迟滞。

    摇啊摇,晃啊晃,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被放在了一个硬邦邦的床上,再度浑浑噩噩的睡去。

    “阿婆,你轻着点儿。”

    “臭小子,你是不是在偷看?”

    “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下手重了?”

    “她都疼的发出声音了,你还不轻着些?”

    “这么漂亮的丫头,怎么会有人这般狠心,将她打成这样?”

    “你看她换了衣服后睡得多香。”

    “阿牛,你可莫要趁这丫头昏睡着,就欺负人家。”

    “她如此貌美,实难做到,大不了等她醒了,我就娶了她。”

    “你个臭小子。”

    “别打,别打,阿婆,你就放心吧,我绝对老老实实的,你快回吧。”

    一双宽厚的大手帮着她翻了个身,身后垫了厚厚的被褥,靠在上面侧身躺着,身上似乎没那么酸痛了,只是嘴里总是苦苦的。那男子又开始在身旁碎碎的念着,声音熟悉又陌生,语调确极其温柔。

    “今日阳光甚好,出去晒晒太阳吧。”

    玉瑾被抱着坐在了轮椅上,推到了室外。微风拂面,淡淡花香扑鼻。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痒痒的。

    “睡了那么久,还不愿意醒来吗?你看外面多漂亮。”

    玉瑾努力的想睁开眼,确怎么都睁不开,身上虽不疼了,却还是没有力量。

    “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躺在杏花树下,生的又如花似玉的,不如就叫杏花吧?好像有点俗……不如叫,啊杏,怎么样?也不好听?阿花,哎,这个好,我叫阿牛,你叫阿花,嗯,好,妙!”

    玉瑾微微皱眉,这几个名字她都不喜欢,难听死了。

    “虽然你不用吃东西,可还是吃些好,免得太瘦,醒来时怪我虐待你。”

    也不知他喂了什么糊糊给玉谨吃,淡淡的,香香的,甜甜的。

    “这是我做的百合鲜花羹,好喝吗?你躺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等下就回来。”

    没有了碎碎念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也不知睡了多久,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眼角的泪未间断过。

    “怎么哭了?可是冷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丁阿婆实在太热情了,非让我吃了饭再走,回来的才迟了,你可是一个人呆着孤单了?”

    玉瑾又被抱了起来,放到一张很是舒服的软床上。

    “为了给你换这床舒服的被褥,我还去给县老爷做了场法事,挣钱不容易呀!”

    “怎么又皱眉了,我吵到你了?你好好睡,明日我一整日都陪着你。”

    一望无际的大海,无名艳丽的巨大花树下,一个白衣男子在舞剑,红衣女子逗弄着一条小青蛇。绯衣少妇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男娃娃。玉瑾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她飞身扑倒白衣男子怀里,哭喊着道:“父亲,父亲,你还活着对吗?烟儿好想你。”

    眼角的泪被一双大手拂去,男子温润的声音再度响起。

    “哎,又做噩梦了,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全身经脉惧爆,若不是遇到医术高明如我,怕是,怕是也能遇到其他好心人。”

    白衣男子道:“烟儿,看到你安然无恙,为父就放心了。你要时刻谨记,心怀善念,不要报仇,你的魔性就不会被唤起。”

    “父亲,烟儿不想听这些,烟儿只想你一直陪着我。”

    “爹爹对不起你,不能陪你了,希望我的小烟儿永远快乐下去。”

    “父亲,父亲,你不要走,姐姐,母亲,青儿,你们不要都抛下我。”

    蓦然回首,眼前景物大变,尸山血海里她抱着父亲,怒视面前的黑衣人道:“我要杀了你,杀光你们所有人,替我阖族报仇。”

    “阿花,我同你一样。我的亲人和族人也都不在了……只是,只是,罪魁祸首是我自己。余生,希望能找到办法救回他们。等你醒来了,如果你愿意,我陪着你去报仇。”

    一滴甘甜的液体落入口中,玉瑾又沉沉的睡去,眼角的泪浸湿了衣衫,微风吹来有些凉意。

    有人用力的摇晃她的身体,焦急喊道:“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孟太医来了多时了。”

    玉瑾睁开眼,窗外杏花飘飘落下,自己竟然在窗边睡着了。

    “小姐,你又做梦了,衣衫都哭湿了。我帮你换一件衣服吧。”

    玉瑾换好衣服后,穗儿带着孟太医走了进来。

    “刚刚听说你睡着,本不想打扰你清梦,只是穗儿姑娘太热心了,非要将你叫醒了。”

    “我有时也不知谁才是她的主子,时长胳膊肘向外拐。”

    “小姐又打趣我。”

    “最近怎么样?”

    玉谨凝眉道:“丞哥哥,我最近时长做同一个梦。”

    “哦,说来听听”

    “在梦里,我受了极重的伤,被丢在荒山之中,后被一个男子带回家中。他一直照料了我几个月,终日在我耳边碎碎念着。说来也奇怪,每每听到他碎碎念叨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无比安心和温暖。”

    “听来让人好生感动,许是你前世的记忆。”

    穗儿道:“孟太医又开玩笑了。小姐每每都是喊打喊杀,哭着醒来的,我家小姐这样的人,就算是前世也不该受那样的苦。”

    玉瑾若有所思道:“梦里还有梦,每每都能梦到一个白衣男子惨死在我怀里,我一遍遍的唤着他父亲,想要杀光面前所有人。”

    “看来谨儿前世经历坎坷,才换了今生一番顺遂。”

    孟太医显然并未将玉谨的梦放在心上,玉谨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孟太医,你可是号称京城第一神医,若是连我家小姐的病都治不好,还有谁肯信你的。”

    “瑾儿先天不足,这一路舟车劳顿,受惊后又受了风寒,是要好好休养一番。我再开些安神的药给她。”

    “这安神药日日喝,我看着都苦,孟太医,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若有别的好办法,我还会不给瑾儿吗?你这不知足的小丫头。”

    “若是皇宫里……”

    玉瑾急忙道:“穗儿,不许胡说。”

    “哦,奴婢知错。小姐,孟太医虽等的久,另外一个人可也等了许久呢。”

    “殿下几日后就要出征了,应该是来道别的。”

    “怎会好端端的要出征?”

    孟昱丞沉思片刻道:“皇家的事不好说,兴许是件好事。你快去吧,我就不去拜见殿下了。看过老太太后我就回去了,驸马还等着我下棋呢。”

    玉瑾来到前厅,玉石正恭敬的陪二皇子喝茶聊天。见玉瑾走过来,二皇子立刻迎了上去。但见他正应了那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这样的二殿下和自己女儿站在一起,当真的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玉石内心无比欢喜,又充满不安。虽说不应让二人单独相处,可殿下即将要出征,还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他总不能太过不近人情,遂寻了个理由,退了出去。

    玉瑾道:“让殿下等了许久,玉瑾深感不安。”

    “若不是我的马惊到了你,你也不会缠绵病榻这么久。”

    “听闻殿下要出征了?”

    “三日后便走。”

    玉瑾双目顾盼生辉,笑道:“竟然这样急,玉瑾不能为殿下送行,必会日日焚香祷告,盼大将军早日凯旋而归。”

    “若是打了败仗,你可会笑我?”

    “难得还有取笑殿下的机会,玉瑾可能要笑上许久。”

    “能博你一笑,那我便让他们一让又何妨?”

    “听起来殿下已经要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了。”

    凤烨浅浅的笑着,笑中有几份羞涩,鼓起三分勇气道:“我同母妃已经说过了……”

    玉瑾含星的双眸望着他。他一时失神,顿了顿,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初见她时,她随着父亲举家入京。女儿家不坐马车,一身男子装扮,骑在马上,满眼喜悦兴奋的望着周遭新奇的景物。后来自己的马惊着了她的马,她从马上跌落下来。他跃下马,将她扶起来时,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起初,她不住的安慰他,说自己并无大碍,只是摔得屁股有些疼。后来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一个男子抓着,瞬间羞红了脸,急忙抽回了手。可转念一想,自己一身男子装扮,且不可太过扭捏,立刻又故作镇定,坚持着自己一瘸一拐的走向马车。她前前后后每一个神情的变化都刻在了凤烨的脑海上,每每想起,嘴角都不尽然的上扬。

    侍卫喊道:“殿下,疯了的马儿已经控制住了,没有人受伤。”

    她正要蹬上马车,听到那一声“殿下”后,又掉了下来,屁股又砸在地上,又痛,又囧,又羞。凤烨无声笑了起来。身后所有护卫大惊,第一次见到主子笑,竟然还是对着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子。

    玉石听了女的话,就要下轿去拜见凤烨。已有一名护卫来到轿前,低语道:“殿下便装出行,不宜声张。殿下吩咐玉大人勿要多礼,玉小姐受惊落马应立刻去诊治,切莫落下病来。”

    玉石依旧是下了轿,而凤烨已经带着护卫离开了。

    几日后,凤烨去看望她,她带着伤在花园里同穗儿玩耍,娇俏烂漫,灿若星河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穗儿被她戏弄的恼了,她便又去哄她,丝毫没有小姐的架子。可看到自己后,立刻收起玩笑,落落大方的走过来,如同这京城里所有的闺阁小姐一般,礼数上挑不出任何错处。他的身份成了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从那一刻起,他便打定主意,只想慢慢的等在她身边,让她真心的接受自己,而不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这一次因是要长久的离别,今日竟有些乱了分寸。

    二皇子凤烨深得皇帝宠爱,若非戚淑妃身份低微,他又不是皇长子,这太子之争也不会持续这么久。因着他几次登门,风言风语早已传入宫中,戚淑妃是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的。若要平步青云的坐上宝座,他的妃子就不能只是个五品小官家的小姐。无奈一向谦恭温和的凤烨这次起了犟脾气,非玉瑾不娶。戚淑妃做出让步,答应让玉谨屈居侧室,他也坚决不同意。为了玉瑾,他主动请缨做征西大将军。为的是父皇那句承诺,大胜归来,无有不应。既然下了决心,也不在这一时半刻。若此时传开了,留她一个人在京城,该有多大的压力!还是等他大胜归来,再荣光的将她娶进王府。

    凤烨含笑道:“我同母妃说过,父皇赐了她一粒番邦进攻的灵药,最能安神养元。我让她赐予你,或许对你病情有帮助。”

    “殿下这样会折煞玉瑾,我家同孟家是世交,丞哥哥经常来看我,如今我已经大好,殿下不必挂心。”

    凤烨眼中好似有火焰在跳动,无比温柔道:“好,都依你,等着我凯旋归来。”

    凤烨走后,玉石走了出来,原来他一直也没走远,就在隔壁房间,两人的对话他也都听到了。玉夫人也跟了过来。

    玉石道:“谨儿,万事顺其自然,莫强求,莫奢望。”

    “殿下人中龙凤,得殿下垂怜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女儿心里明白。”

    玉夫人冷哼道:“这天下好似只你们父女人品高洁,我们都是俗不可耐。放着个皇子你不嫁,你还要嫁给谁?你若不喜欢二皇子,那个卓将军对你……””

    “二娘见谅,玉瑾有些乏了,先行告退。”

    “一说你就跑,白养了你十几年。嫁不嫁进去还未可知,就已经端起了架子。不要王妃没做成,惹来满门祸患。”

    玉石无奈的摇着头离开,懒得同泼妇费唇舌。

    孟昱丞回到府中,急急去了后花园。驸马姜熠坐在亭子里,苏雅坐在对面,两个人聊得正欢。见孟昱丞回来了,苏雅慌忙站起来,道:“表哥,驸马可等了你许久了。”

    “一点事耽搁了,以为你早走了。”

    “如今我是个闲散驸马,不等你,还能去哪儿?”

    “那也是公主担心你安危,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会舍得让新婚夫婿去打仗?”

    “好啦,好啦,这些话反反复复的听,听到我反胃,待会儿开些药给我。”

    孟昱丞看了一眼苏雅,她才恍然大悟般匆忙施礼离开。两个人摆开棋局。

    “你去哪儿了?”

    “玉世伯那里。”

    “可是礼部那个新郎中?”

    “你如今闲的连这些小事也关心了?”

    “我也是听凤萧说的,凤烨那个呆子终于开了窍,看上了人家的女儿。”

    孟昱丞愣了一下道:“女儿家清白何其重要,你可莫要到处宣扬,害了玉瑾。”

    见孟昱丞紧张的神情,姜熠来兴致了,靠近道:“那玉家二小姐生的如何?”

    孟昱丞嗔道:“你这般打听规格小姐容貌,就不怕公主生气?”

    “我见你走的那样勤,想来这玉二小姐定是个美人儿!”

    孟昱丞手中棋子砸在了姜熠脸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姜熠接住棋子,笑道:“还恼了。”

    不多时,苏雅端着茶水和果品又走了过来。

    “你们一定饿了,我做了一些小点心,请驸马和表哥品尝一下。”

    “弟妹不必如此客气,这里没有驸马这个人,自在些说话。”

    孟昱丞望了她两眼,淡淡道:“这些事,叫下人做就好了,你还是回屋休息吧,小心着凉。”

    姜熠道:“啧啧,天下女子若能嫁给孟兄,那必是几世修来的服气。”

    “下你的棋,输了不要赖账。”

    姜熠急忙看向棋盘,道:“竟敢赢驸马爷,你的头是不想要了吧?”

    苏雅笑道:“看到两位哥哥如此,真是让人开心,好像病都去了大半。”

    孟昱丞没有再去看她,对着门外仆人道:“送表小姐回房休息。”

    苏雅有些尴尬,不情不愿的同仆人离开了。

    “我怎么觉得你对苏小姐不是很上心呢?”

    “婚姻大事……”

    “得得得,又来了。人家女儿家都不避嫌,不远万里的过来,住到你府上了,你还不愿意。我看苏小姐挺好,简简单单的。”

    孟昱丞嗔道:“你喜欢,不如我同你换?”

    孟昱丞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对方是姜熠,他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姜熠别有深意的看了看他道:“公主倒是极其愿意,你可愿意?”

    “你今日可是疯了,胡言乱语的,当真应该给你开些药了。”

    “又急了,你今日不对,我想想,从玉府回来就不大看得上苏小姐了,你肯定是看上那玉二小姐了,是也不是?”

    “天色也不早了,公主一定很担心你,就不留你用晚膳了。”

    “哪日我定要见见这玉二小姐。”

    “莫说我没有劝过你,如今你是有家室的人,当朝驸马,不要仗着有老国公给你撑腰,就胡作非为。”

    “哎,今日嘴巴竟也这般的毒。”

    孟昱丞起身就将姜熠给赶了出去。

    驸马走后,下人来报,说表小姐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哭,不吃不喝。他叹了口气,起身去了苏雅的房间。

    “可是病了?”

