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环采阁
宋元龙看了看这几日一直冷着脸的玉如霞道:“可是有谁为难我们的夏将军了?”
玉如霞桃花眼怒视宋元龙,道:“就凭我的赫赫战功,不说继续当大将军,总也能封个一官半职吧。如今确还是个带刀护卫,逢人就要称奴才。”
“你擅自做主签了休战协议,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一同参你。你没有下大狱,还能继续做个护卫,朕可是废了不少嘴皮子。”
“皇上明明是看了那封不知何人给你的密信,才要休战,只不过拿我来堵悠悠众口。”
纳兰昊道:“夏老大,皇上是后来才看到那封信的,天子为了你舌战群儒,你就知足吧。”
方公公道:“放肆,皇上说话,岂容你这个奴才插嘴,愈发的没规矩了。”
纳兰昊立刻低眉顺眼,不再说话。心中腹诽道,方公公这差别对待,也忒明显了些。没办法,谁让皇上对夏老大一直另眼相看,难不成是发现夏老大是女儿身了?那,那风老弟怎么办,不会哪一天打起来吧?云老大望着夏老大的眼神也不对,哎呀,这三人要是打起来就好玩了。人人都说皇上法力高深,在他眼里就是吹牛。想想皇上挨打的样子,纳兰昊竟自笑出了声。宋元龙回头看他道:“纳兰护卫,朕很好笑吗?”
“奴才该死,奴才是,是突然想起燕归说的在,在,在战场上发生的事,一时失笑了。”
“哦,发生了什么事?说给朕听听。”
纳兰昊求救的看向燕归。
燕归道:“是臣多嘴,将夏护卫做将军时为了安抚人心,徒手烤飞鸟的事说给了大家听。”
“哦,朕也很感兴趣,快说来听听。”
于是燕归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番在战场上发生的,无法写进奏折里上表朝廷的那些事。逗得宋元龙捧腹大笑,白日里舌战群儒的气总算是消了。
他又回头看了看玉如霞,见她脸色好了几分,才迈步走进汐贵妃的寝殿。玉如霞等人很是知趣的封了耳朵,挤眉弄眼,比比划划的,也不耽误他们沟通。玉如霞刚比划完,说蕊如风回四相教了。就见到皇上衣不蔽体的护着汐贵妃跑出寝殿。玉如霞立刻恢复听觉,燕归等人大囧,全部转过身去。玉如霞才反应过来,汐贵妃穿的实在清凉。她立刻赶上前,一把扯下一个帘子披在汐贵妃身上。
燕归等人这才转身冲进寝殿,发现寝殿里有一具尸体,妖的尸体。
方公公急匆匆走进来道:“启禀皇上,皇宫里多处出现了妖魔,有几个已被击毙,羽将军正带人搜查整个皇宫。”
“可有伤亡?”
“目前还不确定,只是太后那里……还在打着。”
宋元龙不怒反笑了。
“七煌公公可占了上风。”
方公公忍笑道:“对方人多势众,听说是,听说是有些狼狈。”
宋元龙慢悠悠的穿好衣服后道:“夏护卫,你守在汐贵妃身旁。朕,去去就回。”
宋元龙走后,依旧能听到各宫室传来的打斗尖叫之声。汐贵妃不敢再进卧室,蜷缩在一角,身体依旧在抖。玉如霞心下不忍,将她搂入怀中。
“汐贵妃莫怕,妖怪已经被皇上杀了,这里现在都是护卫,很安全。”
“夏护卫,你可看到那妖怪的尸体了,他的嘴巴,嘴巴这么长,爪子像个蒲扇,还,还,碰过本宫的手。”
汐贵妃说着说着拼命地抚自己的手,就好似那鸭嘴兽的手还抓着她的手。玉如霞搂着她,前后左右的轻轻摇晃身体,一下两下的轻抚其背,就好似抱着自己的小妹妹一般,柔声道:“就是个扁毛鸭嘴怪。这种鸭子需得小火慢炖个把时辰才好吃,炖时要多放些黄酒去腥味,那味道香极了。”
汐贵妃抬起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你还敢吃它?”
“怎么不能吃,他不过就是个活的时间久了点的鸭子。这世间万物都是越老越有味道,就比方这鸭子,肉柴是柴了点,确有嚼劲,香味更浓厚,烹制得当,便是人间极品。再比方说七煌公公,若油炸了,那必然是肉汁浓郁,外酥里嫩,是那些小蝗虫不能比的。还有咱们那太后,年轻时也就勉强算个美人,到了这个年岁才有了这一身荣辱不惊的华贵气度……”
汐贵妃破涕为笑。
“夏护卫果然与众不同,难怪皇上会对你另眼相看。”
“那是自然,像我这种容貌出众,法力高深的人,做贴身护卫实在是屈才。才做了几日大将军,就功高震主,遭人嫉妒,又被贬为了护卫。”
“本宫觉得,皇上只是想留你在身边而已。”
“倒也合理,护卫里面论实力,我还是最强的。所以汐贵妃莫怕,莫说一个鸭嘴怪,再来几个也打不过我。”
“说来,本宫好生羡慕夏护卫。”
“汐贵妃容貌出众,六宫粉黛尽失色,独得皇上宠爱,位居贵妃之位,怎么会羡慕我一个小奴才。”
汐贵妃总算平静了下来,站起身,不无哀伤道:“本宫陪伴皇上时间最久,能做上这贵妃之位,除了皇上的爱怜,无非是因为我出身低微,无缘后位,太后才未加阻拦。”
“汐贵妃因何如此伤感?”
“自从夏护卫进宫后,本宫才发现,原来本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皇上。后宫嫔妃都被约束管制的如温顺的小羊,像夏护卫这般鲜活艳丽之人,连我也觉得眼前一亮,也难怪皇上对你念念不忘。”
玉如霞有几份尴尬。
“汐贵妃……何时发现我是女儿身的?”
“从你第一次走进我的宫中……皇上为了你,如今也只偶尔到我这里过夜。”
“臣听说女人有身孕后会有些敏感多疑,汐贵妃莫要胡思乱想,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
宋元龙回来了,一脸的坏笑,这表情实在同九五之尊不太相符。
玉如霞忍不住道:“皇上这表情就好像偷了人家一把米,占了莫大的便宜。”
“七煌公公被几个蝗虫咬的满头是包,哈哈哈哈。”
方公公道:“皇上,太后的脸色可不好看,颇有些埋怨皇上去的迟了。”
“哼,她还能闹出什么来。难道要我九五之尊去保护她?羽奇那边怎么样了?”
“没有抓到活的,但是羽将军说,那些妖怪并无心伤人,倒像似在找什么人。汐贵妃如今有孕在身,这些妖魔会不会是……。”
“朕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看七煌那边的势头,又不太像。”
想想七煌狼狈的样子,宋元龙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上,无论如何,这可能是您的第一个子嗣,太后那里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
‘可能是第一个’这字眼着实刺激到了宋元龙,想到过去未出世便胎死的几个孩儿,恨得牙根痒痒。他看了看依旧一脸惊惧的汐贵妃,道:“夏如风,纳兰昊,明日起,就由你二人负责保护汐贵妃。”
玉如霞上前一步道:“皇上,请恕微臣斗胆进言,平都实在妖魔太多,今日竟还胆敢夜袭皇宫,若不尽早肃清,必成大患。保护贵妃责任重大,臣并非是首选,萧寒更合适。臣愿意带人去查清妖袭背后的主使之人,肃清皇城。”
“起来说话,不要动不动就跪。”宋元龙扶起玉如霞,道:“大肆清剿,必然生乱,祸及附近的百姓。且也不是所有妖魔都祸害百姓,有些也不过是想寻个地方活着,水至清则无鱼,眼中还是要容得些许砂石。”
“臣明白了。”
“给你一支小队,让云青和蕊如风陪着你去,我相信你能拿捏好分寸。”
“谢皇上。”
有热闹看,有架打,燕归和纳兰昊一同跪了下来。
“臣等愿意助夏老大肃剿妖魔。”
“都去了,何人护卫朕?”
燕归谄媚道:“有方公公在,臣等不过是个摆设。”
方公公难得没有疾言厉色,笑骂道:“臭小子,只知道耍嘴,以后什么老大老大的不需叫,这宫里只有皇上最大。”
“是,奴才知罪。”
“去吧,保护好你们老大,不要再被咬的一脸包回来。”
“多谢皇上恩准。”
第二日,五个人聚集在一起,商量计策。
玉如霞道:“平都藏妖纳魔,皇上给的那些人不禁打,率众出行也不便宜,很容易打草惊蛇。你们几大家不表示表示吗?”
“夏老大,我们几个世子在宫中为质,做牛做马还不够,你还要让我们出人出力又出钱不成?”
纳兰昊猛敲燕归的头道:“世子你个头,你燕门是除妖降魔的正派,难不成还要做土皇帝吗?”
“不要再打我的头了,我已经够矮了。”
云青道:“皇上也是有心清剿妖魔,只是不像我们太过张扬,惹来妖魔两届异动。羽将军那边抓到了几个妖,我同夏老大去拷问,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其他三位,麻烦回去后让门中人多多打探妖魔动向,即便查不清这次背后主使之人,灭了几个为祸平都的妖魔,皇上那里也好交差。”
“对,总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上大街上去找妖魔。”
“夏老大,你自己拦的差事,你天龙教也别想躲过。”
“那是自然,我天龙教责无旁贷。”
蕊如风道:“皇上此举,我师傅必然支持,四象教必然派弟子来襄助。我也会求风长老去联络其他门派,各门派联合才能事半功倍。”
燕归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燕门也不是吃素的,我这就去禀报我父亲去,还以为有乐子呢,又是苦差事……”
燕归口上嘟嘟囔囔的,确是兴高采烈第一个冲了出去。
计议已定,各人自去准备。如蕊如风所言,各派除却搜罗了许多平都妖魔的消息外,还分别拍了几名得意弟子前来。羽奇抓住的都是些智力低下的妖怪,并未问出什么了。依照各派收集来的消息,玉如霞带着各派弟子迅速清剿了几个小有规模的妖穴魔窟,至于那些单独行事的妖魔则是极难追踪。
玉如霞又化身翩翩公子,带着燕归几人如浪荡公子一般在大街上四处游荡。路过一家青楼之时,玉如霞停住了脚步。从这些日子的战绩来看,这些妖魔有的扮做普通人做着各种生意,有的是劫富劫贫济自己,更多的则喜欢藏匿于青楼,无非是为了便于吸人精魄来修炼。
燕归狗腿道:“夏老大,这环采阁在这附近可是享有盛誉,一些达官贵人也时长光顾这里,之前也有人探过这里,并无一丝妖魔气息。”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那门脸便有些心慌,进去看看。”
玉如霞轻摇玉扇迈步走进去,环顾四周,不禁啧啧赞叹,好个清幽雅致的地方。纳兰家同官家多有往来,纳兰昊拼命往王云青身后藏,生怕碰到一两个朝野重臣,双方尴尬。燕归则搓着手,大呼小叫道:“妈妈何在,赶快挑最漂亮的姑娘来。”
老鸨胡姬一袭白衣,点缀着羽毛的饰物,朱颜玉貌,步态优雅,款款走来。
“几位公子少见。”
玉如霞用扇子将还要聒噪的燕归推到身后,上前一步道:“在下凌如风,初来宝地,想见见世面,妈妈有什么好东西可不要掖着藏着哦。”
蕊如风狠狠瞪了玉如霞一眼,这几日她但凡自报家门,无乱姓氏如何变幻,名字必然是如风。
胡姬身后一女子笑道:“到这里见世面,公子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只不知银两带的足不足?”
“在下听闻如今平都只要貌美之人便可白吃白喝白嫖,美人莫要欺我等没见过世面。”
“公子和这位公子自然是可以,只是你身后这三位小哥……”
“怎么样?本少爷银两多的花不完,莫要啰嗦,快去准备。”
“文瑶,带几位公子去雅字间,好生伺候。”
被唤作文瑶的女子带着五人进了一间房,很快酒菜摆好了。红、粉、黄、蓝、绿五个容颜姣好的女子也走了进来。一时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燕归、纳兰昊同身边的黄、绿两女子行酒令猜拳喝酒。玉如霞搂着粉衣女子,一脸色相,时不时还捏捏对方的小脸蛋,一副放荡公子哥的做派。云青和蕊如风则好似两尊佛像一般眼观鼻,鼻关心,全不理身旁的女子。蕊如风身边的蓝衣女子倒是不甚在意,和绿衣女子不停地拼命灌燕归喝酒。云青没那么幸运,身旁坐了个性子豪放的美娇娘,见他如此容貌,主动地投怀送抱。
“公子可是担心银两之事,凭公子如此样貌,务须破费,奴家心甘情愿伺候你。”
“公子为何如此冷漠,可是奴家不够好看?”
“哦,这么多人在,公子可是放不开?莫若我们去隔壁房间?”
见云青依旧是不言不语,红衣女子突然贴到了他身上,附耳低声道:“若是,若是,公子有疾,我这里有良药,别的地方买不到的……”
看着玉如霞的做派,蕊如风已是忍笑忍的难受,再看到如此窘迫的云青,他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燕归结巴道:“云老大从未正眼看过哪个女子,我也好奇他是不是有毛病,有什么良药快去拿。小爷我有的是银两。”
云青愤然起身走出了门,红衣女子追上来,贴身纠缠着,拉拉扯扯的竟把云青推到了其它的房间。酒喝得差不多了,玉如霞使了个眼色,纳兰昊和燕归带着各自的美娇娘离开。蕊如风确是直勾勾的看着玉如霞,一脸的不情愿。被冷落了一晚上的蓝衣女子调笑道:“公子若是喜欢群戏……”
出人意料的,蕊如风异常干脆道:“好。”
四个人刚走进间房,蓝衣女子便上下其手来扒蕊如风的衣服。蕊如风愣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蓝衣女子的双手。
女子诧异道:“怎么了……公子也需要药吗?”
玉如霞只顾着看热闹,没想到刚才还柔顺小鸟般的粉衣女子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外衣。急不可耐的继续撕扯她的衣服,双手碰到玉如霞的胸时,厉声惊叫道:“你是女的?”
玉如霞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窘迫。蓝衣女子确是淡然道:“公子难道要一对三?”
蕊如风忍无可忍,一扬手,两名女子缓缓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玉如霞长出一口气道:“毫无妖气,看来是我有错觉了。”
蕊如风盯盯的看了玉如霞半天,忽然转过身去道:“霞儿,你的衣服……”
玉如霞这才想起自己没穿外衣,一时羞的满脸通红,立刻穿戴好衣服,别扭了好半天才道:“风哥哥,接下来怎么办?”
“撤吧。”
玉如霞一脸坏笑道:“银子都付了,就让他们三个快活快活。”
蕊如风如看怪物一般看玉如霞。
“你这一身习气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玉如霞圆整双目气道:“怎么了,不及你的烟儿不食人间烟火……”
“她是你妹妹?”
“我是花樽的樽主,蕊如风,不得对本樽主如此无礼。”
蕊如风气笑了,狠力的掐了掐她的脸道:“傻傻的。”
玉如霞又气又囧,脸上被他掐过的地方火辣辣的,心跳的如擂战鼓。
蕊如风推门而出,玉如霞立刻跟了出去。两个人神出鬼没的在整个环采阁转了一圈也未发现任何异常。
胡妈妈忽然现身道:“两位公子这是迷路了吗?”
“时辰不早了,我们想去寻了同伴离开,却不知他们睡在何处,走着走着竟迷路了。”
胡姬娇笑道:“那两位客官恐怕还要花上些时间,有一位客官倒是离开的早。不若两位公子到楼下坐坐,我命人备些酒菜,边吃边等,岂不更好?”
“不用了,我们还有事要处理。环采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改日再来照顾妈妈生意。”
“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胡妈妈尚未说完,一扇门带着劲风,从二楼飞落下来,砸在了一个客人身上。紧接着,燕归怒气冲冲飞身而下,道:“竟敢占小爷的便宜,小爷还是童男子呢,岂能便宜了你,哼……哎,风老弟,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玉如霞觉得无比的丢脸,拉着蕊如风就往外走,燕归啊啊叫着要跟上去。被门砸了的客人一拳击向燕归,口里骂骂咧咧道:“你大概是娘胎里脑子就出了问题,到这里守身如玉,老子今天就帮你破个身……”
燕归闪身躲过这一拳,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那客人摔了个四仰八叉。
“臭蛤蟆,你别走,小爷今天卸了你的腿……”
胡妈妈立刻命人扶起这位客人,带到一旁去安抚。文瑶也扯住还要动手的燕归。
“公子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可是姑娘们照顾不周?”
“照顾的是不怎么样,咱们待会再论,我要先撕了那厮的嘴。”
燕归说着就又要去揍骂他的客人,文瑶拖着他的手臂轻声低估了几句,一听是官家的子弟,燕归才罢休。蕊如风三人见他走出来后,惧都笑的直不起腰,不住的揶揄。燕归也满不在乎,犹自再埋怨那女的吃了她的豆腐。又等了一会儿,云青也走了出来。
纳兰昊坏笑道:“云老大,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可是那良药有用了?”
云青一进屋就将那女子迷晕了,一直等到燕归的大叫声传进来,他才走出门。又观察了一番混乱之际阁中人的反应,见毫无异常,才走了出来。他也懒得同这两个醉鬼辩解。
“云老大何须良药,只是那女子再如何貌美,还能美得过……”
云青回身一脚将燕归踢飞。只见燕归如蛤蟆一般摔落在地上,紧接着哇哇大吐起来。尽管无比的嫌弃,纳兰昊还是将燕归背走。云青也离开后,玉如霞道:“你回哪里?”
见她莫名其妙的一问,蕊如风赌气道:“四相教。”
“你?”
蕊如风转身就走,头也未回。玉如霞气得也立刻飞走。飞不多时,她才惊觉有人一直跟在身后。
“竟然还有送上门的。”
“你是花樽的玉如霞?”
玉如霞愣了一下,一言不发,全神戒备的看着面前的一妖一魔。
“交出樽阁之宝?饶你不死。”
“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知道我身份,又是如何知道樽阁秘密的,我便双手奉上。”
“你行事太过招摇,何须别人透漏。”
“不说实话,那便动手吧。”
玉如霞玉剑出手,怔然做鸣,迅疾刺向二人。对方显然非常不屑,只那女妖一人应战。即便如此,玉如霞依旧是如临大敌,愈战愈慌,渐渐落败,嘴上确是不饶人。
“原来是只骚狐狸。”
狐女嫣然笑道:“都说花樽美女如云,也不过尔尔。”
“论美貌你不如我,论淫贱无耻你狐族确是天下无人能及。”
“贱人,花了你的脸,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如何猖狂。”
狐女一爪抓向玉如霞的脸,这一下必然要破相。玉如霞情急之下,下意识的甩出一把蛊虫。当初抓到巫天明之时,所有人都在研究如何处置他,燕归大叫着要砍杀了这卑鄙之人,玉如霞的视线则完全被那些蛊虫所吸引。花樽经卷数万,医术相关的经卷尤其多,却没有丝毫关于蛊虫的,大概是当年老祖不屑于此道。玉如霞见识过蛊虫的厉害,满心好奇,便缴了巫天明所有的蛊虫,开始终日研究,虽还不懂如何驱使,蛊虫没了指令依旧是会伤人。铺天盖地的蛊虫被狐女击飞,却依旧有几个落在她身上。狐女轻嘶了两声,愈加猛烈的袭向玉如霞,确发现身上被咬之处开始奇痒无比,奇痛无比。一直观战的魔头不再迟疑,迅疾袭向玉如霞,竟是一招得中。玉如霞跌落在地,用玉剑支撑着站起来,笑道:“派个人魔七阶之魔来杀我,未免也太看得起我玉如霞了。阁下莫不会是一方魔主吧?”
魔头言简意赅道:“交出宝物,饶你不死。”
狐女不耐道:“白奴,费什么话,打晕了带走。”
狐女难受的不住挠身体,眼见着手臂上被划出一道道血钩。白奴倒是听话,立刻又是一掌击在玉如霞身上。赌气离开,半路上后悔,又折回来的蕊如风看到如此惨状的玉如霞,盛怒无比,挥刀砍了过去。到底是雷霆骏最得意的弟子,硬生生接下了人魔七阶魔头的百招,虽是一直落在下风,受了伤,依旧是悍勇无畏。狐女被蛊虫折磨的心神惧乱,忽然停止抓挠身体,挥爪抓向玉如霞。就在二人岌岌可危之际,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飘飘落下,手持一截骨头,看大小应是动物的骨头,挥舞着骨头砸向白奴。白奴弃了半死的蕊如风,直扑那面纱女子。女子手上那一节骨头发着莹白之光,散出无尽威压,狐女大骇道:“九妖骨?又是你。”
面纱女子挥舞着九妖骨,厉声道:“还不快走?”
玉如霞愣了一下,才知道这是在提醒她和蕊如风走。
“前辈……”
“莫要矫情,快走,我自有办法离开。”
玉如霞立时扶起蕊如风仓皇逃跑。
19)冰煞
冯阿牛收了木屋,变作巴掌大小,收入乾坤袋中。
“玉堂,千万莫要让阿花带路,它那鼻子时灵时不灵。”
“倒也不需要它了,往南走不多久,就到了人魔交界的仙魔镇了。”
“就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吗?玉儿和苏苏伤刚刚痊愈,我们该找些太平地方多休养几日。”
“因是人魔混居,反而没有妖魔肆意作乱。有一家洪记酒铺酿制的蒲陶酒闻名遐迩,如今是一瓶难求。”
“你何时也这样好酒了,哎,为了这蒲陶酒还真是要去一趟。”
魔岩村同魔界隔着汪洋大海,这仙魔镇在赤婆之地之西,从这里远远能望到魔界的大门。虽然有很多妖魔杂居,确还是按着人类的规矩共生着。洪记酒铺的蒲陶酒因备受魔君喜爱而闻名遐迩。每日也只售出十瓶,价格自是高昂。如今只有皇宫和高官家里能见到几瓶,仙魔镇的人也只是偶尔能抢到几瓶。
四个人一大早便去洪记酒铺门前排队。平时排队买酒的队伍很长,今日确没人敢上前。走进了才看到俩个面相恐怖的人站在店门前,这俩人比普通人高了足有半个身子。
其中一人道:“洪家娘子,你怎可如此无礼,做人若不讲道理,同那飞禽走兽有何分别?”
一身紫衣身材高大壮硕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模样还是可以的,只是这体格一般男人也不敢靠近,不过在这两个男子的映衬下,倒显出了几分娇小。她大嗓门喊道:“我不管你黄魔、黑魔,我不喜欢蘑菇,赶紧滚,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另一个大个子道:“竟敢侮辱我魔族人,若不是看在宗主的份上,我就一口吞了你这婆娘。”
“是魔了不起啊,有本事别来买我的酒。”
“若不是宗主……”
“做魔做到给凡人做工,也不嫌丢人。”
黑魔大怒,狠狠一跺脚,街道两旁的房子随着颤了一颤,整条街道地面上的石头都碎千万快,一时间烟尘四起。
黄魔道:“大哥,莫要同女人一般见识,我们这便回去禀明宗主。”
“岂有此理,我要杀了你这个丑婆娘。”
“嫌老娘丑?你不照镜子的吗?耶律星见了你都要认输,让你做宗主。”
黄魔按住又要跺脚的黑魔道:“大哥,我来。臭婆娘,若不是你丑,洪堂主能去找那狐狸精吗?”
紫衣女子闻言暴怒,拿起一根烧火棍劈头盖脸朝黄魔身上砸去。黄魔无动于衷,一脸得瑟道:“身材像大象,嗓音像破锣,动不动就动手,哪个男人能喜欢你?我作为魔,我都不想碰你。我们魔族的女子都比你温柔似水。”
紫衣女人一气之下砰地关了店门,打烊了。四人一脸惊诧,周游这许多日子,还不曾见到魔族和人类吵架,并且吵的如此生动有趣。既然买不成酒,四人便去了隔壁饭馆吃饭。这小镇虽小,景色怡人,美食也多。四个人便打算在这里多逗留几日,好好休息一番。
第二日清早,四个人又去洪记门前排队买蒲陶酒。再次看到了黄、黑二魔,这二魔身前多了一个男子,容貌丑陋,个子矮小,尚不及二魔的腰部。
他毕恭毕敬道:“娘子,你就卖给我一些酒吧,不然我回去了,不好同大哥交代。”
老板娘不现身,门后传来她恼怒的声音。
“我已经不是你娘子了。你如何交代是你自己的事情。那街头便有其它的酒铺,去那里买吧。”
“娘子,若不是我极力推荐,魔君又怎会只喜欢你的酒?你这酒铺又怎么会如此生意兴隆,还接连开了多家分铺。”
“我李秀荣不做魔族的生意也饿不死。”
“我不是不能买其他酒铺的酒,我只是想照顾你和大毛。”
店小二走出门,将手里的几个鸡腿瓶递给了黄魔,对着矮个子道:“洪大哥,这是老板娘让我送给你去交代的,她说让你快点滚。”
“好你个李秀荣,你背着我找汉子。你是不是相中这小子了?”
店小二一脸惊诧,连连摆手。酒铺的门从里边被打开,李秀荣站在门口掐腰道:“洪一德,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洪一德扑通跪了下来,道:“秀荣,你就原谅我吧。我也是一时糊涂才着了那狐狸精的道。她已经偷了我的钱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从今以后,我只想一心一意和你好好过日子。”
“她卷了你的钱跑了,你才来找老娘,你当老娘是什么?”
李秀荣提溜着烧火棍追着洪一德打,洪一德在两个魔头身后躲来躲去,最后钻到黄魔胯下,只露出个脑袋道:“娘子,我们的事也不能都怪我呀。自从你生了大毛后,就再也不注意容貌,身材越发的壮阔。我同你上街去,人家都以为我是你儿子。你整个心思也都放在了孩子身上,完全冷落了我。”
“你这个样子和谁上街不像儿子?你说我冷落你?当初你流落街头是谁捡了你,不嫌你丑,不嫌你矬,不嫌你懒,一心一意同你过日子的人又是谁?你过上好日子就不要我了,如今还来干什么?”
“娘子,我真的知错了。我好想你,想你做的醉鹅,想你酿的回春酒,想你温暖宽广的臂膀……”
“闭嘴,如今你没钱了,又想老娘再给你做牛做马,没门。”
“娘子,你知道的,我有点小气,哪里会把钱都给那狐狸精,我在魔界还是有一大笔钱的,你原谅我好不好?这酒铺我安排宗里的人来照看,你同我去魔界。今后我们一家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我不去那阴森森的鬼地方。”
“那我再买座大宅子,我们一家人搬去住,可好?你放心,安全绝对有保证,五鬼宗最不缺的就是花花绿绿的蘑菇头。”
李秀荣碍着面子,不肯立刻原谅他,依旧冷冷道:“我回家问问大毛再说。”
洪一德高兴像个秤砣一样蹦了两蹦,完全忘了自己还在黄魔胯下。黄魔胯下受重击,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洪一德钻出来,道:“太好了,我过几日就来接你们。娘子,你再多卖给我几瓶蒲陶酒可好呀?”
小二又拿了几个鸡腿瓶放到车上。洪一德在二个魔头的保护下,高高兴兴的离开了酒铺。冯阿牛如愿以偿,花高价钱抢到了两瓶酒,收起来留待日后慢慢品尝。
四个人吃过饭后,又开始四处闲逛。突然听见远处树林上方不时有光芒闪过,应是有人在打斗。仙魔镇人见惯了终日的打斗,并无人关心。
冯阿牛四人立刻飞了过去,等他们赶到时,大都已经停止。林间道路中倒着几辆车,车上的东西散落在地,最显眼的便是洪记酒铺的酒瓶。地上有血迹,满地的尸体。四人沿着血迹又飞出去很远,看到一名女子拿着匕首对着洪一德道:“夫君,你把宝贝都藏哪里去了?”
“枝枝,你难道真的如此狠心吗?”
“废话少说,藏在哪了?”
“我存到了大哥那里。”
“好个守财奴,既然你不顾夫妻情分,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胡玉枝手中匕首刺向洪一德的咽喉。孟玉堂飞身而来,单手扣住枝枝的肩膀,手中长剑挑向她的爪子。两个人打斗之时,冯阿牛扶起洪一德问:“洪老板,保护你的黑黄二魔哪里去了?”
“你认得在下?”
“我喜欢洪记的酒。”
“公子好品味。黑魔和黄魔被人引走了,如今看来是调虎离山,他们一走,就有一队魔兵出现,护卫我的魔头都被杀了,应该是这个狐狸精的同伙所为。”
说话间,孟玉堂已经制服了胡玉枝。
“洪老板,你受伤不轻,我们送你去哪里好?”
“去找我家娘子吧。”
冯阿牛看了看玉如烟道:“玉儿,你怎么了?”
看到胡玉枝那一刻起,她握紧宝剑的手一直在颤抖。以至于冯阿牛唤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轻声道:“没事,先离开这里吧。”
冯阿牛同孟玉堂都有几分担忧的看了看她。他们将洪一德送到了李秀荣的家中。冯阿牛为他处理伤口,孟玉堂去洪记寻李秀荣回来。
胡玉枝被上了捆魔索,倒在地上。玉如烟看着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回了狐谷才知道,我弟弟早就死了。我无处可去,又怕蛇狐两族都追杀我,只好躲到了人间。”
“既逃了出来,为何不安稳过日子?”
“这丑八怪贪图我的美貌,花言巧语骗我同他去魔界。也不过几个月便腻了,要寻他那大娘子。世上负心男子如此多,多杀一个又何妨?妖也好,魔也罢,这世上便没有一个好男子。”
“将黑、黄二魔引走的是谁?”
“洪一德身旁一直有一支魔头护卫队跟着,我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只能跟在他们身后,伺机在他落单之时动手。半路上来了一个非常厉害的魔,黄魔和黑魔将其引走,命其他护卫带洪一德离开。半路上又冒出几个魔头,同洪一德的护卫队打了起来,我便趁乱将他带走。我在魔界许久,等闲厉害的魔都认识,那个魔头故意遮盖了容貌,必然来头不小,也一定认得洪一德。”
玉如烟对这些并不关心,又问:“你可有柳无心的消息?”
“我只听说佘静要娶他,他抵死不从,后来如何,我也不知。”
玉如烟解开了她的绳索道:“你走吧。”
“你就这样放我走吗?”
“不要再来找洪家的麻烦了。”
胡玉枝不可置信的看着玉如烟,感激道:“还要谢玉姑娘又救了我一次。”
“世上并非尽是负心人,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胡玉枝有几分哽咽道“谢谢玉姑娘,胡玉枝此生无以为报,万望姑娘一切顺遂。”
胡玉枝转身离开。孟玉堂回来时,看到地上的绳索和怔怔发呆的玉如烟。
“玉儿,你放了那只狐妖?”
“玉堂,她也是个苦命的人,饶她一条性命吧。”
“玉儿怎会认得她?”
冯阿牛也走了出来,笑道:“回到魔界,也没人能伤到洪老板,放便放了吧。”
李秀荣慌慌张张的进了里间,看到洪一德满身的伤,好似马上就要咽气了般。她立刻涕泪纵横起来,咬牙切齿道:“是谁杀了我的心肝宝贝?”
冯阿牛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板娘,你相公还没死,不过你再摇晃几下,保不齐就死了。”
李秀荣立刻停止摇晃,颤声道:“多谢几位恩公出手相救,我李秀荣无以为报。”
“老板娘只要多送我们几瓶酒就可以了。”
“等着,我将我店里最好的佳酿都给你们拿来。”
李秀荣立刻命人去店里取了好多酒给冯阿牛。
“这么久了,那两个魔头还没回来,怕是凶多吉少。你们还是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为好。”
“能否劳烦几位恩公护送我夫妇一程?”
“也罢,闲来无事,便送你们一程。”
小半天都没见到苏娴,也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玩儿。孟玉堂出去找了一圈也未找到。天蒙蒙黑时,她终于跑了回来。刚走进院中,一具女尸从天而降,落到她面前,正是先前离开的胡玉枝。听见苏娴的叫声,冯阿牛等人立刻冲了出来。只见一命黑衣女子从天而降,五官小巧,脸色惨白,灰白的瞳孔毫无生气,让人望而生畏。
她歪着头道:“洪一德在哪里?。”
李秀荣抓起一把铁锹砍向那女魔头。她原本也会些法术,一般的妖魔并不放在眼里。然而眼前的魔绝非一般的魔。弹指间便将她打翻在地,口吐鲜血,不能动弹了。冯、孟二人一同拔剑飞身而来。玉如烟先把李秀荣送回房间,检查了她的伤,喂她吃了药,让苏娴守着夫妻二人。处理完毕,玉如烟再次出来时,三人已过了百招。玉如烟静静看了一阵子,那魔头似乎右手有伤,应是失踪的黑、黄二魔所伤。
玉如烟道:“她右手同左腹均有伤。”
话毕,玉如烟挺剑加入。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三人依照各自剑招的优劣处,自创了剑阵,今日刚好牛刀小试。玉如烟攻击她右手,冯阿牛攻击她左腹,孟玉堂掩护配合他们俩。那魔头连连退后道:“很好,我记住你们了。”
女魔头奋力一击,逼退三人,金烟散尽逃跑了。
洪家夫妇直到半夜才幽幽醒转过来。
冯阿牛道:“你可知是什么魔头想要杀你?”
“魔族里反对我五鬼宗出入自由,贩卖凡间物品的大有魔在。我没看到那魔头的样子,从恩公们的描述来看,应该是斩魔的妹妹冰煞。”
“我们将你夫妻二人送到何处好?”
“此处离乐洋城不远,恩公若肯,能否护送我夫妇二人一程。到了那里,自会有宗里的人来接我们。”
玉如烟道:“你二人应该还有个儿子叫大毛,孩子在何处?”
李秀荣虚弱道:“前几日被我送到姐姐家了。”
“既如此,未免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就走。”
冯阿牛一只手拂过另一只手掌,一枚白色的羽毛飞到天上,化为巨大的羽舟。孟玉堂抱着洪一德率先上了羽舟,冯阿牛颇有几分刚正不阿的样子,抱着李秀荣居中,玉如烟站在最前端,苏娴在最后边耷拉着脑袋,虽然没人说她,她也知道,若自己不贪玩,早些回来,李秀荣就不会受伤。
入了乐洋城,四人送洪一德夫妇去了五鬼宗的分堂。五鬼宗堂主送了一箱子金银玉器给他们,里边还附有四枚五鬼宗的令牌。冯阿牛将那些金银玉器通通给了孟玉堂,言明这是还之前他一路所花的银两。孟玉堂也不推脱,笑着都收在身上。
四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玉如烟始终心不在焉。
夜半,玉如烟出了门,这次不是练剑,而是悄然离开了客栈。她飞在半空时,一尾白羽飞到她脚下,冯阿牛的声音响起。
“玉儿,你是偷了玉堂的钱袋,准备逃跑吗?”
孟玉堂道:“玉儿为何不辞而别,可是冯兄又做错了什么?”
“我有一个师叔身陷蛇界,我要去救他。”
“既然是玉儿的师叔,没有不帮忙的道理,我们当然要一同前往”
“这是我的私人恩怨,我不想你们参与其中。”
“若不能同生共死,为何要一起享乐?”
“我不能这般自私。“
“除非你打得过我们俩个。”
玉如烟拔剑,冯阿牛又道:“不可用劈空剑。”
玉如烟想了想,乖乖把剑插回去。即便用了劈空剑,她也不是二人的对手,更何况她对着这二人,又怎么下得了死手。孟玉堂尚好,冯阿牛可不好糊弄,再想逃怕是艰难。无论如何,还是要再找其他机会逃跑。玉如烟调转白羽,三人又落回原来的客栈。苏娴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四人再次上路,这次目标是去平都。孟玉堂出来时日长了,想回家看看父母。苏娴想知道蓝翎的近况,还想看看热闹的平都什么样。
接下来的几日,玉如烟一切如旧,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眼见着就要到平都了,这天夜里,她在几个人的酒里下了点药,又偷偷离开了。
飞了一段路程,忽觉耳畔有风,急忙闪身躲过,几个翻滚落在地上。黑衣灰眸的魔头冰煞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出现在她面前。这次她手里拿了武器,那武器很是奇特,月牙状,两端细长如剑,除内弧握柄处,所有地方都锋利无比,横切就是个直长的伤口,两端可做剑,可做钩,同它的主人一般,寒气森森,煞气满满。
玉如烟并不慌张,一手寒冰剑,一手百花剑,气势上丝毫不逊。冰煞细长灰白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仿佛死人般的声音道:“小丫头,你的同伴呢?”
