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明慧华雪久神话
六子走开后,郑泊颓然趴倒,伤重血流,他昏沉沉的早就支持不住了。
……
双城外,宁阙抬头看着城墙根长到城墙顶的爬山虎,不禁感叹,益州兵马不兴,连城墙都披着层绿衣,中州那边的城池早该肃清闲气,磨刀霍霍了吧?
宁阙估量着手里陨铁剑的韧性,跃上城墙远不够,须得途中有过攀援借力再来一次纵跃。
白子叡挨着宁阙,注意着附近,担心道:“要不算了,翻越城墙回城,还不如我们直接以轻功跑回去呢。”
宁阙后撤两步,将手里的剑甩出去,“嗡”的一声,剑刃就刺入了青砖缝里。
城墙通体青砖,就算长起藤蔓爬山虎这类喜湿的绿植也不改坚固,益州富庶,要整掇军马下令即可。
朝廷颓萎,就缺个出头人起兵,各州刺史、兵马节度使人心向背不一,益州的文若龙可是守着一片福地。
宁阙收起念头,掐算着城墙高度。
“走吧,我把你拖上去,我再踩着剑上去,我们院子可不能给人发现,都住久了有感情了。”
白子叡面红如花,咬着唇瓣,道:“看着点,别动手动脚……”白子叡羞涩上头。
宁阙点头,示意白子叡先上,他能在空中将白子叡托起来,但不足以直接跃上城墙。
白子叡退后了五步,蓄势前冲,凌空起跳,宁阙随着而起,在空中拖着白子叡腰肢将其狠力丢上去。
托起白子叡后宁阙失重,落到剑柄处,运着轻功,在柔韧的剑柄上一跳,轻轻的落到了城墙上。
双城的驻军常年萧寥,没有战乱,戒备就差的厉害,二人稍一停留就跳下了城墙。
白子叡收起了面纱,宁阙扔掉了面具,都是常年不以真面目示人,因此就算从暖春阁探子跟前走过他们也认不出来。
白子叡温婉娇美,宁阙俊朗丰神,并肩同行就像神仙眷侣下凡般,惹得行人百姓纷纷驻步。
“子叡,看你的人都流口水了……”宁阙瞥见一个小破孩口水流淌,鼻涕混着口水,黏黏腻,那叫一个馋,就跟瞧见一块嫩的掐出水的糯米糕一样!
白子叡哼道:“看你的也不少……前头,那几个富家千金小姐,眼犯桃花,步子都迈不开了。”
“靓女俊男,嘿嘿!”
宁阙领路,考虑到白子叡抢药出来,连一件替换衣裳都没有,宁阙就先带了白子叡去往布坊买衣裳。
“你干嘛?”白子叡抬头看着“富春布坊”的招牌,不解。
宁阙笑道:“你有衣裳穿?给你买两件,总不能穿我师姐她们的吧?”
“那……那走吧,我带钱了。”白子叡总不大承情,觉着宁阙给她买衣裳暗地里怀着不轨,这小子笑的宽和,谁知道是不是有一颗凡夫俗子的心?
白子叡虽不至于自恋臭美的以为宁阙对她挺好的,可是偏偏白子叡女子心性,那种微妙蛇绕梁般缠着她。
布坊掌柜的见白子叡二人,忙不迭的跑来招呼,一般只两种人会买丝绸锦缎,富人和情侣。
富人习惯穿丝绸衣裳,自是不用说,而小情侣情浓蜜意的来,绝不会选着百姓家平价的布料,看面相不凡的那种更是如此。
“公子,小姐,您两位买那样的衣裳啊?”
白子叡扫了眼四下,道:“买成衣,苏绣最好,翠色、月白、水粉都行。”
老板娘笑着道:“得咧,两位跟我来,保您满意。”
宁阙靠着白子叡道:“你穿衣老是淡色,我觉着穿红色更合适你,冷艳。”
“哦,你还懂这个?”