    “表哥恼我也是对的,女儿家本不该抛头露面,我也只是,只是看驸马等了那么久,怕太过失礼。”

    孟昱丞思虑再三,觉得还是要一次性说清楚的好。他屏退下人,道:“苏苏,莫说你我有婚约在身,即便没有,你也不该几次三番同男子独处那么久。驸马为人磊落,不拘小节。若换了其他男子,风言风语传出去,不仅你的名节受损,你的弟妹也会受连累。”

    苏雅哭的梨花带雨道:“表哥为何说如此重的话,丫鬟仆人们都在一旁,我也未有半分逾矩。”

    见她哭的这般,孟昱丞便毫无办法了,嘴边的话也憋了回去。他叹了口气道:“你好生歇息吧。”

    凤萧公主同驸马爷一身红装,骑着骏马奔驰在街道上,一连串的欢声笑语飘过,永远是京城最靓丽的风景。然而二人今日格外低调,穿着朴素,身后也只跟了一小队随从。行至近郊时,当他的马超过一两马车时,不知何故突然跃起。马车的马受了惊,开始狂奔,丫鬟婆子们尖叫连连,几个护卫也没能拦住马车。姜熠见状,纵马狂奔,很快的追上了那辆马车。两匹马并驾齐驱之时,他一跃跳上了马车,将车上的人扯出来,抱入怀中,又纵身跳回自己的马上,一路狂奔回到公主身旁。

    哭的泪痕交错的穗儿看到小姐安然无恙后,停止了哭泣,道:“小姐,吓死穗儿了,还好你没事。”

    “多亏,多亏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这位公子就在自己身后,半拥着自己。玉瑾连回头都不合适,一时窘迫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公主看了看两家的下人护卫都在,小声道:“熠哥哥,我还在这呢,还不放手。”

    姜熠这才慌忙跳下马,有侍卫立刻又牵来一匹马。他跳上马后,赔礼道:“在下的马惊了小姐的车架,深感内疚。如今那马车已散了架,不如小姐就骑我的马,我们送你一程。”

    听到姜熠的声音后,玉瑾猛然回头望向他,只这一眼,在二人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玉瑾猛然转过头,看向身侧的公主,立刻下马跪拜于地。

    “民女玉瑾见过公主、驸马,刚才玉谨失礼,还请恕罪。”

    丫鬟、婆子、护卫随着自家小姐跪了一地。

    凤萧公主道:“免礼。这位姐姐好聪慧,怎么一下就识破了我们的身份?”

    “纵马驰骋,潇洒恣意,这般风度,除了凤萧公主,还能有谁?”

    “这马屁拍的也是舒服,姐姐快起来。”

    凤萧示意下人将玉瑾扶到马上。玉瑾尚未坐稳,一支箭略过她的脸庞射向公主。凤萧不惊不慌偏头躲过,手中长鞭飞扬,卷走接踵而来的数支箭。于此同时,数名蒙面刺客从林中冲了出来。姜熠立刻下令一半护卫随着他迎敌,一半护卫护着公主和玉家人离开。

    双方交手不多时,那批刺客在看清姜熠容貌后,突然生了退意,只应付了几下,全部落荒而逃。姜熠带着护卫随后赶到之时,公主同玉瑾已经进了静宁寺。

    “没想到姐姐不但会骑马,还骑得这样好。”

    “自幼背着家父跟哥哥学骑马,不知挨了多少次打。”

    “怎么今日确乖乖的坐了马车?”

    “前些日子从马上跌落下来,被父亲勒令半年内不准骑马。只是没想到,坐马车也会出事,看来今年和马相冲。”

    “哈哈哈,这也不难,父皇赐了我一匹骆驼,我将它送给姐姐如何?”

    凤萧看到了走进来的姜熠,他打了一架后,人好像比之前精神了些。玉谨见他身上没有伤,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刺客都打跑了?”

    “跑了,一个活口没抓到。”

    “这群刺客如此猖狂,竟敢当街行刺本公主。”

    姜熠笑道:“这些人可不是冲着公主的。”

    “不是我?难道是普通的强盗吗?”

    “马儿一定是感受到了危险,才会突然跃起。那几名刺客在看清我面容后,竟然就逃了,显然是识得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我看了一下,他们用的弓箭不是寻常弓箭。”

    凤萧只扫了一眼,已经知道是宫里的东西了,却还是没太明白姜熠的意思。

    玉瑾跪下道:“原来是我连累了公主和驸马,玉瑾罪该万死。”

    “姐姐,你莫要动不动就下跪。姐姐生的像仙子一样,我都想给你拜一个了。”

    姜熠嗔怪道:“又说小孩子话了,除了上面那位,哪个敢受你一拜。”

    “凤潇公主活泼可爱,玉瑾若有这样的妹妹,怕是也要捧在手心上。”

    “那我们义结金兰如何?”

    姜熠哭笑不得,胡乱揉搓着她的小脑袋。凤萧凝思苦想片刻道:“玉瑾?玉瑾?哦,你就是二哥哥朝思暮想的那个姐姐?”

    玉瑾的脸瞬间变得滚烫。

    “哥哥今日出征,难不成玉姐姐是为我哥哥来上香的?”

    玉瑾以扇遮面,大为尴尬。底下丫鬟婆子们都吃吃笑了起来。

    凤萧公主哈哈大笑道:“我那二哥哥冰块一枚,眼光确着实不错,玉姐姐,我都等不及你嫁进我凤家了。”

    姜熠偷看了一眼玉谨,道:“那也要有命才能嫁进王府。”

    凤萧恍然大悟。

    “哼,一定是那老妖婆趁二哥哥不在起妖风。我恨不能一剑砍了她。”

    “时辰不早了,快去上香吧。用过斋饭,也该回了。”

    上香时,玉谨难免又被公主打趣了一番。用过斋饭后,公主和驸马护送玉瑾回府。驸马和公主百姓是认得的,如今又多了一个玉谨,三个如画中仙人般的人物串行于闹市,引起不小的骚动。

    有家丁提前回去告知玉石,说公主和驸马护即将护送玉瑾回府。玉石一家早恭恭敬敬的跪在门前,等着公主和驸马。玉石心中不免感叹,女儿的劫难怕是来的比预想的早了。他立刻吩咐人加强了府中的守卫,玉谨也不用他提醒,闭门不出,谁都不见。

    就在当晚,玉府失火。所幸并未酿成大患,只几间屋子坍塌了。

26)御赐毒酒

    几日后,玉瑾收到了公主的请帖,邀请她参加赏花宴。驸马还特意派了一支护卫队来玉府接玉瑾。因记着玉谨说同马相冲,公主特意让人将那匹御赐的骆驼牵了去。玉家二小姐就要嫁到王府的传言一时间甚嚣尘上。

    玉谨哪里敢坐公主的骆驼,规矩的坐在马车里。亦不知是不是真的同马相冲,半路上马儿又发了疯,当先跑了出去。所幸驸马派去的人都是训练有素,很快控制了混乱局面。安全将玉谨送入了公主府。

    世人都知道凤萧公主洒脱如男儿,哪里懂什么赏花,无非是年纪轻,爱热闹,无聊时找些乐子来。参加当日赏花宴的都是京城里的千金贵妇,玉瑾和苏雅同众人都不熟稔,安静的坐在角落里。

    苏雅道:“玉姐姐,没想到今日能看到你。若知道你大好了,我该早早去探望你的。”

    “不怪妹妹,我终日倦倦的,一味贪睡,妹妹入京这么久,竟一直未去看你。我叫丞哥哥送你过来小住几日,他才告诉我,你身子也不大好。”

    “我已无碍,倒是姐姐要好好养着。”

    “我本不愿出门的,前几日得公主和驸马相救,才捡回一条命来,今日少不得要亲自登门道谢。”

    “姐姐,你看他们的衣服头饰真好看。”

    “是很特别。”

    “特别什么?一个个打扮的跟花蝴蝶似的,恨不能把妆奁盒都扣在头上。”

    玉瑾笑道:“谁惹了公主不高兴?”

    “一个个的只会装腔作势,趋炎附势,无聊透了。”凤萧看向苏雅道:“我问你,为何孟太医今日不来?”

    苏雅诧异,今日来的都是女眷,孟昱丞自然不会来,何况请贴上也没写着他名字啊。

    “丞哥哥今日当值,怕是来不了。”

    “你撒谎,我查过了,今日他沐休。”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

    玉瑾道:“听闻孟太医同驸马交好,想来他也是想来的。只是今日都是女眷,驸马也未露面,孟太医更是多有不便。”

    凤萧看着苏雅道:“他真的想来的吗?”

    “丞哥哥最喜欢同驸马下棋,应该是愿意来的。”

    就在这时,宫中来人了,戚淑妃赐给了公主几道糕点,并赐了玉瑾同苏雅每人一杯美酒。苏雅不过小小官宦家女儿,何德何能得淑妃娘娘垂爱,她既惊且喜的接过酒杯。玉瑾也接了酒杯,恭谨道:“谢淑妃娘娘恩典,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玉瑾独爱美酒,不若妹妹的酒也让给姐姐吧。”

    太监道:“大胆,淑妃娘娘赐的酒,岂是可以随意让来让去的。”

    一群美妇窃窃私语,聪明的早已经猜出娘娘用意,却不知那一身寒酸的苏家丫头为何受了牵连。

    太监阴狠的看着二人,催促他二人快些饮下赐酒。玉瑾端着酒杯好似有千斤重,万千思虑飘过,若是一死能换回一家人的安乐,确乎也值得。正当她将酒杯送至唇边时,黑压压一群鸟惊恐的飞奔而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有,皆是公主府豢养的观赏鸟兽,其中还有几只开了萍的孔雀。原来不知是谁把公主养的猎犬放了出来,几条调皮的畜生追着鸟儿门四处跑。美妇们见到猎犬开始惊叫闪躲,玉瑾和苏雅被人群推搡着摔倒在地。最惨的就是那太监,被猎犬咬着衣袖在地上拖行了很远,才被人救下。

    驸马大笑着走过来,将太监扶起来道:“几个不长眼的畜生,竟敢冲撞李公公,来人,把这几个畜生抓起来杀了。李公公,您没事吧?”

    “驸马体恤,奴才没事。”

    “巧了,刚好孟太医在府上陪我下棋,让他给您好好瞧瞧。”

    太监看了看地上碎裂的酒杯,一跺脚,拂袖而去。凤萧扶起玉瑾,有下人将苏雅也扶了起来。从驸马现身起,苏雅的目光就未曾离开过他。姜熠对着凤萧道:“凤儿,今日大家也没了兴致,不如早早散了吧。”

    听到孟昱丞在公主府,凤萧的魂儿早都没了,点了点头,拉着玉瑾就跑了。姜熠无奈,亲自去赔礼道歉,安抚了千金美妇们一番,并命人送女客们离开。他回到后院时,孟昱丞正在给玉谨涂药。

    凤萧道:“孟太医,你来都来了,为何躲在熠哥哥这里,你可是在躲着本公主?”

    “下官没有躲着公主。只是没有接到公主的请帖,怕贸然造访,惹怒了公主。适才偶遇驸马,便想着下几盘棋,顺便将苏雅接走。”

    “那下次本公主下请帖,你可一定要来啊。”

    “多谢公主美意。”

    孟昱丞看也不敢看公主一眼,抓着苏雅的手臂,假装查看伤势。凤萧有些吃醋,噘嘴道:“你们还没成婚呢,便住在了一起,成何体统?”

    苏雅立刻道:“公主误会了,我只是借住在孟府。入秋后,我父亲就要进京了。”

    冯潇公主不依不饶。苏雅也不是吃亏的人,弱弱的反驳着,孟昱丞全当听不见。

    姜熠走出门,玉瑾跟着走到门口,门大开着,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

    玉谨轻声道:“多谢驸马多次搭救之恩,驸马和公主的恩情,玉瑾今生怕是还不清了。”

    “怕是上面那位不会就此罢手,姑娘有何打算?”

    “我不想父亲为我辞官还乡,兄妹们前程受阻。若我落发为尼,可能消了那位的恨意?”

    “斩草需除根,她不会留你到二皇子回来。我亦不能帮你太多了。二皇子虽打了几场胜仗,确不幸受了伤,伤口没及时处理,又染了风寒。如今三军无主,皇上命我率军去支援。几日后,我也要走了。今日我同玉大人见过面,姑娘恕我僭越,我替你做了个决定。”

    那边的三个人安静下来,凤萧道:“熠哥哥,你和玉姐姐在商量什么?”

    “凤儿,我替你做了个决定,你莫要怪我。”

    “你替我做了什么决定?”

    “我就要上战场了,我怕凤儿一个人无聊,同玉大人说,你与玉小姐相见恨晚,求他准许玉小姐到公主府小住几日,教你琴棋书画女红,你可愿意?”

    凤萧大喜道:“太好了。你就安心上战场吧,我一定乖乖呆在府里。”

    “玉小姐受了伤,不好来会折腾,今日你就在这里安歇。我已派人通知了玉大人,穗儿姑娘也已经回府去取玉小姐的东西了。”

    孟昱丞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姜熠一番用意。

    “公主,驸马,时辰已晚,下官就此告退。”

    送走孟昱丞,玉瑾被人带去了客房,只剩下了驸马和公主。

    凤萧道:“熠哥哥,二哥哥受了伤,你不会也有事吧?”

    “还知道担心我,看来平日没白疼你。”

    “你留下玉姐姐,也是担心她吧?”

    “前几日又是刺杀,又是放火。当街没成事,立刻又当众赐毒酒,她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杀心了。玉小姐很危险,你愿意帮她吗?”

    “今日宫里送来的是毒酒?难怪你故意放了猎犬出来。”

    “若不是我回来的及时,玉姑娘和苏姑娘两条人命就没了。”

    “这个毒妇,就是见不得别人恩爱美好。”

    “凤儿,我没同你商量,就留下了玉小姐,你不会怪我吧?”

    “凤儿什么时候怪过你?我同玉姐姐甚为投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虽然厌恶那位,可是二哥哥对我也是极好的,保护她的心上人,我责无旁贷。”

    “若你出了什么事,我定会后悔终生。你希望熠哥哥一辈子活在痛苦悔恨中吗?”

    “当然不愿意。”

    “那我走后,你能不能老老实实呆在公主府,不要四处惹是生非?你要知道,你也是那位的眼中钉。”

    “哦。”

    “还有,你若不想孟太医九族获罪,最好收敛些。”

    “熠哥哥,我……你都知道了?”

    “长只眼睛的也都看到了,你这性子好是好,也是容易惹祸。你可知为何苏雅也得了一杯毒酒?”

    “为何?”

    “听闻戚淑妃对孟太医极为信重,时长召见,每每都摒弃下人……”

    “不要脸的妖婆,我这就去找父皇,让他砍了那个贱人。”

    “皇上若肯听你的,你母妃也不会不白死去。”

    “那,丞哥哥不是很危险?”

    “是孟太医,不是丞哥哥。昱丞不是糊涂人,他自有分寸,你不要乱操心,反而做错事。”

    凤萧含泪道:“熠哥哥,这世上除了父皇,也只有你对我最好。”

    “又说这些傻话。熠哥哥没求过你,只求你这一次乖乖听话。我借你遇刺为由,恳请皇上对公主府加派了人手。我走后,我父亲会调国公府的一些高手暗中保护你和玉小姐。玉小姐聪慧无比,若遇危险,你一定要听她的。”

    “哦,我还以为熠哥哥是担心我,原来都是为了玉姐姐。上次你见了她就跟失了魂一样,你从未对我这样紧张过?”

    “你个没良心的丫头,从小到大你闯出的祸,哪一件不是我替你但的?”

    “那你心里突然有了别人,我还是不习惯。”

    姜熠揉了揉她的头道:“你何时才能长大呀?”

    “哼,玉姐姐是我二哥哥的,你休想打歪主意。”

    长这么大,姜熠第一次艳羡别人。凤烨含金带玉的来到人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老天对他已经无限眷顾了,还要将那样的玉谨送到他面前。想到玉谨,姜熠心口又是一阵锥心的痛,他索性倒到了床上。

    “满朝文武那么多人,为何是你上战场?”

    “这一点,那人倒是想的明白,她把满朝文武和后宫的人都得罪光了,也只有派我去,她的宝贝儿子才不会有事。。”

    “熠哥哥,今晚你要住这里吗?”