玉如烟并不答她的话,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未免冯、梦二人醒来后再次追上她,她要么解决了眼前的魔头,要么将她引开。她手中双剑齐出,左右相和,攻防有序,一招一式全不是昔日繁复漂亮的花架子,干脆利落,招招致命。双钩对双剑闪耀出一片白光。玉如烟本就打不过冰煞,更何况冰煞今日没有伤,用的是自己最得心应手的钩剑,玉如烟被逼的毫无招架之力,连连后退。冰煞一只手的钩剑搪住玉如烟的双剑,另一只构剑划像玉如烟腹部。玉如烟身体平飞而起,双剑依旧压着钩剑。冰煞手臂回转变切为向上刺,玉如烟身体原地旋转,躲过刺来的一剑,双剑分开,一剑去拨下方刺来的钩剑,另一只剑去挑冰煞的另一只钩剑。可惜她力气不如冰煞,钩剑外翻钩住长剑,冰煞借力来到玉如烟面前,一脚踢中玉如烟的腹部。玉如烟腹部受重击,翻转落地,双剑倒握插在地上,才没有摔倒。她再次出手,使出了尚不娴熟的劈空剑。几个回合下来,冰煞不仅赞叹道:“好剑法,可惜了,要想打败我,你还得再修炼几十年。”
又过了十几招,玉如烟双肩和手臂都受了伤,白衣上血迹斑斑,心里确异常得冷静,所有杂念全无,挺剑再刺,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她,至于自己会不会受伤,全不在考虑之内。冰煞的钩剑再一次刺入玉如烟的身体。人未到,剑已至,冯阿牛的剑挡在了玉如烟身前。冯阿牛看着全身血迹斑斑的玉如烟,满心的怒火化为伶俐剑招,猛烈的攻向冰煞。玉如烟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近乎疯狂的打法。
冰煞冷笑道:“你喜欢这丫头?很好,一起上,别浪费我的时间。”
孟玉堂随后赶到,手中长剑挥舞道:“怎么可以少了我。”
三个人会意一笑,摆开剑阵将冰煞围在中间,再次开始了激烈的厮杀。冰煞凶狠无比,大战几百回合后,三人都受了伤。玉如烟受伤最重,防守弱,冰煞变频频攻向玉如烟,钩剑刺向玉如烟。孟玉堂离玉如烟最近,确也来不及相救,只好抱住了玉如烟一个旋身,钩剑穿透了他的身体。两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到地上。冯阿牛怒火冲天,收回手中剑,手中多了把扇子。冰煞歪着头,看着他道:“你我可曾见过?”
“上次便不该放过你。”
冰煞的钩剑横切过来,扇子便打开,钩剑刺过来,便关闭。如此周旋只能保住自己不受伤,却不能将她击退。冯阿牛难免有些焦躁,冰煞看在眼里,抓住他一个纰漏,钩剑挥向冯阿牛,却不过是个虚招,另一个钩剑旋转着飞向玉如烟。冯阿牛大惊失色,手中扇子掷向玉如烟,挡住了钩剑。而冰煞的另一只钩剑狠狠的刺入他的背部,钩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如注。冯阿牛踉跄着站到了玉如烟和孟玉堂身前。冰煞灰白的瞳孔看不出悲喜,一步步走向三个人,又是一剑刺入了冯阿牛的身体。
为什么又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在乎的人死在面前,而无能为力?玉如烟看着伤口一直在留血的孟玉堂,看着背部皮肉翻开露骨,仍旧当在身前的冯阿牛,心疼的让她意识有些模糊,那个声音又在心中响起。
“老祖,放我出来,老祖,让蝶儿来保护你”。
玉如烟放弃了抵抗,眉间瞬间出现黑色蝶印,双眸金光大盛,白衣上的鲜血如暗夜盛开的花朵,肃杀美艳。她背生彩色的蝶翼,那蝶翼竟又多了一种颜色。她速度惊人之快,一眨眼来到冰煞面前,一剑贯穿她的身体。
冰煞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灰白的双眸越发像死人一般惨白。
玉如烟抽检,飞回二人身旁,意识消失前,心里默念着:“去善乐坊吧”。
艳丽的碟翼覆盖住三人,转瞬消失不见。
20)再入蛇界
林中四处尚残留着一些当日打斗的痕迹。滂沱山主不再是风影般透明的姿态,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亭亭玉立的站在佘宁面前,道:“蛇纹护身,可另百蛇莫近。蛇皇一定很爱那位姑娘吧?”
佘宁四处看了看道:“可知她去了哪里?”
深兰恭恭敬敬道:“小的不知,他们是上山来寻猛虎,打听摩西国大皇子的死因,得知猛虎已经死了后就下山了。”
小黄蛇谄媚道:“蛇皇大人,属下记得当日来的四人中,有一位是摩西国的二皇子,如今已经是摩西王了,他应该知道那位姑娘的下落。”
佘宁向众蛇道:“若再看到那位姑娘,立刻告知本皇。”
“属下听令。”
看着自己属下谄媚的表现,滂沱山主不满地撇嘴道:“你们可知,你们是我滂沱山的蛇,并不需要听蛇皇的命令。”
众蛇身在凡间,确实不受蛇皇管制,可他们确莫名的对蛇皇存着十分的敬畏。尤其佘宁受冠后,这一身王者之气,实非山主那闹着玩的样子可比。
又有一黑蛇挤开山主,小心翼翼道:“启禀蛇皇,前几日林中来了一个黑衣女子,不知道是不是蛇皇在找的人?”
“带本皇去看看。”
黑蛇引路,众妖来到半山腰。一个黑衣女子靠着大树躺在地上,黑色的衣裙看不出她留出的血迹。小黄蛇上前,将她的面纱摘掉。佘宁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玉如辰,尽管她容貌有变,脸上有多条疤痕,却依旧能认出是她。身后一众山妖等着看热闹。佘宁向山主点了下头,抱着玉如辰离开了滂沱山。
他将玉如辰安置在客栈后,便去了摩西国皇宫。停战后,蓝羽又将都城迁回旧都城,并允许其他十六国自愿脱离魔西复国。佘宁的突然出现,吓坏了文武百官。一众兵将将佘宁团团围住,之前见惯了妖魔的手段,如今再不敢轻举妄动。
蓝羽倒是镇定的很,叫他们都退下,恭敬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到我摩西国所谓何事?”
“我想知道同尊驾去往滂沱山的女子现在何处?”
“你是说玉儿姑娘吗?”
佘宁眼中有流光闪过,目光灼灼的看着蓝羽,道:“你叫她玉儿?”
“她叫颜如玉,大家都叫她玉儿。”
颜如玉,玉如烟,佘宁笑了,他的烟儿竟然还活着,他的烟儿竟然真的活着,这是他做梦都不曾想到的事情。之前玉如烟在七绝山触动蛇纹护身之时,他已有所感应,确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这一次,他开始希冀他的烟儿真的还活着。只是蛇纹护身一闪即过,他废了番功夫,才找到滂沱山。
“我想知道尊驾同她认识以来的过往。”
蓝羽自然看出了佘宁的不凡,恭敬道:“我同玉姑娘几人偶然相遇。数月前,因本王的哥哥不明死去,我便请他们来帮我调查此事,玉姑娘就是其中一人。”
“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四位恩公替本王荡除妖魔后就离开了。他们结伴游走人间,除妖降魔,一向居无定所,如今去到何处,本王也不清楚。”
“同行的都是什么人?”
蓝羽不明佘宁来意,遂含糊道:“四位本是我请回来帮忙的天师,对于他们的来历种种,本王也不好寻根究底。只知道其中一位姓冯,一位姓孟,还有一位姑娘姓苏。”
“多谢。”
佘宁回到客栈时,玉如辰已经醒过来了。她看到佘宁时的震惊,不亚于在战场上看到自己的姐姐玉如霞。默然片刻道:“多谢蛇皇救命之恩。”
“你可是同烟儿走散了?”
玉如辰心情复杂,心中满是恨意,恨佘蟠杀了她父亲,确又有惧意,惧怕激怒佘宁。以为早就不会再跳动的心,此刻为了这个魂牵梦绕的人狂跳着,面上确是冷冷的道:“不知蛇皇何意?我妹妹早已灰飞烟灭了,您应该亲眼所见。”
佘宁望着窗外的虚空,眼前一闪而过玉如烟消失时候的样子,眼中有泪珠滚动,转瞬即逝。她灰飞烟灭的画面像个噩梦一样纠缠至今。
“滂沱山的蛇说,在林间见过一个拥有蛇纹护身的女子,应该就是烟儿。”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佘宁又道:“颜如玉,玉如烟,哪有这般巧合的事。”
难道自己不忍下手的那个长相酷似自己妹妹的颜护卫竟是玉如烟?玉如辰不动声色道:“这我却不知了。”
“你们同时出现在摩西国,竟没能相见吗?”
“我确实没见过我妹妹。”
佘宁已有去意,淡淡道:“你的伤已无大碍,好自珍重。”
“蛇皇可否再帮我一次?如今我重伤未愈,若再遇到仇人,怕是不会像这次这般好运。”
佘宁对她仇家是谁不感兴趣,对她如何会出现在摩西国也不感兴趣,若她不是玉如烟的姐姐,他更不会去救她,他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玉如烟。
玉如辰见他停下脚步,继续道:“摩西国二皇子带回的护卫中,确有一位长相酷似如烟的男子。只是她扮了男装,脸上应该做了掩盖,以至于我没有认出来。我同那几位打过一些交道,如果蛇皇要寻我妹妹,我倒是可以帮帮忙。”
“你好像并不关心你妹妹的死活?”
“我同她同父异母,自幼感情淡薄。”
佘宁不再废话,带着玉如辰离开了凡界。落身狐谷之时,立刻有几个狐兵手持武器围了过来。胡同挡在胡秀面前道:“蛇皇实属稀客,来我狐谷所为何事?”
胡秀道:“弟弟,莫要无礼。快去叫你姐夫来。”
不多时,佘青走了过来,见到佘宁很是惊诧。
“六弟今日有空来看哥哥吗?”
玉如辰缓缓走上前道:“青奴,你可还认得我?”
佘青愣了半天,惊喜道:“二小姐?你的脸……”
“没想到小青奴如今都成了狐王。”
佘青等着有人跟他解释发生了什么,无奈,佘宁是个闷葫芦,玉如辰也一向是个不太合群之人。
佘宁看向玉如辰道:“伤好后让狐王去告诉我,我们一起去找烟儿。”
“烟儿?烟儿?烟儿?”佘青一声更比一声高,欢呼道:“烟儿还活着?佘宁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
玉如辰笑道:“青奴,你当着三公主的面如此这般,似乎不大好吧。”
她在花樽里虽称不上美人,到底也算的上清秀佳人,如今容貌被毁,一笑牵动几道疤痕,异常诡异可怖。她简单的将佘宁怀疑一个姓颜的女扮男装的护卫是玉如烟的猜测说于佘青,其他的一个字也没有提,包括玉如霞。算不定的事,就不要横生枝节。
佘青在听到玉如烟有可能还活着后,整个人头脑忽然空了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似希望谁能告诉他,他没有听错,玉如烟可能还活在人间。片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太过失态,定是伤了胡秀儿的心,他立刻收敛心神,压抑住内心的狂喜。
“夫人,烦劳你给二小姐安排一下住处,叫巫医来看看她的伤势。”
胡秀儿依旧和煦如风的笑道:“二小姐请随我来。”
玉如辰以为佘宁会带自己去蛇界,这样也好日日相见,不想确掉进了狐狸洞。闷闷的呆了十余日,身上的伤好了后,她出去了一次,再回来后让佘青叫来佘宁,说是有一些线索,或许可以追踪到玉如烟。佘青怎会不跟了过去。三人很快便追到了玉如烟等人同冰煞决战的地方。地上血迹虽干,佘宁依旧能嗅得出带有蛇纹烙印的玉如烟的血迹。他的心狂跳,烟儿真的活着,可她受伤了。是何人伤了烟儿,她是否还好好的?
玉如辰看穿了他,道:“我七霞山弟子遍布人间,从他们提供的线索来看,烟儿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这里。”
佘青道:“六弟,你唤几条蛇来问问,看看是否能知道烟儿的去向。”
几条蛇匍匐游过来,虔诚的拜过蛇皇。
“几日前可曾见到这里有人打斗。”
“回禀蛇皇,有三个法术高强的人同一个女魔头打了起来。”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死了。”
看着一直发抖的蛇,佘宁愤怒道:“你撒谎,烟儿没有死。”
“属下,属下不敢欺瞒蛇皇,那女的,确实死了。”
“是的,那女子自爆丹元,搏命一击后就死了。那两个男子哭的好生伤心,带着她的尸体离开了。”
失望落空的佘宁只剩了一腔愤恨,他仰天长啸,将附近的山林炸成一片废墟,无数飞禽走兽遭殃,只有少数幸免于难。
“佘宁,你冷静点,烟儿也许还活着。之前我们也以为她死了,她不是还好好的。”
“我要到哪里去找她?”
“或许有一天,她就去寻你了,她心里有你的,你是知道的。”
“她真的会来寻我吗?”
玉如辰道:“以我对我妹妹的了解,她就算真的活着,也不会去见你。”
佘青怒道:“玉如辰,你闭嘴。”
“青奴好大的威风。蛇皇,诉我直言,我同那颜护卫相处月余,若真是我妹妹,她不会不同我相认,我也不会认不出她。这世间容貌相似的人许多,认错了也未可知。”
“六弟,你不要听她的,她自幼就嫉妒烟儿。”
佘宁失魂落魄道:“我要去哪里寻你,我的烟儿。”
佘宁转身飞走,佘宁急忙去追他。二人离开后不久,那几条撒了谎的蛇依旧在瑟瑟发抖。
“真是没用的畜生,你们是凡界的蛇,怕他做甚?”
“这世间的蛇岂有不怕蛇皇的?”
玉如辰甩给他们几粒丹丸,他们欢喜的游走了。林中走出两个老者,一个仙风道骨,一个头大无发,五官细小的聚在头中间,矮身圆肚之人。正是此前在林中出现,确不肯帮助玉如辰的人。
玉如辰大惊,急忙跪下,膝行至渔翁面前道:“主人,弟子不知您老驾临。”
“玉如辰,果然好名字。”
“弟子只是想忘记过去,一心效劳主人,并非刻意隐瞒。”
鹤瓮万味道:“念宁?”
玉如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疫魔呢?”
“是弟子疏忽,不知他何时在蓝翎身上刻了印记,他占了蓝翎的身体,如今……不知去向。”
“你失败了?”
“请主人再给我一次机会,若虫师肯帮忙,弟子也不至于功败垂成。”
李蛹道:“哼,你这是怪老夫没有帮你了?”
“念宁不敢。”
李蛹讥讽道:“你躲去狐谷,可是要逃跑?”
“念宁不敢,我只是受伤过重。”
鹤瓮道:“你打算如何将功补过?”
“愿听主人安排。”
鹤瓮道:“去松风阁吧?”
玉如辰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眼鹤瓮,随即低下头道:“主人吩咐无有不从,只是弟子有一个请求。”
“哦,说来听听。”
“如今佘蟠已死,无需主人再替我报仇,我同主人的生死契是否也可以解了?当然,解了生死契,我依旧是您的弟子,依然愿意为主人鞍前马后。”
鹤瓮淡笑,一旁的李蛹也笑道:“你以为没了生死契,你就可以逃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应该知道那些将军是怎么死的?”
“弟子不敢。”
鹤瓮看似慈爱的轻抚玉如辰的头,黑色字符没入她的身体,她脸上的伤疤瞬间消失。
“去吧,若再出错,教主那里我也没法帮你了。”
甫一进入善乐坊,玉如烟眉间的黑蝶印隐去,彩色蝶翼消失,三个人倒在善乐坊门前。冯阿牛单手搂住玉如烟,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一枚铃铛,轻摇铃铛,一队人马如鬼魅般从地面冒了出来。为首之人跪拜道:“叶飞见过主人。”
“带我们三人去疗伤。”
三个人也不知昏睡了多久。玉如烟因有龙丹在体内,最先醒了过来。她看着陌生的房间,警惕的走出屋子。她轻轻推开隔壁的房门,床上躺着冯阿牛。她飞奔过去,看了看她的伤势,已无大碍。她又飞快去到另一间房,再看孟玉堂是否也无大碍。她不放心的又塞了两粒丹丸入二人嘴里。之后,她走出房门,长廊里空无一人,其他几间房里也没有人。
来到院子当中,一个瘦高男子走过来道:“姑娘,你可有什么需要?”
“这里是善乐坊?”
“正是。”
“还不知恩公姓名?”
“在下叶飞。”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冯公子同我家坊主是朋友。”
原来他同善乐坊的坊主是朋友,也难怪他会知道那么多密辛。
“我需要一件干净的衣服。”
一名女子从一间房里走出来,手里托着一件华服。
“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姑娘身上有伤,我来帮你换吧。”
玉如烟随着那姑娘去屋子里换了衣服。再次走出门后,玉如烟对叶飞道:“我想出门走走。”
叶飞有些为难道:“冯公子嘱咐过,不准你出门。”
“是不准出门,还是不准自己出门。”
“是,不准。”
“我若一定要出去呢?”
叶飞再度为难,道:“那在下陪着姑娘。”
玉如烟缓缓的走在热闹的街上,上次大闹过这里一次,确不曾仔细看过。街角的十香馆换成了酒铺,那家医馆变成了卖法器的店铺。不过来了一次,这里竟成了自己的伤心地。她想着自己可爱的弟弟落入妖魔之口,自己那孩子连一面都未见过,就离开了人事,一时气血翻涌,忍不住喷了一大口血出来。叶飞立刻上前道:“姑娘,你伤势未愈,还是先随我回去吧?”
已至坊门前,玉如烟口里说好,忽然道:“阿牛哥……”
叶飞回身之际,玉如烟夺门而出。出了善乐坊,一路向西飞行。待到了蛇界边界后,远远的就能看到巡逻的蛇兵了。玉如烟没想到用那枚旧的令牌,竟然轻松混入了皇城。
她来到了昔日居住的听雨轩,也不晓得柳无心还在不在这里。自从见了胡玉枝后,这些日子心中一直懊恼,怎么竟把柳师伯给忘了。佘静虽然对他极好,确不敢保证其他人会对他怎样。如若他被杀了,自己怕是又要悔恨终生。
入得院内,玉如烟在那颗玉兰花树下取出逃离前埋下的经卷。屋子里的灯亮着,一个男子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好似受到了惊吓,那男子猛然站起身,紧接着水波蓝纹隐现,佘宁出现在玉如烟面前,不敢置信得看着玉如烟,哽声道:“烟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哪怕是幻想,他也怕这幻想再度破灭,眼中难掩狂喜,却不敢轻举妄动,就那样痴痴的看着玉如烟,慢慢的眼里盈满了泪水。玉如烟亦是含泪望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撕扯着内心。她应是恨他的,确做不到。她应是爱他的,确早已转过了身。
一个无法说出挽留,一个无法述说思念交织着恨意,两个人就这般默默的对望了许久。终于,玉如烟道:“柳师伯在哪里?”
“小九放走了他,我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花无泪可在这里?”
“在花樽。烟儿……”
玉如烟转过头,不忍看着憔悴如斯的佘宁,沉默许久,她向外走去,又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他道:“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没有了。”
不待佘宁有任何反应,百花缭绕,玉如烟再度消失在佘宁眼前,如一场梦境。等佘宁反应过来时,玉如烟早已不知去向。他立刻命人封锁蛇界,严加盘查所有进出之人,若遇到玉如烟,立刻拦截,但不可伤她。即便如此,玉如烟费了些周折,还是顺利出了蛇界。
仓皇逃离蛇界,玉如烟在荒野里狂奔了许久,终是没忍住,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无数飞鸟惊飞而去,乌云遮住月光,好似她此刻的内心一般晦暗不明。一个身影闪现,轻轻的搂住了她,一下一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直至她停止了哭泣,渐渐回复平静。
玉如烟抬头看着冯阿牛。他脸色苍白,显然伤还未愈,脸上一如既往地春风和煦。
“你何时猜到我身份的?”
“初遇玉堂那一日,有人提起花樽被灭,你便有些异常,那时我便看出了端倪。”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
“忘不掉,便去做。”
“我必须要回去看一看是不是还有族人活着……”
“我陪着你。”
“会很危险?”
冯阿牛抓着她的双臂,目光灼灼的望着她道:“玉儿,你是否想我陪着你?”
玉如烟怔怔的看着他,尽管刚刚见过佘宁,思绪纷繁芜杂,她却不能再回避他。这一路朝夕相处,那些她不记得的数月里默默的守护,点点滴滴,不其然间自己的一颗心早已倾斜,只是不愿去面对,更不肯承认。冯阿牛目光笃定的看着她,好似给了她无穷的勇气。
许久,她答道:“好。”
二人坐着羽舟飞向崖角。显然何玉卿等人对结界开关尚不能灵活掌控,结界入口大开,花樽大喇喇的展现在眼前。
21)幻空碟
二人落脚的地方正是东望海。玉如烟入水取了几个贝壳出来,浑身湿哒哒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婀娜的身姿显露出来,脸上的水珠在月光下发着光,让人心荡神怡。冯阿牛不敢直视她,施了法术,让她身上的衣服瞬间干了。
天上繁星闪烁,东望海温柔的像母亲的怀抱,鱼儿似乎知道自己的主人回来了,开心的纷纷跃出水面。一支彩凤带着百鸟朝这边飞来,在玉如烟头顶盘旋不散,愉快的鸣叫着。
冯阿牛温柔问道:“你拿的可是那贝髓?”
“是,之前的都给敏青吃光了。”
“你这好善乐施的样子倒像个菩萨,漂亮的菩萨。”
“阿牛哥,我还要再入一次樽阁。”
“好。”
“你不好奇里边有什么?”
冯阿牛笑道:“可有破机关、阵法、封印的法宝或是秘笈之类的?”
“似乎有。”
“那还不快一点进去,我都等不及了。”
二人悄悄来到玉氏住宅后的樽阁前,玉如烟没入玉门之后,拿走了里边最后几本经卷,这些都是族中的禁术,玉无忧似是担心族中人会有人偷偷修炼,命玉如烟放入了樽阁。玉如烟看着老祖的画像和那封信许久,还是将其放回了原处。
出了樽阁,二人在花樽里穿行,试图看看是否还有族人存活。
何玉卿慵懒的声音在天际响起。
“你果然没死,真是再好不过了。”
百鸟飞翔,终究是引起了新主人的警惕。何玉卿和花无泪同时现身,身后跟着一群蛇兵及臣服于她的花樽族人,其中大部分是这二十年间才进了花樽的人,他们对花樽并没有根深蒂固的归属感和情感。而那些父母双亡,年纪尚幼的族人,陡然见到玉如烟后既惊且喜且愧,一个个的缩在蛇兵之后。
玉如烟已经无法抑制要挥剑冲上去,冯阿牛轻声道:“莫要冲动,他们还需要你。”
见何玉卿带着樽主的花冠,玉如烟咬碎银牙道:“心术不正之人,没有资格做我花樽之主。”
“如今这花樽已为我所有,我说谁是樽主,谁便是樽主。无泪,动手。”
花无泪目光有一丝闪躲,恳求道:“玉卿,她只是个孩子,放了她吧。”
“孩子?她砍掉我夫君头颅之时,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们也杀了无忧……”
“如今才知道心软,难道你还指望她会原谅你吗?”
玉如烟直视花无泪道:“花师叔,我一直想不通。我父亲宽厚待人,同各位叔伯亦是亲如兄弟,你为何要联合外人杀我父亲,杀那些同你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
自从助何玉卿夺下花樽后,亲人朋友一个个死在面前,当自己的哥哥最后也死在自己棒下之时,花无泪心灵最后一丝防御终于崩塌了。但他不能在自己爱了一辈子的女人面前说自己后悔了。他更不愿承受心灵的拷问和折磨,他极力想证明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你可知这樽里有多少子民早已对你玉氏心生了怨恨?我们世世代代辅佐玉氏,为奴为俾。那所谓的百花大会,花樽大选也不过是个幌子,千百年来可有外姓人做了樽主之位?功法、心法也是你玉氏占了最好的,剩下的糟粕让我等去捡。好让我们连武力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世世代代奉你们玉氏为主,为神明。凭什么?就凭你们先到了这里吗?”
“你便是为了这些,而屠戮了全族吗?”
“成王败寇,何须多言。”
“那便动手吧,花师叔。”
玉如烟抽剑在手,目寒如冰,使出的正是劈空剑,招招刺向花无泪的要害。起初花无泪只一味的闪躲,并不还击。
当日琴桐在何玉卿剑下捡回一条命,被关了起来。花无双带着几个族人假意投诚后,设计放了琴桐。何玉卿命花无泪去追杀琴桐。花无双拼死拖住了他,换了琴桐逃走的机会。花无双本可以躲过弟弟那一棒,却含笑迎了上去。花无泪不解的一遍遍问:“为什么,为什么。”
花无双道:“花家需要赎罪。”
花无双倒下后,花夫人立刻自刎在他面前。
何玉卿恼怒,杀光了随着花无双放走琴桐的所有族人。看着亲人死的死,逃的逃,花无泪第一次问自己,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何尝不知道何玉卿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自己。他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剑伤,不禁想,若死在玉如烟剑下,是否能还清花家的罪孽?
何玉卿从旁道:“无泪,这丫头一剑削了佘蟠的头,也不会对你手软,你莫要犹豫。你难道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吗?”
这一句话,让花无泪瞬间说服了自己,现在不是手软的时刻,错事已做下,悔恨于事无补。为了孩子,他别无选择,有了孩子,卿卿必然会渐渐的爱上自己,就如同她对佘蟠那般。他猛然抬头,脸上满是狠戾之色,不再退避。玉如烟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此刻又因愤恨而心浮气躁,身体里熟悉的那股就要破土而出的压迫感再次袭来,眉心开始有黑气涌动,整个人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出手狠辣异常,那些小兵小将瞬间被打到在地。花无泪看着反常的玉如烟,尤其她眉心的黑蝶印,心下大惊。他清楚的记得当时她砍掉蛇皇脑袋之时,眉尖出现过这印记。就在他惊惧的瞬间,玉如烟竟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何玉卿眼中显出鄙夷之色,五指微张,脸上显出藤曼图案,紫色藤曼千丝万缕自指尖飞出,含苞带露花团锦簇的缠向玉如烟。冯阿牛出剑,顷刻砍断所有藤曼,同何玉卿缠在到一起。何玉卿可没想着一对一打,她一声令下,兵将们一拥而上。只是没想到那几个归顺的族人临时倒戈,反帮着玉如烟打花无泪。花无泪章法大乱,这些人多半是当年效力在花府的族人,他看着那熟悉的一张张脸,这个不能杀,那一个也不能杀,脸上的表情痛苦纠结。玉如烟看着这些弟弟妹妹们亦是神色有变,眼中戾气少了不少。担心他们被蛇兵所伤,护着这个,又要护着那个,手下亦是方寸大乱,不住的喊道:“快躲到安全地方去,不要过来。”
这些族人似乎铁了心要效法花无双,誓死保护玉如烟,。一片混乱之中,玉如烟又刺了花无泪一剑,同时蛛网撒开,将他捆绑起来。
何玉卿自负法力高强,并未把冯阿牛放在眼里。紫花藤曼自身后万箭齐发般缠住冯阿牛,手中一截藤曼直射冯阿牛咽喉。冯阿牛手中出现一枚破烂古旧的铃铛,同他送给玉如烟的竟是一模一样。那铃儿无风自响,铃声清岳,所有藤蔓如同失去了控制般,兀自在空中飞舞,没有一根袭向冯阿牛。何玉卿指甲变长抓向冯阿牛。那铃铛能控制藤曼,确控制不了何玉卿的五爪。躲了藤曼就要挨那魔爪袭击,他伤未愈,应对的有些吃力。何玉卿亦是心惊,藤蔓是自身妖力所化,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古怪的铃铛竟能控制它们,甚至对她也有了一丝禁锢之力。何玉卿怒喝道:“黄纹,白花,你们在等什么?”
黄纹和白花同时舞动着蛇骨鞭砸向那枚铃铛,意料之外的,那看似破烂的铃铛没有被击碎,一阵碎裂之声后,蛇骨鞭化为无数骨渣,随风飘落。铃铛犹自快速旋转,越来越大,突如其来的撞向二人,犹如和尚撞钟一般,发出嗡嗡之声。黄纹和白花惧是大惊,跟随蛇皇鞍前马后,征战无数,确从未遇到如此厉害的法器。二人立刻显出原型,白花蛇和黄纹蛇交相游向冯阿牛。
这一边,何玉卿脱身后,便舞动藤蔓袭向玉如烟,她要亲手杀了她。玉如烟料想自己的那枚铃铛应也可以克制妖物,遂也祭出铃铛飞向美丽确危险的藤蔓。半魄铃丁当作响,似是感受到了危机,华光大放,确也只是挡下了第一波藤蔓,便叮铃落地。玉如烟无奈,她同这铃铛实在缺乏感应。她收回铃铛,挥剑斩向藤蔓。力量太过悬殊,她很快被花藤缠裹住。何玉卿笑道:“岂能让你如此简单就死去。”
她身体左右两侧飞出藤蔓射向两个族人,玉如烟来不及呼喊,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孩子被紫藤贯穿身体,应声倒地。玉如烟痛呼一声,挣脱藤蔓奔向那两个孩子。那些藤蔓掉转方向又去袭击其他的族人。玉如烟渐渐的又开始控制不住心神,冯阿牛见状,挥挥手,那硕大有如钟鼎的铃铛飞向何玉卿。猛然几剑击退黄纹和白花后,来到玉如烟身旁。两个人背对背,面对着蜂拥而上的敌人。玉如烟万般后悔,无论她多么想知道花樽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她多么想杀了花无泪和何玉卿,都不该莽撞之下带冯阿牛来涉险。若她不来,这些弟弟妹妹至少不会死。冯阿牛似知晓她心意一般,轻声道:“玉儿,我以半魄铃击出一个缺口,你带着族人杀出去先走。我随后就来,他们困不住我。”
玉如烟怎肯就此离开,正自犹豫之际。悠扬地笛声响起,群蛇踏着月光游动而来,佘宁仙人般飘飘落了下来。他笑了,烟儿果然来了花樽。他含情脉脉的望着玉如烟道:“烟儿,能否看在我没有杀了你这些族人的份上,原谅我和我母亲?”
众人停了手。何玉卿又恢复了高冷华贵姿态,道:“宁儿,你似乎忘了是何人砍了你父皇的头颅?”
“母亲若还愿意儿臣呆在你身边,就不要再伤害烟儿。”
“宁儿,你若放他们出去,怕是花樽的秘密就要大白天下了,到时人人来争,以蛇族的力量。怕是守不住这里了。”
“这些,从来不是儿臣的心愿。”
何玉卿了解儿子的脾气,若她今日杀了玉如烟,她们母子的情分便也到头了。只要她还活着,就还有的是机会杀了她,且让她先痛苦的活上几日。
佘宁命身边人去将花寮中困着的族人都放了出来。泱泱花樽数万人,如今就只剩不足两百人。众人见到玉如烟后,齐齐跪倒在地,高声道:“拜见樽主”
玉如烟泪眼婆娑,见他们除了神情委顿,似乎没有任何伤痕,便知佘宁有意维护他们,刚才的戾气有所收敛。看着佘宁殷殷期盼的眼神,她万分不情愿道:“多谢蛇皇护佑我族人,我玉如烟在此立誓,宽恕何玉卿的罪行,既往不咎。”
玉如烟转身欲带着族人离开,佘宁道:“烟儿……”
他停了停,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挽留的话。她看似柔善,实则倔强,若逼的太紧,怕是要玉石俱焚。
“蛇皇保重!”
话音刚落,谁都没有在意,玉如烟忽然飞至花无泪身前,重创其腹部,散了他的修行。
“你虽无情,我却不会残杀同族,如今你同普通人已无分别,好自为之吧。”
玉如烟带着族人同冯阿牛飞离花樽。
花无泪目光有几份呆滞,惨兮兮的望着何玉卿道:“卿卿,放我出去。”
何玉卿一脸的厌恶,一剑刺入他的心脏,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己,最后断了气,一滴泪刚好划过面庞,她立刻擦去。
佘宁道:“你这又是为何?”
“你不是很讨厌他吗?一个废物,留着何用。”
何玉卿转身离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若不是当初他的隐瞒,她不会走火入魔,更不会含恨流落妖域。若不是他纠缠不清,以樽阁之宝相诱,她也不会一错再错,终是一场空。她嘴角渐渐有了笑意,只要玉如烟还活着,就还有机会杀了她。
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有一件事能让玉如烟发自内心的展露笑颜。她像个孩子一样同族人们说说笑笑。族里有些人法术低微,飞的慢,有些孩子还不能飞行,需要别人抱着。玉如烟便让一部分人坐羽舟离开,自己随着剩下的人慢慢飞行。
过了蛇界,再行一个时辰,便可到善乐坊。忽然间风沙四起,风沙之后一个黑衣人身后跟着一队妖兵慢慢走过来。这黑衣人便是当日在花樽出现过的那个神秘人。
黑衣人雌雄莫辨的声音笑道:“你终于现身了。”
玉如烟将族人护在身后,神情异常的紧张。她刚刚救出了众人,不想他们再有任何闪失。冯阿牛站在她身旁,从容淡定道:“妖王好快的耳目。”
被道破身份的妖王并不讶异,莫名的看着他道:“你是何人?”
“可取你性命之人。”
“猖狂。”
疾如闪电,二人飞到更高之处,打斗起来。玉如烟对身后的族人道:“谁都不要过来,天棋听令,带着众人即刻前往善乐坊。”
“樽主,我们不能抛下你。”
“我命令你,即刻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
“天棋听命。”
玉如烟手持寒冰剑冲向那批妖兵,五彩流光,飞花碎玉,煞是好看,确又招招狠辣。玉如烟开始越来越习惯用劈空剑,尽管她能感知到,每次用劈空剑时都好似有股力量要冲破禁锢,控制自己的身体。这力量又同幻空碟想要冲破封印的感觉大有不同。而此时,这两种力量似乎合力要冲破禁锢。她不能承受惨败带来的后果,只要能保护族人,让她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当看到几个族人死于妖兵兵刃之下,玉如烟放任了那两股力量,眉间黑碟瞬间出现,眸中金光大射,六色蝶翼在背后舒展变大,紧接着,玉如烟如一束光一闪一闪的穿梭在众妖之间。所有妖兵倒地,天棋带着花樽族人顺利飞离。
妖王大惑不解,面前的男子虽法力高深,并未到登峰造极之地。他确明显感知他体内似蕴藏着一股深厚可怕的力量。他手中的铃铛亦是可怖,似乎碰到便会灰飞烟灭。这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法宝,而他从未听说过。黑暗之中,几点彩色星芒闪过,似有暗器击中了半魄铃,冯阿牛动作为之一滞。妖王一拳击中他的胸膛,他如流星般跌落下来。流光一闪,玉如烟接住了下坠的冯阿牛,轻扇羽翼,顷刻来到妖王面前,执剑便刺,干脆利落。妖王见过她唤出幻空碟后的威力,早有防备在先。剑擦着他身体划过,两个人双掌相撞,瞬间分开。羽翼扇动,玉如烟出现在妖王左左右右,适应了他速度的妖王,开始反击。冯阿牛再次祭出铃铛,借着玉如烟的速度,这一次一击得中。铃铛击中妖王的瞬间,他嘴角现出笑意,慢慢融化,化为一滩水迹。
玉如烟将冯阿牛放在背上,羽翼扇动,流光几闪,飞入善乐坊。
辅一进入善乐坊,幻空碟一声嘶鸣回到了玉如烟体内。玉如烟如被掏空般昏倒在地,背上的冯阿牛也摔倒在地上。叶飞来到二人面前,嗡声道:“主人。”
冯阿牛道:“带我们去地宫。”
“是。”
叶飞轻摇铃铛,三人消失不见,转瞬出现在一座地宫之中。立刻有人过来替冯阿牛疗伤。
冯阿牛道:“叶飞,命人去西坊门等候,若见一队白衣人,为首之人名唤天棋的,安排他们去一处稳妥的地方隐藏下来。”
“属下遵命。”
叶婉儿道:“主人,这位姑娘脉象好生奇怪,似是魔息入体,又不受魔息侵袭干扰。”
“无妨,你们都退下吧?”
“主人这次还要走吗?”
“伤好后就走。”
“主人是不要我们了吗?”
“婉儿有话便说。”
“自从主人救了这女子后,便无心坊中之事,几位长老已颇有不满。”
“若有不满,那我便不做这坊主了,由你哥哥来做,如何?”
叶飞道:“主人莫要玩笑,属下绝无僭越之心。”
叶婉儿接着道:“主人若喜欢这姑娘,娶了便是。如今天下异动,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我善乐坊安全?金银玉器,绫罗绸缎,荣华富贵,哪样会缺了她的。”
冯阿牛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话越来越多了?”
“主人可不要忘记了,你答应过婉儿,你若娶了妻子,便纳我为妾的。”
“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上次打赌你输了时说的。”
叶飞道:“婉儿,不得胡闹。”
“十年前的事哪里还能作数。我可是记得有个人见到玉堂时,口水都快决堤了。”
“主人,你取笑我,婉儿对孟公子不过是敬佩而已。”
“婉儿,随哥哥走吧,不要打扰主人疗伤。”
众人退去,冯阿牛喂了一粒丹丸给玉如烟,自己就坐在一旁运功疗伤。待他伤大好后,他带着玉如烟又去了之前同孟玉堂三人一同疗伤过的住所。
七日后,玉如烟才悠悠醒转。
冯阿牛立刻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可是又被幻空碟控制了?”
“应是它护主心切,冲破封印,控制了你。”
“拦截我们的人是妖王?”
“应是他的一个分身。”
“一个分身竟也如此厉害。”
“玉儿,你体内为何封印着妖蝶?”
“我三岁之时误入樽阁,唤醒了幻空碟,它随着我飞出了樽阁。后来祖父联合族老将它封印在了我体内。”
“为何封印了它?”
“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它控制了我闯了一些祸。之后藏在我体内,不肯出来,众族老拿它没办法,便只能合力将它封印在我体内。”
“需要众长老合力才能封印,这蝶儿看来不简单。它这样突然控制你,出现过几次?”
“蛇皇杀我父亲那日,我失了心智,幻空碟冲破封印,助我杀了它。还有那一日被冰煞拦截,我又听到了它的呼唤,让我放它出来,我当时只想着不能让你和玉堂出事,然后就失去了意识,恍惚只记得我伤了冰煞,其它的都不记得了。”
“加上这一次便是三次了,这三次有什么不同?”
“我睡了几日?”
冯阿牛瞬间明白过来。
“第一次是四个月,上一次是十几日,这一次是七日,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若没龙丹在你体内,让你身体和元神快速恢复,怕是这两次你都要再昏睡数月。”
“且这一次,我清楚的记得发生过什么。”
“关于这碟儿,你还知道些什么?”
“时间久远,众长老也只知道它曾是老祖的坐骑,老祖寂灭后,它便消失不见了。”
“每次它出来前,你在想什么?”
“我需要力量,我要杀人。”
冯阿牛郑重其事道:“烟儿,你既已答应放过何玉卿,过去之事便已过去。如今有封印压制,它只不过展露蝶翼。你若再起杀念,一次次的放它出来,我怕早晚有一日,她会控制了你。就如同蓝翎一般……”
“我只是一时担忧,怕妖王再次带走我的族人,所以……”
“我自然知晓你为何会如此。若你一次次让它重获自由,你终究会被取而代之。”
“蝶儿……似乎只是为了保护我。”
“你同它共生,它的好坏,亦取决于你的心。若你杀念太重,它就会是助纣为孽的魔蝶。若它为魔蝶,便极有可能在力量全部恢复之后,夺了你的身体。”
玉如烟眨巴着大眼睛,她一直觉得幻空碟就是它的朋友,比谁都亲近的朋友,从小到大不能对外人道的事情,她都可以说于它听,它又怎会变成魔蝶。但她看冯阿牛表情严肃,便不再争论。冯阿牛看着她道:“我可不想到时娶一个蝴蝶回家。”
玉如烟瞬间觉得呼吸不太畅快了,也才意识到两个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手还叠放在一起。也不知道自己几次昏睡期间发生过什么,以至于他靠近之时,她总是没有排斥之感,而忘了分寸。她害羞的转过身去。冯阿牛从身后拥着她道:“我要把你拴在我身上,免得你到处乱跑。”
玉如烟不合时宜道:“我同佘宁……”
冯阿牛打断她的话,道:“这个时候非要说这些吗?”
玉如烟转头,看着他下巴放在自己肩上,一脸幸福的孩子气,呐呐的只“哦”了一声,便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
“你的族人已经被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了,这里不能施法术,有人会暗中保护他们,是最安全不过的。待我们想到万全之策时,再把他们接走,可好?”
“好。”
“玉儿,你要答应我,以后无论是为我,还是玉堂和苏苏,都莫要唤出幻空碟。我一定能找办法控制它。”
他说话时嘴里的热气吹到了玉如烟的脖子和耳垂上,让她奇痒难止,胸中鼓声大作。她动了动肩膀,挣脱他的束缚,向前走了几步,却也不敢回头看他,轻声道:“玉堂去哪里了?”
“他伤的太重,我命人将他送回平都了。苏苏回焚经阁了。你躲着我做什么?”
“我没有。”
“那为何不敢看我?”
“我……多日没有洗漱,样子有些丑。”
“哦,我看看哪里丑,快让我看看……”
两个人追闹着,玉如烟又落入他怀中,拼命用小手捂住发烫的脸。冯阿牛掰开她的手,看到她红扑扑的俏脸,眼睛如受惊的小鹿般无处安放,忍不住就亲了下去。这一吻好似漫长到天荒地老,等他停下来时,玉如烟才好似从梦中惊醒,头埋进他怀中,更不敢抬起来。
“好了,好了,你快成鸵鸟了。”
玉如烟干脆躲到了外面的房间。
许久道:“阿牛哥,这里是哪里?”
冯阿牛挑开帘子,满脸微笑的走出来道:“我朋友的住处。”
望着玉如烟星子般的眼眸,冯阿牛知道她只是不问而已,遂道:“玉儿,我有契约在身,有些事,我还不能告诉你。”
“我也有许多事不能告诉你。”
从未见过她这般嘟嘴撒娇的样子,冯阿牛双手一边去挠她痒痒,一边追问她什么事情不能告诉自己,笑闹着又将她搂入怀中,顺势又要吻下去。玉如烟双手按住他的嘴道:“你不要闹,我们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牵牵手,总可以吧。”冯阿牛牵过她的手道:“你再念几次清心咒,我实在是不放心。”“那你松开手。”
冯阿牛不情愿的放开她的手。
“离我远一些。”
冯阿牛又走开几步。玉如烟盘坐调息,默念清心咒。冯阿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见她睁开眼,便问:“我是叫你烟儿,还是玉儿呢?”
“只要不是阿花就好。”
“还是玉儿吧。”
冯阿牛带着玉如烟去见她的族人。玉如烟将前因后果,如今的形势说于他们听。并嘱托他们安心呆在这里,待它日她定会来接他们。没有人不信她的,天棋带着众人再次跪拜樽主,在善乐坊中安心隐藏下来。
冯玉二人又飞往浴阳山。刚刚到崖底,秀娥便飞身来袭,看清来人是玉如烟后,立刻收手,俯身道:“见过三小姐。”
“秀娥,世间再无三小姐,你莫要如此客气。你为我守护我外祖,我应当谢你才是。”
“主人对我有再生之恩,秀娥愿为主人做任何事情。”
玉如烟走了过去,那小树已经长高了许多,也粗壮了许多。玉如烟取出贝壳,将玉髓浇灌下去。
“用不了多久,外祖便可汇聚人形了。”
“那法力呢?”
“想修回原来的法力,还需要些时日。”
冯阿牛递给秀娥一个普通的铃铛。
“秀娥,此处离善乐坊很近,若有事情发生,你可拿着这铃铛在坊中任何地方摇铃,会有人来见你,并帮助你。”
“秀娥明白。”
二人再度施法巩固了一下结界,同秀娥道别后,飞身离开。
22)肃剿妖魔
蕊如风和玉如霞相互搀扶着走进天龙教。见玉如霞一身血葫芦一般,所有人都以为她伤的最重,围着她忙前忙后,没人理会蕊如风。直到确定她无生命之忧,蕊如风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人也随之轰然倒地。蕊夫人惊呼一声“风儿”,立刻有几人过去将蕊如风抬到床上,为他疗伤。玉如霞虽然惦念蕊如风,却也担心那个手持九妖骨的女子安危,央求蕊无情立刻带人去救她。当蕊无情几人赶到方才打斗之地时,但见断壁残垣,满地血迹,确是空无一人。
几日后,云青等人来到天龙教。若不是玉如霞横眉立目的样子,燕归就想上下其手摸摸掐掐,看她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恢复的如此之快。
云青道:“或许是那些蛊虫的缘故。”
玉如霞恍然大悟道:“是了,上次杨渠和甄辉替我搜罗来的关于蛊虫的书籍中确有巫蛊疗伤之法,我胡乱试过几次,难道成功了?”
玉如霞撸起衣袖,看看自己是不是被蛊虫咬过,赫然发现手臂上竟真有几个浅浅的啃咬的疤痕。紧接着她又拿出一个带盖子的瓶子,里面满满都是蛊虫,看的其他几人直皱眉。玉如霞驱使几条蛊虫爬到了蕊如风身上。
被宋元龙派来探病的老九陈念道:“夏老大,你说你如花似玉的,怎么喜欢摆弄这么恶心的东西?”
“还不是因为燕大公子,上次他险些丢了小命,若不是陈将军去民间找了个巫师过来,他早已一命呜呼了。西南边陲盛行巫蛊之术,那些虫子竟能将人瞬间啃噬光,骨渣都不剩,何其恐怖。万一再遇到呢,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燕归道:“你永远都有道理,看看风老弟被你害的,怕是十天半月下不了地了,果然是红颜祸水。”
云青道:“那些人为何拦你?”
“索要我族宝物。”
纳兰昊双目放光,道:“什么宝物?夏老大,我们也算是共过生死,穿过一条裤子的兄弟了,你的来历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吧?”
“知道多,死得快。”
云青思索片刻道:“我们四处斩杀妖魔,结下了不少仇怨,以后切忌单独行动。”
“双人行动也没用啊,看看风老弟,惨啊!这大热天的,透透气吧。”
燕归说着就要去掀蕊如风的面具,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蕊如风忽然睁开了眼睛,吓得燕归立刻缩回手去,尴尬笑道:“我只是想帮风老弟你擦擦汗。”
陈念道:“这也太神奇了吧,被虫子咬两下就苏醒了?”
玉如霞奔过来道:“风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蕊如风吃力道:“环采阁。”
“什么,什么环采阁?”
别人没听懂,玉如霞立刻反应过来。她几乎一直是男子装扮,化名夏如风,花樽之人也一直谨言慎行。不可能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也从未有人因樽阁之宝来寻事。只那一日在环采阁,她同蕊如风拌嘴时说过自己是花樽樽主。结果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人追拦截,索要樽阁之宝。他们不过使了简单的昏睡诀,若对方是妖提前有防范,自可瞒天过海。所以那昏睡过去的那两名女子极有可能是假寐,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可是环采阁全无一丝一毫妖魔气息?”
“不难保证其背后的主人不是妖魔,你们不觉得那胡璇和文瑶很是怪异吗?即便全无妖气,那举止神态依然是妖里妖气,尤其是那个文瑶。还有他们的饭菜,肉的味道……说不出的怪异,说不定是人肉。”
“说的好似你吃过人肉一般,不过酒是当真的好喝,难道是狐骨酒?他们姓胡,会不会是狐妖?”
纳兰道:“还有那些园林建筑也很奇怪,前面的三层楼阁,香汤美女同它处并无不同,无论奴仆还是客人均未看出异常。其后的园林之内有数个别院,为几个头牌各自的居所,听闻不经一番折腾是断断见不到闺中美人的。可我们上次去时,胡璇直接引我们去了群芳园。事后我曾打听过,招待我们的那几个女子惧是有自己别院的当红头牌。你们可还记得那红衣女子口快说漏了嘴,说群芳园是胡璇自己的居所?我出来的早,四处看过,中心的几个院落皆有丝竹之音,最外围的四座院落确是安静的异常,并不似有什么贵客。去到那里的达官贵人哪里有缺钱的,为何前门客满为患到需要拒客,后院确空落着?”
蕊如风一字一顿道:“四角可为阵!”
玉如霞灵机一动道:“四角为阵,可遮蔽妖气同魔息的大阵?所以那四处院落不能被外人进入。胡璇对我等过度殷勤照顾,不过是想哄着我们,让我们尽早离开。”
“无论真假,再探一探环采阁。”
“未免夜长梦多,现在就去。”
燕归终是与众不同,摆弄完啃咬蕊如风身上的几个蛊虫后,这时才喊道:“夏老大,你族里到底有什么宝物呀,让我们瞻仰瞻仰啊……”
没人理会燕归的问题,陈念虽是来探望病人的,有架打,也跟着大家奔出门外。
“别走呀,等等我呀。”
纳兰昊停下脚步,道:“待会儿你莫要再喝多了丢人显眼,小爷绝不背你第二次。还有,你要赔我一身衣服,记得,需得是曲记老板娘亲自缝制的才可以。”
“好说,好说!”
半个时辰后,云青集合了各门派的高手和紫金砂小队一同赶往环采阁。依旧是云青几人率先入内,各门派的人同紫金砂小队埋伏在外。
胡璇看着再度登门的几个贵公子,依旧是热情招待。
玉如霞道:“本公子不中意上次的院落,我要去水榭兰亭。”
“公子,那院落需得乘船而去,今日船夫闹了肚子,前院忙的不可开交,实在无人载你们过去,不妨换到碧花苑?”
玉如霞玉扇一抖,笑道:“无妨,我们可以飞过去。”
“几位公子果然是高人,只是你们可以飞过去,要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如何送酒菜过去?……”
胡璇尚未说完,玉如霞直奔水榭兰亭方向飞去。燕归几人也跟着飞了过去。一落地,几个人穿过廊桥,走入房内,屋内的琴音瞬时停了。
一身青衣面容清冷的女子缓缓走过来,道:“亭主今日身体不适,不接客,还请几位公子别处坐坐。”
燕归道:“船夫也病了,亭主也病了,难不成这二人此刻正病在一起?”
“大胆,竟敢如此辱没我家姑娘。”
“小爷的胆大不大不知,小爷我脾气可是大的很,病着,也要给我坐在一旁抚琴。今日小爷还就不走了。”
一道清冷缥缈的声音响起。
“带几位贵客去花厅吧。”
青衣丫鬟带着几人去了水榭正中的一个厅子,确是荷塘月色,景色怡人。胡璇等人终于坐船过来了,连同酒菜美女一并带了过来。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环采阁便是如此待客的吗?”
“卢霏姑娘性子冷淡,时长得罪客人,这也是我为何不让几位公子过来的原因。”
“小爷花了银子,必须要见到人。”
文瑶赔笑道:“甭说公子你们,我们亦是难得见上一面。不过公子想要见人,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青衣丫鬟不无讥讽道:“骑楼赛诗,打茶围你可会?”
“什么?打茶围?小爷我只会打架。”
胡璇道:“既然几位贵客喜欢这里,那便这里慢慢享用,能不能见到卢霏姑娘,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准备好一切,喝了几轮酒后,胡璇和文瑶几人离开。
燕归身旁的女子道:“公子要进去何难,不过是写写诗,品品茶,说几句酸话哄哄里边那位便可。”
“作诗,品茶?”燕归指着玉如霞道:“我不会,他会。”
“作诗,品茶?”
玉如霞指向云青。几个人推来推去,没一个能憋出诗来,有酒谁还喝茶。酒过三巡,玉如霞几人依旧是迷晕了几个美女后,偷偷溜出门,这一次知道对方有可能是要,用的不再是昏睡诀,而是在酒中做了手脚。兰亭水榭被搜了个遍,未有任何发现。几个人飞出水榭,将其他的几座院落也看了个遍,并没有任何发现。寻常青楼之中,也难免混入一两个妖魔,偌大环采阁竟是一个都无。
玉如霞道:“没道理呀,干净的连一个妖魔的客人也没有。”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太过招摇,把他们吓跑了。”
“暂时离开,躲避危机,等我们偃旗息鼓后再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听闻,这次清剿开始没多久,就有许多妖魔逃离了平都。”
先前未留意,如今趁着夜色才发现玉如霞胸前隐约透出微光,她立刻掏出那个装满蛊虫的瓶子。其中一支虫子如萤火虫般通体亮了起来,烦躁的在里边四处乱撞。
“夏老大,夏老大,你看这虫子如此狂躁,是不是她夫君就在附近?”
燕归随着玉如霞也翻了不少蛊虫的书籍,一下子便认出发着荧光的虫子乃是雌雄双荧虫。
“截杀你的人一定就在附近,快放它出来,看看它能不能带我们找到伤你的那个野狐狸。”
玉如霞立刻放出萤虫,那虫子忽闪着小翅膀拼了命的飞向远方。几个人立刻追了上去。兰花坞中正有数名男子在摇头晃脑的进行赛诗会。萤虫飞过众人,径自奔着后院一处闺房而去。几个人立刻冲了过去,全不理一众试图阻拦的奴仆和那几位酸腐的客人。
燕归率先一脚踢开了门,但见一美丽的女子穿着清凉,正坐在屋内抚琴,一屋子浓重逼人的香气。
女子放下手中活计,笑道:“胡姬见过几位贵客,几位可是迷了路,闯到我这里来了。”
几个人定睛细看,萤虫不知去向,事情古怪必有妖。
“闯?胡姬姑娘这词用的不大妥帖。”
“小女子不常待客,若有冒犯,还望公子见谅。”
“姑娘可看到一个萤火虫飞进来?”
“公子说笑了,胡姬未见有什么萤虫入门。”
几个侍婢和奴仆终于奔了进来,一丫鬟怒道:“任凭你皇亲国戚,也得按规矩行事,怎么如此无礼闯入我家小姐闺房之中?”
后面跟着进来看热闹的几个客人也跟着起哄,看到胡姬的绝世容颜,口水留了出来还不自知。
燕归道:“那萤虫乃是小爷的心爱之物,我同他同吃同住从不曾分离,比我爹娘还要亲。定是被你们趁我醉酒将它藏起来了。即便你这店是太后开的,说不得今日也要搜上一搜。”
“为了个飞虫就要搜我兰花坞,真是天大的笑话,几位最好现在离开,否则我们就报官了。”
“小蹄子,小爷只听皇令,这兰花坞我搜定了。”
那丫鬟是个烈性子,挥舞着手臂就要来挠燕归,燕归嘴上不停,确不愿意同女子撕扯,四处躲闪,手臂被抓了好几道。
既有阵法加持,很难发现异常,唯有怪力破之。玉如霞直截了当道:“我们不为难姑娘,只要你交出当夜截杀我的那一人一魔,我们便就此离开。”
“小鱼,不得无礼。”胡姬缓缓起身,走过来道:“奴家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环采阁一向只接待贵客,上至朝廷大员,甚至皇亲国戚,下至富商巨贾,确从不接待妖魔。这一点,纳兰公子应该最为清楚吧?”
纳兰昊上一次来环采阁便被人看见了,挨了父亲一顿责骂。胡姬暗示她背后之人势大,希望玉如霞高抬贵手,纳兰昊听懂了,玉如霞却哪里会管这些官商勾结的弯弯绕绕。
“既然姑娘知道我们的身份,必也知道我们身负皇命。”玉如霞亮出宋元龙御赐的令牌,道:“有人举报环采阁接待妖魔之客,我们要搜查这里。”
“公子想搜便搜,只不要打扰其他客人就好。小鱼,带这几位贵客去偏厅等候,好生伺候。”
那几个客人一步三回头,迟迟不肯离开。
“胡姬顾姑娘,在下的诗你可看过了?”
“胡姬姑娘,那一串南珠项链你可喜欢?”
“胡姬姑娘,我夜夜来此,不求其它,只求同姑娘秉烛夜谈。”
“能睹姑娘的芳容,在下就是立刻死去也值得了。”
燕归一脚踢飞走在最后的那位客人。云青几人四处搜寻了半天,依旧没有任何发现。说时迟那时快,玉如霞一剑刺向胡姬,正对她的小腹之处,若为妖,必守妖元。但见胡姬纹丝未动,玉如霞的剑就停在她身前。
玉如霞收回剑,道:“胡姑娘,打扰了,改日定上门赔罪。”
就在众人要退出之时,但见之前消失的萤虫从香炉中飞出来,紧接着又飞出一只来。燕归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香炉倒放过来,一阵刺目的光芒过后,一名女子掉落在地,正是当日截杀玉如霞的碧眼狐狸。胡碧儿几个翻滚站到胡姬身旁,显然是伤的不轻,才被放到炉中疗伤。
“炉中一世界,姑娘好高明的手段。”
胡姬依旧从容道:“我不与你们为难?你们何苦为难我们?我环采阁虽为妖阁,招待妖魔之客,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窃人精魄,即便不死,也要短了几年寿数,还说没有伤天害理?”
“食人精魄修炼易走火入魔,我胡氏从不做那等蠢事。杀了我姐妹二人不足为惜,若是惹了我背后之人,任凭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也难逃罪责。”
胡碧儿道:“姐姐,何必同她废话,即刻斩杀了,也好替那些死去的姐妹们报仇。”
燕归也喊道:“杀啊,替天行道,一个都不留。”
燕归率先飞了出去。那胡碧儿的本事玉如霞是见识过的,她称胡姬为姐姐,那胡姬的修为定在其上。这两妖非同小可,几个人不敢大意,同时出手。
大战依始,兰花坞四周立刻飞出数名妖女,再不是先前假装的普通抓挠。内里打的惊天动地,外面埋伏的人确毫无察觉。玉如霞几人寡不敌众,时时不见有救援到,立刻意识到进了陷阱,边打边逃向前面临街的楼阁之内。
阁内舞乐齐鸣,一楼阁的客人正自癫狂享乐,忽见几个人冲杀进来,瞬时桌椅、门扇、物事乱飞,饭菜扣在无数人脸上。
胡姬也知道外面定有埋伏,不可久拖,必须借力尽快杀了这几个人。
她边打边喊道:“这便是这一月来猎杀我妖魔之人,诸位若还想如以往一般留在平都,就拦住他们。”
玉如霞本以为左不过是胡姬、胡璇、文瑶、白奴几人和一些心腹之人为妖,却不想整个幻彩阁中从上至下惧是妖魔,狐妖居多,少数几个是色魔。一屋子的恩客闻听胡姬之言,妖显了妖身,魔释放出魔息,竟然九层以上为妖魔,这哪里是青楼,分明是妖穴魔窟。且这些妖魔半数以上是这些日子被玉如霞等人追杀,而躲入环采阁中的。同仇敌忾下,奋力帮着环采阁的人打杀这几个不速之客。刚刚还莺莺燕燕的美人突然全部显了妖身,那些可怜的官员富商都吓得躲在了角落,缩做一团。
单单是环采阁的妖魔已是无法应对,又多了如此多的妖魔,当真是必死的局面。玉如霞故技重施放出所有的蛊虫。她尚不能灵活驱使蛊虫,蛊虫不分敌我,到处乱飞,乱爬,乱咬。她趁乱就要逃出大门去喊救援,那一日截杀他的魔头终于现身了,庞然大物般堵在门口。
“她已重伤,今日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玉如霞走的匆忙,花樽众人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蕊如风立刻命守在门外的族人去寻蕊无情。上次已是重伤而归,蕊无情同蕊如风一般不放心,立刻带着天龙教的人前往环采阁。尚未靠近环采阁,便遇到埋伏在四周的将环采阁围的水泄不通的各教派的人。埋伏了许久,不见里边传来打斗之声,玉如霞几人也不出来。蕊无情觉出异常,一掌轰出,袭向匾额,拳风确如遭遇了一面墙,反弹而回。他立刻意识到这环采阁四处必然设下了大阵,能屏蔽所有妖气魔息,自成一世界的巨阵。他带着天龙教的人率先冲了进去。其他埋伏的人不知怎么办,都望向四相教的冷凝竹。冷凝竹不见里边发出信号,不肯进去,命令大家继续蛰伏,以免有妖魔逃窜。
蕊无情等人闯入之时,云青几人惧是遍体鳞伤,眼见着就要命丧妖魔之手。蕊无情率先拦下魔头白奴,其余人去帮其他人。刚刚不过五人,自可悄没声息的斩杀了。如今又涌入如此多的天师,尤其那带头的蕊无情法力深不可测。说不好待会平都的所有天师都跑了过来。一屋子的妖魔客人并不都想同环采阁同归于尽,见有援兵到,立刻四散逃离,只有少数留了下来。
见有无数妖魔纷纷冲了出来,四处逃散。冷凝竹令一部分人去拦截四散逃离的妖魔,自己带着另外一部分人进入了环采阁,助云青等人杀敌。这一场打杀当真惊天动地,整整持续了一夜,众人混战的力量余波终于另大阵显露出真容,确是四角各设遮蔽气息法宝的大阵。大阵震颤不已,已难维持。四个镇守阵脚的千妖也加入了战斗,其中便有之前未见到面的卢霏和那个青衣丫鬟,惧都是厉害的千妖。任凭玉如霞这一方人多势众,环采阁竟还是稳稳占了上风,足见阁中大妖之厉害,以白奴为首的那几个魔更是所向披靡。打斗愈久,天师这一方面死伤愈加惨重。
直至平都各教派的人纷纷前来支援,任妖魔力量之巨,也没能躲过这场浩劫。美名远播的环采阁落得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的下场。
胡姬和几个妖魔押着几位官员,道:“放我们离开,否则我杀了他们。”
那几个官员鬼哭狼嚎着求纳兰昊救他们。玉如霞峨眉紧锁,却不想放虎归山。
纳兰昊道:“夏老大……我们不能枉顾朝廷命官的性命。”
与此同时,云青和燕归几人压着几个妖走了过来。
白奴对胡姬道:“姬儿,各派仍有人前来,再不走就迟了。”
胡姬颤声道:“那是我妹妹……”
文瑶道:“姐姐,我先走一步。”
语毕,文瑶便撞向了燕归的刀。
胡姬惊呼一声“不要”,眼睁睁的看着文瑶倒在了地上。她颤声道:“不要动,都不要动,我来换我妹妹。只要你放我们离开,我保证安全之后他们就会放了这几位大人。”
那几个被抓的官员又开始鬼哭狼嚎,求纳兰昊救他们。
胡碧儿道:“姐姐,你不要过来,不要。”
白奴也喊道:“姬儿,你不能过去。”
有了前车之鉴,陈念将碧眼狐控制的死死的,防止她也自杀。
胡姬飞了过去,就在她同胡碧儿交换位置之时,冷不防有一护卫一刀捅向碧眼狐。紫金砂的武器沾了妖血发出滋啦啦的声音,胡碧儿应声倒地。胡姬惨叫着扑到妹妹身上,无声泪下。她转过身看着胡璇厉声道:“白奴,照顾好我的妹妹。走,快走。”
胡璇怒吼道:“人类言而无信,我必报此仇。”
说着她砍掉了手中官员的头颅,其他妖魔效法她杀了手中的官员,众人欲救,已是来不及。几个大妖同时放出烟雾阵,一阵令人恶心欲吐的气味过后,那几个厉害的大妖终是逃了。
玉如霞看着尤在啜泣的胡璇道:“说!”
“说什么?”
“所有你知道的。”
胡姬拢了拢乱发,看着一地妖魔的尸体,尤其看到自己两个妹妹的尸体,眼中有水光闪动,道:“妖魔也有妖魔的欲望,是你们人类不能满足的欲望,这便促成了环采阁的出现。平都暗藏无数妖魔,却并非尽是无恶不作之辈。我等也不过是为人办事,寻求庇护。如你所见,做的不过是皮肉生意,并未有祸乱人间。各界早已停战,为何你人类便容不下我们?”
陈念道:“你们给妖魔客人提供人肉,人血,还窃凡人精魄,还敢说只是做普通的皮肉生意?”
“那些人要么就是无恶不作的坏人,要么就是即将问斩的囚犯,一样都是死,死的有些价值岂不更好?”
“一派胡言,谁知道你那些人肉人血不是柔弱的普通百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尚未做任何调查,便杀了我环采阁上下千妖之命,尔等同妖魔有何分别?”
玉如霞道:“前一阵子妖袭皇宫,可是环采阁所为。”
“妖袭皇宫?我们不过是要寻一处安身之地,又岂会自掘坟墓?”
“环采阁背后的真正主人是谁?在何处?”
胡姬猛然起身,道:“环采阁为九尾猫妖曲俏所建,我不知道她在何处?”
“为何截杀于我?”
胡姬大笑道:“妖王发布通缉令,满世界缉拿你。抓了你,便能得到妖王的庇护,侍奉与莿棘宫下,偏你自动送上了门。”
“妖王?”
“花樽樽主沦为别人的走狗爪牙,滋味如何?与你阖族人被杀,我环采阁……”
“再多说一句,我便立刻杀了你。”
“我早已不存生的希望。玉如霞,看看这些尸体,妖魔的,天师的,凡人的,以及你的族人的,他们皆因你而死。还有之前死在你们手下的那些妖魔,他们多数都只不过是要找一个落脚之地。你大肆斩杀妖魔,必然惹来妖魔两届的报复。从此平都再无宁日,不知多少凡人要遭殃,这便是你想看到的吗?你可还记得你的族人是如何死的?”
“夏老大,莫听她胡言。”
玉如霞怔怔看着胡姬,眼前却都是之前死在自己剑下的妖魔的脸。
“你枉顾生灵性命,多行不义,必遭天谴。诸位还不知道吧,眼前这个皇帝面前的红人,女扮男装的天龙教教主夏如风其实是花樽……”
天炽愤怒一剑刺入胡姬胸口,胡姬带着笑倒在地上。此前被制服的众妖看到胡姬死去,奋起搏杀。又是一番打斗,白奴和数十名妖被砍杀。一地的妖魔尸体,狐狸,山猫,狼,鹿,蛇,熊,不一而足。这些妖濒死搏杀之时,惧是现了真身。如今这些妖的尸体同各派弟子的尸体交缠在一起,场面无比惨烈,又有一丝滑稽。
看着数十个被俘的妖魔,一半是环采阁的客人,一半是奴婢,还有十几个小妖。陈念道:“夏老大,他们如何处置?”
“全部带走。”
燕归道:“老大,收监妖魔又有何用,你还指望他们洗心革面不曾?况且哪里有那么多可以困住他们的牢房。”
燕归双眼猩红,比划了一下抹脖子的动作。玉如霞怔愣片刻,看着有几个妖还是小童模样,心下不忍道:“那便废了妖元吧。”
一个被俘的魔头大笑道:“杀,又怕作孽太甚,遭了天诛。不杀,又无法给你的主子邀功,我也替你犯难。”
“夏教主当知对妖魔仁慈,便是对人类的残酷。”
冷凝竹说罢,手起刀落砍了这个魔,其他各门派的人只愿臣服于四相教,才不管玉如霞是天龙教主,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立刻随着冷凝竹将所有妖魔斩杀。一时间惨呼一片,无数妖魔倒入血泊之中。
就在众人肆意砍杀妖魔之时,纳兰昊拖着一对姐妹走了过来。
“夏老大,这两个小猫妖被关在了兰花坞的密室中,年纪尚小,看上去并未伤过人。”
“你们是环采阁的人?”
“不是,我们是被抓来的,他们想要以我们为要挟,逼我母亲现身。”
“你母亲是何人?”
“我母亲,我母亲只是个普通妇人,哦,对了,我母亲开了一间成衣铺,曲记,曲记成衣铺。”
听闻是自己最喜欢的曲记老板的女儿,本就心生怜悯的纳兰昊满怀期望的看着玉如霞。
“要不就听了夏老大的,废了单元吧。”
“我们同环采阁真的没有关系,我们是被抓来的。我母亲确是猫妖,确从未做过坏事。你们不可以不问青红皂白就乱杀好人。”
“好姐姐,你绕过我们吧,我们从来没有杀过人,连妖功都不曾练过。”
“莫要看着楚楚可怜的,妖就是妖,刚才那胡姬不是说了,这环采阁是九尾猫妖所建,这两个女童一定是那猫妖之女。”
环采阁的园林四处到处是尸体,太多太多的尸体似乎望不到边际,那些小童模样的小妖死前痛苦惨叫的样子犹在眼前,胡姬的话犹在耳畔。天织几人正在寻找死去的族人的尸体,当看到终日替她梳头的一个妹妹的尸体之时,玉如霞瞬间泪崩。再看相拥哭泣,瑟瑟发抖的姐妹二人,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之前几次清剿妖魔之时,玉如霞便立主废了妖元和魔晶,放妖魔离开。她几次三番对妖魔心慈手软已是惹来群愤。燕归眼见着自己的同门和堂弟们惨死在妖魔之手,此刻已是心神惧乱,杀疯了眼。一向事事听玉如霞的燕归突然提剑一招解决了这两个小猫妖。
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对姐妹,玉如霞没来由的心痛,好似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妹妹被人斩杀。云青叫了她几次,她才回过神来。各门派的人开始找寻,并抬着门下弟子的尸体离开。云青几人开始清点搜查环采阁各处。收缴来的金银珠宝尽皆运入皇宫。
几人合力毁了阵法后,一把火烧了环采阁。火光中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妖魔的尸体,玉如霞再度心神恍惚起来。
23)鸳鸯眼狮猫
虽然未查出妖袭皇宫的背后之人,确是肃清了平都的大批妖魔,并贡献了收敛而来的巨额钱财。这笔钱财令宋元龙龙颜大悦,大赏特赏了五个人。
以往平都各门派都是遇到妖魔便诛杀,并不会如此大费周折筹谋缜密的去寻找,并肃清妖魔,理由不一而足。玉如霞此举掀起了一股诛杀妖魔的热潮。许多门派不想天龙教独领风头,更有多个门派对于玉如霞对妖魔的心慈手软怨声载道。各派开始各自行动,无数妖魔丧命,无数妖魔寻仇,一时间平都动荡不安。
又清剿了一处魔穴,玉如霞丝毫喜悦之情都没有。无法查出妖袭皇宫的背后的主使,她请罪于宋元龙,并提出不再参与清剿妖魔的行动。若不是妖怪夜袭皇宫,宋元龙并不介意平都有妖魔存在。更何况多日不见玉如霞,心中无比想念。想到她日日同妖魔浴血奋战,更是寝食难安,阻止她又不怕她不高兴。如今她主动提出来退出,自立刻答应了她的请求。
玉如霞神情恍惚的独自飞回天龙教,猛然转身,身后跟着一个女子。女子身着断肠色衣衫,圆乎乎的一张脸,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竟是异色,一蓝一黄,原该娇俏可爱的模样,确是满眼的忧伤。
“这几日找我寻仇的人不少,在下是杀了姑娘的妖夫,还是魔郎呢?”
“一个仙人确甘愿为人类做爪牙,残害生灵,做些不齿的勾当?到底为何?”
“我杀的都是作恶的妖魔,如何不可?”
“妖魔亦是生灵,你确定死在你剑下的妖魔都该死吗?有多少妖魔不过如你一般,只想寻个栖身之地。”
玉如霞猛然想起那一对紧抱在一起,死在燕归剑下的花猫姐妹。他们还那么小,双眸还那般清澈,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若自己坚决一些,拦一拦燕归,多加询问,或许那一对小猫妖不会惨死。还有那一批批倒下的妖魔,各门派的弟子,尤其自己主人死前的惨像总在眼前晃。她躲在平都不过是为了继续力量,他日大仇得报,血刃仇人。如今自己奔走呼号,又在做些什么呢?花樽族训,万灵平等,皆存善恶,不可随意欺侮绞杀妖魔。这般急功近利讨好皇帝,竟连族训也忘了。父亲看到自己如此,大概也会很失望吧?可面对女子的质问,心中又有不甘。这些日子以来,不知有多少妖魔来寻仇,声泪俱下痛斥玉如霞错杀生灵。以至于接下来的清剿,她坚持只是废了他们的妖元和魔晶,放他们离开。就在刚才,她还舌战群天师,惹来各大门派群起而攻之,她自认已经尽力了。
“万事岂能求全责备?”