    “你想玉谨知道咱们没有圆房?”

    “不想,那,那你住了我的床,我住哪里?”

    “你也住这里。昨日父亲还催我快快生个孙儿给他。不若我们今夜就圆房吧,你的心也定在我这里,不要再去招惹是非了。”

    凤萧吓得大叫了一声,不知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将姜熠拖着扔到了地上。

    玉瑾在公主府安稳的住了下来,虽然同在公主府,在驸马离开前的十几日里,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回避着对方,再未见过面。

    十几日后,驸马姜熠率大军离京。凤萧公主也不过消停了几日,又开始时长的邀请贵妇小姐来公主府饮宴。玉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极少出门。若不是穗儿进进出出,公主府的人都快忘记了府上还有位贵客,一位即将嫁给皇子,将来有望成为皇后的贵客。

    公主忍耐了半月,便以自己或玉谨身体各种不适为借口,派人去请孟太医。每次孟太医登门,玉瑾都事先安排好,房间里外必定是丫鬟、婆子一大堆,绝不使公主和孟太医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公主虽气恼,倒也知道她是好心。

    炎炎夏夜,公主怕热,屋子里摆满了冰。凤萧喝了一碗蜜沙冰,才算恢复了些神气。

    “这普普通通的东西,怎么被你做的这样好喝?”

    “公主是爱屋及乌。”

    凤萧趴在玉瑾背上,撒娇道:“玉姐姐,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都几个月没出过门了,你闻闻,本公主是不是馊了?”

    “我闻闻,好像是有些酸味了。快去给公主备水沐浴,水要凉一些。”

    “这么久了也没动静,你说她是不是怕了?”

    “上次你邀大家来听曲儿,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的?”

    “那一日府中的家丁里多了几张生面孔。”

    “啊,我怎么不知道?”

    “公主府的护卫,加上驸马从国公府调来的高手人数我记得,容貌也记得。发现生面孔后,我便让人暗中留意,一有异常就将他们拿下了。”

    “你怎么知道熠哥哥调了高手过来?”

    “驸马愿意帮我,应是丞哥哥求了他。只是这样一来,也让公主入了险境,驸马心思缜密,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走了。”

    “那后来呢?”

    “在那几个人身上搜到到了毒药,只是那几个人都自杀了,没能问出什么。”

    “即便不自杀,谁人还敢攀咬她。为了杀你,她不惜要将所有宾客都毒杀,好毒的妇人。”

    “时辰也不早了,公主还不回房安歇?”

    “我不,我还要跟你一床睡。”

    “哎,我也大不了你许多,竟成了你奶妈子,还要哄着你入睡。”

    “我这也是为了保护姐姐,若有歹人闯进来,我冲上去,姐姐就可以趁机逃跑呀。”

    “若让人知道嚣张跋扈的公主赖在别人床上不肯走,怕不会有人笑掉大牙。”

    凤萧头拱着玉谨,蹭来蹭去的撒娇。

    “玉姐姐,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凤儿,你若是再说我有你奶妈的味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就是有呀。”

    玉谨追着凤萧打。正笑闹着,外面忽然传来打斗的声音,丫鬟慌慌张来报。

    “公主,有,有刺客,好多,好多,好多。”

    “慌什么慌,好好说话。”

    玉瑾道:“快带公主去密室。”

    “本公主才不要逃,我要上阵杀敌。”

    穗儿道:“公主,你就听我家小姐的吧。我们知道您武功高强,可打外边那些腌臜之人,岂不脏了你的手?”

    “我好久没打架了,正好练练手。”,

    “凤儿,你可是答应了驸马,什么都听我的。你若不听话,以后回去自己睡。”

    凤萧瞬间蔫了。玉瑾屏退了所有下人。两个身材廋高的男子走进来,穗儿将公主和玉谨的一套常服递给他们去里屋换上。玉瑾和公主则换上了护卫的衣服。一众护卫和仆人护送着带风帽的假公主和假玉谨去密室。真的公主和玉瑾同穗儿跟在后面,渐行渐慢,在路过一处光线黑暗的地方,三个人悄悄躲进了山石后面。

    公主府里火光冲天,三个人躲在山石后,玉瑾死死的抓住还想要上阵杀敌的凤萧的手。不多时,密室方向跑过来两个人影,经由假山去了前院。很快那两个人带来了一对人马,直接奔向密室,不多时密室那便也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很快,公主府有刺客的消息就传到了皇上耳里,御林军立刻来公主府救援。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打斗声音越来越小,凤萧腾的站了起来,几个腾跃,没了踪影。玉瑾和穗儿也朝着公主消失的方向跑去,不其然斜刺里冒出一个持剑的黑衣人。穗儿一把将玉谨拦在身后。

    “我是礼部郎中的女儿,你敢杀我?”

    来人嘿嘿一笑举刀就砍,刀未至已人头落地。穗儿吓得大叫了一声,转头扑进了玉谨怀里。

    “多谢卓将军。”

    “还好我来的及时,玉小姐没事吧?”

    “没事,公主跑了出去,卓将军快去看看。”

    “无妨,前边的贼寇基本被扫清,我带玉小姐过去。”

    看着几个负隅顽抗的刺客,公主骑在马上大声道:“卓将军,这几个小毛贼就交给本公主吧,不然我就追究你救驾来迟之罪。”

    卓将军头疼,公主行事一向别具一格,他不敢阻拦,只得吩咐左右人小心看着。公主驱马狂奔,挥鞭在手,几个起落将那几个蟊贼打翻在地,纵马在他们身上踩过来,又踩过去。踩得他们哀嚎声越来越小,才停了下来,道:“说,可有内应?谁指示你们来的?”

    地上血肉模糊的几位和被抓住的刺客没一个人说话。

    公主又看了看自己的家丁们道:“是谁将他们放进来的?若现在承认,本公主就绕你们不死。若被我揪出来,可莫怪本公主不念旧情,株连九族。”

    家丁们各个战战兢兢没人出来。公主等了许久,没了耐性,一鞭子将从密室里跑出去通风报信的人卷了出来。

    “你可还有同伙,说出来饶你不死。”

    另外一个家丁吓得自动走了出来,匍匐前行,痛哭流涕。

    “公主,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我若不帮他们,他们就要杀了我家中的老父、老母。”

    穗儿道:“张贵,你还敢欺瞒公主,你不是个孤儿吗?哪里来的父母。”

    凤萧回头看了看玉瑾,哈哈哈大笑道:“玉姐姐身边之人也这般不同凡响。”

    凤萧又道:“将你的同伙说出来,本公主饶你老父、老母不死。”

    张贵不说话,被凤萧用鞭子扯出来的李福道:“公主,我知道,我知道,有个人给了张贵一笔钱,他在外面买了宅子,还买了个唱曲儿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漂亮吗?”

    李福有些艳羡道:“漂亮。只是照公主差远了。”

    凤萧挥手又是一鞭子。

    “竟敢拿唱曲儿的同本公主比,张贵无父无母,你也没有吗?”

    穗儿道:“启禀公主,李福可称得上儿孙满堂,上个月他小妾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

    “哦,为何不早说,好叫本公主给你的翎儿打一对金镯子。”

    李福普通跪到地上,道:“公主,是奴才不好,鬼迷心窍。我虽然收了张贵的钱,我确实不知道幕后是谁。他们只说是,是,打劫一些珠宝,我哪儿知道他们要杀工会阻碍。不过我知道,最近刘大郎同张贵走的很近。”

    这样一拖二,二拖三,一下子牵连出七八个人,都被卓将军带走了。公主也奉命入宫面圣。

    “父皇,你没看到凤儿刚刚多威风,那几个刺客被我打的亲娘都认不出了。”

    “驸马一走,你倒是乖,甚少出门惹事。可朕怎么听说,招来这些刺客的,是住在公主府的那个……”

    “玉瑾,礼部郎中玉石的千金,儿臣同她一见如故。父皇不觉得儿臣这几个月颇有长进吗?”

    皇上想了想道:“是有些不一样了,有那么点书香之气了。”

    “玉姐姐若是男子,定能考个状元,儿臣每日只消听她说话,都觉得胜读十年书。”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父皇是对二哥哥的眼光有怀疑吗?”

    “难道她是……”

    “对,就是二哥哥骑马撞了的那位小姐。”

    “原来如此。不过,不论她多么好,也没有朕的掌上明珠重要。你若不忍赶她走,明日起你入宫住上一段时间,她继续留在公主府,也算全了你们的姐妹情意。”

    “父皇,你装糊涂。”

    “放肆,怎么跟父皇说话呢?”

    “父皇若不怕孩儿把皇宫拆了,就把儿臣绑在这好了。”

    “你……刚夸了你几句,怎么又是一身悍匪之气,气死朕了。”

    “父皇可知道做您的孩儿有多可怜?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熠哥哥对女儿万般好,也被你派去给二哥哥挡刀枪去了,我就这么一个朋友了,你还要让我弃她不顾。”

    凤萧说说还不算完,梨花带雨哭的那叫一个凄惨。皇上何时见过她这柔弱的一面,立刻心软了。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让卓将军再派些人去公主府,可好?”

    凤萧两手一抹眼泪,嬉皮笑脸道:“谢父皇。”

    “小东西。”

    夜幕,玉谨独自在院中秋千上纳凉。

    卓将军从暗处走了过来。

    “玉小姐,抓来的那几个人口中什么都问到。”

    “辛苦将军了,问到了又能如何?”

    “府中也不知是不是还有奸人藏着,玉小姐独自在此,怕有危险,我送你回房吧。”

    玉谨叹了口气道:“若我一死能唤来大家太平,倒也值了!”

    “玉谨,嫁给我吧,这一切风波就可除了,你我漂游四海……”

    “将军……如今满城皆传我要嫁与二皇子,玉谨岂能置你于险地?”

    “二皇子并非心胸狭窄之人……”

    “可那一位是……将军几次救我,救公主,已经惹恼了那位。”

    “我不怕!”

    “殿下为我领命西征,生死未知,我又岂能在这个时候另嫁他人,让他蒙羞?”

    “如今保命要紧,又岂能顾得了这些?”

    “可玉谨心中并无将军,要辜负了将军的一番美意。”

    卓将军一时愣住了,即便他不介意玉谨心有所属,又岂知玉谨也想如此。玉谨美名在外,若不是凤烨频繁出入玉府,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若由它嫁来保命,比他合适的人比比皆是。他一时心情颓丧,再要说什么,玉谨已经离开了。

    经过这一闹,公主府倒是平静了一段日子。前方捷报连连,算算日子,再过一个月,驸马和二皇子就能回来了。

27)凯旋归来

    秋高气爽,公主命人在园里架火烤肉吃,两个人还喝了不少酒。公主和玉瑾在花园里嬉笑玩耍,扑风捉碟。远远站在树下的凤烨不让仆人们去报信,静静地看了许久,才走了出来。公主看到玉瑾身后的凤烨,故意逗弄玉瑾。玉瑾一个不小心就跌倒凤烨怀里,她的脸蛋带着淡淡的红晕,因惊惧而睁大的眼睛俏皮灵动,待看清自己在凤烨怀里时,所有的光华瞬间被收起,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凤烨将她扶起来,悔不该在暗处再多看一会儿。

    “玉瑾何时才肯在本宫面前也这般恣意快乐?”

    “你整日跟个冰块一样,多说一句话都不肯,也怪不的玉姐姐。说起来,我科是个大功臣,皇兄打算赏我什么?”

    “皇兄今日高兴,凤儿无论要什么,皇兄都答应你?”

    “当真?”

    “当真。”

    “先把父皇赐给你的宝马给我,其他的吗,我再想想。”

    “好。”

    凤萧高兴的飞走了,她要去见见熠哥哥,分别这么久,还真是十分想念。

    凤烨走向前,握住她的手道:“让你受苦了,是我思虑不周。”

    “若没有殿下安排,玉谨怕早已丧身火海。玉瑾并没有受苦,殿下为国征战沙场才最辛苦。”

    玉谨看似不经意的抽出自己的手。凤烨的心咯噔跳了一下。费了许多心思和时间才让她在自己面前谈笑自若,怀着无比思念飞奔归来,本以为可以拥着那个魂牵梦绕的人入怀,却发现俩个人的距离又回到了最初,这一切都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凤烨又迈出一步,玉瑾退后一步。凤烨没有再向前,那句我会让父皇赐婚的话也生生咽了回去。无论怎样,他都不想勉强与她。

    “玉瑾,我送你回府。”

    “不敢劳烦殿下,公主会派人送我回去。殿下舟车劳顿,合该好好休息一下,民女告退。”

    凤烨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出神了许久。

    出了公主府,他立刻入宫面圣。皇帝看到去又复返的凤烨,笑道:“皇儿带伤千里奔回,怎么不在府中好生歇息?”

    “先前父皇问儿臣要什么赏赐,儿臣想到了。”

    皇上看了看身旁的戚淑妃道:“这是怕朕反悔,都不肯等到明日了,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儿臣想娶礼部郎中玉石之女玉瑾。”

    “这件事,朕从凤儿那里也听了一些,能把你那妹妹调教如此,定也是个出众的人才,做个侧福晋也不委屈她。”

    “儿臣希望父皇下旨赐婚,封她为福晋。”

    戚贵妃大怒道:“荒唐。一个小小五品官的女儿,能嫁入王府已是她几世修来的服气。让她做了侧福晋,也是因着你的执拗做了让步,皇儿莫要再得寸进尺。下旨赐婚,绝无可能。”

    被抢了话的皇上哑口无言的看着母子二人。

    “母妃,儿臣除了玉瑾,谁都不要。”

    “就因为你这份痴,她就更该死。”

    “若母妃一意孤行,儿臣请父皇允许儿臣自去封地,从此再不入京。”

    “烨儿,不得对你母妃如此无礼。你母妃同我数十年感情,因着种种缘故,朕不能封她为后,令朕百般内疚,可我们依旧相敬相爱。玉家姑娘若真以你为重,必也不会在意位份高低。这样,我下旨擢升她父亲为吏部侍郎可好?尚书也可以?”

    “玉大人为官为人清明,玉瑾也不是攀龙附凤之辈,儿臣只是想给心爱的人一份保障。”

    “荒唐,嫁入王府还没有保障,你还要给她什么保障?”

    凤烨长跪不起,淑妃气得暴跳如雷,宝剑放到脖子上道:“皇儿若执意要娶她为福晋,母妃就死在你面前。”

    立刻有人来夺淑妃手里的宝剑,凤烨依旧固执的不起来,他深知淑妃娘娘绝不会自尽。过去对于她的各种安排极为顺从,不过是觉得无所谓,如今为了玉瑾,他丝毫不相让。

    皇上道:“你是朕最看重的皇儿,你身边人都必须是干净之人。这样,让玉石先将他女儿的庚帖送来,司天监推演一番。若你二人相合,便择个吉日先娶进府里如何?但你也要从你母妃为你选的人中选一人入府。至于位份,朕允诺你,谁先产下皇子,谁就可以升为福晋,这样可好?你也莫要太难为朕和你母妃。”

    皇上偷偷冲他挤眼睛,凤烨也知道,僵持下去,母妃只会更加千方百计要杀了玉谨,能同意玉瑾入门已是不易。

    接下来的数日里,凤烨寻了理由去了玉府几次,都没能见到玉瑾。却在玉府撞到了卓将军两次。凤烨的跟班石英看着郁郁寡欢的主子,壮着胆子道:“殿下,恕奴才多嘴,依奴才看,玉小姐并非心里没有殿下,只是几次被刺杀,怕是被吓到了。”

    凤烨看了看他,如今连个跟班的都知道了,母妃几番要杀玉瑾的事怕是人尽皆知了,也可想见当初母妃有多嚣张跋扈,丝毫不掩盖。

    “主子想见玉小姐又有何难,何不去求求长公主?”