“那便为死在你手下的怨灵偿命吧。”
白衣女子猛然显出原型,确是一只壮如雄狮,色白如雪,白毛拖地的鸳鸯眼狮猫。玉如霞眼前挥之不去那一对相拥而泣的姐妹的画面,确是一只是黄眼,一只是蓝眼。只闻一声尖锐的“喵”叫声后,狮猫如一头雄狮般飞扑向玉如霞。但见狮猫爪如钩,尾似鞭,凶悍无比,异色的双眸发出摄人心魄的异样光华,扰人视线,搅人心神。皓月当空,两人一猫在半空打的惊天动地。玉如霞片刻后便是不敌,身上多处被猫爪抓伤。当玉如霞再度被猫爪拍飞之时,蕊无情现身。随后而至的蕊如风抱起玉如霞,欲要飞回天龙教。狮猫怎肯放仇人逃离,飞扑过去,再度被蕊无情拦住。蕊无情嫌少碰到对手,如临大敌,沉着应对。二人展开一番殊死搏斗,犹是那猫妖身上有伤,竟也堪堪打了个平手,可见其妖力在蕊无情之上。
犹是天龙教乃偏僻之地,还是引来了其他人。处理好善后之事,想要去寻玉如霞的云青几人同其他门派弟子悉数赶了过来,加入战斗。不知何故,蕊无情心下不忍,呆呆站立原地,不再出手。狮猫虽悍勇无敌,到底刚刚经历两轮大战,原就身上有伤,如何敌对得了平都几派高手联合截杀。她的猫尾被刀砍断,猫爪被剑刺穿,当胸一把枪,雪白毛发上尽是血。而平都各派弟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多人死伤。犹是她受了重伤,看着一批批倒下去的同伴,竟没有人敢贸然上前,双方僵持不下。
狮猫幻做人形,环视四周道:“一百年前,我落难来到人间,只想找个地方藏身,苟活于世。后来我无意间邂逅了我的夫君,我们情投意合,恩爱痴缠。他不忌我为猫妖,愿意娶我为妻。我甘愿为他放弃一切,做个平凡的妇人。后来我为他生了一双女儿,一个有着蓝色的眼睛,一个有着黄色的眼睛,我和夫君便唤他们为兰儿和黄儿。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度过了十几载。凡人寿数短,无论我寻来多少灵丹妙药,夫君还是离开了我们。我便带着一双女儿平静度日。我恪守人间规则,从不杀生,还曾出手救了许多受妖魔滋扰的百姓。确没曾想,我的女儿反而死在了我一力要保护的人之手。她们还那么小,那般娇弱可爱,还以为自己同人类是同胞。为了防止她们伤了普通百姓,我也没叫她们休息妖功。你们是如何下得了手杀了她们的?”
“莫要听这个疯婆娘胡说,谁知她残害过多少人类。”
“妖魔横行平都,戕害百姓,焉能不杀?”
“人妖有别,今夜你亦是杀了许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无辜之人?你们可又知道你们杀了多少无辜的妖魔?我只要她一人的命,你们通通散开?”
所有人不再说话,确也没有让开,时刻警惕的看着狮猫的动向。玉如霞在蕊夫人的搀扶下,走上前来道:“放她离开。”
纳兰昊道:“夏老大,她想要你的命。”
“你的女儿是我杀的,我愿意为他们偿命,只是现在我还不能死。今日放你离开,若来日你还有机会。你我必有一战,生死由天,如何?”
狮猫怔怔的看着玉如霞,手中出现一枚骨头。
立刻有人惊呼道:“九妖猫骨!”
电光石火间,玉如霞将所有事串联起来。当夜救下自己和蕊如风的竟然就是面前这个狮猫,因着救下自己,她被碧眼狐和白奴所伤。于是胡姬抓了她的女儿,逼她现身。而燕归杀了那两个小猫妖,也就是自己恩人的女儿。
燕归刚要说杀了她女儿的是自己,被玉如霞一把拦住。
“你要杀的只有我,不要伤及无辜之人。”玉如霞又对着身后众人道:“蕊师伯,风哥哥,我已樽主之命命令你们,所有人都不得上前。云青,纳兰,麻烦你们拦住各派之人。我玉如霞有眼无珠,害了恩人之女,该有此报应。这是我一人之事,请诸派莫要插手,否则莫怪我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
蕊如风被蕊夫人死死的按住,除却天龙教和云青几人,哪里还敢有人敢插手。当看到九妖猫骨亮出的一瞬间,所有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数步。
狮猫一双异色眸子望着众人道:“你们都得死?”
说了如此狠话,狮猫晃动手中九妖猫骨,确是迟迟不肯动手。
玉如霞泪眼哽声道:“若你想杀我,在各派之人赶到之前便能杀了我,你根本下不了手。杀了我们,你怕无颜去见你的夫婿,不杀我们,对不起你的一双女儿。你只是想逼着大家杀了你,对吗?”
狮猫双眸带泪,扬天一声嘶吼,所有人心神为之一荡。
“杀了你,他们便能复生吗?杀了你们所有人又能怎样?”
狮猫转身飞走,其他门派之人待要去追,天龙教和云青等人立刻拦住众人。一时间群情激奋,痛斥玉如霞放猫妖离开,进而愤然离开。
玉如霞颓然倒在地上,蕊如风等人立刻将她带回天龙教。
伤愈后,玉如霞便瞪着一双大眼睛发呆。任凭谁同她说话,她也无动于衷。宋元龙身后跟着羽奇和方公公悄悄来到天龙教。
玉如霞还要行跪拜之礼,被宋元龙一把扶起来,还叫她倒在床上。
玉如霞依旧是转动着美目,一言不发。
“既有战争,便有死伤。你以为你同摩西那一战,杀死的十七国将士皆该死吗?有时,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放过一个恶的妖魔,你可知会有多少黎民百姓遭殃?”
“皇上无需安慰我,这一次是我主动要清剿妖魔,并非他人之过。”
“说到底那一对猫妖并非死在你收下。”
“却因我而死。”
“你可知又有多少人因为你此举而再不用受妖魔之苦。云青他们在彻查环采阁时,发现他们提供人的血肉餐食给妖魔,有时甚至索要高价,提供活人供妖魔娱乐,生吞活剥。至于吸食人精魄修炼,更不必说了。”
玉如霞幽幽道:“皇上可知道九妖猫骨是何物?”
“朕对妖魔之事所知有限。”
方公公难得和颜悦色道:“奴才倒是略有所闻。这世上九尾之妖甚少,其中多为九尾狐。听闻狐谷中有一处神秘的洞穴,有九个极为厉害的妖兽镇守,名唤九妖洞。有缘躲过九个妖兽追击,到达洞中最深处之妖,最后妖力都问鼎冠妖。即为妖兽,皆是没有智力的低等畜生,越是这样的妖兽越是厉害,闯妖洞当得上九死一生。狐谷中多有为了修为而闯入山洞之妖。狐族的先狐王,也便是之前的妖王,便是闯入了九尾洞,练成九条尾巴,妖力问鼎整个妖域,而做了妖域之王。至于九尾洞中有什么,九个妖兽为何妖,如何厉害,确无人得知。只因进去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生还的便绝口不提洞中的经历。确乎是百年前有个不过百年的小猫妖误入九妖洞,确平安出来了。她手中那枚九尾妖骨据说便是她在洞中练出九条尾巴后,取了自身肋骨修炼而成。那小猫妖年少得意,分外张狂,一根九尾妖骨打遍妖域几无敌手。当时妖域可谓谈及九尾妖骨而色变。后来听说妖王倾慕与她,确被她拒绝,进而遭到了莿棘宫的追杀,重伤逃离妖域,从此便销声匿迹。”
玉如霞听得格外认真,最后脸上泛起笑意道:“原来如此,我一定还会再见到她的。多谢方公公。”
“夏教主客气了,不过是从老蝗虫那里听来的故事而已。”
宋元龙诧异道:“朕倒不知你们竟如此交心?”
“除了奴才,这宫中他还能和谁说得上话?”
“倒也是。”
玉如霞从沉思中抽离出来,忽的明媚一笑道:“臣身上伤已无大碍,明日变回宫中当差。还请皇上恕臣这些日子渎职之罪。”
宋元龙见她神情大好,这才安心离开天龙教。
24)夜袭天龙教
最后还是宋元龙出面给各派施压,平都这一场风波才算平息。不过老百姓对于此举确是一致的欢呼雀跃,还自发组织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听闻是天龙教教主担起此事,更集资了许多财物送到天龙教。一时间无论富家子弟,还是贫穷人家的孩子都跑来天龙教拜师求艺术。贵家子弟依旧在天龙会馆,其他大部分弟子在天龙教。看着不断壮大的队伍,玉如霞总算一扫阴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尽管平都大部分妖魔都被肃清,宫中也再未出现妖魔,汐贵妃依旧是神经兮兮的。接下来的一个月再未发生任何事。玉如霞终于寻了机会,告假回了天龙教。看着天龙教弟子对战,激烈的打斗嘶吼,玉如霞脸上漫出无尽的笑容,似乎杀回妖域,替父报仇就在眼前。这些日子,时时刻刻的陪着神经兮兮的汐贵妃着实乏累,用过晚膳后,她便早早的睡了。
夜半,一个妖兽出现在玉如霞屋中,猛扑向床上的玉如霞。一道剑光闪过,还未来得及嘶叫一声,鸭嘴兽应声倒地。与此同时,其他屋中也都出现了妖兽,除却新弟子院内传来打杀声,其他族人都很快解决了妖兽。玉如霞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蕊师伯,你好歹问问再杀?”
“这等妖兽问不出什么。”
“出去会会这些见不得光的朋友吧。”
玉如霞走出门,对着四野笑道:“难为你们隐忍了半日,也怪辛苦的。晚膳还没用吧?不知各位贵客驾临,是我天龙教待客不周。”
一时间火光大作,亮如白昼,隐藏在四处的黑衣人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天龙教众逼迫着现了身,齐齐落入院内,看上去足有百人。
玉如霞悠闲走上前,蕊无情叔侄二人分立左右,花樽的人跟在其后。下午回来时,玉如霞便发现有人跟踪她。回到教中,她便给那些法力低弱的弟子都放了假。如今也只有二三十名法力不错的弟子自愿留下来要实战打斗。
“各位若是一时需要周济,好说,好说,我天龙教虽不是名门大派,钱财这一方面倒是有不少富余。”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发话道:“将樽阁的宝物交出来。”
“来人,快去,将我樽阁宝物呈上给这位前辈过目。”
立刻有人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边盖着快红布。白发老者小心翼翼的用剑挑开红布,赫然看到一盘炸的香酥脆的蝗虫。老者大怒,踢翻托盘,蝗虫撒了满地。
“你敢戏弄老夫?”
“戏弄的就是你这老匹夫,你能乃我何?如果我没猜错,皇宫里那些妖物也是你们放的吧?做的不错,顺利将皇上的注意力引向了平都的妖魔。时到今日才发难,在下倒是应该佩服诸位的忍耐力。”
一众黑衣人不说话,神情各异的看着玉如霞。
“小娘子莫要逞口舌之狂,再不交出宝物,我等便毁了你的天龙教。”
玉如霞不等他说完,手持玉扇飞了过来。身后众人也一窝蜂的扑向黑衣人。修炼了那么久,终于有机会大展身手,天龙教弟子热血沸腾,士气昂扬。白发老者还是头一次见到被暗算的人如此激情盎然。他自负法力高深,同来的亦是各派的精锐,如何会将这些年轻人放在眼里。
玉如霞这几月来憋的这口恶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打杀的无比酣畅淋漓,蕊无情几次阻挠,才将她替了下来,并让蕊如风看着她。玉如霞这回没抱怨,当了一回将军有些长进,她是天龙教的主心骨,有比打架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做。她还欠着恩人一条命,断不能轻易就死去。
她细细看着打斗中的人,这些人所用的法术兵器都不相同,虽带着面巾,一色的黑衣,也能分的出服饰的不同,分明是多个门派的高手纠集前来,一同抢宝。问题在于,他们此前是如何知道樽阁宝物,又是如何知道她藏身在此?
“蕊师伯,抓活口。”
白发老者虽厉害,又哪里是蕊无情的对手,数十回合便被抓住了。天龙教这边蕊夫人、柳夫人、石镜、天印、天炽等人观战,其余小辈都冲杀而去。花樽的这些小辈年纪太轻,修炼日短,经验浅,确是各个天资聪慧,加之这一年多的勤修苦练,惧是境界大增,尚能应付。而天龙教招来的凡间弟子渐渐吃力,开始有人受伤。玉如霞叫他们回到自己身后观战。蕊如风持宝刀加入战斗,对方看到那把宝刀之时多少有了顾忌。这宝刀乃是雷霆钧当年使用的武器,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赐予给自己最心爱的弟子风曦。若四相教人参与进来,那今夜之事怕是难成了。
众人心下虽有退缩之意,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就此罢休。有几个人抓了几名花樽的人相要挟。这些抢宝的门派自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不在乎自己门下弟子的死伤,玉如霞确不能。
她玉扇横在白发老者脖间,冷冷道:“老东西,若还想活命,就叫他们停手。”
“大家住手。”
根本没人听老者的,眼见着又有几名族人受伤。玉如霞手中用力,玉扇上落下几滴血,白发老者急道:“你们竟不顾老夫生死,就不怕我教主找上门吗?”
“天黑好行事,他们大可说你死于我剑下。不若前告诉我他们来自何门何派,我递到皇上面前,到时圣旨下令满门抄斩,也算替你报了仇。”
白发老者的同门中人停了手,其他门派的人依旧冲杀向前,蕊、柳夫人同石镜等人不再旁观,立刻都加入战斗。夜色深沉,等玉如霞意识到有人放毒气之时,已经有数名弟子倒地。紧接着夜色中亮起数个光点,确原来是无数妖兽的眼睛。一时间天龙教大乱,无数黑衣人已经冲入室内翻东西,丝毫不顾及己方又有几人被抓。寻常毒药奈何不了花樽中人,只是苦了天龙教的弟子。一时间喊杀惨叫之声冲天而起。
玉如霞玉扇再次逼向那位白发老者。
“我已命人去四相教报信,不出一刻钟四相教和皇宫都会来人,这是你最后活命的机会。”
看着玉如霞眼中的杀气,老者道:“鸿刀门,雷景生。祁门山,宋五军……”
这几个门派的人立刻停了手,咒骂声不绝于耳。
“陈元道,你竟然背信弃义。”
“你们既然不顾老夫的生死,就休怪老夫无义。”
“结盟前你便知道此行凶险,就该做好随时丧命的觉悟。若我们落入敌手,你希望我们出卖你吗?”
“如今你不但出卖我们,也出卖了你自己的师门,等着武林各派的讨伐吧。”
玉如霞道:“各位的口才真是比你们的功夫俊极了。竟将偷盗说的如同行侠仗义”
“臭丫头,赶紧将宝物叫交出来,我们饶你不死。”
“既然你们无耻,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散开。”
天龙教的众人全部退到玉如霞身后,玉如霞挥手甩开一个袋子,无数蛊虫飞向黑衣人。黑衣人多人中招,溃不成军,陆陆续续逃离。只有陈元道的师兄弟犹豫着,最后还是没有走。那些妖兽无人超控,众人废了番手脚悉数斩杀。
“姑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否让我这几个师弟离开?”
“难怪他们选你做老大,还算守几分道义。我不杀你,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你们离开。”
“姑娘请说。”
“你们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自从花樽覆灭的消息传出后,各派就收到了你的画像,也知晓了樽阁中藏着至宝的消息。”
“可知是何人发的消息?”
陈远道有些迟疑,道:“莿棘宫。”
“你们又怎会知道我在平都?”
“姑娘之前出现在战场上,太多人看到你了,找到你就不难了。”
“宫里出现妖魔,可是你们所为?”
“这个……”
在看到那些扁嘴鸭兽之时,玉如霞便以知晓自己上了这群人的当。拜胡姬所赐,如今各大门派的许多人都知道了她的身份,自己就好比一个靶子立在了平都,等待所有觊觎樽阁之宝的妖魔鬼怪上门。
“你们走吧。”
“你……不杀我们?”
“今日来的所有人我都不会追究,皇上面前我也不会提及。烦请前辈告知其他各门各派,我花樽并无至宝,只是得罪了妖王和蛇皇,才惨遭灭门。”
“姑娘如此说,恐怕也没人肯信,不过姑娘这份情,陈某记下了,后会有期。”
沥蕉派几个人跟着陈远道灰溜溜的离开了。
天炽道:“樽主,他们会不会再回来?”
“那蛊虫可不是好对付的,短时间内没人会再来了。受伤的人怎么样了?”
天炽笑道:“都无大碍,每一个都还喊着叫着要再同他们大战一场。”
“照顾好他们。我要入宫一趟,蕊师伯,这里交给你了。”
蕊如风道:“我同你一同入宫。”
“你还是留在这里好一些,我去去就回。”
“你如今就是个靶子,莫要逞威风。”
玉如霞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火急火燎的入宫后,直接闯进了汐贵妃的寝殿。正看到宋元龙搂着汐贵妃睡得香甜。宋元龙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宝剑已经出鞘,看到是玉如霞后,立刻收了剑,关切问道:“夏护卫,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几大门派夜袭我天龙教……”
宋元龙温柔笑道:“这是急着来告状,让朕给你撑腰吗?”
“我是怕再有人夜袭皇宫,有点担心汐贵妃,便来看看。”
“多谢夏护卫记挂着本宫,本宫这里没事。夏护卫倒是看着有些狼狈。”
“妍儿,你先歇息。”
宋元龙带着玉如霞到了正殿。
“可有什么发现?”
“陛下想必早已知晓臣的身份了吧?”
“如霞,朕怕你生气,并未去调查过你。只是你醉酒时说过自己来自花樽,后来环采阁胡姬……”
“不错,已故花樽樽主玉无忧是我的父亲。”
“朕,对花樽所知甚少。”
“不知何时起,有人散布谣言,说我花樽的樽阁里藏有天下至宝。为此蛇皇设计对我全族人下了毒,最后夺宝不成,更杀了我全族的人,只有我同一些小辈族人幸运逃脱。”
“花樽里究竟藏着什么?”
“樽阁实为我老祖坟冢,当世之中只有我妹妹能自由进出,我妹妹说,里边只有我老祖的一幅画像和一封信,再无其他。”
“你怀疑入宫的妖魔是找你的?”
“我在做夏将军时,被人认了出来。我一直怀疑花樽的覆灭同妖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前次清剿平都妖魔,亦是有打探消息之意。果然妖王四处散播消息,搜寻我的线索。如今不只妖魔两届,连人间许多教派也已得知消息,想要夺取樽阁之宝。”
宋元龙心思百转,似自言自语道:“朕一直以为是有人不想让朕的孩子生下来。”
“无论如何,臣若继续留在这里,怕会引来祸患。”
“你怕连累朕?”宋元龙无限温柔的看着她道:“普天之下,还有哪里比皇宫安全。朕答应过你,时机成熟,许你十万勇士。”
“皇上应知晓,臣所面对的不是寻常妖魔,哪怕您赐予我百万人马也不过徒增伤亡。我要的是皇上一呼百应,号令普天下擅法术的门派为我而战。”
宋元龙慢慢向前一步,轻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假如有一日情况允许,朕一定帮你。”
玉如霞错愕的看着宋元龙,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生怕他再提出要自己嫁给他。
“还要教皇上知晓,无论如何,我不会嫁入皇宫。”
“我不会强迫你。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要保护好朕的孩子。”
“微臣领命。臣会从今日起必时时刻刻不离汐贵妃左右。”
“明日换身女装吧,让别人看到有个男子天天在汐贵妃左右,成何体统,朕的脸面何在?”
“属下这就去换。”
玉如霞换了身丫鬟的衣服,脸上又做了些修饰,开始时刻不离汐贵妃左右。皇上几乎夜夜来汐贵妃处休息。月份大了后,汐贵妃贪睡,宋元龙时长等她睡下后,出来同玉如霞喝杯小酒,下下棋,比比剑,也从玉如霞口里知道了更多关于花樽的事,对玉如霞的爱恋越来越深。
中秋家宴,皇室成员汇聚一堂。汐贵妃在皇上下手的位置坐着,玉如霞就站在她身后,时刻警惕着。歌舞一起,玉如霞上前一步,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她可以直接挡在汐贵妃面前。只是没想到,混在歌舞伎里的人的目标确是皇上。一把毒针飞向宋元龙,紧接着两个舞姬同时飞向宋元龙。玉如霞玉扇旋转飞出,挡在他胸前,毒针纷纷落地。飞向太后的毒针被七煌公公拦下。一瞬间,又有十几名刺客涌进来,妖魔气息冲天而起,竟都是十分厉害的妖魔,一时间所有护卫将宋元龙团团围在中央,奋勇杀敌。
不过眨眼间,分了心的玉如霞再回头时,一把刀眼见着就要刺入汐贵妃的肚子。玉如霞踢飞刺向汐贵妃的刀,立刻同几名刺客展开厮杀。玉如霞一边奋起突破重围,一边大喊道:“保护好贵妃。”
身后有人来袭,她闪身躲避,劈手多了对方的刀,一刀捅了过去。就在这时,那妖兽一闪身,汐贵妃身边的一个丫鬟将汐贵妃推向了玉如霞。玉如霞手中的刀,、直直没入汐贵妃的肚子。
玉如霞呆愣如木鸡,她知道自己被设计了。她惊恐万状的看向宋元龙。原本在众护卫护卫下云淡风轻的宋元龙听到汐贵妃的惨叫,一时间怒火中烧,咻乎而至,一掌将那丫鬟劈为两半,另一掌将一名刺客击的口吐鲜血,当场毙命。汐贵妃倒地后,刺客们潮水般撤退,刺客中的一个人回头冲着玉如霞阴森一笑,迅速逃离。宋元龙放下手中汐贵妃,疯魔般冲出大殿之时哪里还有此刻的影子。只远远看到羽奇等人已追了上去。
太后喝道:“来人,将这个婢女抓起来。”
云青道:“太后,她是被陷害的?”
“将这婢女关入大牢,求情的一并抓起来。”
玉如霞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汐贵妃,以及悲痛欲绝的宋元龙,失魂落魄的任由士兵将她带走,关入大牢。
夜半,蕊如风闯进了天牢。
“霞儿,随我走。”
“风哥哥,你应该知道,这里困不住我,但我不能走。”
“为什么?”
“没能保护好汐贵妃,我非常自责。”
“宋元龙无法保护好自己的孩子,那是他的责任。”
“可是,刀,是我踢飞的,我没想到……”
“有人故意为之,暗箭难防,任谁都没有办法。”
“让我在这里多待几天,这样我心里能好受些。”
“那我陪你。”
“风哥哥,即便你是四相教大弟子,也不可太过放肆。他毕竟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闹开了大家都难堪,雷前辈还要替我们收拾残局。你想他老人家为了我们而再做妥协吗?你回四相教等我,我也想在这里静静的呆几天,好好想想今后之事。”
玉如霞搬出雷霆钧来,蕊如风立刻蔫了,这世上除了父母和玉如霞,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师傅。他见玉如霞心意已决,万般无奈,独自回了四相教。
可几日后,皇帝丝毫没有放玉如霞出来的意思。蕊如风大怒,若无云青等人阻拦,他险些将御书房毁了。宋元龙大怒道:“风曦,就算你师父见了我,也要行君臣叩拜大礼。你确屡屡对朕大不敬。朕对你已是一忍再忍。今次罢了,若还有下次,我便要你四相教所有人为你的行为受罚。”
蕊如风道:“若非为了如霞,你以为我会呆在你身边嘛?”
“只要你呆在宫中,就要遵守宫中规矩,拉下去,四十法棍。”
蕊如风生生受了这四十法棍,因为他知晓,若同皇帝闹翻了,大不了他回四相教继续做大弟子,有师傅在,皇帝也奈何不了他。可是这样,他便不能守在如霞身边了,这四十法棍便是彼此给对方的台阶下,挨过这四十下,他又可以守在如霞身边。
几日后,宋元龙终于来见玉如霞。
玉如霞立刻跪拜道:“皇上,臣罪该万死。”
宋元龙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嘶哑道:“我知道不该怪你,只是我……”
“臣……亦是不能原谅自己。”
“无论你在不在,朕和妍儿的孩子终究逃不过这一劫。”
“可那些刺客都是妖魔……”
“你便以为她们只是为了陷害你?”宋元龙停顿片刻道:“风曦说得对,朕的孩子接二连三出事,是朕无能。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等我找到合适的人取代你,你就可以做回夏护卫了。”
“汐贵妃……。”
“孩子没了,她不太好。”
“我虽不是七煌的对手,但我蕊师伯可以帮我,求陛下准许我去杀了他。”
“杀了他,依旧有人愿意为她效力。况且,并非一定是她干的。”
玉如霞思索片刻,道:“可是,应王是您的亲兄弟。”
“你胜仗归来,立刻缴了兵符,大将军位置旁落他家。他兵权被收,难免心生怨恨。”
“皇上如何断定不是太后,而是应王?”
“太后曾亲自派太医来看过妍儿,她早已知道妍儿腹中怀的是女儿。我们也才会有那么长时间的安宁日子。所以,她没必要再次动手。况且那一夜七煌伤的不轻,并非做戏。是我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上次你已经提醒过我,皇室中人有人勾结妖魔,我却大意的以为他们真的是为了樽阁之宝。如今看来不过是一石二鸟。如霞,如今我们被拴在一起了。”
“皇上需要臣做什么?”
“夜探应王府。”
几天后,宋元龙找了个死囚,将玉如霞换了出来。刺杀汐贵妃的奴婢被正法,休假而归的夏护卫又回到了宫中。玉如霞出狱后,立刻去看汐贵妃。
汐贵妃躺在榻上,脸向着内侧,玉如霞看不到她的脸。但见不过十数日,她身形更加消瘦。
玉如霞跪在地上,艰难的说出“臣有罪”三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汐贵妃依旧静静的躺着,没有说话,极力压抑的抽泣声听来让人格外心疼。
“妍儿,夏护卫并非有心的。”
汐贵妃终是控制不住,扑进宋元龙怀里哭了起来,抽泣道:“一个女儿都不肯留给我吗?臣妾到底犯了什么错。”
“都是朕的错。”
玉如霞跪在下边许久,一动不动,有眼泪落到地上,宋元龙终是心疼道:“夏护卫,你在狱中半月,也受了些苦,先下去吧。”
见汐贵妃无论如何都不肯看自己,显然还有些怨气,玉如霞只好转身离开。
玉如霞出宫后,直接去了四相教。看着蕊如风又开花了的屁股,眼睛又哭肿了。
“如霞,不要哭,不疼的。”
玉如霞用扇子狠狠拍了一下他屁股,痛的他嗷嗷叫。
“你轻点呀。”
“谁要你这般莽撞,都说了是我自己要呆在牢里的。”
“天牢里不是老鼠就是虫子的,你个女儿家,哪里受过那个罪?”
“原是我欠了汐贵妃的。风哥哥,你怎么还是这样傻乎乎的。”
蕊如风气呼呼道:“天下就你最聪明,那姓宋的对你不怀好意,你难道看不出来?”
“我自有分寸。你好好养伤吧,大师兄,别再多管闲事了。”
“好,我多管闲事,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不管就不管。”
蕊如风暴跳如雷道:“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走就走。”
玉如霞负气离开。
几日后,宋元龙派云青同玉如霞一同夜探应王府。除了发现应王府每月进入大量海水之外,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刺客一个活口都没有,真凶再次石沉大海。
25)绝响谷
冯、玉二人一边游山玩水,一边朝着平度方向去。一座城走向另一座城,这一行倒是轻松,并未遇到什么妖魔,也没有再受伤。在快接**都时,二人同心有灵犀的孟玉堂在路上相遇了。心细如发的孟玉堂立刻发现二人之间微妙的变化,却也没有道破。
就在这时,苏娴手里拿着几个包子蹦到了三人面前。原来她没有焚经阁,而是直接去了平都孟家。她知道只要找到孟玉堂,就能找到冯、玉二人。孟玉堂原本想在平都多逗留几日,陪母亲参加各门派十年一次的比武大会。无奈苏娴整日的劝说孟玉堂离开,孟母一早便猜出了苏娴的身份,错以为两个年轻人擦出了火花,能通焚经阁结了儿女亲家,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便也催着孟玉堂离开。孟玉堂自是分外惦念那一跑一追的二人,立刻同苏娴上路,一时不知该去向何方,便只能朝着善乐坊而去。
冯阿牛百般劝导,苏娴依旧死活都不肯回家。孟玉堂这一次确是出言替她售罄,想要她留下。冯、玉二人立刻明白原由,冯阿牛脸皮厚,没什么变化,直把玉如烟羞的径自一个人走在前面。
孟玉堂笑道:“玉儿,你可是害病了,为何脸那般红?”
想不到玉如烟听到他这样说,直接飞走了。
苏娴皱眉道:“阿牛哥,玉姐姐怎么了?”
“许是见到你太激动了。”
孟玉堂笑道:“冯兄,我们去哪里?”
“玉儿新伤旧伤没断过,本想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休息一阵子,又怕你找不到我们焦急,这才要去平都。”
苏娴道:“阿牛哥还真是自恋,玉堂哥哥焦急的又不是你。”
“我们是患难与共,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当然也是紧张我的。”
孟玉堂道:“我自然是担心你们俩的,一个跑,一个追,身上还都带着伤,若死在了妖域,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呸呸呸,玉堂你这乌鸦嘴。”
孟玉堂转移话题道:“既然你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去绝响谷吧。”
“绝响谷?说说看。”
“绝响谷顾名思义是个山谷,说话声音稍微大了就会有回响,因而得名绝响谷。谷中四季如春,鲜花盛开,百姓多吃野物山菌,山中有一种果子酿造的冷酒也是人间绝味。”
“说的我口水都快留出来了。”见玉如烟飞回来了,冯阿牛就道:“我们坐羽舟去吧。”
羽舟之上,孟玉堂道:“一直想提确忘了,你既然不送我寒冰剑这样的稀世宝剑,莫若就将这羽舟送给我吧?”
“玉堂,你何等家世之人,怎么还惦记我一个村夫的东西了?”
“那我要同玉儿一样的铃铛,你身上好像还有一枚。”
苏娴也道:“我也要,阿牛哥当真的厚此薄彼,什么好东西都只给玉姐姐。”
“我们二人都有人追杀,用它来躲避追踪,你俩要它做什么?”
玉如烟道:“玉堂,我这铃铛也不过遮遮气味,哄哄小孩子。他的铃铛可是不一般,像是上古的法器。”
“哦,那还不快拿出来。”
三个人同时去挠冯阿牛痒痒,羽舟开始剧烈晃动,几个人险些掉下去。冯阿牛求饶道:“玉堂,羽舟送给你了。苏苏,我身上也只有这个了。”
冯阿牛拿出一支毛笔递给苏苏。
“本想在你生辰之日送给你,现在便给你吧。你现在法力低微,还用不了它,先收好了。”
苏娴眉开眼笑,孟玉堂一脸笑意,心中却有一抹怅然若失。
几个人在城外的山林里落下,再步行下山入城。绝响谷虽在谷底,确地势广阔,城池规模同西施城不相上下。走在城中越过城墙屋宇看得到高耸入天,郁郁葱葱,连绵不断的山峰,如行走在风景秀丽的画中。
城池内的屋宇建筑同其他地方大同小异,只是里面的人更朴素自然些。因为要长住,孟玉堂便租下了一处五进的院落,总归五鬼宗送的钱财怕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留着也无用。
几个人对房子很是满意,房子后面有条宽广的河流,河对岸就是层层叠叠的山峰,空气清新,景色怡人。
刚搬进来,偌大的院子什么都没有,更没有吃食。四个人来到城中最大的酒楼,点了几个招牌菜和久负盛名的果子冷酒。那山珍的美味,冷酒的醇香,让几个人赞不绝口,不觉就喝的有点多了。几个人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听着楼下人闲聊东家长,西家短。
“听说了吗?李大朗又要续弦了?”
“总有那贪财不怕死的,狠心将闺女嫁过去。”
“前边死了三个夫人了,城主都不管的吗?”
“是死是活都说不清楚,怎么管呀?”
“我听说,是那几个夫人嫌弃李大朗太丑,偷了人,被捉奸在床,活活给打死了。”
“我怎么听说是卷了李大朗的钱,同人跑了呀。”
“这些不知廉耻的女子怎么就都让李大朗摊上了呢?”
“那李家大朗虽生的丑了些,人还是不错的,家底又丰厚。”
有一个醉汉嘘声道:“也有人说是有妖精作祟。”
“什么妖精作祟,你见过几个妖精啊?李家二郎的媳妇嫁进去三年了,不是好好地,如今都快临盆了。”
“李家二郎的媳妇我见过,那模样比翠景怨的花魁还漂亮。”
苏娴刚站起来,手上就挨了冯阿牛一筷子。
“坐下,不许去打听。”
“身为天师,有妖魔你们都不管的吗?”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妖魔,若这些七长八短的闲话都要过问,我们不是要累死。”
“就是因为你这样想,才有那么多漏网的妖魔,你不知已纵容了多少妖魔了?”
“你问问玉堂,因为这些东家长西家短,我们管了多少闲事,有一次还被人乱棍赶出了门。”
苏娴瞪大眼睛,一脸要听细节的表情。
孟玉堂低头吃肉,头也不抬道:“被乱棍打出来的是你,我和玉儿可没有。”
“还不是因为你们俩同情心泛滥,听说人家有妖魔,非让我装成道士去给人降魔。结果呢,不过是那男的偷藏了私房钱。”
“我们让你去查明真相,谁让你去挑拨人家夫妇感情?”
“苏苏,天地万物自有规律,作为天师,我们撞见妖魔的几率已经很大了,就不要再自寻烦恼了。我们三个伤才刚刚好,你有没有点同情心?”
苏娴眨巴眨巴眼睛道:“你可知道那李大郎住在何处?”
“不会是我们隔壁吧?”
苏娴点了点头,拎着个酒壶,蹦蹦跳跳的下了楼。先是给每个人添满酒,自来熟道:“小女子苏苏初到贵宝地,什么都不懂,想向各位哥哥们请教请教。”
“小娘子,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
苏娴又为他们添了一遍酒,还让小二上了两个小菜。
“我爹爹即将要致仕,想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颐养天年。我同我的两个哥哥无意间来到此地,发现这里山清水秀,景色怡人,人也质朴和善。便在城南租了一处宅院,算是先替我爹爹体验一番。”
“姑娘眼光不错,城南风景最是秀丽,坐船顺流而下,绕山峰而行,直如行走在仙境之中。”
“城南的宅院,莫不是……可是挨着李府的那一处空的宅院?”
“我们刚来几日,隔壁住着什么人家还不知道,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正想着上门拜访,确发愁不知带些什么礼物好?”
几个人喝的有点多,完全不记得之前说的那些话了。
“李家是城里有名的大户,李家姥爷同城主关系匪浅,自是有见识的,寻常俗物不一定入得了眼。”
“姑娘既然来自平都,总有些新奇玩意吧?”
“不知那李老爷官身几品,可有什么喜好?”
“我们这山里当官儿有何出路?那李家是远近闻名的养蚕大户,纺出来的绸缎是供奉京城的。”
“原来如此。”
“小娘子,你可是刚刚偷听到我们说李大朗要续弦,动了什么心思呀?”
“这位哥哥说笑了,我年纪尚小,婚嫁之事自然有父母做主。我还有一事要问几位大哥。如今诺大的院落只有我们兄妹几人住,连个洒扫的奴仆都没有,正发愁呢。”
“你们那院落呀,好是好呀,就是没人敢住呀。”
“喂,呆子,胡说什么呢。”
“姑娘,租金很低吧?”
“确实很划算。”
忽然一个人压低声音道:“姑娘,听说呀,十几年前住在那里的一户人家都死绝了,那房子就一直空着。几个月前,搬了一户人家过去,一个月前也死绝了,如今没人敢住在那里。”
“啊!那我可要同我兄长说说,赶紧换换才行。”
“哎,小娘子,怎么说走就走了,再坐坐呀……”
苏娴看着冯阿牛,扬起下巴,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你这一身打扮,哪有一点官宦人家小姐的样子,也就是那几个人喝多了,才同你说那么多。”
“想听阿牛哥夸一次还真是难。”
冯阿牛掐了掐她肉嘟嘟的小脸,夸道:“小丫头长大了,能帮上忙了。”
结了账,四个人慢悠悠的走回住处,竟生了偷的浮生半日游之感,好生惬意。玉如烟又拿出一粒药递给孟玉堂。
孟玉堂挤眉弄眼笑道:“玉儿日日喂我药,难不成是嫌我身子不好,拖累了你们?”