    凤烨难得笑了,立刻就去了公主府。

    “二哥哥可是反悔了,想要回疾风不成?”

    “即送了你,怎能要回去。凤儿,这次我带回了不少番邦有趣的东西,花样繁多,我向来不喜这些东西,不若都送给你。”

    凤萧摇头晃脑道:“这等好东西若放到库房里,落了尘埃,着实可惜。应当办个宴席,邀大家赏玩,对不对,熠哥哥?”

    “应当如此。”

    “选个什么日子好呢,皇兄,你说哪一日好?”

    见自己意图被拆穿,凤烨急忙站起身往外走,内心确是无比的喜悦和期待。

    “皇妹喜欢就好。”

    凤萧对着他的背影喊道:“皇兄,你说下月初三如何?我将玉姐姐也请来可好?”

    姜熠用力点了点她额头。这一次回来,这丫头长进不少,越发精明,也越发调皮了。

    宴席当日,宾客盈门。二皇子带回来的新奇玩意都摆在了花园里。凤萧可不管什么规矩,男女宾客皆混在一处,没有分开。因是知道二皇子也会来,所有待字闺中的小姐们都盛装出席,希冀能得到皇子的青睐。

    凤萧看到苏雅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以往因她是孟太医的未婚妻而讨厌她,如今每每见她讨好奉承别人,时时打着小算盘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异常的反感,时长言语嘲弄她。见风使舵的宾客自然也不待见苏雅,为博公主一笑,各种花样戏弄她,害到她摔了个嘴啃泥。

    凤萧大笑道:“快看看,像不像个母蛤蟆?”

    女宾们跟着起哄,大声说着尖酸刻薄的话取笑苏雅。

    苏雅跑到花园一角独自落泪。孟昱丞走过来道:“公主虽然娇惯了些,倒也没有坏心思。不要哭了,待会儿眼睛肿了,被人看到,又要编排你。”

    “公主就了不起吗?来世我若为公主,定将她踩在脚下,百般羞辱。”

    “不得胡说。”

    凤萧刚好走过来,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她一反常态,没有暴跳如雷,直视苏雅道:“那也要看你来世有没有公主的命,孟大人怎么就选了你这样窝囊的人做儿媳妇。”

    苏雅不敢反驳,孟玉堂立刻跪下来道:“苏雅口无遮拦顶撞了公主,请公主赎罪,臣这就带她离开。”

    凤萧急了,道:“她离开可以,你不能离开。你就这么关心她吗?”

    苏雅低着头,眼里满是恨意,口里确依旧恭恭敬道:“启禀公主,家父已入京月余,明日两家相约谈成亲之事,我同丞哥哥确实要早些回去做准备。”

    凤萧怔愣片刻,挥手给了苏雅一鞭子,紧接着一鞭一鞭的抽下去,没人敢阻拦。其他宾客不明就里,都聚了过来看热闹。孟昱丞将苏雅护在身下,也挨了几鞭子。玉瑾从斜侧里冲了过来,抓住了公主的手,身上也挨了几下。凤萧这才扔了鞭子,转而发狂砸东西。一众宾客吓得躲到一边,大气不敢出。

    看着孟昱丞挡在苏雅身前的样子,天之娇女的凤萧终于体会到爱而不得的滋味。她强忍着泪水,大喊道:“都给本公主滚,滚。”

    凤萧泪水大颗大颗的落,哽咽道:“玉姐姐,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不给丞哥哥添麻烦了。可他们就要成婚了,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玉瑾将凤萧搂如怀中,好生安慰了许久,等凤萧终于平静下来,睡下后,她才离开。公主府她再熟悉不过,一个人信步向前,看着周遭再熟悉不过的景象,想着为爱痴狂,为爱备受煎熬的公主,莫名的伤感。

    早在同公主相处的那几月里,她便从公主的言行中猜到公主同驸马一直没有圆房。凤萧待姜熠就如同哥哥一般,眼里心里装的都是孟昱丞。苏雅屡屡受辱,却还是要到公主府,也不过是想多看看驸马一眼。她仰头看着天空飞过的鸟儿,若能像他们那般自由自在,该有多好。

    不知该进,还是退,犹豫不决的姜熠同玉瑾四目相撞。两个人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好像有东西将他们的目光吸在了一起,久久不能分开。许久,玉瑾仓皇低下头,恭恭敬敬的施礼道:“玉瑾见过驸马。”

    自那次赏花宴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他黑了,瘦了,也结实了许多。她清瘦了许多,眼睛似乎也没了过去的华彩。

    姜熠就那样傻站了许久,才突然道:“快起来,你的脸……”

    “一点小伤而已……驸马还是快去看看公主吧?”

    姜熠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道:“凤烨同淑妃娘娘大闹了一场,如今娘娘已经同意你嫁进王府。凤烨待姑娘的真心日月可鉴,姑娘莫要再犹豫不决,伤人伤己。”

    “驸马对玉瑾的恩情,今生无以为报……”

    姜熠内心酸楚异常,声音极度不自然道:“许是前世欠了姑娘的……”

    玉瑾打断他的话道:“前世缘,前世便当了,民女告退。”

    苏雅脸上的鞭痕我见犹怜,孟昱丞几分心软,缓了语气道:“你为何故意激怒公主?”

    “我说的都是实情,表哥为何要怪我?难道表哥心疼公主了不成?”

    “你?我同公主清清白白。”

    “可坊间传言淑妃娘娘同公主都同你有染,为了争夺你,淑妃娘娘才命人几次刺杀公主,表哥难道没听过吗?”

    孟昱丞猛地捶了一下桌子道:“是我对你奢望了。你既如此轻看我,我也不耽误姑娘的前程。明日我去回禀父亲,将亲事退了。待苏府整顿好,你便搬出去吧。”

    “表哥怎的如此狠心?若被退了婚,我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

    “你心里既装了别人,我也不好强求姑娘。”

    “表哥心里装着玉姐姐,想要退婚也不是今日之事了吧?如今却把罪责都推给我。”

    “你……莫怪我没提醒你,驸马心里没有你,你处心积虑,他只会更加看不上你,表妹好自为之。”

    孟昱丞拂袖而去。苏雅又开始抽噎哭泣。

    丫鬟小七安慰她道:“小姐,表少爷主动退了婚,未必是件坏事。

    “女子被退了婚,名节受损,还不是坏事吗?”

    “小姐没了婚约,岂不就有机会了。”

    “他若是寻常人,我何必自苦。可他是驸马,驸马又哪里有娶妾的?”

    “今日见小姐故意激怒公主,还以为你开了窍,不想还是这般心思单纯。”

    苏雅呐呐的看着小七。

    “驸马不能娶妾,却可以和离,国公儿子的续弦夫人,也不委屈了小姐吧。”

    “和离?公主肯吗?”

    “今日你一提同表少爷的婚期,公主就疯了,若再加把火,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老国公最爱面子,岂能让自己儿子受此奇耻大辱,两相一闹,就八九不离十了。”

    “怎么填这把火?”

    “小姐在填火之前,还需要解决一事?”

    “什么事?”

    “玉瑾。”

    “这事同玉瑾姐姐何干?”

    “我的傻小姐,你也时长出入公主府,当真没看出来驸马的心思吗?”

    苏雅震惊。

    “先是郊外救下飞奔的马车里的玉小姐。后又在赏花宴上放猎犬,替玉小姐解围。小姐你不会以为是公主自己放的猎犬吧?之后,他又擅自做主,将玉瑾接到公主府上,种种维护,细思极恐。”

    苏雅气愤道:“她容貌比我好,从小到大抢尽风头,勾着皇子,又来同我抢驸马,好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这玉小姐着实好手段。如今虽说已经送了庚帖,但淑妃娘娘是不可能让她顺利入王府的。一旦驸马合离,你猜他会娶谁?”

    “那我应该怎么办?”

    “若玉谨不能嫁入王府,驸马想必也迫切希望和离。一旦和离后,有人再赐玉姑娘和随便哪一家的公子完婚,小姐不就称心如意了?”

    “这样太卑鄙了。”

    小七撇了撇嘴道:“我也不过是胡说八道,小姐随便听听就好了。”

    “我人微言轻,父亲不过是个小官,莫说说动,就是见都见不到那位。”

    “事在人为。”

    几日后,苏雅莫名的被淑妃娘娘宣进了宫,她惶恐万分的跪在地上。

    “本宫想知道你是如何惹怒了凤萧?”

    “我,我告诉她,我和丞哥哥快要成婚了。”

    淑妃娘娘话锋急转道:“你同孟太医要成婚了吗?”

    苏雅连磕了几个头道:“我只是气公主,丞……孟太医已经向我父亲提出了退亲。”

    淑妃娘娘明显语气和缓下来道:“他为何要解除婚约?”

    “表哥为何退婚,民女也不知道。”

    “不说实话,本宫就拔了你的舌头,说。”

    “民女也只是猜测,民女觉得孟太医心里一直有玉二小姐。”

    “什么?”

    戚淑妃怒摔茶盏,一众奴才跪伏于地。苏雅头磕在地上,心狂跳不已。

    “抬起头来。”

    苏雅抬起头,看到了传闻中风华绝代的淑妃娘娘。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我还听说,公主同驸马一直没有圆房。”

    “这么说来,凤萧喜欢孟昱丞,孟昱丞喜欢玉瑾,那玉瑾喜欢谁?”

    “我不知道。”

    “已经说了那么多,现在忏悔已经晚了?”见她不肯说话,淑妃道:“来人,拉出去,四十大板。”

    “我说,我说。玉瑾姐姐似乎喜欢驸马。”

    淑妃娘娘来会踱了几步道:“那你喜欢谁?”

    “我,我谁都不喜欢。”

    “你喜欢驸马,对不对?因为你关心他,时时关注他,才发现了他喜欢玉谨,又故意告诉我孟昱丞喜欢玉谨,想将我的怨气都引到玉瑾身上。”

    “民女不敢。”

    “看来你我是同类人,你告诉本宫,本宫还应该做些什么?”

    “民女不知。”

    “赎你死罪,说说看,也许本宫能帮到你。”

    “淑妃娘娘不喜欢玉谨,何不将她指婚给别人,断了二皇子的念想。”

    “不如就指婚给驸马,如何?”

    苏雅惊恐万状的看着淑妃,下意识就喊道:“不要,求娘娘不要。”

    “嗯,我要好好想想,将她关起来,去告诉苏大人,本宫很喜欢她的女儿,让她留在宫中陪我几日。”

    玉瑾从公主府回来后病了几日。凤烨几次前来探望,每次都是丫鬟婆子站了一屋子。今日他特意将所有人都遣退,玉石也不敢说什么。玉瑾恭恭敬敬的站立一旁,一言不发。

    “司天监说,你我八字相克。”

    “玉瑾已经知晓了。殿下的苦心,玉瑾也都晓得。”

    “若我坚持娶你,我母妃也是拿我没办法的,你可愿意?”

    “飞上枝头并非玉瑾的心愿。”

    静默许久,凤烨道:“为何是驸马?”

    玉谨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凤烨,道:“驸马对玉瑾有救命之恩,玉谨不知殿下何意?。”

    “那一日,是我诓皇妹举办宴席,可是我去的迟了,正好看到了你和驸马。”

    玉谨也不知道是否应该替自己和驸马辩解几句,她看着无比心伤的凤烨,内心的煎熬并不比他少。

    “你们见过几面?”

    凤烨的声音有一丝微不察觉的颤抖。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玉瑾抬起头,淡然温和的望着凤烨,道:“算上殿下撞见的那一次,三次。”

    “只有三次,便……”

    凤烨的话中不无恼怒,更多的是不忍,即便如今,他也不愿苛责于她。

    “殿下对玉谨一片真心,玉瑾也不想有所隐瞒。”玉谨顿了顿道:“那一日,我从马上跌落后,便一病不起。也是从那一日起,我夜夜梦到同一个怪梦。在梦里,我身负血海之仇,被敌所伤,全身经脉具断,昏迷不醒数月。有个男子在杏花树下发现了我,他带我回了家。为我疗伤,照料我,时时同昏迷不醒的我说话。每次听到他碎碎念叨些无聊的话语,心里竟也觉得暖暖的,甜甜的。这样一梦就是几个月,我竟有些不愿意醒来,恋恋不舍那个始终未见到容貌的男子。或许那些都是我前世的记忆吧,我甚至一度以为那个人就是殿下。不然为何遇到殿下后,便开始了那个怪梦。后来殿下率军出征那日,我去上香的路上遇到了刺客,被公主和驸马所救。在听到驸马声音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我反复梦到的那个人是他。可即便知道是他,又能如何?他或许早已不记得我了。况且,前世情缘已了,今生便该不相打扰。第二次,便是公主办赏花宴那一日。淑妃娘娘赐下毒酒,驸马放出猎犬救我,后又为我筹谋,接我住进公主府。玉瑾和驸马从未有半分逾矩,同在公主府时,也没有私下见过面。殿下撞见的那一次,也只是个巧合。”

    凤烨双目湿润,向前走了一步,握住她的手道:“若我不是那般怕你拒绝我,心急些,逼迫你些,早在你遇到他之前将你接近王府,你会答应我吗?”

    玉瑾笑中带泪道:“若前世我早些遇到殿下,也许梦里梦到的便是殿下。只是殿下寡言,可能梦里会是一片宁静。”

    凤烨带笑哽咽道:“我从不愿强迫于你。只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难道要等他一生吗?”

    “我同驸马原本就没可能,只是我若心里藏着一个人,又嫁给殿下,对殿下是极大的不公,这也是玉谨不愿的。自相识以来,殿下时时为玉瑾考虑,我却辜负了殿下……我这一生怕是也无法原谅自己。我已同父亲商量过,他会替我寻一处好地方,代发修行。”

    凤烨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你无需如此,我对你没有一丝的怪怨。”

    “殿下越是如此,玉谨越没办法原谅自己。”

    “若是,我依旧执意要娶你呢?”

    玉谨极力压抑的情绪一瞬间爆发,眼泪扑簌簌留下,像孩子般委屈的哭道:“如果玉谨一生都没办法忘记他呢?我,我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凤烨看着这样的她反而笑了。是了,她也大不了凤萧多少,确因身份种种,而时刻谨小慎微,给自己穿了一身坚硬的外壳,时刻保持一定距离。这一刻,她又愿意让自己看到她脆弱,无助,懵懂的少女本色了,只这一点,让他再度重燃希望。

    凤烨温暖的笑着道:“你不要急着回答我,我会一直等你。为了让你不受威胁,我会答应去见母亲安排的那些女子,拖延时间,你不要介意,可好?”

    玉谨的脸绯红一片,抽出手道:“殿下,我……”

    “我会安排人暗中保护你,无论最后你答不答应我,我都不会怨你,你也不要心里有负担。”

    玉瑾眼泪又涌了出来,心里对凤烨的愧意更深了一层。回报深情的也只应是深情,况且如今也不是她想抽身就能抽身的了。

28)破梦境

    孟昱丞恭敬道:“娘娘若无其他吩咐,下官告退。”

    戚淑妃一身艳丽华服,虽有了些年纪,依旧风采动人。她慵懒的躺在榻上,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所有下人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孟昱丞,你想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下官不懂淑妃娘娘何意?”