“你若不想要,还不快还给我。”
孟玉堂立刻吞下药。
冯阿牛摇头道:“玉堂真是不识好歹,我和苏苏都没这等待遇。”
“就是,玉姐姐真偏心。”
“你个小丫头天生仙体,还需要吃什么?”
“玉儿,难不成我吃了这药能升仙?”
“至少可以锻造强悍肉身,玉堂是个有福缘之人,若哪一日飞升,这身体可助你抵抗天劫。”
玉如烟沏了一壶茶,放在院外花架下。几个人稍作休息,也不过片刻,竟觉得有些无聊,又开始练习剑阵。
苏娴不满道:“为何你们不带我?”
孟玉堂道:“我们这是剑阵,苏苏,你会用剑吗?”
冯阿牛道:“焚经阁用的武器都是诸如棋子,毛笔,戒尺之类的,她爹爹用的是经卷,都是些花架子,打起架来就要落荒而逃。”
“哼,你莫要小巧我焚经阁,我爹爹、叔父和几位哥哥都是相当厉害的,我现在就好好修炼,早晚打得过你们。”
玉如烟道:“嗯,苏苏如此聪慧,一定能成。你打算何时开始修炼?”
苏娴撇撇嘴,赌气不服道:“我现在就开始修炼。”
她拿着新得的天鼠笔,胡乱舞了一通,也不过一刻钟,又开始偷懒,躲在花架下喝茶,吃糕点。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了吵闹声,先时声音不大,渐渐的有一个老妪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她的骂声。
苏娴摸出一张隐身咒道:“阿牛哥,我去看看。”
“隐身咒,稍微法力高的就能看出破绽,你还是老实在下边呆着吧。”
苏娴不理他,隐身咒贴在额间,趴在墙上往下望。
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妪道:“说我女儿不守妇道,可有证据?”
一个管家打扮,头圆无发,五官细小的聚在头中间,矮身圆肚的男子道:“亲家母,捉奸在床,你让我们怎么给你证据?您小点声,您不在乎您女儿的名声,我们李府可还要脸面的。”
老太太伤心欲绝,哭诉道:“几个月前,我女儿回家之时,还欣喜的告诉我,她怀了大郎的孩子,算算日子,现在就快要临盆了。你说我闺女大着肚子被你们捉奸在床,并与人私奔,你让我如何相信?”
“哼,这是怕孩子落了地看出来像谁,才卷了钱跑的。”
“你血口喷人,你们接连死了两个大娘子,谁知道你们捂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管家身后站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容貌清秀,看着也快要临盆了。老太太抓住她的手道:“大娘子,我知道你的为人,我只信你说的,我的素画真的与人私奔了吗?”
秦娘子难为道:“大娘,事到如今,您就宽宽心,别再闹了。”
管家道:“你还是听我们大娘子的吧,我家姥爷同县老爷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闹到衙门里去,没你什么好果子吃。”
“闹到哪里我老太婆也不怕。”
“你是不怕,你不怕耽误你儿子的功名吗?”
一个矮胖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同样的头圆无发,五官细小的聚在头中间,矮身圆肚。老太太看到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亲家母,我大哥因为大嫂的事悲痛成疾,你确日日来闹。难道要全城人都知道你女儿是因为什么逃走的吗?”
“我,我女儿绝不会与人私通。”
“养女不教,与人私通,你这个做娘的竟然还有脸上门闹事。”
“你,你,我女儿一定是被你们害死了。”
李二郎向前一步,老太太又是一个寒颤,慌张后退。老太太身后一直站着不做声书生打扮的少年道:“娘,你就不要再闹了,还嫌不丢人吗?”
管家道:“总算有个懂事理的。张家大郎,你可要管好你的老娘,不要没事就到我们府上闹。知道的是她爱女心切,不知道的以为她来讹钱的。”
李二郎手扶到石桌上,并未太用力,石桌子碎裂成多块,他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了。
“你。”老太太还要还嘴,看到凶神恶煞的李二郎竟将石头吞了下去,立刻吓得没了下文。
秦娘子命下人备了些金银细软送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看着手中的东西,再看秦娘子隐忍的脸,以及儿子的屈辱愤怒,眼泪扑簌簌留下,转身随着儿子离开了。
李二郎抬头看了看院墙,苏娴下意识的摸了摸额上的符咒,跳下来大口喘气道:“那几个喝酒的人不是说他们随和吗?我怎么见了李二郎大气都不敢喘。”
苏娴还没摘掉头上的符咒,三个人看不到她,只听到她的声音,忽远忽近的,显然是在走来走去。
“玉姐姐,你信我,李家一定有问题。”
“你看到了什么?”
“那李二郎轻轻一碰,石桌子就碎了。”
“胸口碎大石,若要再喷喷火,就可以街头卖艺去了。”
“阿牛哥,那你怎么解释他把那石头吃了?”
“障眼法而已。”
冯阿牛转身进了屋子,看不到人的苏娴在身后轻声道:“养蚕大户学戏法做什么?”
不多时,冯阿牛手里拖着一盒玉如烟做的糕点走了出来,刚好同苏娴撞了个满怀。
“大小姐,赶紧把你的符咒摘了,你不是要去拜访邻居吗?”
苏娴立刻摘了符咒,既兴奋且有几份害怕的跟在冯阿牛身后。两个人就这样草率的敲开了李府的大门。看门的听说是隔壁刚搬进来的邻居,倒也痛快,直接进去通报。不多时就带着他们进了前院的正屋。
李二郎同秦娘子一同出来相迎。
冯阿牛道:“突然造访实在冒失,还请主人家见谅。”
李二郎脸色不是很好看,道:“不知贵客登门所谓何事?”
“在下孟玉朗,来自平都,几日前无意间来到贵宝地,发现这里山清水秀,景色怡人,百姓安居乐业,和善质朴,便租了隔壁的宅院,想要逗留一段时日。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以后难免有些地方要打扰到贵府,故而登门拜访。这是我家娘子做的一点糕点,不成敬意。”
李二郎不冷不热的问道:“不知孟公子何处高就啊?”
“在下尚未入仕,家父忝居户部尚书。”
“像孟公子这样的家世,怎会选择不入仕?
“在下行二,家兄为户部侍郎,家父年事已高,即将致仕,身为小儿,在下更愿意长伴父母左右。我们老家遭了洪水,如今已是无乡可归。这次出来就是要为父亲找一处宝地,颐养天年。这绝响谷真真是让在下不能再满意,遂租了隔壁的宅院,希望以后我们两家能和睦相处。”
“孟公子一个人来此地吗?”
“还有我家娘子,三弟,以及我这个小妹妹。”
“小女子孟玉娴见过李员外。”
李二郎看了一眼自家娘子,秦娘子马上道:“想必孟公子已知道,我们家世代养蚕为生。一年三蚕,栽桑、养蚕、缫丝和织帛琐碎繁忙,所以平日里人来人往,难免时长的有吵闹之声,希望不会打扰了几位贵邻。”
“哪里哪里,我家娘子最喜织锦绣工一道,以后你们可以多多交流交流。”
“孟公子初来乍到,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千万不要客气。”
“多谢大娘子美意,时间也不早了,就不叨扰了。”
李二朗道:“改日定登门拜访,慢走不送。”
冯、苏二人出门后,苏娴问:“玉姐姐会织锦绣工吗?”
“应该,会吧!”
“二哥,你知道户部是管什么的吗?”
“不晓得,大概是管银钱的吧?”
“那你可知尚书和侍郎是几品官?”
“很大的官吗?”
苏娴鄙视道:“李老爷同城主交往颇深,轻易就能打探到京畿大臣的名讳。你自己也说了,咱们这身打扮不像官宦人家的子女。你说话前不打腹稿的吗?”
两个人默契的立刻往西市方向走,卖了许多衣服物事,才匆匆往家走。回到家后,只见到玉如烟一个人坐在花架下等他们。
“玉堂呢?”
“见你们迟迟不归,玉堂有些担心,一个人去了隔壁。”
冯玉堂转身就走,同刚回来的孟玉堂撞了个额碰额。
孟玉堂摸着额头道:“二哥,你这是急着去哪里?二嫂可是寻了你半日,担心的很啊。”
冯阿牛这才看到孟玉堂身后跟着李府的管家,他身后的奴仆手里拿着锄头等几样农具。
“我同妹妹去了趟集市,你又去叨扰李府了?”
“见你半日未归,嫂嫂命我去寻你,谁知去时你已经离开了。嫂嫂说要把院中的空地开为花田,我顺便跟管家借了些工具。”
玉如烟替李管家斟了杯茶,笑道:“连番叨扰,还请李管家喝杯茶,坐下歇息片刻再走。”
“娘子客气了。我家二少爷不善言辞,实是个面冷心热之人,以后俩家要多走动走动。”李管家四处看了看道:“府上怎么一个奴仆都没有?”
玉如烟笑道:“昨日匆忙搬进来,莫说是奴仆,如今当得上家徒四壁,连个顺手的物件都没有。”
“想要得心应手的奴仆也不容易,若娘子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小老儿我吧。”
“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怕太麻烦您了。”
“无妨,无妨,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这是我自酿的一些酒,希望不要嫌弃。”
李管家也不客气,带了酒离开了。
冯阿牛笑嘻嘻问道:“三弟,你是如何蒙混过去的?”
孟玉堂白了他一眼道:“玉儿说你一定照着苏苏白日里的谎话添油加醋胡说一通。嘱咐我过去后,多听,少说话。我敲开门时,那管家唤我三郎,我也就猜出个大概了。”
“果然知我心者非玉堂和玉儿了。”
“只是没成想,我多了个户部尚书的爹爹和户部侍郎的兄长,怕是整个户部都是我家的亲戚。”
冯阿牛干咳两声,问玉如烟。
“玉儿,你看这几身衣服可好看?”
孟玉堂道:“我已经让阿花通知我母亲,看看能不能稍微补救一番。”
冯阿牛猛地抱了抱孟玉堂道:“玉堂,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
苏娴道:“二嫂嫂,晚上我们吃什么呀,我都闻到香味了。”
玉如烟轻敲她的脑袋道:“进来帮忙把饭菜端出去。”
第二日,几个人换了衣服,俊男美女自带贵气,稍作打扮就可以假乱真了。用过早膳没多久,有人来叩门。苏娴去开门,李二郎、秦娘子以及李管家带着一众奴仆鱼贯而入。他们进到内院时,正看到冯阿牛扶着带着面纱的玉如烟走出房门。孟玉堂在花架下的桌子上练习书法,写的是: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李管家赞叹道:“字如其人,当真是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此蝉非彼蚕啊!”
“李管家过奖了。”
冯阿牛将李二郎等人引入屋内,玉如烟同苏娴为客人奉上茶。秦娘子有孕在身,玉如烟给她倒了一碗梅子汤。
秦娘子道:“这里虽四季如春,如今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妹妹怎么还带着面纱?”
冯阿牛道:“我家娘子体弱了些,见了不洁之物总会病上几天,所以终日带着面纱,这次出来,也想着带她到山清水秀之地好好养养身子。”
李二郎道:“仓促之间只找到了这么几个人,孟公子先使唤着,若府上有什么饮宴,人手不足之时,可同李管家讲,他会安排人来帮忙。若用的不趁手,寻到好的了,也可换掉。”
李二郎这番话像极了演练多次,背诵下来的,语气不咸不淡。他见秦娘子多喝了一碗梅子汤,便道:“娘子似乎很喜欢这梅子汤?”
秦娘子道:“妹妹好巧的手,普通的一碗梅子汤都做的异于常人。”
“姐姐若喜欢,我多做一些,让人送过去。”
“那我便不客气了。”
苏娴道:“大娘子可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这梅子汤太过简单,我二嫂可是做得一手好菜肴,酿的酒也是一绝。”
李管家道:“这点我可以作证,昨日大娘子送我的酒,我尝了,竟不比我们的冷酒逊色。”
“没想到官家夫人还会做这些。”
“我不过是闲来打发时间,哪里有他们说的这般神乎其技。以后织锦刺绣,我还要多跟大娘子讨教讨教。”
李二郎依旧背书般道:“今日家中事多,就不多叨扰了。”
冯阿牛几人送客出门,平地里忽然刮起一阵邪魅的风,玉如烟脸上的面纱被风吹的掀开来。李家众人看到了玉如烟的容颜,各个面露惊色,李二郎更是一脸垂涎,竟是站在原地,迟迟不肯走。
李家众人离开后,玉如烟核对李管家留下的名册,即刻开始安排各人的活计。年纪最长的王管家带着几个小厮按照玉如烟拟出来的单子去采买东西,新家需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也要忙上几日。其余各人各司其职,厨房的立刻去准备甜品及午膳。工匠们按照玉如烟要求新开了个花圃,移来许多稀罕的花卉,花架也做了翻新。一些破旧的物事一并丢掉,新换的东西都由玉如烟亲自过目。孟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焕然一新,清静幽雅中透着勃勃生机。
晚膳后,玉如烟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几层被子。冯阿牛看着她的倩影,感慨道:“娘子,这几日辛苦你了,这些粗活还是交给为夫吧。”
玉如烟秀眉微蹙,手中被子裹挟着巨力砸向冯阿牛。冯阿牛不闪躲,接住被子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软绵绵的被子上。
“如今这日子才是神仙的日子。吃着玉儿做的菜,酿的酒,看着你忙忙碌碌,费心费力的样子,竟说不出的快乐。”
玉如烟憋着笑,放下帘子,背对着他不再说话。
“美中不足的是还要有一堆小娃娃才好。”
这一下玉如烟彻底不说话了,冯阿牛起身看看她,以为她睡着了,也就躺了下来。
26)李府夜宴
秦娘子再次上门时,不禁夸赞道:“妹妹果然能干,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人家不能比的。”
“姐姐过谦了,李家哪里还好意思自称小门小户?”
“我家虽家境殷实,可若让我去折腾,我也折腾不出这么多花样来。兰心蕙质说的就是妹妹你。”
苏娴道:“大娘子为了喝几碗酸梅汤,搜肠刮肚的夸我嫂嫂,可还有其他好听的词留给我了?”
“妹妹这般洒脱不羁自由自在的性子,我亦是头一次见,真的让人好生羡慕。”
“那是,我爹爹常说,天下女子都如笼中之鸟,虽有翅膀,却不能翱翔。我偏要做那只飞在天上的鸟儿,不行,是雄鹰。”
秦娘子道:“我可要看看妹妹这只雄鹰能嫁到什么人家去?”
“我的夫婿,我自己选。”
秦娘子温婉一笑,各人有各人的命,她没得挑选。若可以挑选,她也希望做天上的雄鹰。这也不知是第几次奉命到隔壁做客,之前的几任邻居都有些瞧不上商户人家,这孟家人倒是各个都很好相处,愈发让她心下不忍。
玉如烟道:“我见姐姐一直流虚汗,我略懂医理,不如让妹妹给你瞧瞧?”
秦娘子结巴道:“就,不劳烦妹妹了。”
又闲话了一阵子,秦娘子引着孟家人到了李府。李大朗知道有新邻居,特意让秦娘子请他们来家里用晚膳。李家虽是数一数二的富裕大户,却不很讲究,五进五出的院落粗陋简单,院子最后边是一大片桑树林。院墙的另一侧,另有一个大型的作坊,专门用来养蚕,缫丝,织锦,附近很多农户都受雇于此,每日里在那边忙忙碌碌。
膳厅里长条桌子摆成凹字形,李姥爷不在,主位上并排坐着李大朗和李二郎。冯阿牛和玉如烟坐在右边下手,孟玉堂同苏娴坐在对面。下面依次坐着李家的八个儿郎。这十个兄弟惧是圆脸无发,矮小大肚,白胖胖的模样,若不是服饰不同,白的程度不同,身高略有不同,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从李大朗到李十郎,除了苏娴,无一人能不叫错名字的。
苏娴故作小女儿无知状,笑问道:“你们兄弟是十胞胎不成,怎么生的如此相似。”
冯阿牛道:“玉娴不得无礼,天下哪有十胞胎?各位请见谅,我这妹妹从小骄纵惯了,总是口无遮拦。”
冯阿牛慢慢的看出了规律,这十个人模样虽相似,神态还是微有差别,年纪越小的看着越蠢笨。李大郎则是一副老于世道彪悍的样子,不像商户,倒像屠夫。他看着苏娴道:“无妨,这世间何止十胞胎,百胞胎也是有的。孟姑娘直爽,生的又如此美,我很喜欢。”
李二郎道:“哥哥若见到大娘子的容貌,才知道何为惊为天人。”
“弟妹生的已是花容月貌,难道大娘子比弟妹还要漂亮吗?”
李二朗抚掌大笑,毫不掩饰的看向玉如烟,底下几个兄弟哄道:“娘子,面纱摘了,让我们看看。”
冯阿牛冷冷的目光扫过这十个色狼,若他们再非难,他怕是要忍不住出手了。玉如烟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他反手握住玉如烟的手,笑道:“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了?不如回家休息一下?”
李大朗土匪般凶狠的样子盯着二人道:“听闻大娘子见不得不洁之物,可是嫌我们十个兄弟粗俗?还是我李家什么东西脏了你的眼?”
玉如烟淡淡道:“大少爷多心了,哪里就那般娇贵了。我有些饿了,不知何时开饭?”
李大朗大笑,心道吃饭时我看你如何不摘面纱。他大手一摆,立刻有丫鬟将饭菜一样样的端了上来。玉如烟摘掉面纱,泰然自若的吃饭,饮酒,欣赏表演。
李家儿郎目光呆滞的只顾着看玉如烟,年纪小的几个竟流出了口水。
宴席过半,李大朗率先过来敬酒,被冯阿牛挡在中间,玉如烟空中举杯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李大朗道:“大娘子如此美貌,我见心摇,听说你们还没有孩子,可是二少爷床上不济?不若我传你些妙法……”
冯阿牛冷冷打断他的话道:“不必,莫要脏了我家娘子的耳朵。”
他扶着玉如烟又坐了下来。李大朗只顾着色眯眯的看玉如烟,根本无暇顾忌冯阿牛的忤逆。若在平常,有人胆敢如此顶撞他,那势必会是一顿暴打。
紧接着又有几个大郎轮番过来敬酒,都被冯阿牛挡了下来。有几个又过去敬苏娴,苏娴倒是不以为然,一饮而尽,只是想动手动脚,有孟玉堂在身边,却也没可能。
酒喝得多了,十个大郎的丑态渐渐显露无疑。秦娘子道:“夫君,大家也喝的差不多了,不如就散了吧。”
李二郎回头就要抽秦娘子耳光,被孟玉堂抬手挡住了。李二郎怒目瞪向孟玉堂。孟玉堂立刻狠命的揉搓手臂,好似拦了李二郎那一下,胳膊都要断了一般。李管家立刻过来扶住秦娘子,道:“二少爷,娘子有身孕在身,你怎么还动手了。这要传出去,左邻右舍岂不笑话我们李家仗势欺人?”
李二郎看了看李管家,这才蔫头耷脑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而另外那几个大郎已穷形尽相,九郎、十郎开始追着那几个唱曲的姑娘,抱在怀里肆意揉捏。冯阿牛脸色越发难看,手中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到正向他们走来的,必定是来调戏玉如烟的不知道是李几郎的脸上。
李几郎大怒道:“大哥,他出手打我。”
“这就是你们李府的待客之道吗?我们好意结交,诚心赴宴。你们确屡番言语冒犯我娘子和妹妹。简直有辱斯文,败类至极。”
李大朗狞笑,呲着一口雪白的利齿。
“大娘子莫走,你这夫君空有副皮囊,不够我果腹。不若你从了我,我定让你欲仙欲死,为我李家开枝散叶。”
冯阿牛猛然转身,怒向李大朗,李大朗正也凶狠的看着他,恨不能立刻吞了他,好带着美娇娘共赴极乐。李管家立时挡在二人中间,道:“酒是真真的误事,孟公子莫怪,大郎刚刚丧妻,酒喝得多了,言语无状,明日醒来必然后悔莫及。我明日定带他上门道歉。”
冯阿牛牵着玉如烟和苏娴的手,愤然离开李府。
四个人坐在大厅里,旁边走来走去的下人都是李府安排进来的眼线。若凑到某个人的房间里说话,更是让他们起疑。这样在大厅里干坐着,又不能讨论什么,戏还是要做足的。冯阿牛猛然将茶杯摔落在地,一半做戏,一半是真气,怒斥道:“岂有此理,我立刻写信给父亲,让他想办法好好整治李家一番。如此嚣张,必定那城主也同他们沆瀣一气。”
“就是,土包子,不知天高地厚,还想娶本小姐,也不照镜子看看,一个个长得跟削了皮的土豆似的。”
玉如烟道:“夫君莫要动气。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喝碗醒酒汤,沐浴宽衣后,早些休息吧,今日也够累了。”
孟玉堂道:“二哥,青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还是忍耐一二吧。明日我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好地方,不若我们就搬走吧?”
“也罢,搬走了清净,免得打扰你嫂嫂静养。”
冯阿牛扶着玉如烟离开,孟玉堂和苏娴也各自回房。
冯阿牛和玉如烟靠着床并排坐在地上,设下结界。
“李家儿郎似乎很听那李管家的话。”
“他应该是李老爷的心腹,也是他们中唯一有脑子的,不然这几个东西还不知道要怎么鱼肉百姓。”
“今日为了我,你也没机会去作坊那边看一看。”
“不论是不是妖魔,都要管上一管。若不是怕闹出太大动静,引来过多关注,今日那十个家伙也不会就此罢手。”
“秦姐姐好可怜。”
“官宦人家看门第,商户人家看容貌,若没有那样的容貌,她也进不了李家的门。”
“我们能带走她吗?”
冯阿牛笑道:“跟着我们除妖降魔去吗?”
“总有办法安置吧?”
“或许玉堂有办法。”
“嗯,这是个好办法。”玉如烟笑道:“很少见你这样生气,何必理会他们说什么?”
“玉儿,哪怕他们多看你几眼,我都恨不能挖了他们的狗眼。还敢那般言语调戏……”“好了,怎的又生气了。酒也醒了,反正也睡不着,不若现在去看看?”
玉如烟紧挨着他,吐气如兰。这二人日日出双入对,又睡在同一个房间,时不时还坐在一起,并肩说上一会子话,难免会有一些身体的接触,饶是冯阿牛定力深,此刻醉酒后也有些心猿意马。他靠近她,不管不顾的亲了上去。玉如烟笑着推开他,轻捶了他几下。冯阿牛就势抱住她道:“也不能怪我,你就这样天天在我眼前晃。玉儿,你真是让为夫好生苦恼。”
“你……”
玉如烟皱眉,转过身去不理他。
“娘子,我错了,我们这就走吧。”
出的门来,二人不由得一起说道:“焚经阁的东西还是拍的上用场的。”
两个人贴了隐身符,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孟府。走到门口,孟玉堂从暗处也走了出来,头上贴着隐身符。三人的默契越来越高,简直是心照不宣。只是孟玉堂没想到他二人出来的这般迟。焚经阁的符咒当真奇妙,外人看不到三人,同贴了一样符咒的三人,却能看到彼此。
三人飞身来到桑树林前,只听一片片沙沙之声。三人疑惑,难不成蚕宝宝被直接放到了林间?这几日在酒楼也听到不少闲言碎语,说李家的蚕之所以养的好,是因为这一代靠近山林,原是乱葬岗,底下埋着无数白骨,桑叶肥,蚕儿壮,吐出的丝也质量上乘。待来到进前,又不见任何蚕的影子。只是那声音愈发清晰,说是沙沙,更像似什么东西啃噬硬物发出的声音,黑夜里听来格外的毛骨悚然。只是一瞬,又归于寂静,好似刚才不过是幻觉。
三个人警惕的穿过桑林,来到了作坊。这里的布局同普通养蚕之家没什么分别。冯阿牛随意的拾起几片桑叶,肉滚滚的蚕宝宝出现在视野里,玉如烟浑身汗毛倒立。冯阿牛拎起一个蚕宝宝丢向她,玉如烟吓得险些叫出声来,立刻躲到了孟玉堂身后。蚕宝宝落到了孟玉堂手背上,孟玉堂手背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低头仔细看时,手上趴着的哪里是蚕,分明是一个半透明的白胖虫子,正撅个屁股狠命的在吸他的血。孟玉堂快准狠的抓住那个虫子,递到冯阿牛面前。冯阿牛急忙回头细看桑叶之下,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这种半透明的虫子,虽然很小,外壳已经很坚硬,口器异常尖利,刚刚那一下就咬掉了孟玉堂一块肉。冯阿牛和玉如烟又查探了几个盘子,里边都是这种虫子。三个人环视硕大的蚕房,一层层架起来的架子上,每一层都放着一盘桑叶,桑叶下都是这不知名的虫子。如果这些虫子,忽然同时攻击一个人会怎么样?头皮发麻之际,外边传来女子的惨叫声。玉如烟以为是秦娘子,率先飞了出去。桑树林外是条大河,大河流经两府的后院,此时河边正站着几个人。
李管家道:“大郎,你今日差点又酒后误事,那四个人绝非普通人,不可轻举妄动。”
“二郎不是差人去平都问过了吗,户部确实有个姓孟的,但没到尚书之职,这几个人不过是吹牛罢了,我看就是普通人。不过,那小娘子实在娇艳。”
李二郎道:“等忙完这阵子,其他兄弟出关了,就收了那小娘子,我们兄弟好好爽一爽。”
“好耶,我要娶媳妇了。”
几个兄弟兴奋地附和着:“娶媳妇了”
“娶媳妇了”。
李管家道:“哼,那要看你们有没有命娶。”
“叔父,你若怀疑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吃了他们?”
“上一户人家刚死绝一个月,你想让全城人知道我们吃人?成群结队的天师来灭我们吗?”
“来的越多越好,正好给我们打牙祭,给我们的子子孙孙练练牙口。”
“不得胡来,若被主人知道了,你知道下场。”
李二郎闹着光头道:“叔父,我家娘子无意间说了一句话。”
“秦小娘子说什么了?”
“说他们不像夫妻。”
李管家道:“不可大意,得尽快想办法试一试他们底细。”
“如何试?”
又是一声女子的惨叫,十几个人这才住了口。暗处三人才看到那排排站的十个兄弟身后的地上半躺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看样子马上就要临盆了。
“素画,你可想好了,当真一心求死吗?”
被唤作素画的女子容貌清丽,身材消瘦,肚子圆滚滚的,同她身材比例严重失调。她已经无法站立,瘫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张布单子。
“你们这群妖精,不得好死,啊……”
素画开始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几个人见她冥顽不灵,直接漠视她,依旧聊着淫秽之词。素画叫声渐渐越来越小,肚子也肉眼可见的变小,最后趋于平坦。三个人从侧面走进一些,看到数以万计透明的胖乎乎的两截生的虫子从布单子底下蜂拥的爬出来,撒欢的游进水里。
“大哥,我们又有侄儿了。素画嫂嫂果然不一般,您要是嫌弃她,就赏给我吧,我也要和嫂嫂生娃娃。”
“哼,这个贱女人有福不知享,竟然还要去报官。”
李管家道:“素画,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想好了?”
素画痴傻般看着从自己下体爬出去的,数以万计密密麻麻的肉虫子,脸上布满了泪水,忍不住干呕起来。十月怀胎,哪怕生了李大朗那样可恶的妖精,她也能忍。为了孩子,未尝没想过要妥协,却不想自己十月怀胎,怀了一肚子虫子。她悲伤欲绝,捡起一块石头去砸身前的虫子。
李大朗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道:“既然你不认它们,就别怪儿郎们也不认娘了。孩儿们,来享用你们的第一次盛宴吧。”
等冯阿牛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不过眨眼间,无头苍蝇般透明的虫子覆盖住素画。素画俊俏的容颜逐渐血肉模糊,身体的每一部分一点点缺失,最后连骨渣都不剩,连生产时流出的血也被吮噬殆尽。眼见着那些肉虫子在吞噬完生母后,体型长大了一倍,没那么透明了,外壳看上去似乎也更坚硬了。虫儿们再次欢快入水,李家兄弟这才离开了河边。
三个人来到河边,望着河底密密麻麻,普通人根本看不到的那些大小不一的虫子不寒而栗。蚕房里是长大了许多的虫宝宝,那么桑树林中藏着的就是更大的,有了一定灵智的,在啃噬地底的白骨的虫子。这到底是多少女子被利用了,才生出如此多的虫子?又有多少人被喂了虫子,才让这些虫子长大。李大朗他们呢?生长了多少年?又吃了多少人?秦娘子也会同素画一样的下场吗?
三个人没有去桑林,以免打草惊蛇,默然无语回到孟宅。
刚一进房间,孟玉堂同玉如烟分别一左一右附身开始干呕起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虫子在眼前晃,好像已经趴到了身体上,钻进了肌肤里,头皮里,鼻孔里,耳朵里。两个人呕吐的只剩了酸水,一时竟还停不下来。苏娴刚刚露面,就被身后的管家抢了先。王管家紧张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冯阿牛扶着玉如烟道:“大概李府的饭菜不干净,娘子胃有些不舒服。”
苏娴机灵道:“哥,你真是个呆头鹅,你是要做爹爹了。”
冯阿牛和玉如烟同时怔住,玉如烟最先反应过来,道:“玉娴,你怎的这样嘴快?”
王管家道:“夫人有喜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怀孕的女人应该静养,夫人怎么半夜起来了。”
“今日在李家闹得不愉快,我没吃饱,突然就饿了,想出来找些吃的。”
“怀孕的人确实饿不得,快去给夫人准备吃的来。三少爷怎么也吐了?”
冯阿牛轻拍孟玉堂,乾坤袋里的蒲陶酒碎了两瓶,那可是李秀荣送的上等好酒啊,冯阿牛多少有些心疼。等到王管家走近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孟玉堂大着舌头道:“李家那些下等的劣酒,害的本少爷上吐下泻。”
苏娴捂着鼻子,嫌弃道:“三哥哥真是爱凑热闹,不知道的以为你也有孕在身呢?”
“姑娘家家的,不要胡说八道。”孟玉堂转身道:“恭喜二哥二嫂。明日我就去给侄儿买礼物去。”
“王管家,赶紧让人给三少爷弄点醒酒汤,伺候他睡下。”
“小的这就去安排。夫人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吗?”
“玉儿,你可还想吃些什么?”
玉如烟忍不住又开始干呕起来,不住的摇头。冯阿牛无限担忧道:“弄碗酸梅汤来吧。”
冯、玉二人再度并肩坐在地上。
“好点没有?”
“嗯。”
“那些虫子……”
玉如烟忍不住又要干呕。冯阿牛立刻打住,喂她喝了些水,两人便各自睡下。
除了苏娴外,三个人都起得比较迟。玉如烟恹恹的没怎么吃东西,坐在花架下看着苏娴扑风引蝶。冯阿牛同孟玉堂假模假样的出门,说是要给未出生的孩子置办一些东西。
秦娘子一大早的就登门了,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拿着几个托盒。
“妹妹,昨夜的事实在是抱歉。能同孟家做邻居,原是我们高攀了,只是那几个兄弟一向酒品不佳……”
“并非姐姐的错,姐姐无需如此。”
“妹妹脸色不太好,可是生病了?”
苏娴笑呵呵道:“我嫂嫂同秦娘子一样,要生宝宝了。”
秦娘子有几份错愕,立刻道:“那要恭喜妹妹了。也巧了,大哥和二郎让我挑些礼物给妹妹赔罪,我顺手拿的几位药材,刚好适合妹妹养胎。”
“姐姐费心了。”
“大哥和几个弟弟们原也不坏,就是爱喝酒,乡野人粗鄙,妹妹千万莫同他们一般见识。”
“秦娘子放心,我哥也就随口说说,他不会给爹爹去信的。”
苏娴抓着一个毛毛虫走过来,调皮的丢到玉如烟身上,玉如烟看见虫子,又开始干呕起来。
苏娴立刻将虫子扔到花圃里,可怜巴巴道:“二嫂,我错了,你可不要跟二哥哥告状。”
“妹妹怕虫子吗?”
“是有些怕虫子,尤其许多虫子聚到一起。”
秦娘子今日入门开始便神色有异,听到虫子后,脸上已经惨白一片,昨夜里偷看到的恐怖画面好像就在眼前。她的手开始发抖,额上冒出了冷汗。
“姐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昨夜睡得迟了些,有些困倦。”
秦娘子背对着院落坐着,下人们远远的候在一边。她趁跑来跑去的苏娴遮挡住自己时,偷偷将手腕递到玉如烟面前。玉如烟摸了摸她的脉搏,不动声色的摘掉自己手上的镯子,套在了秦娘子手上。
“有些女子有了身孕后会神思焦虑,这个镯子有定神的功效,就送给姐姐了。”
“妹妹也刚有了身孕,这怎么使得?”
苏娴将一切看在眼里,跟着道:“秦娘子,你就不要同嫂嫂客气了,她要是喜欢什么,我哥哥上天入地都会给她找来。一个镯子而已,不打紧的。”
“那我就收下了。”
“我同姐姐一见如故,姐姐若有什么需要妹妹的,千万不要客气。”
“我记下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秦娘子站起身,无声的口语道,快跑,快跑。玉如烟不露声色同苏娴将秦娘子送出门。
秦娘子离开后,玉如烟一一检视了一番秦娘子送来的东西,好的叫人好生保管,成色一般的就赏给了下人。像普通孕妇一样,午膳吃了又吐,再次再吐,没吃什么就睡了。
27)荡尸虫
冯阿牛同孟玉堂回来时,带回了许多东西。玉如烟同样的一一检视一番,夸夸这样好,嫌嫌那样丑,一家人其乐融融,看不出任何端倪。
玉如烟推说不舒服,晚膳就在屋子里吃。见她也没什么胃口,冯阿牛拿出蒲陶酒,给她倒了一杯。她喝了几口酒,才开始动起筷子。忽然又眨巴着大眼睛道:“会不会被他们闻到酒味?”
“你安心喝,待会儿我不让他们靠太近。”
两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粒细小半透明的虫子爬过他们两人的酒杯。玉如烟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吃的喝的都有点多,两个人坐在地上聊天。
“秦姐姐应该看到了昨晚那一幕,她今日偷偷让我摸了她的脉。”
“脉象如何?”
“喜脉如盘走珠,应该圆滑。可秦姐姐的脉象沉稳有力,却又有种暗流涌动,波涛汹涌之感。她今天望着我时,若不是旁边有人,怕是会哭出来,可见她也知道那些下人都是李家的眼线。她让我快跑,看来李家要对我们动手了。”
“从我们今日查探的结果来看,李大朗之前死去的两位娘子的家里人并不是没发觉有问题,只是拿了李家的钱,便都守口如瓶。这院子曾住过三户人家,都是一夜之间离奇消失,有说是搬走了,也有人传是被妖人害了。因为都是外地人,也不好查下去。李家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又是这里的大户,这些人也只敢背地里说说。”
“那些死了的人一定是被喂了虫子。”
“玉儿有进步,听到虫子不吐了。”冯阿牛继续道:“两种可能,要么发现了李家的秘密被灭了口。要么是虫子必须要人血喂养,所以被喂了那些虫子。从昨日情形来看,那些虫子在没有灵智前,不会主动攻击人,若是得了命令后,必会成群攻击人。而桑树林中的那些大虫子怕是无人指示,也会袭击人。他们之间应该有一些奇特的联系,让他们能听懂李大朗他们的命令。”
“如果这些虫子一同攻击城里的人又会怎么样?”
“不肖一个时辰,整个城的人都会被吃光。你还记得我们在摩西国时,大宋的两名将领都莫名其妙的消失的事吗?大皇子亦是尸骨无存。”
“你是说,国师同这些虫人有关系?”
“我也只是猜想。国师算不得多厉害,但那个疫魔很厉害。若非它之前被碧霞夫人重伤,没了肉身,后又受制于人,我和玉堂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她很有可能是被派来执行某个秘密任务的,而疫魔和虫子都是来帮她的,或许是因为她暴露了,所以那些虫子最终没有出现。”
“那就是说,有人在故意培养这些虫子,想要毁灭人类?”
“人类或许只是目标之一。等这些虫子不断长大,最后都修炼成李大朗他们那个样子时,怕是妖魔两界也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背后的人会是谁呢?”
“玉儿,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如果那些虫子受到刺激失了控制,整个城就毁在我们手里了。”
“那我们不管秦姐姐了么?”