    “我同凤萧那丫头有所不同,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一定毁了它。”

    “这些年,若没有娘娘的照拂,下官也不可能扶摇直上。原该报娘娘的知遇之恩,只是家父身体老迈多病,下官有意辞官还乡。还望娘娘看在臣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成全下官的一片孝心。”

    “想走,哪儿那么容易,要么乖乖的从了本宫,要么,你九族都跟着陪葬。”

    孟昱丞正色道:“娘娘若执意如此,不如立刻赐下官一死。”

    淑妃大怒,摔碎茶碗道:“本宫就那么让你厌恶吗?”

    立刻有人冲进来,道:“娘娘,您没事吧?”

    “滚,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孟昱丞起身就要逃,身后的戚妃道:“你若辞官,我第一个先收拾你那未婚妻,冲撞公主,我看她还怎么活……总有一天,你会求本宫的。”

    孟昱丞脚底踉跄,神思恍惚的走出皇宫。他刚出宫门,就看到了驸马的车架,帘子挑开着,姜熠道:“上来,边走边说。”

    孟昱丞上了车,一句话也不说。

    “她又难为你了?”

    “我本打算辞官还乡,她威胁我,说要对苏雅下手。”

    “之前已当众赏过一次毒酒了,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了。”

    “上次从公主府离开后的第二日,苏雅无故被叫进了宫,也不知她对淑妃说了什么?”

    “你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来找你。只是凤萧这一病三个月了,一点起色都没有。怕是,怕是要……”

    那日孟昱丞带着苏雅离开后,凤萧像丢了魂一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惨白的脸上泪痕交错。姜熠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憔悴,一时手足无措。好生安抚了许久,她终于开口说话了,确一开口便哭了起来。

    “熠哥哥,凤儿错了。凤儿当初不懂男女之事,只因你待我最亲厚,就稀里糊涂让父皇指婚给我。还强迫老国公解除了你同沈家姐姐的婚约。我更不该嫁了你后,不守妇道,又喜欢上丞……你那般喜欢玉姐姐,也生生闷在心里。我却恨不能全天下都知道我喜欢他。毫不顾你的颜面,不顾国公府的名声。我同那戚淑妃又有何分别?一样的不知廉耻,不守妇道。”

    姜熠长叹一口气道:“名声颜面我从不在意,也从未怪过你。即便不娶你,也会是其他陌生女子。当初娶你,原就是我高攀了,只是没想到,你心里一直当我为哥哥。我又怎舍得强迫于你。只是,你我这样身份的人身边多是诡诈阴险之人。玉谨为何屡遭刺杀,你很清楚缘故。若不想昱丞和玉谨再招来杀身之祸,以后莫要再如此莽撞。”

    凤萧乖乖的点头,没多久就睡着了,只是这一睡,就再未醒过来。太医一波一波的换,毫不见起色。皇帝大怒,发下旨意,若公主有事,太医院和公主府所有的人为公主陪葬,满府奴仆日日战战兢兢。

    孟昱丞道:“真的这么严重吗?”

    “有几次看着精神好多了,可吃了点东西后又全吐了,人又开始烧起来,胡言乱语,哭哭啼啼。我几次想派人寻你来,她都不肯。那天,大概是我说的重了些。”

    “怪只怪苏雅不该刺激公主,如今我已经同苏家退了婚。”

    “你退婚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听说司天监断二皇子同玉谨姑娘八字不合,淑妃已经给二皇子选了几波秀女了。”

    孟昱丞白了他一眼道:“你还有心思管风言风语?”

    “我早想过了,即便玉谨嫁给殿下,怕也是日子不好过。你就不同了,你们青梅竹马……。”

    “姜熠,你是不是脑子也坏了,玉谨又不是你的棋子,任你摆布。我若真娶了她,你心里就好受了是吗?”

    “我有什么不好受的?”

    “我这眼睛是喝药用的吗?她不愿意嫁给二皇子,你当真以为是她怕死吗?”

    “吼什么,这点脾气怎么都用我身上了?你若早些拒绝凤萧,兴许这丫头同我都儿女双全了。你若早做决断退了婚,玉大人还能不同意你提亲?”

    “姜熠,公主待我一向恭敬有礼,也未说过一句儿女情长的话,你要我拒绝她什么?苏雅若无错处,我退了婚,你让她以后如何嫁人?若不是你动不动就上门,苏雅也不会鬼迷心窍。我真不明白,我哪里就不如你了?”

    “怎么都怪到我头上了?你还真就不如我,我会投胎啊,你若投胎到国公府,不就万事大吉了。昱丞啊,你千好万好就是太替别人考虑。”

    “我同谨儿,就如同你和凤萧公主一般自幼相识,情谊深厚。谨儿视我如兄长,我又怎么能强求与她?”

    “昱丞,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几个人好像陷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

    姜熠比比划划,摇头晃脑,好似这样能助他理清思绪,说清心里的感受。孟昱丞又白了他一眼,道:“我同你去看看公主吧。”

    “难不成你以为我是要送你回府吗?本驸马可没那么闲,你就是不去,我也要架着你去,先救回凤萧再说。”

    孟昱丞看了看姜熠,心里叹气,这家伙话越多,说明他心越乱。

    凤萧静静的躺在床上,原本圆润红扑扑的脸蛋瘦削惨白,那一股少女娇嗔的气息好似一下子没了,楚楚可怜,我见犹怜。过去顾忌着身份,他从未认真看过凤萧的脸。第一次见到她时,依稀记得她也是穿着红衣,只听到她的声音,便似乎受了感染般心情也欢快了许多。与传闻中的刁蛮任性截然相反,她待府中下人都很和善,对自己也是恭敬有佳。后来因着姜熠,因着玉谨,他对她印象更是有了改观。如今看到伊人憔悴如斯,孟昱丞感觉自己的心竟有些隐隐作痛。替她号了脉后孟昱丞又仔细的看了这几个月来太医门开过的药方。药方没有任何问题,都是对症下药。那位若想在姜熠眼前做手脚,怕也难。他心里明白,公主是心病。这也是为什么姜熠在这风口浪尖时还要将他请进府。

    “太医们开的药没有什么问题,我,我,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姜熠一脸媒婆的表情道:“同她说几句话。”

    “说什么?”

    “你自己想,忏悔一下你的罪过。”

    孟昱丞犹疑片刻道:“公主,下官,下官,下官……”

    “下,下,下,快下蛋了吧你。”

    “公主的病无大碍,我将太医们会诊的方子稍作了些调整,明日,明日下官再来看望公主。”

    凤萧的眼珠滚了滚,好似要醒过来,却又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下官告退。”

    孟昱丞连着几日到公主府为凤萧诊治。第七日,凤萧终于醒了过来。第十日,可以坐起来自行进食。半月后,她开始下地走动,脸上笑容也多了,只是眼里多了过去未曾有过的忧伤和惶惑,见到孟昱丞时,比之过去还要小心的保持着距离,让人看着有点心疼。

    与此同时,宫里的淑妃娘娘也大病了一场,也是多亏了孟昱丞妙手回春,才捡回一条命。可也只有孟昱丞知道,她的病是假的,确一时猜不透,她又在谋算着什么。

    淑妃娘娘和公主都大病痊愈,圣上龙心大悦。中秋家宴,老国公也被邀请来。皇室中人难得聚的齐全,气氛欢快融洽。

    姜老国公道:“中秋家宴,怎不见大皇子入宫?”

    “王妃有喜,身子不适,就免了他入宫。”

    “恭贺皇上就要有皇孙了。”

    又是一番觥筹交错。有个丫鬟不小心打翻了酒菜,洒了凤萧公主一身。凤萧不得不去换衣服。公主的奶妈子齐妈妈一直在外面侯着,趁公主换衣服之际,附耳轻声道:“老奴有个好消息。”

    “老东西,装神弄鬼的,什么好消息?”

    “听说,孟太医已经同苏小姐解除了婚约?”

    凤萧愣了片刻道:“当真?”

    “如今京城里都传遍了,听说那位苏小姐还寻死觅活的。”

    “哼,她倒适合做个戏子。”

    “如果公主同驸马合离了,驸马娶玉姑娘,公主你……”

    凤萧斥道:“莫要胡说,老东西。”

    “是老奴多嘴了,老奴只是不愿见公主自苦。”

    再次入席后,凤萧开始神思恍惚,一时高兴,一时担忧,一杯杯的喝酒,姜熠乐得给她夹菜倒酒,两人看起来感情甚好。就在这时,有人将孟昱丞带进了大殿。

    皇上道:“孟太医,淑妃同凤儿的病都是你医好的,你可以说是朕的恩人。”

    “下官惶恐,为皇上分忧是臣的本分。”

    “淑妃同朕讲你品貌端方,家世清白,她想将十七……”

    未等皇上说完,有了几分醉意的凤萧大惊,急忙奔出来,跪下来道:“父皇,儿臣,儿臣有一事要求父皇和老国公。”

    “哦,凤儿生了一场病,倒是客气了,只要父皇能做到的,你但说无妨?”

    “儿臣要同驸马合离。”

    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皇上怒摔酒盏道:“放肆,是朕平日太过骄纵了你。驸马待你的好,人人看在眼里,你好端端的为何要合离?”

    老国公忍着一腔怒意,皱眉看向公主。

    “儿臣和熠哥哥只有兄妹之情,却无夫妻情分,儿臣,儿臣同熠哥哥心里也都有了别人,求父皇成全我二人。”

    老国公忍无可忍道:“荒谬,公主怕是忘了,你当初信誓旦旦说非熠儿不嫁,还逼迫老臣同沈家退婚。如今为了合离,更说我的熠儿心里有了别人。天家子弟就可以如此为所欲为吗?

    老国公的态度让皇帝十分不悦,却又觉得情有可原,凤萧此举实在荒唐。

    “老国公息怒,他们小两口可能是闹了些别扭,待朕劝说一二。”

    “父皇,儿臣心意已决。人生苦短,若不能同心爱之人相守终老,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父皇可知儿臣为何一病不起,又为何突然痊愈的?”

    “够了。驸马,公主醉酒,速速带她回府。”

    凤萧犟脾气上来了,一不做二不休,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当年年年少不更事。害了自己,也害了熠哥哥。儿臣同熠哥哥一直没有圆房,求父皇和国公成全。儿臣要嫁与孟昱丞。”

    老国公愤然站了起来,手指着凤萧,竟一时气结,不知要说什么。

    皇上怒极反而冷静下来,道:“你不如此,他还可活命,你既如此不顾惜你自己和父皇的颜面,那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来人,将孟昱丞拉出去砍了。”

    立刻有人上来将孟昱丞拿下,凤萧立刻跑过去挡在孟昱丞面前,可怜巴巴道:“父皇,不关丞哥哥的事,他什么都没做,是儿臣不好。”

    十七公主也立刻跪下来道:“父皇,若无孟太医,淑妃娘娘和儿臣的病也不会痊愈。父皇怎可因为凤萧姐姐的过错,而迁怒有功之臣?”

    “妹妹说的对,父皇,都是儿臣的错,与丞哥哥无关。”

    听着他一声声的叫着“丞哥哥”,皇上怒火中烧,大喊道:“来人,将公主关起来。”

    凤萧公主被捆了起来,她依旧挣扎着喊道:“熠哥哥,凤儿又错了,凤儿死不足惜,求你救救丞哥哥。”

    姜熠无奈,当淑妃娘娘同孟太医谣言四起之时,皇上对孟昱丞早就起了杀心。后淑妃娘娘为十七公主说情,要嫁与孟昱丞,他才消了一丝猜忌。如今知道自己两个公主为了同一个男子执迷不悟,凤萧更不惜要合离,便是谁来求情,孟昱丞的命都救不下来了。他怀着一丝希望看向凤烨。石英不知同凤烨说了什么,他忽然站起来,怒目看向淑妃娘娘道:“母妃,你把玉谨怎么样了?”

    “勾引皇子在先,诱引驸马在后,这种女子不值得你如此。”

    “我只问你,你将玉谨怎样了?”

    “她已对勾引皇子和驸马之事供认不讳,明日便问斩。”

    姜熠终于忍无可忍道:“淑妃娘娘言之凿凿,却为何臣不知道有人勾引过臣?我同玉谨姑娘只见过三次,每次也不过匆匆相遇,且身边丫鬟婆子环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自上次一别更是半年未见。何来勾引之说?”

    淑妃娘娘淡笑道:“驸马记得好生清楚,见了几面,说了几句话,一颦一笑怕是在心里百转千回想过万遍了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国公为儿子辨别道:“淑妃娘娘难道是要将合离之事怪罪到我儿身上,才如此咄咄逼人吗?”

    凤烨赤红双目道:“是我对玉谨一见倾心,是我以皇子身份为便,主动接近她,希望获得她的芳心,从始至终,玉谨没有做过任何逾矩之事。如若母妃再伤玉谨,儿臣只能同你断绝关系。”

    “好,好,都反了。皇上,你看看我们的一双好儿女,竟是这般对待我们的。”

    皇上已经从刚才的震怒中恢复了冷静,一双鹰眼默默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狠道:“那就让这些祸害全部死去。”

    “来人,带她上来。”

    玉谨被人带上大殿,她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十指因受刑肿胀而微张着,背后多处鞭打的痕迹,显见着受了不少刑。惨白的脸上无悲无喜,一如往常淡淡的,只是动作有些迟缓。

    “民女玉谨参见皇上,参见淑妃娘娘。”

    皇上看着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不免对淑妃娘娘的话已经信了三分,更气自己儿子不争气,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民女同驸马并无私情,也不曾单独会面过。民女留住公主府时,曾遗落过一枚玉簪,不知被何人捡去。无论娘娘如何用刑,民女都不会承认莫须有之事。”

    “你敢看着本宫的眼睛说,你对驸马没有动情吗?”

    玉谨脸上有一丝慌乱,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

    “就算娘娘拿我父亲的性命相逼,玉谨也还是要说,我同驸马之间清清白白。”

    “大理寺审讯之时,你招认了所有罪行,并在口供上按了手印。到了本宫面前却又矢口否认。是打量驸马和凤烨能救下你全族吗?好个工于心计的东西。”

    “屈打成招,自古有之,在民女昏厥之时按上手印,并不是难事。”

    凤烨走到她面前,心疼道:“他们对你动了多少刑?”

    玉谨笑道:“殿下不用担心,皮肉之痛算不得什么。”

    凤烨转头,怒视淑妃,道:“父皇,儿臣求你放过玉谨,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淑妃道:“带齐妈妈上来。”

    凤萧的奶妈子被带了上来,不用淑妃多问,她自己便口若悬河的说了起来。

    “老奴是公主的奶妈,看着公主长大,实在不忍看公主被人利用至此。原本公主同驸马恩爱情深,天下皆知。可自从那一日,在郊外救了玉小姐后,驸马终日如丢了魂魄般。撺掇公主办什么赏花宴,还亲自派了人马去玉府接玉小姐。后来还放出了猎犬,惊走了一众宾客。所有宾客离开后,玉小姐迟迟不走,同驸马两个人一人门外,一人门内,悄悄说了许久的话。驸马更是替公主做了决定,邀请玉小姐到公主府小住。有丫鬟们私下议论,说见到过驸马在出征前去过玉小姐的房间。那时我还不相信,直到那一日,老身撞见了玉小姐同驸马在花园外相遇,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都说了什么?”

    “驸马说什么……前世欠了玉小姐的。”

    “好痴情的驸马,你这点心思若都花在凤萧身上,她又岂会喜欢上别人?”

    姜熠道:“一个奶妈子无凭无据的话又能证明得了什么?我确实同玉小姐说过几句话。难道做了驸马,便不可同女子说话了吗?凤儿同玉谨小姐一见如故,又因为殿下的缘故,将她视为未过门的嫂嫂。我怕我走后她无聊,又无人照顾,行事莽撞,再次被人构陷。所以让她凡事听听玉谨小姐的话。事实证明,如果没有玉小姐,凤儿怕是早被杀死几次了吧?”

    “看不出驸马对见了两面的人如此信任,将自己的爱妻也托付给她,这就是所谓的前世欠下的债吗?”

    凤烨道:“母妃,那一日儿臣也在后花园,刚好听到了他二人的对话。驸马同玉谨只是说了凤萧鞭打苏雅之事,并未说其他。”

    玉谨跪在地上,眼泪一滴滴落下,时至今日他竟还在帮自己。姜熠是否前世欠了自己的,还是自己欠了他的,她不清楚。她只知道今生是自己亏欠了凤烨的。

    “既然驸马说同玉谨没有私情,那为何在驸马的房里搜到了这个?”

    淑妃娘娘手里拿着一枚素雅的玉簪,簪子背面刻着“谨”字。这却是玉谨当初落在公主府的,姜熠鬼使神差的将它留了起来。

    姜熠面不改色道:“这样普通的簪子满大街都是,随便刻个谨字,找个不长眼的丫鬟、仆人就能放入我房中。娘娘这一招未免太过老套。我大凤王朝公主亦可为皇,淑妃娘娘担心凤儿耽误了二殿下的前程,处心积虑陷害公主,并屡此派人刺杀公主。淑妃娘娘真的那么自信,没有任何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吗?”

    淑妃一时慌乱,深吸口气道:“放肆,为了个女子,你竟敢构陷本宫。可见这个女子魅惑祸国,皇上,此女决不能留。”

    皇上看了看我见犹怜的玉谨,又看了看无论如何掩饰都面露担忧的姜熠,突然为自己凤儿的胡闹找到了理由。

    “烨儿,你为了让我赐婚与你,自领去西征,九死沙场。她却在你出征时勾引驸马,害你妹妹要合离。将来你是要登大宝之人,若你娶了她,这样的人如何母仪天下?你母妃说的对,这样的女子的确不能留。”

    老国公据理力争道:“陛下,说要合离的是公主,说喜欢孟太医的也是公主。我国公府也并非一定要娶公主,合离就合离。但是我儿的清白不容玷污。”

    “老国公息怒,杀了这一对狗男女,咱们依旧是儿女亲家。孟昱丞,你可知罪?”

    “下官不知所犯何罪?”

    皇上顿了一下,直接说他勾引自己女儿,勾引自己的爱妃,甚为不妥。

    “太医孟昱丞,在公主药方里动了手脚,导致公主疯疯癫癫。玉谨不守妇德,勾引皇子未遂,转而调戏驸马,罪无可赦,将这两人拖出去斩立决。”

    凤烨抽出剑,挡在玉谨面前道:“父皇若要杀她,就先杀了儿臣。”

    与此同时,姜熠也拔出剑,站在另一侧孟昱丞身前,这两个都是他在乎的人,今日说不得豁出命去,也要护住他们。

    “陛下草芥人命的消息若传了出去,皇家颜面何在?凤萧同二皇子又如何自处?请陛下三思。”

    老国公道:“熠儿,皇上圣明,你快到父亲这来,不要多管闲事。”

    “孟太医是儿臣的挚友,又救了两位公主和娘娘的命,皇上就是这样对待有功之臣的吗?”

    “朕不用你教我如何当这皇帝。看在老国公的面上,朕对你一忍再忍,你确得寸进尺。你以为拒不承认,就能证明你和她的清白了吗?我的凤儿不会说谎,你心里早有了这丫头,才怂恿凤儿合离的,是也不是?”

    “若非要杀人才能消了皇上的怒意,请皇上杀了臣,一切的错都因臣而起。”

    “你以为你的那点战功能抵消你犯下的错吗?来人,除了二皇子,其他人统统杀掉。”

    卓将军带着一对甲士走进殿内,确是将玉谨几人挡在了身后。

    “皇上,玉小姐在公主府之时,臣奉命保卫公主府。臣可证明她同驸马清清白白。我已向玉大人提了亲,求皇上放了玉小姐,准许臣辞官,带她离开。”

    皇帝大笑,道:“朕若不允呢?”

    “若皇上不允,那便另立新君吧!”

    玉谨急切道:“卓将军,不可!”

    “瑾儿,玉大人已经答应了我们的亲事,等着我。”

    卓丰又向前几步道:“皇上思虑好了吗?”

    “好,好,好,好个祸国的妖女。来人,将这些人都给我砍了。”

    统领太监颤微微跑进来,低声道:“皇上,如今殿内殿外都被卓统领控制了。”

    皇帝的几个贴身侍卫立刻将他和淑妃挡在身后。

    “卓丰,你当真要造反吗?”

    卓丰振臂高呼道:“皇帝昏庸无度,宠信妖妃,祸乱朝纲,至黎民百姓于水火而不顾。吾等今顺应天意,拥立二皇子凤烨为新君。”

    凤烨百感交集,他如何不想救玉谨,又如何能对抗自己的父母。

    “卓将军,凤烨并无做君王的打算,这里的残局交给我,请速带玉谨和孟太医离开,逃的远远的。”

    皇帝再度大笑,道:“谁都别想跑,一个都别想活。”

    忽然间殿门外传来厮杀之声,紧接着无数箭矢铺天盖地飞射进来,消失了一阵的大皇子凤离带着一对人马也冲了进来。原来皇帝对一切洞若观火,不过是隐忍不发,诱敌深入。早有风言风语传二皇子凤烨同禁军统领交往过甚。他不曾疑心凤烨有僭越之心,却不能不妨小人暗中挑唆撺掇。给凤离的兵权不过是以防万一,制衡之术,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淑妃刚抓走玉谨,卓丰便满世界找寻,最后才知道她在宫中。而他急中生乱,擅闯大理寺,大举调兵,立刻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凤离虽有兵权,确缺乏作战经验,留给他调兵的时间又过于短促。而整个皇宫乃至皇城多年受卓丰把控。这一站,实在是胜负难料。

    老国公一把抢了一个护卫的武器,跃到儿子身边,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兵戎相见毫不畏惧,一时间大殿之上打杀成一片。

    凤烨急急冲到皇帝面前道:“父王,只要你放了他们,我便能说动卓将军罢手。”

    皇帝一把推开凤烨,竟自拔刀亲自冲杀而去。

    “母妃?”

    “皇儿不用说了,他们都得死。”

    凤烨无奈,再度冲了回去。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将玉谨护在身后。一片混战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挣脱了束缚的凤萧从内堂冲了出来。

    “戚洛雪,都是你做的好事,我要杀了你。”

    凤萧一剑刺入了淑妃娘娘的身体。淑妃娘娘惊恐万状的看着她,怒道:“很好,很好,来世,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淑妃倒在了地上。凤萧奔至姜熠身旁,将孟昱丞带走。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跟着她的齐妈妈手中多了把匕首,瞬间刺向凤萧。孟玉堂猛地撞向齐妈妈,接住了凤萧。所幸刺的并不深,两个人同时滚落在地,凤萧看着朝思梦想的人,又哭又笑起来,竟全然不理背后又挨了齐妈妈一刀。凤烨飞奔而来,一剑砍下齐妈妈的头。

    突然间电闪雷鸣,石柱崩塌,富丽堂皇的宫殿飞沙走石,顷刻化为废墟。

    一片暗黑虚无之中,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

    “洛雪,你受伤了,放他们走吧。”

    “不行,我要让他们来世为奴为娼,看他们还如何相爱厮守。”

    有没有人喜欢吃凤离呀,哈哈哈哈!

29)第二梦

    玉墨手扶琵琶,时快时慢,时高时低,浑厚高亢的音节玉珠走盘般倾斜而下。凌霄一身红衣,束发,蒙眼,剑器挥脱,㸌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一曲毕,凌霄收剑入鞘,随手摘掉眼睛上蒙着的红纱,冷冷的扫了眼下面的看客,丝毫没有曲意逢迎的意思。

    “妙,妙,妙,玉墨姑娘果然色艺双绝。”

    马大人抚着胡子,色眯眯的看着玉墨,忽然意识到身旁还坐着一位贵人,立刻道:“凌霄的剑亦是天下无双,周大人,你觉得呢?”

    周大人微微点了点头,看向凌霄道:“你的剑法不错,师承何处?”

    一身妖艳装扮、香气扑鼻的李妈妈立刻堆起满脸的笑道:“他哪里会什么剑术,都是些唬人的花哨动作,不过是力气大了些。”

    周大人不再说话。马大人起身来到齐妈妈和李妈妈两位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李妈妈笑容满面的恭维几句后,带着凌霄和两个壮汉离开了。

    齐妈妈道:“马大人,我楼下还有客人,就不陪二位大人了。玉墨不但琵琶弹得好,抚琴也是一绝。”

    两位妈妈一前一后走下楼。

    齐妈妈道:“怎么又换了两个小厮?”

    李妈妈那一双桃花眼里的恨意好似立刻能将凌霄给化了。

    “再忍他几日,若是再给老子惹麻烦,就剜了双眼,扔大街上去。”

    齐妈妈看着已经快步出门的凌霄,道:“这幅皮囊,就是没了双眼,怕是那位也放不下吧?”

    李妈妈意味深长道:“你还是照顾好你上面的贵客吧。”

    李妈妈走后,马大人随后也下了楼。

    “马大人,您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可是玉墨服侍不周?”

    “素心姑娘在吗?”

    “在在在。”

    “教素心去隔壁房间等我,我随后就过去。叫底下的人好生看着点,今儿要出了闪失,你这店也不用开了。”

    齐妈妈小声道:“玉墨虽刚烈,到底是个姑娘家的,绝不会出错。”

    马大人又在周大人面前殷勤伺候一番后也离开了。

    周大人又喝了杯酒,淡淡道:“我不喜琵琶,抚琴一首吧。”

    丫鬟拿来琴,玉墨纤纤玉手轻拨琴弦,琴声清岳悠扬,像她那性子一样清清冷冷,疏疏离离,又让人无限神往。

    一曲毕,周大人走了过来,抓住玉墨的手。玉墨大惊失色,立刻抽后自己的手,向后退了几步。丫鬟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姑娘卖艺不卖身。”

    一身武将打扮的一个人拦住了丫鬟道:“卖什么不是你说了算。”

    周大人看了那武将一眼,武将立刻会意,将屋内的几个丫鬟都带走,屋里的守卫也全部都退了出去,只剩了他同玉谨两个人。

    “齐妈妈什么都没同你说?”

    玉墨又向后退了两步,快退到窗边了,低头道:“没有。”

    “若服侍的好,你可以立刻离开这里。”

    “请大人见谅,玉墨不卖身。”

    周大人再次抓住玉墨的双手,顺势拦住了她的腰,依旧是冷冷的道:“我能给的,比你能想象的要多,天下没有女人敢拒绝我。”

    玉墨美目惊慌的望着他,待他的手去解自己的衣带之时,忽然一把将他推开。慌乱之下,迅速拿起离自己最近的琵琶,举在身前。周大人缓缓的向她逼近,身后就是窗户,她已没有了退路,只能抡起琵琶砸了下去。周大人没有躲,琵琶打在他手臂上,断裂为二,伶俐的尖角划破了他的手腕。他看了看滴血的手腕,停了片刻,笑道:“我对你更感兴趣了。”

    他身法奇快的扑了过来,抓起玉墨,扔到了床上,玉墨的头碰到了床角,一阵剧痛后,脑袋嗡嗡作响,意识也有些模糊了,手里依旧死死的握着半截琵琶。周大人根本没把柔弱的玉谨放在眼里,伸手去夺琵琶。两个人拉扯之间,玉墨忽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隐约间似乎时空有些波动。就在周大人惊讶的瞬间,断裂的琵琶扎进他的身体。他踉跄后退撞到了桌子上,桌子上的东西东倒西歪的散落一地。他眼中依旧带着笑意,快步向前。

    玉墨看着腹部流血不止的周大人,心知他必然是不会放过自己了,怕是命也保不住了。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很可能是他带来的护卫要上来了。玉墨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裹着一床被子,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冯潇儿手里拿着扇子,带着同样女扮男装的丫鬟一路小跑,也没追上那红衣美男子。她二人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几圈,连他在什么地方消失的都没发现。冯潇儿不禁想,不会是遇见了仙人吧?

    “小姐,你这是在找什么呀?”

    “你没看到刚才穿红衣的那个男子吗?太美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如此俊美之人,我做为女子都自叹不如。”

    “听说凤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哎,哎,哎,穗儿,你怎么总是这般扫兴?”

    “小姐,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我又要跟着你一起挨板子了。”

    二人说话之时,忽然从天而降一床被子,若不是穗儿手疾眼快来开冯潇儿,被子就砸在冯潇儿身上了。好巧不巧,从高处落下的玉墨脑袋又撞了一下,用仅剩一丝的神志,看着冯潇儿的小脸儿,虚弱道:“姑娘,救我。”

    “你,你,你怎么看出我是女子的?”

    “小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要不要救她?不救,我们就快走吧,你看前面有人跑过来了。”

    冯潇儿不容多想就扶起了玉墨,穗儿帮忙,两个人架着她仓皇逃跑。后边大喊大叫的人眼见着就要追上来了。冯潇儿将玉谨交给穗儿,自己迎上几步将跑在前面的几人打到在地。走出靖康大道,支路颇多,冯潇儿追上穗儿后,两个人慌不择路的不知道跑到了那里。远远看到前边有马车驶过来,冯潇儿立刻跑到马路中间,张开双臂,对着马车夫大喊道:“壮士救命。”

    穗儿扶额道:“小姐,你瞎喊什么。大人救命,有人要杀我们。”

    石英赶上前,一眼便识破了她二人的女儿身。这二人惧是细皮嫩肉的,尤其那冯潇儿一看就是个富家小姐。他笑道:“谁要杀你们?为什么要你们?”

    冯潇儿谎话张口就来。

    “有人对我姐姐下了迷药,要,要欲行不轨。我姐姐抵死不从,从窗子上跳了下来,已是不省人事。这位大人,您行行好,快救救我们,那些坏人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冯潇儿。”

    冯潇儿立刻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怎么就用了自己的真名呢,真是蠢不可及。车帘子从内被打开,一个男子探出头,冯潇儿和穗儿又惊住了。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先是见了个惊为天人的红衣公子,走在路上从天而降一个裹着被子的绝世仙子,如今随便拦个路,又遇到一个俊雅如斯的俏郎君。他的美同红衣男子不同,另有一番风味。

    凤烨看着冯潇儿,道:“何人要追杀你们?”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冯潇儿见他面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马车上爬。马车夫和几个仆人都惊呆了,刚要上前驱赶,被凤烨拦住了。冯潇往上拖,穗儿向上推,费了半天劲也没将玉墨弄上车。石英见状要过来帮忙,被凤萧给瞪了回去。玉墨的头也不知又撞了几下,终于被二人弄上了马车。

    车夫问:“少爷,往哪里走?”