“即便她产了虫子,似乎也不会死,而且她现在离临盆还有段时间,到时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玉如烟头靠在冯阿牛肩膀上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救下秦姐姐。”
冯阿牛双眸放光,看着近在咫尺的玉如烟,酒后那红扑扑的脸蛋愈发娇艳诱人。他抚了抚她的面庞,将她环入臂弯里,道:“玉儿是天底下心肠最软的人。”
玉如烟双手环住冯阿牛的脖子,难以克制的鼻尖和下巴轻轻蹭着冯阿牛的脸。冯阿牛的心狂跳不止,轻轻道:“玉儿,你喝多了,我扶你去休息。”
冯阿牛扶着她站起来,两个人忽然身形不稳,同时摔倒在床上。冯阿牛立刻察觉出不对劲,他晃了晃头,盘膝而坐,闭目调息。玉如烟见状,心知有异,也努力的想念清心咒,确根本一个字符都想不起来,眼神迷离,意识越来越迷糊,只能看到冯阿牛那张极具诱惑的脸对着她笑。上一次相拥亲吻的画面全部跃入脑中。她再度靠近冯阿牛,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内心最后一丝挣扎被扼杀后,小脸再度贴了上去,在冯阿牛的脖颈间摩蹭着,湿热的气息喷到他肌肤上,更加湿热的唇瓣一下下印在他脖颈间。冯阿牛无奈道:“玉儿,你,你这样,我,我要控制不住了……”
在玉如烟已是极尽克制的挑逗之下,冯阿牛终是失败了。他没有败给迷药,败给了满心喜欢的玉如烟。两个人相拥热吻,抵死缠绵。玉如烟葇荑小手笨拙的去解冯阿牛的衣带。冯阿牛确早已脱掉了她的中衣,握着她纤细洁白的手臂,脑海中几番天人交战后,将玉如烟的衣服又穿了回去,又再度脱下,又再度穿回去,……,最后他紧紧抱住了玉如烟,双臂用力箍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玉如烟抬起头,鼻尖蹭他的下巴,冯阿牛苦笑一下,用力的亲吻了一下她的唇,恋恋不舍的停下,望着她那张红艳艳的小脸,又再度附身热吻一番,反反复复,终是推开她道:“玉儿,我错了,我没能控制住自己。”
“阿牛哥,你不喜欢我吗?”
“我又怎会不喜欢你,我们被下了迷药,我怕你醒来后会怪我。”
“迷药?又是迷药,我最恨别人对我下迷药。”
电光石火间过去不好的回忆悉数在脑海中闪现,玉如烟猛地推开冯阿牛,挥舞着寒冰剑,山崩石裂般瞬间将卧室同相连的几间房间的墙壁全部摧毁,罗刹般提剑飞到院中。孟玉堂和苏娴闻声跑出来时,正看到玉如烟一剑砍了王管家的头,飞向李家的作坊,眼神还有些迷离的冯阿牛紧随其后。
孟玉堂对苏娴道:“苏苏,将下人中的凡人带离这里,设法遮住这边的响动,不要让附近的邻居过来看热闹。”
“玉堂哥哥,他们也不是好人。”
“他们多半是不知情的,或是被强迫的,快去。”
孟玉堂同伪装成仆人一直监视着他们的几个虫人立刻打了起来。
玉如烟这边气吞山河般劈开了蚕房。她虽然神志不清,却也知道她奈何不了河里那些不计其数的小幼虫,双手乱剑齐发,劈向那些已经长大了一些的虫子。这些虫子受了攻击后,自动成群的向二人包裹而来。护体仙泽刺啦啦作响,昭示着这些虫子并非只能啃噬凡人骨血,若等他们壮大,大罗神仙也能被他们啃噬殆尽。
李家儿郎闻声纷纷赶到,再不是十个儿郎,看上去有上百个李大朗或则说李二郎站在二人面前。
“你们果然是假夫妻,哈哈哈哈,小娘子,杀了这二人,你就是我们的了。”
玉如烟眼睛几个开合,隐有金光闪烁,冯阿牛立刻道:“玉儿,不可……”
玉如烟猛然睁开眼,眸子恢复如初,怒道:“我最恨别人给我下药。”
劈空剑毁天灭地般一剑砍落了离自己最近的不知是李几郎的头。李大郎大怒,一声令下,蚕房里所有的虫子蜂拥而至,原来这肉虫子竟然还会飞,这是几个人始料未及的。望着密密麻麻普天盖得的虫群,危急之下,玉如烟也忘记干呕了。孟玉堂解决完那些仆人,也飞了过来。然而他的加入也没能使形势有任何好转。逃跑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便无法救出秦娘子,无法阻止再有不幸的女子步素画的后尘,更无法毁灭这群虫师,替天地除下这一群祸患。三人剑阵斩杀的虫子厚到覆盖住了脚面,玉如烟神志还不清醒,孟玉堂忍着恶心,全力投入战斗。三人的护体仙泽时时被攻破,身上开始出现伤痕。冯阿牛终于道:“玉儿,来日方长。”
玉如烟望着远处被李几郎控制着的秦娘子道:“我不能扔下秦姐姐不管。”
“她肚子里的虫子还在。”
李二郎大笑道:“想跑,怕是上天入地无门,只要小娘子答应留下,我就放了你的两位朋友,哦,对了,还有这位姑娘。”
苏娴被两个李几郎捆绑着推了出来。
冯阿牛道:“用我来换她。”
“你迟早是我子侄们的口粮,我要的是这个小娘子。”
玉如烟眼中再次金光灼灼,面上带着邪魅的笑容。几乎每次幻空碟出来,都是在她意志薄弱或者意识不清的时候。冯阿牛满心担忧,一手拦住玉如烟,另一只手中出现那枚古朴的半魄铃,铃铛叮铃作响,浩瀚如星空的虫子顿时都定在半空,好像失去了指令,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见他竟用一个破铃铛控制了虫群,化身李管家的李蛮终于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冯阿牛继续摇铃,一些幼小的虫子开始成群的去袭击李家儿郎。贸然之下收了奇效,孟玉堂趁他们大乱之际,将苏娴救了回来。三个人背靠背将苏娴护在中央。
上百个李家儿郎并排站着,发出整齐低沉的虫鸣,虫群看看铃铛,又看看李家儿郎,停在空中静止不动。李蛮双掌轰向冯阿牛手中的铃铛。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后,李蛮和冯阿牛各自退后数步。冯阿牛胸中血气翻涌,拦着玉如烟旋转一圈,收了铃铛,孟玉堂默契的放出羽舟,几个人准备就此撤离。不想羽舟飞至半空,玉如烟忽然挣脱了他的束缚,又飞了回去。寒冰剑狂舞之间,眼见着一股寒气迎上了李管家的掌风,那掌风竟瞬间被冻住,进而爆裂开来,刹那间亮如白昼。玉如烟惊喜,随着自己法术提升,寒冰剑果然威力初显。她飞身来到李管家身前,大有不死不休的劲头。冯阿牛哭笑不得,如果不杀了这下迷药的人,她似乎决不罢休,不知道她过去是不是就这般娇憨可爱。不清醒的玉如烟战斗力飙升,杀招伶俐。李大郎等人不无怜惜道:“二叔,手下留情啊。”
李蛮气得胡子直抖,到这个时候还惦记美娇娘。一下子死了那么多幼虫,他怒火中烧,立时对玉如烟下了杀心。他陡然显了原型,两节生巨虫,一只前足抓住玉如烟的剑,另一支前足刺穿玉如烟锁骨,巨口咬向她的头颅。冯阿牛的古铃瞬间击打在他身上,犹如撞向巨石般发出撼动天地的嗡嗡之音。李蛮被撞的一个趔趄,前足从玉如烟身体拔出。他恼羞成怒,抓住半魄铃,巨口咬了下去。半魄铃周身浮现一层黄中带绿的幽光,好似有股力量阻止他的巨口继续闭合。李蛮索性搬着如钟鼎般的半魄铃抡向远方的山峰。轰隆一声巨响,山峰被古铃削掉了一半。古铃变小,滴溜溜急飞回冯阿牛手中。冯阿牛手握半魄铃号令虫群反向袭击李家人。李蛮一声低吼,群虫如大梦初醒,掉转方向扑向四人,只有少数幼虫依旧去袭击李家人。几百个李家儿郎立刻环形围在外围。古铃如何厉害,也无法同时影响如此多的虫子,而李家那些成年的儿郎们更是不受铃铛控制,他们同时发出微不可闻的低鸣,再没有虫群袭击李家人。三个人环视群虫,这下还真是上天入地无门了。李家儿郎蜂拥而上,这一下必是被啃得骨渣都不剩。冯阿牛手中铃铛遇风疯涨,将四人扣在其中。群虫铛铛啃噬着古铃,眼见着古铃外层斑驳破旧的一层皮瞬间被啃光了,露出其真面目。确是一枚琥珀色,嵌有绿色,散发着暗黄幽光的铃铛。四个人看着趴在古铃上啃咬的李家儿郎的嘴脸,无不心惊。
孟玉堂道:“冯兄,这法器能称多久?”
冯阿牛道:“我亦不知。”
玉如烟掏出自己的半魄铃,摇来摇去,不见外面虫群受任何影响,更没有变大来保护四人。
冯阿牛失笑道:“玉儿,它亦是有灵识的宝物,若要驾驭它,可不是那般容易。”
玉如烟有些恼怒,将半魄铃砸向冯阿牛的古铃,铮然作响之际,群虫被振飞开去,立刻又前仆后继的扑回来。再见玉如烟的半魄铃像是赌气一般自动变作巨大,贴在冯阿牛的古铃内壁,如琴瑟和鸣般,恩爱缱绻的夫妻。古铃外黄绿光芒闪耀,李家儿郎一时无法攻进来,拼命的啃咬着那些光芒。玉如烟看着外层的半魄铃已是光华大减,似自言自语般嘟囔道:“怎的你这般无用,就不能保护它一次。”
但见内里的半魄铃竟慢慢的渗透而出,果然覆在了冯阿牛的半魄铃之外,任凭虫群们啃咬那层难看的外壳。
玉如烟笑道:“没了那难看的外壳,原来你还蛮漂亮的。”
苏娴惊道:“半魄铃?阿牛哥,你还真是大方。”
“苏苏,现在不是小气的时候,快动动你的小脑瓜,想想怎么办?”
“这古铃虽厉害,奈何我们深陷荡尸虫窝,如今也只是拖延时间。待那魄光被啃噬殆尽,阿牛哥和玉姐姐怕是要受到反噬重创,我们也要喂了虫子。”
冯阿牛道:“玉堂,玉儿神识不清,我用这铃铛抵挡一时,你带着玉儿和苏苏先离开。”
玉如烟抓住冯阿牛的手臂大叫道:“我不要抛下你,我要陪着你。”
冯阿牛心中柔情一荡,抚了抚她的头,看了一眼孟玉堂,孟玉堂立刻会意。冯阿牛双掌击向半魄铃,两枚铃铛的铃音相合着回荡在山谷之间。虫群再度挂在半空停滞不动。半魄铃瞬间缩小,两只铃铛同时飞向一个方向,破开一条道路,犹如一条隧道。孟玉堂挥手砍晕玉如烟,带着她和苏娴跟随着半魄铃飞离虫群。却不想,刚离开虫群,桑树林中又飞来数不尽的虫子,比之蚕房这边的要大上许多。孟玉堂三人节节后退,又厮杀着退到冯阿牛身旁。虫子实在是太多,只能毫无招式的乱砍乱劈,龇牙咧嘴的虫群前仆后继的扑飞而来,眼见着四人就要命丧虫口。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锵锵的鸣叫,烈火冲天而落,在四个人周身烧出一个圆环,隔开了群虫,空气里飘着一股肉香味儿。幼虫被烧死了大片,稍大一些的虫子们望着熊熊烈火不敢前进。
李蛮望着天空道:“凤凰真火?丹穴山的人也搅进来了吗?”
没人应他,他跃向高空,空中立刻传来打斗声。李大郎缓缓走入熊熊火光之中,怒视冯阿牛道:“你以为区区凤凰真火,就能阻拦得了我们吗?”
李家百个儿郎同时步入大火之中,火光照耀着他们过分惨白的脸,鬼魅般走向四人。身后的虫群中稍大的虫子,也试探着飞入火中。凤凰真火似乎也只对外壳尚不坚硬的幼虫有杀伤力。四人好似被困在火中一般,环视群虫。玉如烟早已被苏娴唤醒,她率先冲向李大朗。李大朗道:“我倒是小瞧了小娘子,如果你怀了我们的孩儿,定会生出更优秀的孩儿们。”
玉如烟出招狠辣,全不管一旁的虫子如何攻击她。她对李大朗那张五官聚到一起的肥脸似乎异乎寻常的厌恶,剑剑划向他的脸。冯阿牛跟在她身旁,帮她挡去其他虫人的攻击。李大朗淫心不死,不肯发狠力,被玉如烟削掉了半只耳朵,嗷嗷叫着退出火环。他惨白的耳朵滴着血,发狠命令虫群全力出击,静等他们精疲力竭后,沦为虫儿们的口粮。
孟玉堂除了要对付李家儿郎,还要护着苏娴,防着那些虫子,身上再填新伤,已是勉力支持。此时火环之内也已满是虫子,两个人离冯阿牛二人越来越远。苏娴看着拼了命护住自己遍体鳞伤的孟玉堂,双目含泪,一个旋身,似薄纱般的一卷经卷将她和孟玉堂环绕其中,她飞舞着尚不熟练的天鼠笔,无数墨汁飞溅落在经卷上,一些古怪的文字出现在其上。扑倒经卷上的飞虫遇到那些文字,竟如被炙烤般顷刻化为飞灰,只有少数虫子穿过文字空隙,去袭击二人。李家儿郎不知道这经卷为何物,各自抓着经卷一处,狠命的撕咬,眼见着经卷上文字的光华越来越淡,显见着也支撑不了多久。看着脸色愈发惨白的苏娴,孟玉堂大声道:“苏苏,快撤了你的法器。”
经卷消失的一瞬间,之前的火环突然间火势大涨,两只火红的凤凰口吐火焰,横冲直撞闯入虫群,落入火环之中,化做两个红衣少年,二人身上都受了伤,有些狼狈。
28)火凤凰
李蛮随后落下,望着那将众人护在其中的熊熊烈火道:“凤凰真火,焚经阁的焚经,哈哈哈哈哈。今日就拿你们几个的精血,为我们的徒子徒孙增进修为。大郎,摆虫阵。”
李家儿郎全部现出虫身,巨大肥硕的两截身虫子,外壳半透明,确又坚硬无比,此刻在火光映照下好似发着红光。李家百名儿郎摆开阵法,将六个人困在中央,其他虫子一层层包裹住十个哥哥,巨虫后是大虫子,大虫子后是小虫子,小虫子是更小的虫子,小小虫子后是幼虫。群虫发出嗡嗡之声,百个儿郎变幻着位置,因为长得一模一样,竟然看不出他们在动。如巨风卷起沙浪一般,群虫有规律又迅捷无比的飞舞着,好似那百个儿郎身体的一部分,扑向六个人,连那些幼虫因着虫阵也变得更加坚韧有力。
六个人背靠背,抵挡着铺面而来的群虫,苏娴最先受伤,再度被护在中央。虫子实在是太多了,刚开始还可抵挡,如今连防守都已是很吃力。同过往的刀伤、剑伤不同,这些虫子是直接啃噬人的血肉,进而啃噬人的元神,伤痕太深太大,势必影响容貌,好像有共识一样,这几个人将周身仙泽着重护在了脸上。两位红衣少年看不出怎样,白衣飘飘的三人已是血迹斑斑。
李大朗还不死心,鬼叫道:“小娘子,喂了虫子有何好啊?只要你答应乖乖留下来,为夫我就放了这几个人。”
李蛮铁不成钢的狠狠给了李大朗一巴掌,命令群虫发起猛攻,连身在中央的苏娴也受到了攻击,最先倒向身旁的孟玉堂。
“苏苏,苏苏,你不能睡。”
冯阿牛将苏苏背在背上,手中铃铛叮铃铃做响,却对群虫的影响已经不大。伤痕累累之下竟不能再驾驭铃铛攻击,只能故技重施用铃铛护住六人。被扣在铃铛内的虫子还在攻击着六人,铃铛外的群虫叮叮当当的啃噬半魄铃,玉如烟确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再自己的半魄铃唤醒。半魄铃好似剧痛般铃身开始剧烈颤抖,发出呜咽之声。苏娴喊道:“阿牛哥,快收回铃铛,待魄光消散,你必受反噬重创。”
一旦收了铃铛,这六人立刻就要葬送虫口,冯阿牛怎肯收手。
“玉儿,寒冰剑借我一用。”
玉如烟不明其意,确是立刻将剑给了冯阿牛。冯阿牛接了剑,立刻穿过半魄铃而出,但见一片刺目雪亮的光闪过,无数荡石虫如流星坠落,随着冯阿牛的挥舞,寒冰剑怔然做鸣,一时间竟是霜雪漫天,越来越多的虫子坠落,连几个李几朗也被寒冰剑冻得有些呆头呆脑。几个人见状大喜。
玉如烟道:“怎的都只听他的。”
孟玉堂笑道:“难道这宝剑也是冯兄送给你的吗?”
苏娴道:“哼,过了此劫,可不能饶了她。”
玉如霞一瞬不瞬的盯着外面的战况,只要冯阿牛稍有差池,她就要飞出去。眼见着一些掉进火环中的肉虫子片刻后竟然复苏了。
玉如烟大喊道:“快,快,快收了凤凰真火。”
“我如何出去。”
玉如烟眼珠乱转,掏出自己的半魄铃递过去,道:“你带着它试试。”
红衣男子抚摸着已经露出真容的半魄铃,感受着里边千军万马之力,元神凝聚,汇入半魄铃中,瞬间穿过了冯阿牛的半魄铃,收了凤凰真火,同冯阿牛一同御敌。寒冰剑虽有奇效,到底虫子太多了,这样打下去怕是要被累死。而阵外的李蛮几人显然也是此意,他们并不在乎死多少弱虫,死了可以再找身体繁育,如李大朗这般的成年荡尸虫确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红衣男子道:“先撤吧。”
冯阿牛道:“劳烦阁下带着他们几个先撤,我尚可抵挡一阵。”
眼见着半魄铃魄光越来越淡,冯阿牛猛的喷出大口的血,立刻被红衣男子带回半魄铃中,他尚来不及再说什么。但见玉如烟邪魅一笑,双眸再度金光大射,眉间黑碟印显现。事已至此,冯阿牛立刻收了半魄铃。玉如烟轻震蝶翼,群虫从身上掉落,背后六色蝶翼护着身体旋转上升,旋风般绕着五人飞行一周,实在是太快了,没有人看清她做了什么,李家几个儿郎被砍成了两截。小虫也被蝶翼带起的风扇的东倒西歪。一切来的太快,待李蛮反应过来时,冯阿牛带着几个人飞上蝶翼。
玉如烟呢喃道:“蝶儿,逃的远一点。”
幻空碟带着五人转瞬间消失不见。
等她落地之时,不知身在何处的山谷中。天色微亮,朝霞满天,她蜷缩成一团,躺在草地上。她疲惫的闭上了双眸,羽睫颤动,脸颊还有些潮红,娇艳如花瓣,艳丽的蝶翼如羽被一样包裹住她。
苏娴不无担忧道:“玉姐姐这是怎么了?”
冯阿牛道:“没事,她累了。你们看好她,我,去去就回。”
冯阿牛消失不见,远处的河流传来重物落水的“扑通”之声。
红衣少女笑道:“哦,原来是中了荡尸虫的淫虫之毒。”
孟玉堂抖落一身荡尸虫的尸体和残屑,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看向对面的二人。
二人虽都是狼狈不堪,却依旧看得出容貌气质非凡。那红衣男子鬓如刀裁,眉如墨画,五官立体深邃,清凌凌的神态愈发的让人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红衣少女则完全不同,如一捧熊熊燃烧的火焰般耀眼热烈,圆乎乎的俏脸还未脱了稚气,狭长凤目妩媚动人。同样的稚气未消,同样肉乎乎的小脸,同样出自仙界名门,苏娴被衬的黯淡无光。
孟玉堂施礼道:“孟玉堂见过两位仙人,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红衣少年还礼道:“丹穴山凤鸣见过孟少侠。”
凤飞儿一瞬不瞬的看着孟玉堂,笑道:“丹穴山凤飞见过孟少侠。”
苏娴天然的对凤飞有了敌意,语调略有几分阴阳怪气,道:“原来是丹穴山的少主,焚经阁苏娴见过两位。”
凤飞笑问:“入水凉快去了的那位哥哥是谁?”
孟玉堂道:“在下的朋友冯阿牛,来自善南村。”
“这位美丽的姐姐呢?”
“在下的朋友颜如玉。”
凤飞围着玉如烟转了几圈,啧啧赞叹道:“嗯,这位姐姐当真当得起这个名字,竟比莲雾台的花仙都美。她这翅膀很是奇妙,哥哥,你可看出什么了?”
“应是封印在她体内的异兽。”
孟玉堂和苏娴默契的没有说话,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玉如烟这样,看冯阿牛的反应,应该不是第一次见过了。孟玉堂立刻联想到上一次他们能逃过冰煞的魔爪,怕也是靠了玉如烟体内的异兽。
孟玉堂道:“二位似乎不是恰巧路过绝响谷?”
凤飞道:“我们一路追踪荡石虫而来,昨夜刚好追到绝响谷,恰好遇到你们几个被困虫群,想来也是同道中人,便施以援手。确没想到那荡尸虫竟然不怕凤凰真火,这世间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灭的了这许多的荡尸虫?或许我老祖会有办法。”
苏娴道:“之前听玉堂哥哥他们描绘之时,我只是猜测,昨夜看到真身,才确定它们就是荡尸虫。荡尸虫繁殖能力极强,一胎可生数万个幼虫。刚生出的幼虫对凡人已经有了一定的杀伤力。稍大一些的虫子只消几十只就可以在一息间啃噬掉一个凡人。随着他们不断长大,外壳越来越坚硬,口器越来越尖利,世间万物已没有它不能啃噬之物。像李管家那样的成年了的修炼许久的荡尸虫更是可怕至极。若不是玉姐姐带我们离开,我们已经成了虫群的口粮。若是千年荡尸虫,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是对手。然而荡尸虫虽厉害,确智力底下,即使修成人身,也多数蠢笨愚鲁,所以经常被人豢养作为武器。如今来看是有人想借人类母体孕育精虫,借此提高这些虫子的智力。看李家兄弟的表现,确也有了一定效果。若等着他们长大,不断修行,必是天下浩劫。凤凰真火也不过只能伤些幼小的虫子。这世间克制荡尸虫群的只有两种东西,雪国的冰锥之魂,赤婆之地的斓火。”
“小姐姐法力一般,处处需要人搭救,说起话来倒是头头是道。并非我凤凰真火奈何不了荡尸虫,实是我兄妹二人修为不够,若我母亲在,定会不同。”
苏娴道:“原来丹穴山的人气量如此狭小,听不得一丝真话。”
“焚经阁一个专门喜欢说三道四的门派培养出来的大小姐也不过如此。你这一路没少给这几位哥哥、姐姐拖后腿吧?”
“你如此尖酸刻薄,出口伤人,我看你八成是凤凰同野鸡的杂交品种,才降低了真火的威力吧?”
“我要烧烂你的臭嘴。”
旁边一直插不上话的两位,凤鸣拽住了自己的妹妹,孟玉堂拦住跃跃欲试要赴死的苏娴。“苏苏不是说凤凰真火威力弱,而是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正如水克火,火克木……”
“姑娘克苏苏”
凉透心了的冯阿牛回来了,虽然衣衫褴褛,确依旧是平时丰神俊朗的样子,脸上带着从容的笑。
“姑娘来之前没人说的过这丫头,今后可要热闹了。”
凤飞神采飞扬道:“善南村竟能出哥哥这样的人物,定是块风水宝地,将来一定要去看看。”
“姑娘说笑了,再风水宝地又哪能及得过丹穴山。这位仁兄仪表堂堂,妹妹仙姿俏丽,果然是好山好水好佳人呀。”
孟玉堂笑道:“我看不是凤姑娘克苏苏,是冯兄克凤姑娘吧?”
又闲聊了几句,冯阿牛走过去,扶起玉如烟,让她靠在自己的臂膀上,轻声唤道:“玉儿,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苏娴道:“玉姐姐不是被这蝶儿夺舍了吧?”
惜字如金的凤鸣道:“这蝶儿应该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之前冯少侠是如何唤醒她的?”
“倒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耐心等她醒来,不过这一次应该会醒来的快些。诸位都受了不轻的伤,我们先找一处安全之地休息疗伤。”
几个人飞离山谷,来到最近的一座城,找了一家客栈。酒足饭饱后,各人分别回房自行疗伤。
见冯阿牛日日守在玉如烟身旁,片刻不离。苏娴万分的失落,走在她身后的孟玉堂问道:“苏苏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娴缓步下楼,飞身来到屋顶,孟玉堂紧随其后,递给她一壶酒,最后一瓶洪记蒲陶酒,若被冯阿牛知道,少不得要念他几句。
“玉堂哥哥,阿牛哥和玉姐姐,他们是不是……?”
“是。”
苏娴低着头愁闷了半天,才开口道:“明明是我同他相识在前,为了他,我几次逃离家门,千山万水相随,难道他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冯兄磊落,不似佯装不知,他只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小妹妹。几次要送你走,也是为着你的安全考虑,谁会希望自己的妹妹出事?”
沉默许久,苏娴道:“容貌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相信冯兄不是因为玉儿的容貌才喜欢她。”
“玉堂哥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嫉妒吗?你不是也喜欢玉姐姐的吗?”
孟玉堂又喝了一口酒,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如风,缓缓道:“在我第一次看到玉儿的容貌之时,就喜欢上她了,或许就如你说的那样,谁能见了这么美的人而不动心。可我也是第一眼看到他们俩之时,就知道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那点单薄的喜欢就压在了心底,此生能成为他们两个的挚友,一同闯荡游历,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为什么不争,不抢呢?你怎么知道玉姐姐就一定喜欢阿牛哥,她明明心里还装着其他人。”
“玉儿没有看起来的柔弱,一旦她决定了放弃,便不会再回头。更何况,她又怎么会跟灭了自己全族的人在一起。”
苏娴睁大眼睛道:“你说什么,是谁灭了玉姐姐全族?”
“玉儿什么都不说,也是不想牵连我们。冯兄什么都不肯讲,也是不想我们有烦恼。”
“玉堂哥哥,你这样美好,玉姐姐为什么不喜欢你呢?”
孟玉堂莞尔一笑,抚了抚她的头道:“我曾经也心有不甘,直到那一次你弄丢了玉儿。我找了几天几夜,才在山间的小木屋里寻到了他们俩,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才知道玉儿当初被人重伤,筋脉惧断,应也是被幻空碟带到了人间。冯兄在山林间发现了她,将她带回了家,并悉心照料了四个月,她才活了下来。摩西国那一次,我想,冯兄以为她又会昏迷几个月,所以放了木屋让她养伤。没想到玉儿确提前醒了,看到那木屋,才知道之前救自己的人是冯兄。后来她们再相遇,直至结伴而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中缘故。我甚至觉得,那一次大闹鲛人族,救出玉儿的人应该也是冯兄。您能想象,一个人无微不至的照料另外一个人,一个昏迷的人,四个月,会是怎样的心里变化吗?何况还是玉儿那般容貌之人。他对玉儿,从不要求回报。我没有信心我会做的比他好。不过,冯兄对我们也不差。”
“那,那,阿牛哥不是很厉害,大闹鲛人族,同圣父不分高下?”
“那一夜我没追上他,便已知道我同他差距太大了。”
苏娴忽然低声神经兮兮道:“玉堂哥哥,我一直有件事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那日我研究了一番玉姐姐的那个封印,虽然她带着半魄铃,我依然嗅到了魔的味道,非常,非常不易察觉,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气味。”
苏娴瞪大眼睛看孟玉堂有什么反应,孟玉堂笑道:“原来苏苏的鼻子跟阿花一样灵敏,阿花每次见到玉儿都会叫个不停。玉儿的魔息应该是来自她体内的那尾彩蝶。”
“那你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阿牛哥的身份吗?”
“冯兄?你觉得他是坏人吗?他确实隐藏了实力。不然也不会毫无忌惮的带着咱们几个四处胡闹。他有十足的把握在危机之时,让我们脱身。至于他自己会怎样,他似乎从不在意。”
“我知道他不是坏人,要是坏人,我又怎么会喜欢他。”
“那就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要去寻根究底。”
苏娴眨巴着大眼睛道:“玉堂哥哥,我怎么,怎么忽然觉得你好可怕,知道这么多,还装的什么都不知道。”
孟玉堂收起笑脸,目光森冷,邪魅一笑道:“难道你不知,我早已被疫魔夺了舍,你闻到的魔息其实是来自我吗?”
孟玉堂一只手快如闪电般搭在苏娴肩膀,苏娴吓的啊啊啊啊叫着,慌乱间从房顶掉落地上,正落到走出门的凤飞脚下。凤飞鄙夷道:“一个神仙还能从房顶上掉下来,真是没用。”
孟玉堂站在屋顶哈哈大笑,气得苏娴直跺脚。
玉如烟比想象的醒来的要早,七日后便醒来了,身负龙丹之力,让她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除了浑身疼痛之外,没有什么异常,连胸前被李蛮贯穿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冯阿牛看着她越来越快的苏醒,又添了几分担忧,不得不担忧她体内的魔蝶封印即将就要被攻破了。
玉如烟对着凤家兄妹施礼道:“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风飞道:“应该是我们感谢姐姐将我们带离虫群才是。”
“素昧平生,在那种情况下,二位还肯出手相助,实属可贵。听说你们追踪了荡尸虫很久,可有什么缘故?”
“我和哥哥游历人间,听闻大宋几位将军相继离奇死亡,后来那位大胜的将军更冒充说是我丹穴山弟子。出于好奇,便想一探究竟。可是我们去的晚了,两国已经休战。我们在他们曾经驻扎之地发现了荡尸虫的皮蜕,才知道这世间竟还有荡尸虫。若任其发展壮大,必成大祸,于是我和哥哥辗转追踪到了绝响谷。”
冯阿牛道:“我们还真是有缘分,两军对阵之时,我们正藏身摩西军营之中。摩西国师操纵疫魔,令三军有了虎狼之威,屡屡大胜,吞并周边十六国。这其中势必也有荡尸虫的功劳,那几位将军或许就是丧生于荡尸虫之口。我想他们在陵东那一战时,也是想用荡尸虫的,结果被我们几个破坏了。有人不想荡尸虫暴露,才隐了踪迹。”
“没想到疫魔还没死?”
“当年疫魔被海府碧霞夫人所伤,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看来是有人救了他。”
“疫魔加上荡尸虫本可轻易破了宋军,他们确及时隐藏了踪迹,想来人间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这背后之人所谋之大,令人惧怕。”
凤飞道:“当务之急就是要灭了这些虫子,不能让他们不断壮大。我们是去雪国取冰锥之魂,还是去盗斓火?”
冯阿牛道:“冰锥之魂对荡尸虫无用。”
苏娴道:“可我在古籍上看到过,冰锥之魂锤炼的宝剑可以冻杀荡尸虫。”
“冰锥之魂只能冻住它,确冻不死它。且以我们几人之力,尚无人能驾驭。”
“你怎知就不成?难不成你送给玉姐姐的宝剑是冰锥之魂所炼不成?”
“我一个乡村野夫哪来那么多宝物。不过,盗斓火倒是可以试一试?”
苏娴撇嘴道:“怎么提起偷东西你就这般兴奋?”
凤飞兴奋道:“我们要不要同行?”
冯阿牛道:“我们一同入岛未免太过招摇,容易引人注意。玉儿伤尚未痊愈,我们想在此地多逗留几日。”
冯阿牛虽然不疑他们身份有假,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凤鸣立刻道:“颜姑娘刚刚醒过来,还需要好好休养几日,我和妹妹先行查探一番,将来几位上岛,若能再聚,也可省去不少麻烦。”
凤飞歪头道:“你们几位不会是不信任我们兄妹吧?”
冯阿牛道:“那在下同二位一同上岛可好呀,凤飞飞?”
凤飞摇摇头,指了指孟玉堂道:“冯大哥心眼儿太多,玉堂哥哥眉眼和善,若同行,也该是玉堂哥哥同我们一路走。”
“苏苏,阿牛哥是被嫌弃了吗?”
苏娴道:“她眼睛太小,看不清也是正常的。”
凤飞哼了一声,不理苏娴。
“苏苏是觉得我容貌不及这个野夫了?”
苏娴撒娇道:“玉堂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未等孟玉堂表态,凤鸣道:“凤飞顽劣,请各位勿见怪。我们兄妹二人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凤鸣转身离开,凤飞不再坚持要一路同行,笑道:“玉姐姐,入岛之时你们还是换身衣服吧。岛上惧是些毫无廉耻之辈,最是欺软怕弱。你们这样白衣飘飘,一入岛怕就要被围攻。玉堂哥哥,再会!”
凤飞欢快的追上哥哥,几声鸣叫,天空出现两个红点,两只美丽的火凤凰消失不见。
29)同盟会
自从误伤汐贵妃后,玉如霞整个人像换了个人一样,恪尽职守,不苟言笑。过去她待宋元龙就如同对身旁的这几个护卫一般,好兄弟,好朋友。如今生生拉开一段距离,主仆分明,再无半分逾矩之处。
宋元龙道:“你可是在怪朕当日没有立刻去看你,并放你出来?”
“臣惶恐,可是臣哪里做的不对了?”
“并没有不好,只是太好了,如霞,你为何这般对朕?”
“臣,臣怎么了?”
“你站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跪下。”
玉如霞莫名其妙的站了起来,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听着他说话。
“你告假要去做什么?”
“自从上一次大战后,凡间各教派余悸未消,各大教派便相约每十年举办一次同盟会,让年轻人们比试切磋,各派互相多交流。听说还有彩头可拿。我想去看一看热闹。”
玉如霞发现自己自顾自话的又失了分寸,立刻低头躬身道:“请皇上恩准。”
“抬起头,不要动不动就行礼。”
玉如霞恭谨道:“是。”
宋元龙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又万分担心她此行的安危。
“可有危险?”
“蕊师伯,同风……风护卫和四相教的人一同前往,不会有危险。”
“风护卫,哼,他哪里有能力保护好你?”
玉如霞低眉顺眼,道:“皇上可是准许了?”
“朕若不准许,你便不去吗?”
玉如霞被问得哑口无言,秋水分明的大眼睛眨了几眨,嗫喏道:“不能。”
“万事小心,这是朕的令牌,关键时刻可以去州府调兵,虽然那些府兵不会法术,确依旧可震慑一二,若有人敢伤你,朕便灭它满门。”
“臣多谢皇上恩典。”
三日后,玉如霞一行人前往乐阳城。为了不惊扰百姓,同盟会一直在深山中举行。今次大会是由檀溪寺主办,四相教一行人来到之时,各派掌门弟子已经汇聚一堂。千年古刹,清幽之地,忽然间热闹非凡。山下通往山顶的路两侧挤满了想要上山来看热闹的百姓。沿途更有人摆了摊位,卖吃食和茶水。
为掩人耳目,蕊无情同玉如霞都换了四相教的衣服,跟在沙长老和蕊如风身后。来客中女弟子占了不少,为不打扰佛门清静,大家自发在檀溪寺外的一片空地中临时搭建了简易的木质房舍,供各派的女弟子休息。男子一部分住在檀溪寺,一部分人自行去找合适居住的洞穴,鲜少有下山住在客栈中的。
上次吵架后,玉如霞一直不理蕊如风,蕊如风也是个倔萝卜,见她不依不饶,便也不理她,却还不时的在她深千左右荒,时刻担心她有些闪失。风长老交代完毕后,两个人互看对方一眼,同时“哼”了一声,各自朝各自的住处去。
玉如霞因穿着四相教的衣服,自然同其他四相教的女弟子分到了一处。果不其然,她被冷凝竹和雷馨儿联合着排挤了出去,说是房间狭小,没有地方留给她,让她自行去找其他住处。玉如霞负气出来,手持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打着面前的小树。
忽听身后有女子道:“我一人住一间屋子,着实浪费,不若姑娘来陪我吧?”
玉如霞转过身,看到一位中年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自己确浑然未决。她不施粉黛,确如朝霞映雪般明艳动人。玉如霞诧异,刚想出口询问。那女子又道:“这屋舍实在不隔音,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馨儿那丫头越发的刁转了,凝竹竟也跟着胡闹。”
“敢问前辈是?”