    凤烨道:“继续前行。”

    果不其然,马车被人拦住了,拦车的人不是莳花馆里被冯潇儿打倒的那几个伙计,而是跟在周大人身旁的那一队护卫。其中一人大声道:“车里的人下来,我们要搜查要犯。”

    凤烨为了出行便利,车架从简,身边只跟了几随从。

    石英道:“口气如此之大,翰林学士的车架也敢拦。”

    为首之人在看清石英的面容时,才发现自己莽撞的拦了凤府的车架。这位凤烨凤大人是前年科考的状元郎,入翰林不过短短两年,御笔特封为翰林学士。皇上对他青睐有加,前途一片大好。为首之人立刻下跪道:“下官鲁莽,冲撞了大人,请凤大人饶恕。”

    帘子后的凤烨道:“你们在追什么人?”

    “回禀大人,有人刺杀了马大人,我等奉命追查凶犯。刚才看到凶犯被两名同伙所救,朝这个方向逃窜,故而追了过来,才冲撞了大人。”

    “石英,可见到什么可疑的人了?”

    “大人,刚刚看到有三个人朝北巷跑了过去。”

    那几个护卫又连连讨饶了几句,向着北巷跑去。

    车里异常的拥挤,瘫软的玉墨不偏不倚的躺在凤烨的怀里。冯潇儿有些不好意思,将昏迷的玉墨搂进自己怀里,试图不要挤到这位好心的俏公子。

    “公子怎么称呼?”

    “她是谁?”

    冯潇儿不假思索道:“我姐姐。”

    “你这身男装也不是普通百姓负担的起的。你们跑过来的那条巷子是烟花柳巷,官家小姐怎会有个流落烟花巷的姐姐?”

    “啊,烟花柳巷?”

    两个人同时看向花容月貌的玉墨,确实是穿的太过艳丽了些,不是普通闺阁女子的打扮。转头一看,发现凤烨也如他二人一般怔怔的看着玉墨,好似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冯潇儿道:“看不出公子这般清雅矜贵之人,竟也流连烟花之地。”

    凤烨收回视线,无意要为自己辩解。他本要去南巷,怕追杀他们的人起疑,才直行。穗儿捅了捅自家小姐,道:“多谢这位大人出手相救,若大人肯告知姓名,改日我家姥爷定然登门道谢。”

    “穗儿,这件事不能告诉我爹。”

    “哦,也是。”

    穗儿为难的看了眼凤烨。凤烨闭目,不再说话,显然也不想有人登门道谢。

    “这位兄台,看你实在也不像坏人。就不瞒你了,我也是误入那条巷子的,忽然从天而降了这么个仙子般的姐姐,柔柔弱弱的求我救她,你说我能不救吗?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冯某人也不能……”

    凤烨难得笑了。

    “你住在哪里?”

    冯潇儿刚要说自己住在哪里,穗儿阻拦道:“麻烦大人在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们下去,我们自己走回去,就不劳烦大人了。”

    两个人刚下了马车,正要拖玉墨下来,就看到从左边巷子驶过来一辆马车。车前的一个下人道:“老爷,前边女扮男装的两个人好像是小姐和穗儿?”

    冯潇和穗儿看到冯老爷的马车后花容失色,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车夫看了看少爷身旁昏迷的女子,道:“少爷,这……”

    凤烨放下轿帘道:“放慢些走,石英,你快马回府,叫小七带一件仆人的衣服过来。”

    车内只剩下了凤烨和玉墨,他不再避讳,将她扶坐在凳子上,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张脸,好似梦里见过一般,初初相见,便已无法抑制的想要靠近她,想要保护他。等他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时,立刻坐直了身体。对着帘外道:“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出去。”

    车外几个人齐声道:“是。”

    车夫咧嘴偷笑,未来少奶奶的事,谁敢多嘴。

    车子慢慢走着,过不多时,石英带着小七来到马车前。凤烨走下马车,小七进入车厢帮玉墨换了身仆人的服装。凤烨再次上了马车,又行了一段距离,来到了凤府。

    刚入府,蔡管家就跑过来告诉凤烨,凤老爷在书房已经等候多时了。凤烨看了石英一眼,石英紧张的气息都有些不匀了。蔡管家奇怪道:“臭小子,你紧张什么?”

    “没,没,没有啊。”

    蔡管家捶了捶他的胸膛道:“肉崩的这么紧,肯定是干了什么坏事,是不是又带着少爷去练武了?”

    “没有,绝对没有。就是,就是回来的晚了,怕老爷训话。”

    蔡管家骂了他几句也走了。石英急忙去追马车,他刚奔到马车前。蔡管家又跑了过来道:“石英,刚才小七急急忙忙跑出去做什么?”

    石英的冷汗流了下来,蔡管家围着他转了一圈。

    “你小子到底做什么亏心事了?说。”

    石英的脸皮抖了抖道:“我,我什么都没做。”

    蔡管家突然掀开了轿帘,石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却发现马车里什么都没有。蔡管家四处又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

    “夫人要把西院收拾一番,有几个柜子太重,你过去帮着抬一下。”

    蔡管家拉着石英走了,石英偷偷回头看了几次,都没看到玉墨的身影。

    凤烨被叫去问话后,同父亲一边下棋,一边聊了几句朝堂之事,又听母亲念了几句成亲之事后,才疲惫的回了房间。他刚躺下,就想起今日稀里糊涂救下的女子。他又要起身,小七将他按下去,道:“已经安排妥了,少爷,您也辛苦一天了,早点歇息吧。”

    “她可有伤?”

    “身上有些擦伤,头磕了几下晕过去了而已,人已经醒了,并无大碍。”

    凤烨总是不放心,起身下床,又被小七拦住。

    “少爷,你若不想太多人关注她,就明日再去。”

    凤烨这才又躺了下来,确实是很乏累,本想再多问几句,眼皮子已经挑不开了,不一会儿就睡了。

    婚期将至,第二日又忙乎了一日。晚膳时凤夫人怪道:“你今儿吃的倒多,可是合你胃口了?”

    凤烨言简意赅道:“比往常好。”

    “今早崔妈妈回我,说有个厨娘家里有事,回老家了。正好她有个外甥女来投靠她,如今府中正是用人的时候,想让那丫头在厨房帮把手。不想那丫头手脚伶俐,早饭一个人就做了。”

    凤老爷道:“我说怎么崔妈妈手艺好了,原来是来了帮手。”

    “如今烨儿得重用,日子好过些,却也不能太铺张浪费,平白招来非议。这人手还是要慢慢的加。大婚时人手定是不够用的,外面找来的不知底细的又不放心。看看这几日她表现如何,若没大错处,就留下来。”

    “这些就全由夫人做主吧。”

    凤烨已猜出来,崔妈妈那个远方投靠来的外甥女应该就是昨日他救下的姑娘。小七给安排到厨房去了,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那等容貌放在任何地方都太过惹眼。

    晚膳后,凤烨命小七将玉墨悄悄的带了过来。

    玉墨虽然心里疑问重重,还是恭恭敬的跪下道:“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昨日慌乱,小七胡闹,将姑娘安排到了厨房。不知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我能否同公子单独说上几句。”

    凤烨看了小七一眼,小七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识趣的出去了。

    “小女子原名玉谨。十几年前,家父被奸人诬陷通敌,被判了斩立决。族人或流放,或被变卖。我因懂一些音律,又识的几个字,被妈妈培养成了花魁。昨日,我遇到一位周大人,他……”

    玉谨心有余悸,想起那个周大人时声音也开始颤抖。

    “我一时失手,可能杀了那位大人。我害怕的紧,就从窗户上跳了下来,正落到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身旁。我昏了过去,后来的事就不记得了。如今我可能已经成了被朝廷缉拿的凶犯,若被人发现,定会给府上带来灾祸。只是我已经没有别的去处了,是去是留全凭公子处置。”

    短短一段话,凤烨已经猜出了她的来历身份。本朝被判通敌的玉姓官员,也只有当年的骠骑大将军玉石。那一场惨案受牵连之众,震惊朝野。他记得案宗里记载玉石之女已被斩杀,想来定是有人救了她。

    “你不怕我立刻将你送去衙门?”

    “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怎能有所隐瞒。窝藏朝廷钦犯,株连九族。即便公子立刻将我送入衙门,我也不会有一丝怪怨。”

    “你愿意继续留在厨房吗?”

    玉谨惊喜交加,没想到凤烨轻易的答应了她,内心却又更加担忧,担心自己会害了面前的恩人。

    “玉谨愿意,公子的大恩大德,玉谨无以为报。”

    “你可还有什么要求?”

    玉谨抬起头,星眸闪耀望着凤烨道:“若不为难的话,玉谨想知道,那日救我的人是谁,或许我今生也没办法报答她们,还是希望能知道恩公是谁。”

    “用不了几日你就能见到她了。”

    玉谨心有疑惑,确也没有再问,又道:“就算周大人没死,莳花馆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等风声过后我就离开,绝不给府上添麻烦。若不幸哪一日事发,请公子自保,把所有罪责退到我身上就好。”

    “被你刺杀的应是马大人,你为何一直唤他周大人?”

    “马大人,玉谨见过几次,那一日确是马大人带了另外一位大人一同来了莳花馆。看样子官阶应在马大人之上。”

    凤烨心里揣测着这位周大人到底是哪位?他缓缓道:“莳花馆在四处查你的下落。马大人告病,未上朝,可以确定的是还未死。他们以刺杀朝廷大员为由,正四处缉捕你。我本可将你安置在更好的地方,只是你的容貌太过惹眼,呆在厨房会安全些。府里人多口杂,我也不好对你额外照拂。你先忍耐几日,等风声过了,我再想想如何送你离开。”

    “玉谨不打扰公子休息,若他日可期,必不忘公子大恩。”

    “你身上的伤怎样了?”

    “只是摔了几下,无碍,多谢公子挂怀。”

    玉谨离开后,小七进来道:“少爷,我昨日只是让她到厨房睡一晚。谁知道她就跟崔妈妈攀上了关系,这女子可不简单,留下来不会出大乱子吧?”

    “小七,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这件事,就让她暂时在厨房呆着吧。给崔妈些银两,让她照顾好自己的侄女。”

    “少爷放心,刘妈走后,厨房终日忙的不可开交,她得了个得力助手,今日满府人都夸饭菜做的好,夫人还赏了她呢。人又是我带过去的,她一定不敢乱嚼舌根。”

    “你照应一下,不要让别人欺负了她。”

    小七撇了撇嘴,公子极少对人这般上心,今日还如此严肃的提醒。不过见了一面便放不下了,这女子当真魅惑害人。

30)凌霄公子

    十日后,凤府大婚,吹吹打打迎来了冯家大小姐的花轿。大婚当夜,当凤烨挑开红盖头时,心急的冯潇儿立刻抬起头去看自己夫婿的容貌,待看到凤烨的瞬间,她激动的大叫了起来。

    “怎么是你?”

    凤烨看了她一眼,冯潇儿立刻噤声,规规矩矩的又坐了回去。有人拿来合欢酒,两个人喝了交杯酒后,下人们就都退下了。

    凤烨又看了看小七和穗儿道:“你们也下去吧?”

    小气道:“少爷,若晚间……”

    “无妨,你们下去吧!”

    冯潇儿笑道:“没想到我的夫君竟是公子你!”

    “我也没想到我的娘子喜欢去烟花柳巷。”

    冯潇儿哈哈大笑道:“那一日我和穗儿无意间看到一个容貌惊为天人的红衣男子,便追了过去……不过,我的夫君同他容貌不相上下。”

    见凤烨神情冷淡,冯潇儿立刻收敛道:“公子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说你长得也很好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大婚之夜,凤烨竟然捧着本书对着烛火,将新娘子晾在了一边儿。傻坐了半天的冯潇儿不知所措,立刻转移话题道:“哦,对了,那天我救下的那位姐姐呢?”

    “她如今在厨房。你不要去找她,否则对我们三人都没有好处。”

    “那,我可以偷偷去看看她吗?”

    “等你熟悉了府里的情况再去。”

    “多,多谢夫君教诲。”

    看到她背书似的说出这几个字,凤烨觉得无比好笑。

    熄了灯,俩人躺在床上。凤烨的手碰到她的手臂,确怎么也下不了手,这冯潇儿看上去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冯潇儿闭着眼睛道:“夫君,他们已经教过我了,我知道会有些疼,但我一定忍着不叫出来。”

    凤烨心里忽然生起无尽的羞耻感与罪恶感。他急忙收回手,坐起身,复又点亮了蜡烛。外间的小七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少爷,可是有什么需要?”

    “有些冷,再帮我拿床被子来。”

    小七很快的拿来一张厚厚的被子。

    “以后进门前记得敲门,没我的准许,不许随意进来。”

    小七有些幽怨的看了看少爷,少爷虽不是温柔言语之人,却也极少疾言厉色。刚才那些话就好似觉得自己是个不懂事的丫鬟一样,谁不知如今有了少奶奶,她也要注意着点。她心有不甘的又看了凤烨一眼,匆匆离开。

    凤烨用刀割破了手指,滴了几滴血在床上,嘱咐冯潇儿明日只管装糊涂,什么都不要说。然后他拿着小七拿来的被褥,睡在了床下的地上。冯潇儿一夜未睡,眼睛哭的也有些红肿。父母千叮咛万叮嘱,凤家虽败落了几十载,然而凤家大公子确实个惊才绝艳的人才,十分得圣上喜爱,将来必前途无量,叫她务必同夫君处理好关系,不想他那么讨厌自己,新婚之夜就分开睡了。

    凤烨一早起来,将被褥放到床上,看到她红肿的眼睛,惊讶道:“你怎么了?”

    “夫君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我只是,只是怕你害怕……”

    “你就是讨厌我,因为你见到我的时候,我……”

    冯潇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了起来。

    凤烨安慰道:“没有,我昨日酒喝得多了,所以……”

    “那你也不必睡在地上啊。”

    “你母亲有没有告诉过你,嫁进来后就要事事听我的?”

    “有。”

    “那乖乖下床梳洗去见公婆。”

    新婚头一日要做的事,母亲已经让她在家演练了几日,她出乎意料完成的很好,没有什么错处。看她疲倦不堪的样子,凤母心中甚是喜悦,看来自己很快就可以抱孙子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如此不怜香惜玉,把个新媳妇折腾的连站都站不稳了,好像闭上眼立刻就能睡着了一般。

    接下来的日子,凤烨不再睡地上,可也没有再碰过冯潇。那一夜的那种羞耻感让凤烨连睡在冯潇儿身旁都有些不安。两个人之间好似有一条楚河汉界,谁都不会越界。不过冯潇儿除了第一日的委屈外,就不再想这件事了。并没有人告诉她,这是夫妻间时长要做的事,并且凤烨待她也很是温和。冯潇儿很快就熟悉了这个家,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很喜欢这个漂亮调皮的少奶奶。

    冯潇儿觉得到了自己该去看玉谨的时候了。她和穗儿悄悄的去了后厨。玉谨刚刚做完手里的活,抬头就看到了冯潇儿。她立刻就认出了冯潇儿,看她穿着打扮,再想想那一日凤烨的话,立刻猜出了她的身份,跪下道:“多谢少奶奶搭救之恩。”

    “快起来,姐姐怎么如此聪慧,我还一字未说,你就什么都猜到了。我若有姐姐这样的脑袋,定然女扮男装去考个状元回来给我爹爹玩玩儿,他就不会日日逼我嫁给状元郎了。”

    “这里不是少奶奶该来的地方,我送您回去。”

    “我刚来,你就赶我走,我还有好多事没问清楚呢。”

    “少奶奶最好对外人都表现出不认识我。至于我的事,你问问少爷就知道了。”

    冯潇儿被玉谨给推了出去。晚上,她缠着凤烨刨根问底的问玉谨的身世。凤烨无法,便将玉谨说的都告诉了她。

    “她说的是真的吗?”

    “当年通敌的案子牵连过众,最惨的莫过玉家和孟家。只是无人知道玉大人还有后人。所以你要谨言慎行,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不只是你,我们两家人都会被牵连。”

    “玉姐姐好可怜,我们怎么才能帮到她呢?”

    “翻案是不可能的了。马大人虽没死,可若她被莳花馆抓回去,下场必然也很惨。”

    “那样的人物就困在下屋里,当真可惜。”

    “等风头过后,你悄悄的问问她,看她可还有能投靠的人,我们想办法将她送走。”

    “好。”

    冯潇儿开心的答应了,凤烨看着她着实可爱,掐了掐她的鼻子。

    冯潇儿道:“烨哥哥,我们还不圆房吗?”

    凤烨放下书,莫名的心里打鼓,这么长时间不圆房,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冯潇儿了。

    “你想吗?”

    “我若说不想,烨哥哥会不会生气?”

    “不会,何时等你想了再说。”

    熄了灯,两个人还是合衣躺在床上,秋毫不犯,倒也相安无事。

    午后,冯潇儿无聊的快睡着了,穗儿急匆匆跑进来。

    “小姐,不,少奶奶,我刚才看到崔妈妈在骂玉姐姐。”

    冯潇儿鞋都没穿好就跑了出去,临到下屋前,才放慢脚步,装作路过,问道:“何人在吵嚷?”

    崔妈妈马上笑脸相迎道:“回禀少奶奶,这丫头这几日跟失了魂一样,经常打碎东西。”

    “不过是些碗盘而已,何须如此吵吵嚷嚷的,显得我凤府如此小家子气。”

    “若是寻常物件也就罢了,这是夫人钟爱的一套茶盏,碎了一个就全废了。”

    穗儿道:“崔妈妈不要欺负我们小姐新过门。我可是听府中人说了,夫人、老爷特别喜欢苏荷姑娘做的饭菜。大婚当日若不是她在,你个老东西指不定出多少乱子呢。不过一套茶盏而已,就这样为难人。”

    崔妈妈低着头不敢反驳,心里恨死这个嘴不饶人的小东西了。无奈穗儿是陪嫁丫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少爷收了房,成了主子,她哪里敢得罪。

    崔妈妈陪笑道:“我只是心急说了她两句而已。”

    “茶盏的事我自去同母亲说,你们先出去,我同她说几句话。”

    下人们都出去后,玉谨神情低落,俯身一礼道:“见过少奶奶。”

    “玉姐姐,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只是听闻一个友人出了事,心里有些记挂。”

    “友人?你告诉我是谁,只要是我能帮到你的,我一定帮你。”

    玉谨想了想,还是做罢。这少奶奶心智跟个小孩子一般,怕是告诉了她,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冯潇儿紧了紧披风,等着玉谨回答。

    玉谨立刻道:“少奶奶以后还是少来这里,阴寒的很。”

    “你的手怎么了,快给我看看。”冯潇儿一把抓住玉谨的手,道:“怎么都起了冻疮了。”

    “涂些药就好了。”

    “玉姐姐,我虽不能替你父亲翻案,也不能救你出苦海,给你换个清闲的差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这里干干净净的,我已经很满意了。”

    “不然,我把你安排到我屋里如何?”

    穗儿道:“小姐,你安排这么个人进你屋里,那小七姑娘不得气得七窍流血去。”

    冯潇儿诧异道:“关她什么事?”

    “他是大少爷唯一的通房丫头,怎么会没关系?”

    冯潇儿依旧不懂。

    “少奶奶,你就别费心了,崔妈妈对我说不上好,但也不坏。今日却是我粗心了些。”

    “当真?”

    “当真。”

    “对了,你可有亲友可以投靠的?”

    玉谨摇了摇头。

    “你若有什么事,记得叫穗儿告诉我。”

    “苏荷记下了。”

    当天晚上,冯潇儿将事情始末说于凤烨听。

    凤烨道:“记不记得那一日你见过的那个红衣男子?”

    冯潇儿立刻一脸兴奋道:“当然记得。”

    “他如今的名字叫凌霄,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了。当年户部尚书孟时千因玉谨父亲的案子被牵连,也被抄了家。孟时千的独子孟昱丞下落不明,当年就有传是被长公主所救。”

    凤烨省去了关于凌霄同长公主的传闻,又道:“若我没猜错,那位凌霄公子就是玉谨儿时伙伴,孟时千的独子孟昱丞,不想也沦落风尘之地。”

    “风尘之地,男人还可以沦落风尘之地吗?”

    凤烨不去给她解惑,继续道:“前些日子,凌霄不知得罪了谁,被打断了一条腿,扔到了西市街上。他竟还有闲情靠在坊门上吹笛子,后来流血过多,昏死过去,才被清风苑的人抬走。这件事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烨哥哥,原来你也很喜欢这些坊间的传言呀?”

    凤烨手中的书敲到她头上。

    “我不爱说话,你以为我也聋了?”

    “烨哥哥这等人才就是聋了哑了,也不知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嫁进来。”

    “她应该是担心他的安危吧?”

    “谁担心谁?”

    凤烨无奈摇头。

    “乏了,睡吧。”

    清晨,凤烨站在原地许久,也未迈出一步。

    石英道:“少爷若不放心,就去看看,实在不行就让少奶奶……”

    凤烨看了石英一眼,石英立刻闭了嘴。凤烨拿出一个包袱递给石英。

    “把这药膏和衣物送过去,敲打崔妈几句。”

    石英兴高采烈的接过盒子,大声称“是”。

    凤烨又嘱咐一句道:“自然些,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少爷放心,我就装作喜欢苏荷姑娘的是我,崔妈妈也不敢再为难她的。”

    凤烨目光如刀般看向石英,石英吓得一路小跑没了踪影。

    冯潇儿醒来时,凤烨已经去上朝了,她又如小鸟出笼般叽叽喳喳的跑了出去,小嘴甜甜的哄了凤母许久。

    “说吧,想要什么?”

    “母亲,您喝茶。您看,我来到凤家也有段时间了,还没出过门呢,我今日……”

    “我倒忘了,十四公主今日摆宴,你作为凤家的新媳妇,是应该去露露脸了。”

    冯潇哪里还记得公主的请帖,决定将计就计,试探道:“母亲不随我一同前往吗?”

    “我就不去了,身子不大舒服。你记住了,如今烨儿虽然受皇上器重,我们凤家到底大不如前。那些夫人拈酸吃醋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当耳旁风就是了。”

    “我知道了,我一定乖乖的,不给凤家丢脸。”

    “去吧,早些回来。”

    冯潇儿带着穗儿欢欣雀跃的跑了出去。

    清风苑二楼雅间里,孟昱丞同姜熠一左一右歪靠在榻上,姜熠将棋子一扔,直接躺到了榻上。

    “你就不能让让我?”

    孟昱丞重新摆棋局,慢慢悠悠道:“你日日到这里来,你那点家底快被你败光了吧?”

    “怎么,花魁想把自己的体己钱贴了我不成?”

    孟昱丞扔一枚棋子砸在他脸上。

    “回去吧,别整日跟这耗着了,去外面打听打听你的名声,如今还有哪个姑娘家肯嫁给你?”

    “家里也就我一个人了,回去怪冷清的,在这里还有你陪我说说话。”

    孟昱丞神情落寞道:“若不是为了我,你不会执意要翻案,姜家也不会受牵连。还好公主保住了你,为了她,你也不该整日往这里跑。”

    “若换了是我,你会不管我吗?”

    “自然是要细细思量一番,毕竟不会有公主为我求情。”

    姜熠将那枚棋子又扔了回去。

    “玉谨的下落查到了吗?”

    那一日宴饮,玉谨弹琵琶,孟昱丞舞剑。离开莳花馆后,孟昱丞万般担心,那周大人来头不小,怕是玉谨要有麻烦。他立刻寻到姜熠,求他去看看玉谨是否有事。等姜熠赶到时,莳花馆已一片大乱。他也只能装作醉酒,制造混乱,害那些护卫追出去迟了,希望玉谨能逃过一劫。

    “也怪我那一日去得迟了。不然我应该亲自杀了姓马那老匹夫。如今玉谨姑娘一点消息都没有,犹如石沉大海。我只打听到,她是被两个清秀的少年给带走了。”

    “瑾儿的命怎的如此苦?”

    “她不是也接过客,为何那日……”

    “就因为不肯卖身,她身上被打的伤痕累累。那几次,不是被下了药,就是被灌醉了,有一次差点吞了金。”

    “你也别可怜她了,好好为你自己想想吧,我也不知道我能护你几时。我不过离开几日,你的腿就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放心?”

    “我剑在手,谁敢逼迫我,我一剑结果了他。”

    “看到他们的眼神在你身上流转,我就恨不得一掌拍死他们。”

    “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就算了。”

    “你倒是厉害,腿都让人打折了。”姜熠附身过来,掐着孟昱丞的脸道:“我看看你这脸有什么好看的,怎么男的女的都为你神魂颠倒。”

    凤烨站在清风苑门前许久,上次来时没见到孟昱丞,再要踏进门还要一番勇气。他终于迈步走到门口时,同迎面走来的男子撞了个满怀。两人相视那一刻,都瞪大了眼睛。冯潇儿转身拉着穗儿就要跑。

    凤烨道:“站住。”

    女扮男装的冯潇儿挤了满脸的笑道:“烨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你来过这里。”

    “回来。你来做什么?”

    冯潇儿犹豫许久道:“虽然玉姐姐什么都没说,我还是想代她来看看他的朋友是否有事,也问问看是否有其他地方能让她容身,她太辛苦了,崔妈什么活都让她做,吃不饱,穿不暖,手上脚上都是冻疮。”

    凤烨心里又是一阵钻心的痛,是他思虑不周了,厨房虽隐蔽,确实也太辛苦了。石英送去的东西也都被那些老货给搜刮了去。还是要尽早在外面寻个宅子,将她送出去。

    冯潇儿看着凤烨脸上神情变化万千,忽然道:“烨哥哥,咱们一起进去如何,也互相撞个胆儿?”

    冯潇儿拉着凤烨就进了清风苑。一个穿红戴绿、涂脂抹粉、掐着兰花指的瘦高男子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贴了假胡子的凤烨道:“这位大人似乎在哪儿见过?”

    李妈妈看了看凤烨身旁的冯潇儿,一眼就看出她是女扮男装。两个人看上去颇有几份夫妻相,看来今儿来了一对儿会玩儿的夫妇。

    李妈妈道:“公子可有喜欢的姑娘,还是我帮你选一个?”

    凤烨道:“我要见凌霄。”

    李妈妈眼中出现不耐之色。这个凌霄虽然为自己赚了不少钱,确也惹了无数祸事。不卖身就罢了,动辄就动武打客人,为了这,他才配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跟着,确还是拦不住他四处惹祸。

    “凌霄今日不接客,腿断了,没听说吗?”

    凤烨递过去一张银票。

    “我只说几句话就走。”

    李妈妈立刻满脸堆笑道:“贵客跟我来。”

    凤烨二人随着李妈妈进了孟昱丞的雅间。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姜熠掐着孟昱丞的下巴道:“我看看你这脸有什么好看的,怎么男的女的都为你神魂颠倒?”

    冯潇儿看到俩个容貌姣好的男子亲昵的在一起,突然之间就明白为什么烨哥哥喜欢来清风苑了。在看到孟昱丞时,她更加惊讶了,还真是那日她同穗儿追了几条街的美男子。

    姜熠尴尬的松开了手。李妈妈掐腰叫道:“姜大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姜熠挠挠脑袋道:“从窗户进来的。”

    “姜大人,进来这里要花银子的,你日日赖在这里不走,银子没给几个,我也没跟你计较,今日你竟还想白玩儿?”

    “这样,李妈妈,你给我记账上,回头我一并还了你。”

    虽然他现在无官无职,家里所有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剩他和几个仆人了。可十四公主眷顾他,说不定哪天他就成驸马了,李妈妈也不敢过分为难他,又压了压火气,缓和口气道:“姜大人,不是我不讲情面,今日这里有客人,明日您早些来,从正门进,可好?”

    姜熠一眼便认出了乔装的凤烨。这位凤大人如今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无论公事私事都让人挑不出错处。他今日带着个女扮男装的丫头进来,应该是另有其事。不知为何,姜熠瞬间就联想到了玉谨。

    他笑道:“好说,好说,姜某这便告辞了。”

    姜熠纵身从窗户跳了下去。李妈妈来到窗前,大声道:“明天把这窗户给我封死了,没王法了。哦,对不起了这位大人,打扰了你的雅兴,我马上让人送来酒菜,保证您满意。凌霄,好好招待两位贵客。”

    李妈妈一走,凤烨开门见山道:“在下凤烨,为玉谨而来。”

    孟昱丞立刻坐起身,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这世上除了他和姜熠,没人知道玉谨真名,那么玉谨必然在凤府。

    “她可还好?”

    一直出神看着孟昱丞的冯潇儿道:“她不太好,每天要干很多活,吃的不好,睡得不好,人都瘦了。”

    孟昱丞看了一眼冯潇儿,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又转过头去看凤烨。

    “那夜是我二人救下了玉姑娘,如今她在我凤府中当厨娘。她似乎听说了孟公子腿伤之事,非常担心,嘱咐我们来看看你。”

    “我的腿没事,瘸不了,让她不要担心。朝廷还在缉拿她,莳花馆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大人若肯继续帮她,做个厨娘,干干净净的,又有什么不好?”

    冯潇儿道:“孟公子,玉姐姐可还有什么可以投靠的亲友吗?”

    “她全告诉你们了?还真是她的性子。”孟昱丞摇头惨笑道:“都死了。如今她孤苦无依,就只有我一个亲人了,我也只有……”

    孟昱丞忽然想到了跳窗离开的姜熠,立刻起身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将纸放进信封,连同一枚双鱼玉佩递给了冯潇儿。

    “肯收留她,足见两位的人品高洁,令人钦佩。只是一直待在府上,难免会有万一,届时也会给府上带去灾祸。一旦风头过了,还望两位能再帮她一次,将她送到这个地方。”

    凤烨道:“孟公子放心,我不会让玉谨出事。”

    孟昱丞不得不多看了看这位盛名在外的凤大人,他几乎可以断定他喜欢玉谨,若得这样的人照顾,玉谨定能逃过一劫,余生应该也不用自己担心了,不免心里大为宽慰。

    “能得凤大人照拂,是她的福分。”

    “若要替孟公子赎身,需要多少银两?”

    凤烨为了玉谨无忧,竟然要为自己赎身,这是孟昱丞怎么也没想到的。

    “凤大人可看到刚才跳窗离开的未来的驸马爷了?所有想要为我赎身的人都会被那老妖怪榨干,大人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孟某感谢你愿意为玉谨如此。还麻烦凤大人转告玉谨,陈年旧约尽皆作废,莫再记挂他人。”

    孟昱丞端起酒杯朗声笑道:“这里的酒菜还是不错的,凤大人也花了不少银子,不如尝尝。”

    冯潇儿已经坐到桌前拿起了筷子,孟昱丞为她斟了杯酒。

    “这位姑娘是凤大人的……”

    凤烨道:“正事已说完,就不打扰了,我们回去吧。”

    “啊?烨哥哥……”

    凤烨转身就走。冯潇儿有些恋恋不舍,一口喝了杯中酒,辣的她直咳嗽,又抓了一把吃的塞进嘴里,蹦蹦跳跳的去追凤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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