“孟举派,孟芳娇!”
玉如霞立刻施礼道:“夏如风见过孟教主。”
“夏教主无须多礼。”
玉如霞又是一愣,孟芳娇笑道:“名动京城的天龙教教主,我岂会不知?莫非夏教主以为我孟举派久居深山,便孤陋寡闻了?”
“晚辈不敢!只是不知孟教主如何识破了我的身份?”
孟芳娇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蕊无情道:“何派弟子这般威风,在抽打小树之时,还有高手跟在身后护卫,片刻不离。更何况你夏教主的名号实在是太过响亮了些,我想不知道都难。”
“孟教主取笑晚辈了,那是晚辈的师伯。”
孟芳娇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蕊无情,心中更加好奇这天龙教的底细。
“只是我不明白,夏教主为何要做四相教弟子打扮?”
“晚辈有些苦衷,还请孟教主帮晚辈保守这个秘密。”
“好说,夏教主请。”
玉如霞住进了隔壁孟芳娇的房间,两个人聊得十分愉快,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前次平都清剿妖魔,孟举派并未有参与,是以孟芳娇知道的并不多,好奇之下问了许多。玉如霞将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丝毫没有隐瞒,包括自己对妖魔动了恻隐之心。孟芳娇似乎也并不意外,对玉如霞的所作所为确是大加赞赏。
“曲俏,原来她叫曲俏。”
“前辈认得恩公?不是,我是说猫妖曲俏。”
“当年我同妖魔打斗之时,她曾出手相助,我并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她一直都在平都,那根猫骨确实记忆犹新。说起来也算是我的恩公,看来我和夏教主有共同之处了?”
玉如霞赧然一笑,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孟教主,请恕晚辈唐突。孟少主是否经常同友人四处除妖降魔?”
“却有此事。”
“我曾听冷师姐说过,其中有一女子同我容貌有几份相似,孟少主可曾提起过她。”
“说来也巧,前几日寻上门来一个姑娘,若我未猜错,应是焚经阁主的女儿。至于另外两个人,玉堂并未说过他们的来历和姓名。”
玉如霞双眼范泪道:“孟少主可还说过什么?”
“只说了一些结伴的经历,对这二人亦都是夸赞之词,旁的倒是没说过。夏教主,可是认得那女子?”
“我怀疑她是我失散的妹妹,若孟少主再回平都,可否让晚辈见上一见?”
见她神情哀伤,孟芳娇不再多问,只点了点头。当夜无话。
第二日,各派弟子陆续进入了檀溪寺。檀溪寺主持了凡大师同各派掌门阔谈后,又说了一大段不免俗套的话,大致就是各派弟子之间旨在切磋,点到为止之意。
比武大会正式开始,各派均派出了得意弟子,以抽签决定首轮的对手。十人一组车轮战,最后胜出的人参与第二日的角逐。玉如霞放眼望去,凡间修炼法术的门派还真是不少,除了带着学习的态度来看热闹的小门小派,颇具规模的大教派就有几十个。这样算下来,初次比试总要三日后才能结束。
了凡大师道:“沙长老,雷教主今日为何未到?”
“掌门师兄尚在闭关中,未能亲自前来,还请大师见谅。”
“子戒施主难道也在闭关?”
孟芳娇道:“还真让老和尚说对了,他已入山半年了,想来这次出关就能打得过你了。”
“孟教主取笑老衲了,老衲哪里是各位的对手,不过忝居主持之位,会些嘴上功夫而已。”
“老和尚今年学乖了!”
霸刀门主江子昊道:“老和尚,怎么样,今年小的们比完后,咱们再比试比试?”
老和尚冷哼一声道:“我千年古刹的牌匾险些被你砍成烧柴木。”
“老和尚恁的小气,一个门匾而已。了尘大师,不如咱们过几招?”
不苟言笑,一直站在了凡身后的了尘道:“老衲有要事在身,失陪。”
“哎,怎么就走了呢?”
孟芳娇道:“不若由小女子领教领教江门主的刀法,如何?”
不知为何,江子昊最怕孟芳娇,立刻闭了嘴,不再提比试的话。
玉鼎派掌门文昌堔道:“子戒兄在闭关,为何孟少主也未来?”
“上个月玉堂回来过,我本想带他来长长见识。他在外不知结识了什么朋友,说是担心朋友安危,火急火燎的就跑了。当真是儿大不由娘。”
说起自己的儿子,孟芳娇满眼的自豪,儿子的事远比这世间任何事都重要。
“说起来,我门下弟子也曾同令郎一路同行过。回来时也提起过,说是中途遇到了三个神秘的人,其中有一人法力深厚,足智多谋,对妖魔的分门别类,克制手段如数家珍。也是在那个人带领下,他们一举铲除了当地的数十个色魔,只可惜让那女魔头跑了。”
“正是,老夫也听说过几次,孟少主同三个朋友,一路降妖除魔,行踪飘忽,隐隐有仙人之姿。”
立刻有其他几个门派的人七嘴八舌讲述着,哪里哪里久久无法铲除的妖魔被路过的孟玉堂几人轻松除去,添油加醋说的妙趣横生,惊险无比。
“哪里就那般厉害了,不过是小孩子们借着历练,下山去玩耍罢了。”
燕不群道:“我儿在战场上亦遇到过令郎。摩西王狼子野心,收服十六国后,更意欲吞大宋。却原来是摩西皇室同妖魔为伍,操纵疫魔侵袭将士,才那般骁勇善战。大宋能顺利收服失地,同摩西停战,便是靠令郎同他那几个朋友从中斡旋。”
孟芳娇无比开心,笑颜如花,越发的美艳动人,映得身边几个人更像是糟老头子了。
有人不解道:“何为疫魔?”
燕不群道:“听我儿说,正是两百年前横空出世,为祸沿海城邦的那个魔头。”
“后来如何了?”
“似乎占了摩西国三皇子的身体,被孟少主送回了孟举派。孟教主,这您似乎更清楚吧。”
孟芳娇道:“我儿确实提过此事,只是那三皇子原就具有巨力,加之疫魔的控制,在押解途中逃脱了。玉堂离开时,还曾说过要同友人去追踪那疫魔的下落。”
“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等也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了,不然都成了孤陋寡闻的糟老头子了。”
“糟老头子的是你们,莫要带上我。”
“孟教主自然依旧是青春貌美……”
孟芳娇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不敢再说话,只是尴尬的呵呵的笑。
“孟教主可知那几个人的来历,老夫十分想结交一下。”
“我只知其中一女子乃焚经阁之人,另外两人的来历倒是不知。”
江子昊道:“似乎围猎色魔之时,四相教弟子也有参与。”
沙长老道:“凝竹回来时有提到过。正好掌门师兄托我将一事转告各派掌门,希望大家能好好商议一番。”
沙长老便将魔力三兄妹闯山门之事详述了一遍。
不知何时回来的了尘凝眉望了望掌门师兄了凡,内心深深地担忧。令人仙畏惧的魔教一坛之主,禅魔坛魔主云烛时时化名来见了凡,两个人时长辩上三日三夜方才停歇。若被其他门派知晓他们同魔界来往,檀溪寺怕是要落下千古骂名了。
了凡道:“妖域异动频繁,魔族暗中多有行动,太平了几百年,看起来又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不知雷教主可还吩咐了什么?”
沙长老恭谨道:“吩咐不敢当,只是希望各派能联合,情急之时共同御敌。”
“这是自然的。”
第一日的十人小组塞分了几个小赛场。各派参战的弟子水平良莠不齐,有的组早早结束战斗。有的组棋逢对手,拆解了几百招也不见胜负,日出站到日落才见分晓。第一日战斗后,胜出的几十个各派弟子都在意料之中,惧是蕊如风、冷凝竹、檀溪寺的两个小和尚、谢俊、江杰、燕来等几个名声在外的年青一代的佼佼者,未来门派的接班人。其中也不乏一些幸运的或是平时不出气而一鸣惊人的少年,而玉如霞则是因其外貌引来了一群围观之人。她所在的赛场,一直被围的水泄不通。
三日后,开始了第二轮的比试,打斗更加精彩,几派掌门停止了闲聊,开始认真的看比赛。
“下边那个仿佛是四相教的大师姐吧?”
“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凝竹。”
“她的对手竟也是四相教的,当真是巧。”
“这女弟子确不曾见过,好生貌美。”
“不貌美怎会有那么多不成器的小子围着。”
了凡咳嗽了一声,众人噤声。沙长老眉头紧锁,雷霆钧只说带玉如霞来看看热闹,谁想到她竟以四相教弟子的名义参加了比试。这一路上,几个女弟子合起伙来针对玉如霞,如今比武场上又遇上了,不可不谓冤家路窄。正如沙长老担忧的那般,玉如霞将这一路上的怨气一股脑的发泄在了冷凝竹身上。她玉扇翻飞,逼的冷凝竹节节后退。冷凝竹不甘示弱,宝剑引动风雷,披荆斩棘冲向玉如霞。两个人惧是一肚子的恶气,也都用尽了平生所学,打斗的异常精彩,引得掌声连连。只是冷凝竹到底不如玉如霞根基稳固,法术精湛,宝剑再度被打落在地,人也摔在了台上。
人群里轰然响起一阵喧哗。冷凝竹法力在同辈之中一直领先,早早便有了些名气。如今确被个不知名的小弟子给打败了,这是何等震惊之事。而对于冷凝竹来说,这是她第二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在了玉如霞手下。这一年多来勤学苦练,竟还是技不如人,她含恨冲下山去。玉如霞玉扇一抖,心中恶气一出,得意的冲人群还礼。沙长老下意识的冷哼一声,众人莫名的看了一眼沙长老,沙长老立刻瞪了回去。
玉如霞屡战屡胜,引了个满堂彩。一转身,看到了自己下一个对手,蕊如风。两个人抱着各自的剑,一脸怨气的看着对方,久久不动手。
底下人喊道:“干嘛呢,相面呢?”
玉如霞率先拔剑,蕊如风宝刀不出鞘,直接迎了过去。打斗不多时,见他不肯使出全力,玉如霞促狭一笑,故意让蕊如风打中了自己的手臂。蕊如风一时愣住了,险些冲过去看看她伤的是否严重。就在他愣神之际,玉如霞猛然出手,剑抵在了他身上。
看着她眉飞色舞得意的样子,蕊如风没好气道:“你很喜欢那彩头吗?”
“怎么,打不过我,就说是让给我的吗,大师兄?”
无论怎样,蕊如风都不忍看她受一点点伤,索性转身下了台。沙长老气得一甩衣袖,生生把胡闹二字硬咽了下去。
江子昊道:“沙长老,都是四相教弟子,谁胜谁输有何关系,为何要厚此薄彼啊?可是这俏弟子是电长老的徒弟,不是你的啊?”
鸿刀门门主赖惊鸿道:“丫头,你为何不用四相教的法术?”
玉如霞默然看着他道:“可有规定必须要使用本门功法?”
“我不曾见过你,你不会是混入四相教的妖魔吧?”
“我也不曾见过你,你为何坐在高台之上,盘问于我?”
赖惊鸿望向沙长老道:“四相教弟子竟然如此无礼?”
孟芳娇道:“你又何必同个丫头一般见识。”
雷惊鸿如沙长老板冷哼一声,闭口不言。
又有人喊道:“她不是四相教弟子,她是天龙教的妖女。”
玉如霞看向那喊话之人,她并不识的那人,确笃定这一定是当晚闯入天龙教中的那批盗贼之一。
台上的人齐齐看向了沙长老,沙长老很想说,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妖女混入,可若如此说,玉如霞若有个闪失,掌门师兄必不会轻饶了他。
见他迟迟不语,蕊如风道:“她确是天龙教中人,因仰慕我师傅本领,又转拜了我师傅为徒。”
依旧有人不依不饶道:“当日四相教弟子比武大会,这女子自称天龙教主,同你还曾有过一番比试。她的师伯更是法力不下雷教主,又岂会转拜四相教,沙长老,还望你给我们一个解释。”
沙长老躲不过,硬着头皮道:“怎么,你是怀疑我师兄的法力吗?”
“在下没有此意,只是沙长老言语闪烁,难道是受了妖女要挟吗?”
沙长老道:“老夫并未受任何要挟,只是奉掌门之命护送她前来。”
玉如霞知道沙长老不善言辞,道:“不错,我确是天龙教教主夏如风。因想瞻仰瞻仰各派掌门的风采,便求了雷前辈允诺我随四相教而来。我天龙教乃是新起的小门小派,不想几位竟如此熟稔,可是同天龙教有什么过节?”
“天龙教若非邪门歪道,你又何必遮遮掩掩,冒充四相教弟子。”
玉如霞高傲道:“你是在说雷教主结交邪门歪道吗?”
“你,老夫没有此意。”
“我贵为一教之主,应当坐在那看台之上。不过,夏某自知年幼,不应同各位前辈平起平坐。又好奇各派的武学,故而借了四相教的名义,同各派的精英切磋切磋。没想到竟都这么不禁打,到现在还没遇到个对手,好生遗憾!看来这彩头啊,非我莫属了。”
“轻狂。”
“人不轻狂枉少年,你们叽叽歪歪了这许久,可有人敢上来同在下比试比试?”
话音刚落,一名男子飞身上台,手中兵器直砍玉如霞的头。玉如霞冷哼一声,提剑迎上。打斗正酣之时,玉如霞忽然退出数步,探手入怀,似是要去什么。那男子圆整双目,惊惧片刻,忽然抱住了自己的头脸。
玉如霞一步步向前,道:“上次饶了你们一命,今日还敢作祟,说,你是哪个教派的?”
天河派曹思均道:“夏教主,可是同小徒有什么误会?”
玉如霞看着眼前獐头鼠目之人,心思电转道:“不瞒曹教主,几月前有几个门派纠集前来,夜袭我天龙教。被我放蛊虫惊走了。”
曹思均面色如死水般道:“难道你怀疑是我派所为吗?”
孟芳娇一项看不上曹思均,笑道:“难怪夏教主一伸手,这名弟子就抱头鼠窜了,怕是被蛊虫吓破了胆。”
曹思骏怒道:“孟教主何意?”
孟芳娇道:“夏教主,可是你天龙教敛财过甚,招了人眼呀?”
曹思均道:“孟教主为何如此偏袒此女。”
“我只是见不惯你们欺负个小辈。”
“孟教主有所不知,前几月圣意清剿平度妖魔,各派高手联合击杀妖血魔窟,这妖女确手持圣上令牌,屡屡放了妖魔离开。”
一时间所有参与过清剿妖魔的各门派弟子都认出了女子装扮的玉如霞。一时间群起攻之,连想替她说几句话的孟芳娇也插不进去。众口铄金,一时间玉如霞俨然成了妖女。
“了凡大师,听闻此女以色诱惑帝王对她言听计从。四相教之人必也是受了此女蛊惑。她乃天龙教教主,当可名正言顺参加大赛,确故意混入四相教中,必有阴谋。”
了凡看出了一些端倪,确未说破,道:“这位施主无论是四相教众,还是天龙教教主,只要心怀善念,为天下苍生虑,便是吾辈之友。佛度众生,妖魔……”
一直未说话的无为之打断了凡大师的话道:“哼,老秃驴只会说些冠冕堂皇之语,难道你也同妖魔有勾结?”
佛道相轻,凡间如今以佛教为尊,这道长难免火气大了些。
了尘大喊一声道:“道长言下何意,请说清楚。”
话音未落,人已飞了过来,刹那间了尘同无为之打了起来。
那边打斗正激烈,沥蕉派掌门道:“沙长老,你难道不该给我们个解释吗?”
玉如霞看向人群中头低的不能再低的陈远道道:“说起来,那一夜夜袭我天龙教之时,我抓了一个活口,他替我写下了不少名字,何掌门可想听一听……”
何玉鼎道:“我等皆是第一次见到此女,她确能直接唤出我们的名字,并在这里妖言惑众,胡乱攀咬,可见此女居心叵测,实非善类……”
玉如霞抖手拿出一张纸,就要念上面的名字。赖惊鸿提刀刺来,孟芳娇立时挥宝刀拦下。与此同时,无数毒针飞向了玉如霞,蕊无情转身对上了曹思均。一时间所有比试都挺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打斗中的几人。
孟芳娇的本事世人皆知,可蕊无情一出手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许久没见过如此强悍之人,有几派好战的掌门都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三番混战后,千年古刹的门匾又裂成了两段。了凡费了一番手脚将二人分开。
孟芳娇和蕊无情则是大获全胜。
了凡大师道:“所谓同盟会,便是希望大家同仇敌忾,切不可自乱了阵脚。既然雷教主托沙长老护送夏教主前来,即是吾辈之友。”
玉如霞躬身一礼道:“了凡大师,各位掌门,请恕小女子冒失,没有提前相告。我隐在四相教弟子之中,实有苦因。一来,是此前放走妖魔之事惹了平都各大门派的不满,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袭扰了这次大赛,故而隐在了四相教弟子之中。即便引来各位前辈的口诛笔伐,晚辈还是要说,妖魔亦分善恶,晚辈的命就是一个猫妖所救,各大门派都是亲见的。即便此刻,晚辈也并不后悔放走了那些妖魔。至于比赛,晚辈并无心对战,只是檀溪寺的一位师兄格外热情,应是将我拉倒了比赛台前,晚辈又觊觎那彩头,便贸然上了台,还望各位前辈原谅。二来,并非晚辈胡说八道,随意攀咬。却有几派人夜袭我天龙教,还伤了我派数名弟子。并非晚辈小气,定要赶尽杀绝,只是夜袭我天龙教之人同妖袭皇宫乃同一伙人。袭扰皇宫的妖兽并非是十头或是二十头,而是上百头,蓄养如此多的妖兽,到底意欲何为?只为了镇守门户吗?这些门派聚在一起到底在密谋什么?”
一时间众人哗然,七嘴八舌,互相猜忌,互相冷嘲热,立刻又有人动起手来。
了凡大师站起身道:“诸位停手!”
所有人停止了打斗。
“老衲还是方才的话,幻影夏教主上台来同各派切磋一番。可还有人有异议?”
孟芳娇第一个起身出言赞同,燕不群和萧无极自然是信儿子的,也相继站了起来。见这几位都站起来了,江子昊和文昌堔等几大掌门也都陆续站了起来。再没人敢出言为难玉如霞。
孟芳娇道:“至于夜袭天龙教和皇宫之事,只要夏教主拿的出确凿的证据,我们几大派必然会联合起来将其铲除。”
“多谢各位前辈一力袒护,晚辈感激不尽。”
江子昊笑道:“丫头,你可有婚配啊。我儿江杰尚未婚配,与你年纪相仿。”
孟芳娇打断他的话道:“江门主怎的一点眼力都没有,你没见那风曦自动缴械投降了吗?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玉如霞被说的臊红了脸,立刻飞下台,躲到了蕊无情身后。
被迫终止的比试又恢复,只是众人各自怀着心思,惧是兴致缺缺,陆续有人离开。
30)山洞恶战
睡梦之中,孟芳娇猛然起身,握刀在手。
玉如霞立刻道:“前辈,应是寻我的故人,我去看看。”
她白日里未免太过招摇了些,又激怒了那几位。孟芳娇多少有些担心,可一想到蕊无情就在附近,便也未加阻拦。
夜色中,玉如霞看到了一瘸一拐的邓旭。她果然没有认错,今日混在人群中冲她笑的正是当年终日跟在玉如辰身边的邓旭。想到马上就会有玉如辰的消息了,她快走了两步,满脸的期盼。
“大小姐。”
“邓旭,你怎么会在这里?”
邓旭神情戚戚道:“我入花樽之前便是齐乐山的弟子,后来得二小姐怜悯,留我在花樽……”
“当日你同我妹妹一同被送了出去,她现在人在哪里?”
邓旭低下了头,肩膀不停的抖动,轻声啜泣许久后道:“大小姐,白日里人多,我才不敢认你,山上的这些人虽都自称名门正派,可有些到底不能信。二小姐她……”
“如辰怎么了,你快说。”
邓旭艰难开口道:“那一日,我同二小姐几人冲杀出去,经由善乐坊来到了人间。我本想带二小姐回齐乐山,结果路上遇到了几个恶人。他们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樽阁里藏着宝物的消息,手中还拿着三位小姐的画像。他们将我二人打成了重伤,我的腿就是被他们打残的……他们带走二小姐后,对,对她百般折磨后又轮番将她……”
邓旭泣不成声道:“这些畜生百般凌辱二小姐后,发现无法得到关于樽阁中宝物的任何有用的消息,就将二小姐扔在了荒山中,等我赶到时,已经没了二小姐的踪迹,地上到处是血迹,她的尸首早被山上的野兽给啃光了。”
玉如霞紧握拳头,指骨咔咔作响,眼泪无声滑落。她猛然擦干眼泪道:“今日来的人中可有那些恶人?”
“有,那十几个人都来了,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他们。”
“他们都是何门何派,现在都在何处?”
“说来也巧,我来时刚好看到他们几个人又聚到了一个山洞里,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我想,他们手中有二小姐的画像,定然也有大小姐你的,怕是已经认出了你,所以白日里才百般为难你。此刻他们一定在商量如何抓你,所以我才急急的赶来告诉你。”
“他们法力如何?”
“我虽打不过他们,有蕊长老在,定能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蕊无情从阴影中走出来,道:“刚才确有十几个人来过,鬼鬼祟祟的,似乎是顾忌着孟教主,才未有所行动。”
“蕊师伯,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叫上风儿吧。”
“不需要,几个蟊贼而已。”
邓旭带着二人飞了不多时,来到对面悬崖峭壁上的一处洞穴,里边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渐渐有了一丝火光,也听到了那十几个人的对话。果然是在密谋着如何抓住玉如霞,再像对待玉如辰那般对付她,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玉如霞高声喝道:“你们便是这般对待我妹妹的吗?”
“正愁不知如何抓你呢,你竟然送上门来了,白日里那帮老东西都护着你,现在看你还有什么手段,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我们将你妹妹伺候的很舒服,今日也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要剜了你们的心,割了你们的舌头,为我妹妹报仇。”
玉如霞玉扇一抖,刚要出手,冷不防身后的邓旭突然出掌,直击她和蕊无情,紧接着又是两剑狠狠刺入他二人的身体,使得竟还是花樽里的法术。玉如霞错愕的回头望向邓旭之际,无数暗器、毒虫和毒粉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洞内的十几个人同时出手,洞外又蜂拥而入几十个人,截断了二人的退路。昏天暗地的混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除了杀戮,脑中没有任何念头。饶是蕊无情法术了得,在遭了暗算之后,被如此多的人围攻,又要时刻护着玉如霞的安危,再度受了极重的伤。玉如霞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最终不敌,双双被捆绑住,扔在了地上。
一个凶神恶煞的人道:“小娘子若乖乖说出樽阁开启的方法,我便饶你一命。”
玉如霞愤恨的看向邓旭道:“我妹妹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对她?”
“我不过是你妹妹身后的一条狗,她何曾拿我当过人?我这腿便是拜她所赐。”
想着妹妹死前砍了邓旭的腿,玉如霞扬天大笑后道:“邓旭,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我先砍了你另外一条腿。”
“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你比你那妹妹美上百倍,我们怎么舍得啊。”
“说起来,你妹妹虽然容貌不如你,那身段也是极妙的,那双修长滑腻的玉腿,那对滑软的酥==胸……”说话之人忍不住竟咽了口口水,转头对另一个人道:“都怪你,下手太狠,竟给玩死了。”
又一人道:“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今来了个更好的,我等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那流口水之人最是忍耐不住,走上前来抓住了玉如霞的下巴,啧啧道:“当真的人间极品。”
说着这人一把抱住了玉如霞,伸出舌头来舔她的脸,玉如霞痛苦的左右闪躲。她越是反抗,他越是亢奋,似逗弄狗儿一般,到处乱舔乱咬。避开了那恶心的唇舌,确又避不开那双魔爪。愤怒的挣脱捆仙锁,想要去救她的蕊无情又被数人围住,身上也不知又挨了多少刀,多少剑,还在奋力的反击着。邓旭了解蕊无情的性子,从他嘴里绝难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看了看身边几个人,立刻又有人围了过去,想直接结果了蕊无情。
眼见着那人动手要脱玉如霞的衣衫了,玉如霞对上了邓旭阴冷瘆笑的目光。
“大小姐昔日何等风光,眼高于顶,目空一切。将我邓旭比作只会咬人的杂种狗,今日便让你尝尝丧家犬,不对,是下贱的母狗是何等滋味。”
一旁等着看好戏的人提醒道:“喂,你下手轻点,莫要再玩死了。老子还等着呢。”
那人啃咬着玉如霞的脖颈,双手已滑进她的衣衫,肆意揉捏。想到妹妹便是这般受辱后惨死,玉如霞眸中燃起熊熊怒火,猛然间一声断喝,硬生生挣脱了捆仙锁,带下一层皮肉,竟全然不觉疼痛。她手中玉扇瞬间挥出,生生砍掉了那人的半个脑袋。断头似也不能消除她的恶气,玉扇翻飞又削了那死尸的手脚。她速度太快,紧接着又砍倒了数人,飞扑向邓旭。
见玉如霞挣脱桎梏,蕊无情亦是奋起冲出重围,来到她身旁。
“如霞,你先走。”
蕊无情眼前已经有了幻觉,手中拉着的一时是玉如烟,一时是玉如霞。想到佘蟠死前说的那几句话,玉如烟被迫嫁与佘宁,蕊无情痛苦的一声吼叫。他已经丢了玉如烟,决不能再丢了玉如霞。他疯魔了般替玉如霞杀出一条血路,确发现玉如霞根本没有要走。她亦如地狱的恶魔一般扑杀过去,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速度以及狠辣,全不顾身上挨了多少刀,多少剑,不杀光所有人,难消她一腔恨意。厮杀比之刚刚不知惨烈了多少倍,一些法力低微的喽啰如萝卜白菜般被玉如霞砍杀殆尽。邓旭在玉如霞挣脱绳索后,便不知去向,其他人看到突然发疯了的玉如霞和蕊无情,被她二人的气势吓的也随着邓旭跑了。
玉如霞爆发了惊人的战斗力后,没有杀了这十几个害死自己妹妹的始作俑者。而是剜了这些人的双眼,斩断了他们的命根子。正当她沉浸在复仇的兴奋和喜悦之中,正在逐一的挑断他们的脚筋和手筋之时,洞外传来了响动。消失了的邓旭带着一群人走进了山洞,正看到玉如霞挑断了一个人的脚筋,满地的头身分离的尸体,十几个被挖眼断根的人痛苦惨叫的爬动着,生怕自己的脚筋和手筋也被挑了,连爬都不能爬,做个活死人。山洞中弥漫着浓重的让人作呕的血腥之气,直如人间炼狱。
了凡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玉施主还不停手!”
玉如霞扔下手中的废物,白衣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脸上也溅满了鲜血,裸露的肌肤上不是血就是肉渣,手中蓄势待发的玉扇滴答滴答滴着血,如恶魔般看向邓旭。“很好,既然你回来了,就同他们做个伴。”
玉如霞挥扇刺向邓旭。邓旭吓得立刻躲到齐乐山掌门张本兴之后,大声道:“师傅,快救我,妖女要发疯了。”
张本兴立刻挥剑迎上玉如霞。地上爬动的十几个恶人,有几个还能说话,含糊不清道:“了凡大师,为我们做主啊。”
玉如霞同蕊无情已是强弩之末,然一身不畏死的气势竟生生将张本兴压制住。千钧一发之际,了尘鬼魅般出现在三人中间,降魔杵砸中挡在玉如霞身前的蕊无情身上。张本兴趁机一剑贯串玉如霞的身体。二人再次力竭的倒在了地上。
了凡大声道:“了尘,张掌门,手下留情,带回去。”
立刻有檀溪寺的弟子前去将昏死的二人抬走。各派开始在死尸堆里翻找尚有气息的弟子,那十几个恶人也被带回檀溪寺救治。
朝阳撒下千丝万缕的光点,照在千年古刹的匾额之上,檀溪寺内一时间血气冲天。昨日比武的场地此前便已聚集了各派的人,确迟迟不见了凡大师几人露面,最后等来的是血葫芦般的十几个人被抬进佛堂,其中十几个人更是被剜了双眼,手筋脚筋惧被挑。蕊如风瞬间来到玉如霞二人面前,看着至亲的两个人如此惨状,竟惧怕的一时不知所措,呆愣在原地。沙长老随后来到,道:“先喂了掉命的丹丸再说。凝竹,带人守在门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蕊如风立刻喂了两粒药丸给二人,还是玉如霞之前给他的,叫他危急时再服用。蕊如风抱着玉如霞一声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双手不停的擦去她脸上和身上的血迹,才发现她的衣衫已破烂不堪,连外衣都没穿。他立刻脱了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门外有弟子被杀的那几个门派大声喊叫着,要四相教交出玉如霞和蕊无情,就地正法。蕊如风冲出门外,抽刀向空,怒吼道:“是谁害了我的如霞,站出来?”
“风曦,你可看到了那些被抬回来的人的惨状?全败夏教主所赐。”
“她会这般,定是有原因的。我叔父亦不是暴虐之人,这其中必有缘故。”
“你当去后山洞穴中一看,无论何种缘故,这般嗜杀暴虐同妖魔有何分别。”
“我们赶到之时,正看到夏教主挑了一个人的手筋和脚筋。”
“妖女肆意戕害我正派人士,当就地诛杀。”
“如此对待我正派人世,同妖魔有何分别?难道你四相教也要包庇妖魔吗?”
“昨日便已看出此妖女居心叵测,挑拨离间,如今难道连檀溪寺也要搅进去吗?”
了尘道:“我掌门师兄正在极力救治重伤的施主,等他们醒来后真想自然大白,请各派稍安勿躁。”
“交出妖女。”
“交出妖女。”
“交出妖女。”
想着玉如霞的惨状,连衣衫都没有了,必然是这些人色令智昏,侵犯了她,她才会疯魔至此。想到此,蕊如风痛不欲生,挥刀砍向那几个煽动人心之人。冷凝竹几人废了番手脚才将他阻住。
“师兄,且忍耐片刻,不可妄动,惹来众怒。”
蕊如风双目赤红如血,推开众师兄妹,挥刀再向前,只听吱呀一声响,沙长老飞身而来,拦住了他。了凡大师救治完了那十几个被剜了眼的人后,步履有几份疲惫的走了出来。
“平生意外,比武大会暂时中断。请各派各回原地等候。等各位施主醒后,问清前后原由,老衲必然给诸位一个交代。”
比武大会被迫终止。一些小门小派原是来看热闹的,不明所以的也被拦在寺外,惧都抻长了脖子想看看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几个死了弟子的门派如何肯就此离开,原本就看不惯玉如霞做派的其他门派也纷纷站出来,让檀溪寺和四相教交出妖女。
被各派在死人堆里翻检出来抬回去的救治的弟子,有几人活了下来,包扎好后都被抬了过来。不知是有人无意所为,还是别有用心,那十几个活死人也被抬了出来。
这些人被抬上来之后,一时间人声鼎沸,甚嚣尘上,眼见着就要冲入门去。
31)金乌钟
服过药后不久,玉如霞悠悠转醒,听到门外喧哗不止,就要起身出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刚刚包好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孟芳娇道:“你伤的如此重,还是不要出去了。”
“祸是我闯出来的,自然不能让别人替我挡灾。”
“说的有几分道理,可白白送死,总归不智。”
“有前辈在,自然不会白白送死。”
孟芳娇无奈笑着扶她慢慢起身,又搀着她走出门。玉如霞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十几个活死人,他们正同虫子般蠕动着,不是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玉如霞狷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般猪狗不如的活着,也还便宜了你们。”
见到罪魁祸首走出来,立刻有人怒声喝道:“猖狂妖女,昨日搅乱大会,今日杀我同盟,不可活。”
“挖人双目,断起命根,还要挑断手筋和脚筋,好狠毒的妖妇。”
“击杀妖女,大家一起上啊。”
孟芳娇同蕊如风一左一右站在玉如霞身前。蕊如风挥刀在手,大喝一声道:“谁敢伤我如霞?”
刚才喊打喊杀声音最大的几个人自动的缩了回去。而其他门派虽然对玉如霞怨声载道,却也不会不问青红皂白立刻诛杀,总也要听了事情原由,再做决断。
江子昊看向了凡道:“了凡大师,你难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了凡方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赶到之时确实看到夏教主挑了这位施主的脚筋。既然夏教主醒了,还请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玉如霞看着刚才还喊打喊杀,如今又各自打起盘算,等着别人先发难,好坐收渔翁之利的这些门派之人的嘴脸,狂笑道:“我,玉如霞,确是天龙教教主,御前带刀侍卫夏如风,但我更是花樽的樽主。我花樽远离尘嚣,族人一心向善,对你们界外之人更是礼遇有加。不想,奸人惦记我阁中之物,怀璧其罪,举族被灭。我父临危之际将二妹妹和邓旭几人一同送了出去。邓旭这个卑鄙小人,若不是我妹妹求情,他何德何能留在我花樽数载,备受礼待,等同族人,还修习我花樽的法术。可他竟将我妹妹送给了这十几个恶人。他们动刑逼供,百般折磨她,竟还轮番奸污了她,最后毁了她的容貌,将她的尸体如畜生般仍在荒山里,任由野兽蚕食,尸骨无存。将他们碎尸万段,也难消我心头之狠。”
众人陌声,无不被玉如霞所述感染。若是自己的妹妹被人如此虐待,该当如何呢?想必也是剜心之疼,纵然杀了他们也难消恶气。蕊如风无比心痛的看向玉如霞,下意识的将她搂入怀中,温声安抚。
邓旭道:“大家莫要听她信口雌黄,我同二小姐逃出来后,确实遇到了这几位朋友。当时后有蛇兵,前有莿棘城而来的妖兵。我们几人一路护送着玉如辰来到凡间。可她却鬼迷了心窍,为了替父亲报仇,竟同魔做交易,还重伤了我们几人。在下的腿就是拜她所赐。”
“我花樽被灭同妖魔两界脱不了干系,我妹妹必不会同魔有牵扯。”
玉如霞忽然想到在战场上看到的那个酷似玉如辰的国师,她的容貌也是被毁了的,难道邓旭说的是真的?可无论如何,这几个恶人亲口承认了那般对待过玉如辰,无论玉如辰是生是死,这些人都死不足惜。
“各位掌门,我在花樽呆了数载,本也以为是桃源仙境,后来才发现樽里藏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曾无意间听到过长老们的秘密谈话,樽阁里藏着的是可令妖魔问鼎八荒的秘笈。所以妖魔两届才会不惜要灭了花樽全族,也要得到宝物。如今那阁中宝物一定在玉如霞身上。”
“这位邓少侠若认为花樽乃险恶之地,确为何置身数载不肯离开?还在夜幕之时独自一人来寻玉如霞。不应当避而远之吗?诸位不觉得他的话自相矛盾吗?”
邓旭不卑不亢道:“此女最擅蛊惑人心,各位见她貌美如花,巧言善辩,便都信了她。昨日亲见,即便各派声讨她释放妖魔,平都四大家及四相教亦是偏袒与她。我邓旭不过是无名小卒,人微言轻,若不使计让她露出真面目,各位如何会信我?”
“所以你使计令的这些人被剜眼断根,而你确好端端的?看来花樽法术的精妙之处都被你学到了?”
面对孟芳娇的讥讽,邓旭依旧坚持道:“花樽法术确实精妙,无忧樽主更是宽厚之人,待在下亦是不薄。可玉如辰修炼魔功,勾结妖魔是不争的事实,有这几位仁兄可为在下作证。我不过是试探一下大小姐是否也修炼了魔功,她便突然发难。我在花樽数载,对那里一草一木怎能无情?我也想要为无忧樽主,为那些友人报仇,可同妖魔为伍,在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苟同。”
邓旭这番话说的义正严辞,之前摇摆不定的教派开始越来越信了他的话。那几个活死人即便心知被邓旭利用了,如今也一致对外,口齿不清的声声讨伐玉如霞和玉如辰的种种恶行。
“这几日我同夏教主同居一屋檐之下,你是说我孟芳娇有眼无珠,看不出她练了魔功吗?”
邓旭继续道:“在下没有此意,花樽里原就住着各种山精树怪和妖兽,玉如霞体内也早参了妖血,会些个遮蔽气息之术并不奇怪。我也是在花樽呆了许久后,才知道花樽中玉氏人修炼的法术一直同其他族人不同。她的三妹妹更是在五岁时魔性大发,误杀了不少族人。无忧尊主便将玉氏的一部分秘笈收入樽阁,连玉氏人也不得修炼。也就是这个唯一能出入樽阁的三小姐去了蛇界后不过几月,令蛇皇佘蟠法力剧增。所以在下也是担心大小姐心系报仇大计,而剑走偏锋,练了那些禁术。”
“人都死了,你自然可以胡说。佘蟠若真法力剧增,又怎会被我妹妹一剑斩杀。”
“正是,一个小姑娘,法力尚不及我,为何能一剑斩杀了蛇皇?”
玉如霞竟被问的哑口无言,她也不清楚玉如烟为何突然爆发惊人的力量。
“你不过寄居花樽的界外之人,却知道如此多的密辛,看来花樽的二小姐确实极为信任你。”
赖惊鸿道:“孟教主为何一直帮着这个妖女,听说天龙教肆意敛财,收买人心,难不成孟举派被收买了?”
孟芳娇峨眉倒竖,说着就要动刀,被萧无极拦住了。
萧无极轻声道:“且听他们还要说什么。”
一直未说话的张本兴恍然大悟般道:“原来如此!原来那个妖女竟是你的妹妹?”
齐乐山虽法术平平,张本兴其人确一只备受各派爱戴,皆因其一向宅心仁厚,乐善好施,各派无论有何大灾小难,他必亲赴相助。立刻有人问道:“张教主所言何意。”
“一年前我徒邓旭带回一女子,我好心收留她,她确偷了我派镇派之宝。我大弟子下山追杀此女,最后竟也惨遭魔手,死在了烈焰岛。”张本兴说着说着,声泪俱下道:“此仇不报,我妄为人师。”
“孟教主,我等在你眼中都是奸佞之辈,不足为信。张教主的话你总该信了吧?”
“我等此前去平都之时,在一处山林中,正看到这妖女在吸食百姓精血,修习魔功。我们几人围杀她,竟被她用蛊虫所伤。她昨日竟还编造出我等夜袭天龙教之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立刻有几人亮出自己被蛊虫啃咬过的伤口,这几个人惧都是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再加上张本兴的话,在场所有人几乎都相信了玉如霞必是修炼了魔功。
玉如霞看向一直未说话的陈远道,他立刻低下了头,默默走向人群最后。沥蕉派在这等场面,也不过是个小教派,他不敢惹怒其他教派,更不愿承认自己鬼迷心窍的被劝说去偷人家的东西。
燕不群道:“今日各个说的头头是道,昨日确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难不成是怕说差了,昨夜串供了?”
曹思钧道:“燕门主,你不妨问问这妖女,可有任何证据证明有人夜袭天龙教?既然各执一词,你为何要一力偏袒这妖女?昨日已经有各大门派出言证明,此女在清剿妖魔之时,屡屡放走妖魔,险恶用心已是昭然若揭。说她同妖魔勾结,难道还冤枉了她不曾?”
“你们到底是要人家交出宝物,还是要杀了她?”
“既然樽阁之宝能令妖魔问鼎八荒,宝物自然要毁了,此妖女心狠手辣,也当诛杀。”
望着一众人言之凿凿,胸怀大义,喊打喊杀,玉如霞都快要相信自己就是魔女了。
“我玉如霞今日算是长了见识,原来稀世之宝可以让人毫无廉耻,虚伪道貌到令人发指。明明是你们偷袭我天龙教,想要盗宝,确诬陷我修炼魔功。我花樽若有那功法,又怎会被人暗算?不若直接说尔等觊觎我樽阁宝物,又不想留下千古骂名,才用这几个恶人设下陷阱,引我上钩。”
“住口,妖女无耻,当立即诛杀。”
以曹思钧为首的数个门派再度立主逼迫玉如霞交出宝物,并坚持要立刻斩杀玉如霞。一时间争论不休,众人同时看向了了凡大师。
了凡看向沙长老,沙长老道:“不错,她确是天龙教主,花樽的樽主,也是风曦儿时的玩伴。我虽讨厌她,确也不信她是妖魔。她曾多次助我四相教,更不吝惜将驱魔的法咒传与我等。禅魔坛入侵我四相教之时,更是助我等劝退魔头。我奉师兄之命带她出来,也要将她完好的带回去。了凡大师,这十几个人若真这般对待一个女子,当真猪狗不如,死有余辜。”
沙长老刚要走向玉如霞等人,被冷凝竹抓住了手臂。
“师傅,一切种种不过是她接近我们的手段。此女心机深沉,包藏惑心,你不能再被她蒙蔽了。徒儿看的清清楚楚,她对妖魔心慈手软,绝不只是因为心善。她既有妖血,又身负灭族大仇,必然要联合所有能联合之力为自己举族报仇。我等不能为了妖魔之间的恩怨而做了嫁衣裳。”
沙长老道:“凝竹,不得胡言,四相教所有弟子听令,谨遵掌门口令,保护好玉樽主。”
“沙长老,雷教主或被蒙蔽了。今日情景,你还看不分明吗?此女就是妖魔派来的奸细。”
“若不是邓旭及时发现她残杀我正道人士。我们必将逐一被击破,这样妖魔就可长驱直入,进我人界了。”
蕊无情此刻刚刚醒转,走出来站到了玉如霞身侧,只有出气的力气,同玉如霞互相撑着彼此才没有倒下去。玉如霞放声大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看你们这些所谓明媚正派的嘴脸,为了我阁中宝物什么谎言都可编造的出来,哈哈哈哈。我若要铲除你们,又怎会只我同我师伯二人前去?”
各派之人已经不想再争论不休,纷纷亮出了武器。孟芳娇宝刀一挥,孟举派所有人都站到了她身后。萧家和燕家的人也都站了过来。一时间剑拔弩张,大战开既。孟、萧、燕这三家虽是名门大派,确奈何对面的是其他所有教派联合之众。大战开既势必死伤无数,这其中有许多人并非恶人,甚至是善人,不过是受了小人挑唆,一时不辨忠奸。
孟芳娇亦不愿见死伤遍地的惨景,横刀在前,道:“人类中也不乏畜生之辈,妖魔有善恶有何不对?夏教主是否勾结妖魔,尚无证据,怎可轻言击杀?单凭你们不知去哪里偷了东西,被蛊虫咬了,就要随意杀人吗?至于夏教主同这十几个人之间的恩怨是非曲直实难分辨,其他人最好也不要插手,否则这事,我孟举派管定了。”
燕不群也道:“我儿在宫中当差,同夏教主交情甚好,老夫也不信她是妖魔。”
燕来同哥哥一般性子,跳着脚道:“我也不幸这位漂亮姐姐是妖魔。”
“你那儿子怕也是被她的美貌蒙骗了。连皇帝小儿也被她掌控,听说她杀了皇帝的皇子,皇帝都没有杀她,如此妖媚惑主,何人能防?”
“放屁,你当我儿如你这般色胆包天,不知羞耻。”
“了凡大师,你说句话,我们都为檀溪寺马首是瞻。”
了凡道:“老衲赞同孟教主之言,妖魔亦有善恶,不可一概而论,轻言诛杀!既废了妖元、魔晶,妖魔无法再祸害生灵,又获了新生,玉樽主此举实乃大善之举。只是,老衲不明白,若这十几人罪无可恕,你为何还要杀了其它门派的数十人,这般戾气若不清除,怕是对你修行不利。”
看着一众人的嘴脸,那一张张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找出宝物的人,玉如霞不怒反笑了。
“老和尚,难道你出家人也惦记别人的东西了吗?”
了尘怒道:“不识好歹的妖女,师兄,除恶务尽……”
了凡一摆手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度众生,玉施主莫要怪老衲。”
谁都没想到了凡和他身后的几个大和尚突然出手,分花拂柳般将玉如霞和蕊如风三人同其他人隔开,困在中间。一动百动,其他所有门派纷纷出动,将孟、萧、燕三家和四相教的人团团围住。
沙长老依旧恭敬道:“了凡大师,你待如何?”
“我要请出我佛门至宝金乌钟,荡去玉施主的一身戾气。”
蕊如风道:“如霞绝非妖魔,方丈是要囚禁如霞吗?”
“老衲如此,也是为玉施主好。”
沙长老极为信任了凡大师,难得通透一回,喝止道:“风儿,了凡大师也是为了玉如霞好,你莫要阻拦。”
冷凝竹道:“大师兄,你莫要为了这妖女毁了你一世清明。”
“不要再叫我大师兄。我本就来自花樽,那里要比你们这污浊之地干净万分,谁也休想再碰我的如霞。”
蕊如风率先飞向面前的大和尚,想要冲出重围。孟芳娇几人在外欲要冲进去救出玉如霞,同檀溪寺僧人也打了起来。燕不群同江子昊对视一眼,也飞去助孟芳娇。玉鼎派掌门文昌堔,萧无极等人也飞了过来。最是令玉如霞惊讶的是陈远道竟然也来救她。沙长老思虑再三,还是命四相教弟子原地待命。
那十八个大和尚如佛像般立在玉如霞三人之外,摆开罗汉阵,将三人围的密不透风。他们不停的原地旋转,手持佛祖,口诵佛经,无论内外有何攻击都能轻易破解,当得上刀枪不入,水火不容。
了凡无奈道:“孟教主,老衲只是要荡尽她的妖气,并不会伤她性命,你何须如此?”
“老和尚,你是当真被这些人蒙骗了,还是你惦记人家的宝物,若被你们控制住,玉姑娘能有什么好下场?”
“孟教主,你我相交几十年,老衲何时做过如此下作之事?”
“你若让这些人退去,我们就好好商量一番。不然,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要抢了人家的东西,献给禅魔。”
了凡气结,关于他勾结魔界的传闻忽然不胫而走。原来孟芳娇听信了谗言,也怀疑自己同禅魔勾结,欲抢玉如霞的宝物。他待要辩解几句,无畏子为首的几个道士摔着拂尘已经飞了过来。其他各门派群起出动,争先恐后的要去擒拿玉如霞,如此前仆后继之众,铜墙铁壁的罗汉阵能坚持多久,也只是时间问题。
罕逢敌手的孟芳娇在了凡手里没讨到丝毫好处,若非他手下留情,她怕也早受了伤,暗道这老秃驴果然是精进了不少,不会是真修炼魔功了吧。
孟芳娇被了凡抓住双手,不免恼怒道:“老秃驴,还不松手。”
了凡大囧,急忙松开手,道:“孟教主,老衲失礼了。若此刻放出玉施主,怕是……”
孟芳娇言语犀利,却也心知玉如霞落在老和尚手中,尚有转机。若是落入这些虎狼之人手中,必是下场惨烈。孟芳娇立刻命孟举派的人前去阻拦想要冲破罗汉阵,去抓玉如霞的人。燕门、萧门、玉鼎派和霸刀门的人,也去助孟举派。孟芳娇这一举动变相的帮助了檀溪寺之人。檀溪寺之人有了余力去对付其他门派之人。檀溪寺和孟芳娇这一方虽是少数对多数,到底这几大派的人各个法力精深,丝毫未落下方,双方僵持不下,不时有人倒地。无论了凡如何出言制止,群起杀戮的人已经不再听他号令。
大和尚们边打边退,退至一处大殿之内。忽然大殿中佛祖真身发出耀眼的光芒,一口乌金色的巨钟凌空而现,将玉如霞三人扣在其中。所有人打杀着也靠近了大殿,被那几个大和尚拦在门外。但闻钟声响起,如闻佛祖低吟,悲悯众生。众人有片刻的怔忪,惧都停了手。
孟芳娇和燕不群出其不备闯入大殿,同时轰击金乌钟,所有力气好似泥牛入海,金钟纹丝未动,只闻钟鸣之声不绝于耳,丝毫听不到里边有任何动静。了凡随后而至,拦住欲要破坏金乌钟的几人。
“孟教主,你放心,只需将玉樽主关在金乌之中十日,便可除尽她一身的戾气。”
孟芳娇讪讪道:“我不觉得这丫头有什么戾气。”
“正如孟教主所言,玉樽主同那十几人的恩怨孰是孰非无法分辨。山洞中景象孟教主也见到了,直如炼狱,老衲实在是为了玉樽主好。”
“十日后,你又待如何呢?”
了凡被问住了。殿外的人群情激奋,随时就能再爆发一次大战。玉如霞是否真的罪大恶极,当就地诛杀,他并不确定。佛忌杀生,愿渡众生。他也只能出次下策,尽量拖延大战。十日后,玉如霞能否戾气化尽,安然出来,全靠她个人是否能走出心魔。而出的金乌钟是否能躲过一劫,也只能看老天的造化。不过,十日之间,总可以做些什么来挽回局面。
32) 天下同盟
金乌之中的三人早已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蕊无情坐在地上,紧锁双眉,闭目疗伤。玉如霞靠在钟璧内,圆整双目望着虚空。早在进入金乌钟的一瞬,她便心神大乱,若不是尚有余智,知道外面还有人,她就要控制不住大喊大叫了。蕊无情坐在一旁焦急的看着她,无论怎么唤她,她都不出声。
钟外的冷凝竹道:“大师,这圣物对我大师兄不会有害吧?”
“冷施主放心,有恶除恶,无恶也可令风曦心神更为稳固。我们出去吧。”
外面的声音渐渐消散,金乌钟内的玉如霞猛然喷出大口大口的污血,眼前无数画面飘过,一时是尸山血海的花樽,一时是尸横遍地的环采阁,无数妖魔死前的惨像在眼前横飞。再回身,手中的刀捅入了汐贵妃体内。
蕊无情抱住她道:“如霞,你怎么了?”
玉如霞看着满手的鲜血,不住的说着道歉的话。
胡姬惨然问道:“他们难道都该死吗?”
都该死吗?都该死吗?当然该死,他们害死了自己的妹妹,还羞辱了自己。玉如辰那张惨烈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那令人作呕的唇舌又舔了过来,一双魔爪又攀上自己的身体,肆意凌辱。她恶心的大喊大叫,一掌击飞蕊如风。手中玉扇乱舞着,大喊道:“你们都该死。”
转瞬间她再度剜了那些人的眼睛,挑了他们的手筋和脚筋。
九尾猫妖曲俏飞到面前,含泪问道:“妖魔亦是生灵,你确定死在你剑下的妖魔都该死吗?”
那一对小猫妖颓然倒在地上,燕归眦目欲裂的脸上满是煞气。
玉如霞手捂着头大喊大叫,无论蕊如风如何阻拦,都无法阻止她不停的撞向金乌钟。每碰撞一次金乌钟,便发出滋滋之音,一丝丝的金烟飘散开来。
一直坐在一旁调息的蕊无情嘴角也开始有血溢出,猛然站起身,口中大喊道:“烟儿,烟儿,师伯对不起你,佘蟠,我要杀了你……”
等他乱砍乱劈一阵后,又大喊道:“如霞,快走呀!”
蕊无情发疯了般在钟内壁撞来撞去,忽然又大喊大叫道:“无忧,我有负所托,烟儿她……”
蕊如风奔走于两个发疯的人之间,不时的被重击几下,终于也靠在钟璧上,没有余力再阻拦谁。
了凡几人走出大殿后,立刻被众人围住。
张本兴道:“大师,此等恶魔,你当真还要渡她吗?”
“佛渡众生,若玉樽主肯放下屠刀,老衲愿助她一臂之力。”
赖惊鸿道:“大师,恕我辈浅陋,玉樽主想离开也可以,只是必须要交出樽阁宝物。”
“我等之所以知道那远在天边之事,皆因妖王发了通缉令,上天入地的在找寻玉氏后人。是什么宝物能令妖力无边的妖王为之癫狂?我们绝对不能让宝物落入妖人之手。”
“正是,花樽之所以被灭,皆因那宝物能令人有毁天灭地之力,才令妖魔两届争抢。”
没人再提玉如霞罪大恶极,当就地诛杀之事,都在急迫的希望她交出宝物。甚至觉得了凡将玉如霞关入金乌钟内,就是为了囚禁玉如霞,好独占宝物。
“若那秘笈被妖魔两届抢去,妖魔大军便可长驱直入,苍生又将经历一次浩劫。”
“即便没有那秘笈,妖魔两届几百年休养生息,已恢复实力,我等在座哪一个敢说能同一方魔主相抗衡?”
无为子忽然道:“我等只是没那个机会,怕是了凡大师时时同禅魔参禅悟道,怕不是心知不敌,才甘愿俯首谄媚吧?”
了尘大怒道:“休要胡言,我檀溪寺同妖魔并无来往。”
“哼,你以为你们遮掩的好吗?那禅魔云烛月月都会来檀溪寺一次,乃魔界众所周知的事。”
了凡道:“不错,老衲是有见过禅魔云烛,只是他一心向善,时时来同老衲辨经,也从不袭扰周遭百姓。若无他从中周旋,魔君又岂会几百年毫无任何动作。”
“哈哈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千年古刹竟同妖魔为伍,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魔就是魔,云烛也不过是个心机颇深之魔。老秃驴,你真以为是他从中周旋,才有了这两百年的太平吗?”
“老衲早已言明,人有善恶,魔自然也有好坏。难道我等同妖魔只有拼得你死我活,这唯一的一条路吗?”
“难不成了凡方丈已同妖魔为伍,扣留玉如霞,是想独吞宝物,好献给你的魔君吗?”
“怪不得大师迟迟不肯动手杀人,原来是有私心。”
檀溪寺方丈勾结禅魔,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摇摆不定,全部都站到了无畏子这一方。
“你,你们……”
了凡一时气结。
了尘大怒道:“血口喷人,岂有此理。”
了尘挥舞着降魔杵奔向无为子。一时间群情激奋,没人再顾及什么佛门重地,大群人冲入大殿,金乌钟兀自发出一阵阵的轰鸣之声。众人合力想要击毁金乌钟,抓住里面的玉如霞。这一次有些人确招来了金乌钟的反击,诸多人被振飞出大殿。
孟芳娇望着那滴溜溜转的金乌钟,愕然道:“难道果真能荡除戾气,消了心魔?”
抱臂看热闹的江子昊、燕不群、萧无极、孟芳娇几人互相看了看,决定还是应该暂时相信老和尚,沙长老也不再观战,带着四象教的人一同加入战斗。一时间檀溪寺成了修罗场,血光冲天,嘶吼声不绝于耳。
从山脚下看上去电闪雷鸣,风起云涌。尚未走远的那些小门小派和等着看热闹的百姓只以为比武又开始了,蜂拥着往山上跑。不明所以的看着这数十个门派在混战,不知孰好孰坏,但见打斗之激烈和血腥,平生仅见,咂舌之余,不得不赞上一句精彩,叹服名门大派果然是不同凡响。
打斗至黄昏,混战总算告一段落。檀溪寺一方坐在殿门之外,对面坐着其他各教派,双方惧是死伤惨重。
休战了半个时辰后,萧无极道:“各位,莫要受了奸人挑拨,自相残杀。若再打下去,届时我各大派元气大伤,妖魔来袭,如何自保,更何谈御敌?”
杀红了眼的恶人们,似乎已经想不起来再掩饰了。
赖惊鸿道:“了凡大师,萧门主,你们难道还要袒护这妖女吗?”
“老衲以言明,只为除去夏教主的戾气。”
何玉鼎道:“我看你就是要扣留下她,好独吞宝物。”
孟芳娇道:“怎么,你们已经毫无掩饰觊觎人家的东西吗?难不成那樽阁之宝不禁令妖魔梦寐以求,也能助凡人成仙得道,法力攀升?”
一时众人竟无语,沉默着承认了这个共识。
“我孟举派从不知有什么妖王的通缉令,更不会甘受驱使,去帮着妖王寻找玉氏后人。怕不是同妖魔勾结的是你们这几个门派吧?”
“孟芳娇,我等敬你是一派之掌,却也由不得你信口开河。”
“恼羞成怒了不曾?怎不见你们的王来助你们?”
一片怒骂声后,开始有人污言秽语道:“你虽有了些年岁,到底也成艳压群芳,若你乖乖顺从……”
孟芳娇挥刀砍向说话之人,双方又开始新一轮的打斗。这一次再不是阻拦和被阻拦,杀的失了心性的双方都使出了全部手段,想要置对方于死地。就在这时,大战开始便没了踪影的天河派曹思钧、祁门山宋五军、齐乐山张本兴和沥蕉派陈元术等几个门派的掌门同时现身。
张本兴大喊道:“诛杀魔女!”
宋五军责大喊道:“诛杀魔女,抢夺至宝,冲啊。”
一直看热闹的那些小门小派早已猜到所谓的魔女应就关在那乌金色的大钟里。一听到诛杀魔女,抢夺至宝,倾巢出动,蜂拥而上。也不知是因为信任张本兴要诛杀魔女,还是信了了宋五军,想要抢夺至宝,终归大家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金乌钟内的玉如霞。这些小门小派也并非都是碌碌平庸之辈,有一些只是弟子少而已,其中不乏有高手。本事差的一些,卑劣下作的手段就擅长一些。檀溪寺这一方很多人吃了暗亏,渐渐吃力。
忽听得一声呼哨响,山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野兽的吼叫之声。一时间无数妖兽从四面奔袭而来,地动山摇之际,已至面前,啃咬向众人。
孟芳娇看着又逃了的曹思钧道:“你竟私养妖兽?原来妖袭皇宫果然是你们几派所为。”
“哈哈哈,这些都是老夫的坐骑。”
沙长老道:“四相教弟子听命,全力诛杀妖兽。”
了凡大师道:“檀溪寺弟子听令,保护好四野百姓!”
没人再听萧无极反反复复莫要自相残杀的话,一部分疲于应敌,一部分人蜂拥入大殿,各种手段试图摧毁金乌钟,所有人都提防着不知从何处就会冒出来的,不分敌我的妖兽。面对敌人之众,又要保护被裹挟进来的看热闹的百姓,还有些人冒充百姓,突然偷袭。檀溪寺和四相教这一方开始只能自保,无力阻拦。
无数人前仆后继的闯入大殿,金乌钟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还击之力越来越弱。数个妖兽不管不顾撞向了金乌钟,如西瓜撞到硬物之上,粉身碎骨,血肉和尸身从钟璧留下。金乌钟停止了转动,越来越小,慢慢飞离地面,一点点上升。
金乌内的玉如霞猛然睁开双目,看着满地的死尸和拿着武器而来的数人。双目瞬间赤红,腾空而起,大喝一声道:“你们都该死!”
玉扇翻飞,瞬间数个妖魔和夺宝之人人首分离,可看到那些妖兽时,玉如霞却意外的下不去手。蕊如风一把从身后抱住了玉如霞。
“如霞,你醒醒,你醒醒。”
“怎么?如今又对妖魔下不了手了吗?”
一身玄衣的胡璇施施然走过来,身后跟着白奴和环采阁逃出去的一众妖魔
玉如霞望着这些人,手中羽扇停在半空中,怎么也挥不出去。
“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
“人类惧是些伪善下流之辈,何须我谋划,我不过坐山观虎斗。”
原来胡璇不听姐妹们劝阻,没有逃离平都,而是再度蛰伏下来,一直窥探着玉如霞的一举一动,并尾随他们来到了檀溪寺。伺机趁乱杀了玉如霞,为姐姐们报仇。
“汐贵妃之事可也是你?”
“是我。怎么,还下不了手吗?你竟成了个废物。”
胡璇说着挥舞着双爪而来,玉如霞举着玉扇,依旧在发呆。一直不做声的蕊无情忽然从身后飞出,一剑刺向胡璇。头顶悬着的金乌钟似是不想放他二人出去,忽然又落下来。胡璇被金乌钟弹飞,撞在墙壁之上,捂着胸口不可思议的看着金乌钟。金乌钟落地又飞起,又有无数妖兽撞了上来。金乌钟似受了最后致命一击,瞬间变小,溃散前射出一束强光包裹住玉如霞三人。随着那光束渐渐消散,大殿上供着的佛祖真身倒了下去。玉如霞和蕊无情双眸恢复如常,颓然坐在地上。
一个大和尚痛呼道:“金乌钟被毁,金乌钟被毁!大劫难逃了!”
大和尚们被妖兽和夺宝之人困住,孟芳娇几人亦是自身难保,已没有人有余力去救玉如霞。蕊如风横刀立在二人身前,胡璇被白奴搀扶笑着走过来。
“姐姐,我要亲手为你们报仇。”
胡璇飞舞着狐狸爪子扑过来,已被发疯的玉如霞和蕊无情重伤的蕊如风没抗几下,也倒了下去。
生死存亡之际,燕归的刀雷霆般劈了过来。紧接着云青同纳兰昊,以及纳兰家的高手都冲了进来。
宋元龙早已安排好的大军浩浩汤汤的来到檀溪寺。
羽奇令牌在手,高声呼道:“众将听令,保护百姓,诛杀妖兽!邪魔外道,缴械者不杀。”
无论法力多高,有哪一个教派敢同九五之尊抗衡,一时间后起欲夺宝的小门小派都缴了武器,乖乖的站到一旁。
望着尤在打成一锅粥的各派高手,羽奇又道:“天龙教教主夏如风乃御前带刀护卫,此前更曾带兵大败摩西国,夺回我大宋疆土,绝不可能为妖魔。今次便是奉皇命,调查妖袭皇宫以及刺杀贵妃及贵妃腹中皇子的罪魁祸首之事而来。确不想尔等为了樽阁宝物,同妖域私通,为妖王卖命。所谓的樽阁之宝也不过是子虚乌有之事。各派若现在归降,共同诛杀邪魔外道,我等便既往不咎!”
陈远道忽然喊道:“我可以为夏教主证明,就是天河派,玉鼎派,鸿刀门和祁门山的人带头,撺掇十几个门派夜袭天龙教。”
陈元术恨铁不成钢,若这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早在他出手要救玉如霞之时就杀了他了。何玉鼎确是不管这个,上一次陈远道便出卖了他们,已是令他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还要同他哥哥宫某大事,他早了解了他。何玉鼎一剑刺向陈远道,被羽奇瞬间阻住。羽奇一动,身负紫金砂武器的将士奋勇冲杀向前。一些原不过是受了挑拨的正派人世都停了手,转而帮着檀溪寺和四相教诛杀妖兽。依然觉得玉如霞是魔女,皇帝也受了蛊惑的人没有帮忙,却也没有再出手。这其中便有齐乐山的张本兴。
曹思钧、何玉鼎和赖惊鸿等人见大势已去,驱使这妖兽当盾牌,随着几名弟子急急逃走。羽奇也只来得及抓住几名小弟子。他没有让手下去追。同这些门派高手相比,自己的手下到底是弱了些,此刻能让双方停战也不过用皇威震慑住了这些人而已。
孟芳娇几人腾出手来,奔入大殿,环采阁众妖再次逃了。燕归提溜着一个狐狸尸体,叫嚷着要做成围脖。
云青和纳兰昊扶着玉如霞走了出来。羽奇等人也都看向玉如霞,等着她发号施令。玉如霞确如傻了般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各派人士。这楚楚可怜憔悴如斯的样子,连燕归看了都心痛万分。
燕归看向自己的父亲道:“燕老头,刚刚汇入我方阵营的人中,可有奸佞之人?”
立刻有人道:“我等只是被奸人蒙蔽,误将玉樽主当做妖魔,并无二心,更没有同妖王私通。”
“谁会想到天河派、玉鼎派、鸿刀门和祁门山这些百年流传的名门正派,背地里确做下许多腌臜之事。”
“同玉樽主的话比起来,老夫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弟子。只是这些逆徒同他们勾结,觊觎玉樽主的宝物,老夫当真不知啊。”
“我等当真有眼无珠,不辨忠奸,罪该万死!只可惜了这些后辈,还这样年轻就枉死在这里。”
“这也不能全怪我们吧,我等都亲见了夏教主孽杀那十几个人,手段残忍毒辣。那邓旭等人又是言之凿凿,有理有据,我们才轻信了他们。张本兴,你说句话呀。”
玉如霞忽然虚弱道:“燕归,邓旭呢?”
邓旭早已不知跑哪儿去了。
燕归关切的温道:“夏老大你好了?”
“我没事。”
“放心,沿途都是我们的人,我一定将邓旭给你抓回来。”
燕不群看着儿子称女子为老大,那不着调的样子多少有些气结。
张本兴懊悔道:“孽徒,没想到我又被他骗了。几年前我便把他逐出师门,从花樽回来后,他痛述自己受了多少苦,说要痛改前非,让我再度收留他。没多久,我镇派的宝物就被偷了,他便说是被玉如辰所盗。没想到……说不好,我大徒弟并非死于妖魔之手,而是死在了这些恶徒的手下。”
张本兴剑指那些在角落里蠕动的活死人和被玉如霞重伤了的那些人。大战开始,能爬走的都爬走了,剩下这几个人混乱之中被踢到了角落里,缩在一起以求保命。所有被愚弄了的人怒气上涌,立刻就要去结果了这几个人。一群人闹闹哄哄的自证清白,比之前声讨玉如霞时还要卖力。燕不群飞身将十几个浑水摸鱼的人扔了出去,这几个杀伤力不大,确一直在煽风点火。
邓旭原就同那十几个恶人沆瀣一气。到底他不过是齐乐山的一个弟子,威信不足。山洞之中围堵玉如霞二人的散兵游勇和一些门派的弟子不过是他临时煽动纠集而来,想要夺宝之人。曹思钧几人则是因为妖王的通缉令,而知道了花樽樽阁中有宝物,便纠集在了一起妖袭皇宫,夜袭天龙教。邓旭和曹思钧两伙人在攻击玉如霞之时,不过是彼此嗅到了对方身上的骚味,互相成全,诱导各大门派诛杀玉如霞,索要至宝。邓旭溜得快,曹思钧等人也舍了门下弟子逃了。
玉如霞看着面前这一群人,心知虽然很多人觊觎宝物,却并非大奸大恶之人,门下弟子参与山洞中之事的也未必都是邪派,将来若真同妖魔大战,这些人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不可全部歼灭。
她弱弱道:“皇上恩典,过往不究,还有人愿意归降的吗?”
玉如霞的归降可谓一语双关。还未等燕归刷够威风,之前同檀溪寺几大派对抗的大部分人都放下了武器,少数负隅顽抗的被当场诛杀。燕归多少有些不尽兴,看向玉如霞道:“夏老大,还有什么吩咐吗?”
玉如霞接连报了几个人名,犹豫片刻后,还是告诉燕归,这些人绝不可活。这些人中有十恶人所在的教派弟子,也有当日偷袭天龙教的教派中的人。哪怕他们今日归顺,他日也必起异心。而其被抓的作乱之人全部关押起来,待明日后再行定夺,此刻大家都急需要疗伤。
费力的交代完后,玉如霞虚弱的倒在了蕊如风怀里。
十日后,玉如霞伤势虽未痊愈,人看着精神许多。日日同她相伴的几个伙伴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变化。虽是一如既往的娇艳如花,是实少了一股锐气,柔和了几分。
陈远道道出当日夜袭天龙教之事,算是为玉如霞洗脱了恶名。至于邓旭及那几个活死人,本也是心术不正之人,如今邓旭逃跑,这几个活死人见玉如霞得势,便说出了实情。玉如霞又亮出之前得到的各仙山洞府的信物,众人再不疑她。玉如霞又大方的送了各派仙丹迷药,法术秘笈,足足的做了一番人情。最后她特意谢了了凡大师将自己关在金乌钟之中,才使得她没有心智大乱,而走火入魔。她拿出几瓶玉露,赠与了凡大师,希望能挽救佛祖真身,重塑金乌钟。
不打不相识,这一番纠葛后,各派掌门又聚在一起,仍旧由檀溪寺主持,统领各派之人商议了三日,结成新的同盟。之前虽也叫同盟,确是一盘散沙,各自为营。新同盟则大为不同。所有加入同盟的教派受盟主令辖制和调派。妖魔一旦有异动,受盟主号令,一同行事。了凡大师因禅魔之事,多少受人诟病,最后大家一致认定由雷霆钧做盟主,统领群雄。而同盟首要的任务就是派出各派高手,追杀清剿那十几个逃亡的门派,尤其打量驯养妖兽的天河派。
玉如霞没有再提攻打妖域,为族人报仇之事。复仇之路,当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只是当务之急就是抓到邓旭,为玉如辰报仇,也或许能知道她真实的近况。这一行虽惊险,却也算是圆满。玉如霞在大军护佑下回了平都。
宋元龙单独召见她。
“如霞,你似乎有所不同?”
“想是金乌钟荡除了一身戾气之故。”
“只要你安全回来就好。”
“还要多谢皇上暗中谋划,派军救我。”
“即是救你,也是自救。我一直筹谋着如何才能集结这些民间的力量,却不得其法。他们各自为营,对朕亦多是阴奉阳违。你胡乱来这么一下,倒是成了。又立了一个大功,你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汐贵妃……”
“你若是担心朕再生不出子嗣,莫若嫁……”
“皇上……刺杀汐贵妃的是环采阁的胡璇。”
“朕早就猜到了。”
“是我害死了汐贵妃和她腹中的皇子,请皇上赐罪。”
“起来,已经蹲过大牢,还要赐什么罪?朕想了很久,即便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便会放过朕的孩子吗?不过是换一批人来动手而已。如果我不诱你入宫,你便不会出现在战场上,你的身份不会暴露,觊觎宝物的人不会汇聚在平都,你不会清剿妖魔,妖魔不会反扑报复,你不会害了恩人之女,朕也不会丢了子嗣。到底是你欠朕的,还是朕欠你的?你还能分得清吗?你我其实早已分不开……”
“皇上……”方公公火急火燎的闯进来,满脸喜悦道:“太医称澜贵妃有喜了……”
宋元龙大喜,拉着方公公就要出门,回身道:“如霞,等着朕。”
玉如霞呆呆的站在原地,心里是喜悦的,这一次她一定要想办法保护好皇子。
一把刀抵在了她腰间。
“你都听到了?是我害死了你的孩子,动手吧。”
持刀人的手一直在颤抖,刀尖划破衣衫的那一刻,她立刻惊叫着放下了手。
玉如霞回身看向更加瘦削了的汐贵妃,万般心痛道:“汐贵妃还年轻。”
“她怀了龙子,皇上还会到我这里来吗?”
“我会帮你的。”
“谁都帮不了我。”
汐贵妃失魂落魄的走远,手中匕首掉落在地。
玉如霞回到天龙教后,就看到了气夯夯傻等了自己半日的蕊如风。这几日她一直躲着蕊如风,他只能在她闺房中等她。
玉如霞故作愉悦道:“大半夜私入女儿家的闺房,不大好吧?”
“就那般迫不及待的去见他吗?”
“谁惹了你,这般气鼓鼓的,像个蛤蟆。”
蕊如风憋住脱口而出气人的话。这些日子她太难过了,又怎么忍心再去气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阵子后,蕊如风费力道:“如霞,那日在山洞中,那个人……”
玉如霞惊道:“你怎么会知道?”
“在金乌钟内,你一直喊着不要碰我……”
蕊如风说不下去了。玉如霞急忙转过身去,不敢看蕊如风。
“风哥哥想说什么?”寂然片刻后,玉如霞故作轻松道:“他并不曾怎样我,不过是……”
蕊如风也不想听细节,心痛的要命,急急打断她道:“嫁给我吧!”
“你说什么?”
让蕊如风这种倔萝卜说些甜言蜜语何其难。玉如霞回来之前,他心中一遍遍的想着要如何安危她,表明心迹,求她嫁给自己,好让他一生一世照顾她。可到了这一刻,确羞赧的只能说出“嫁给我”三个字,她确还要他再说一次。
“我说,嫁给我吧!”
看着他有几份不耐,语气也有几份粗鲁。玉如霞娥眉倒竖,怒道:“别说没怎样我,就算是怎样了,我玉如霞也不需要别人同情。出去,出去,你给我出去。”
蕊如风被拳打脚踢赶出了们,之前被玉如霞和蕊无情重伤的地方又疼了起来,痛的他龇牙咧嘴,狠狠道:“玉如霞,你是不是又发疯了?”
玉如霞对着左右空气喊话道:“所有人都给我听着,以后不准私放闲杂人等进本樽主的卧房,否则我逐你们出门。”
蕊如风也对着四野空气喊话道:“哼,我再进去,就让我变得更丑。”
没有人回应她俩,好多人都窝在被窝里笑的岔了气。蕊夫人直摇头,这个蠢儿子,何时才能长大。
“你以为自己还不够丑吗,有谁会愿意嫁给你?”
“你,你,你,玉如霞……”
蕊如风愤然离开了天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