宁阙说真的对穿衣没讲求,顺眼贴身就行,但有师姐宁洛她们熏陶感染,对色调款式颇有些钻研。
“当然,行走江湖就该无事不知,你去见我师父还是穿的乖点,买红的可以留着日后穿么……”宁阙随手指着一卷飞凤绣花的大红布料,白子叡看过淡淡的点头,脸颊浮起两抹晕红。
傻蛋,大红布料还绣着飞凤,那可是新娘制喜服的料子。
白子叡知道宁阙根本就不懂大红布料的寓意,寻常穿的淡色红诸如酒红、桃红那还好,新娘喜服她没事穿着作甚?扮作逃婚的新娘吗?
李唐国风开放,姑娘家抛头露面不算问题,穿着不合时宜的衣裳那才是给人当作笑柄对待,尤其江湖行走会遇着形形色色的人,鹤立鸡群的穿一身大红凤袍,要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那就要麻烦大了。
一卷卷布料垒起,里边昏暗,燃着的蜡烛都罩着灯罩,布坊的成衣样式还算多,白子叡往常买衣裳可不是在这家不甚闻名的布坊。
“小姐,您看,苏绣月华锦衫、挑丝双窠云雁装、翡翠撒花洋绉裙……这些都合适您身段,说实话,我开了十年布坊还没见过小姐您这般美人呢。”老板娘由衷的恭维道。
宁阙打量着白子叡,道:“看着还行吧,过得去……”
白子叡白眼一翻,切齿道:“小女子蒲柳之姿,污了您老眼了,看不顺眼就甭看。”
宁阙道:“我可没说,贬损自己的,你是头一个。”
“哼!”白子叡抱着以娇哼,自顾自的挑了几身衣裙,连亵裤这些买过,花了十几两银子。
布纺的成衣要挑货色,白子叡谙熟此道,相比宁阙就会直接捡着养眼大方的衣裙。
宁阙记着宁洛她们穿衣的尺码,既然来了布坊岂有空手回去的道理?就一人给她们买了一身衣裳打包带回。
白子叡拜到师父门下颇有些难度,师父蒋华雪在他们师姐弟接连出师后可能会匿名天下游历,造访故友,十余年守在双城小院,任谁都会发闷,也是该到外边散心了。
白子叡这人待人亲和,宁阙捎带扶持一把白子叡不碍事,师父肯留着就留她学艺,不准备收她为徒就干脆往后结伴闯荡江湖。
走在小巷,白子叡心里七上八下的,拉着宁阙衣袖,仍旧不减心忧。
“进门了哈?”宁阙扭头看着白子叡表情只想笑。
待宰羔羊,案板鱼肉,可能就跟白子叡当下畏惧兼有期待的表情有些共性。
白子叡深吸一口气,道:“进吧,我准备好了。”
宁阙轻轻推开门,院里无人,厨房那边烧菜时锅铲碰锅的声响声声入耳。
白子叡看着院落幽清别致,宁阙的屋里干净整洁,很难想到宁阙的师父是某个大人物,或者说各种看来都像是小百姓家的面貌。
宁阙将买来的衣裳都放回屋里,带着白子叡到厨房门口,见是宁洛独自一人在烧菜,扎着辫子,及腰的辫子在背后一荡一荡的。
“师姐,我带朋友来了。”宁阙说着将白子叡从身后拖出来,“推”着她后背走近宁洛。
宁洛顾着烧菜,抬头看了眼白子叡,眼前一亮,笑着道:“小阙的朋友啊,我是他师姐,宁洛,初次见面,多担待。”
白子叡见礼道:“嗯,小女子白子叡,找听宁阙说过你,闻名不如见面,果真是巾帼英气。”
宁洛撇了眼宁阙,谦虚道:“过奖了,都是他胡编,待会儿一块儿吃饭吧……”
“师姐,我有给你买一套衣裙哦,饭过送你屋里。”宁阙背后给白子叡比了个手势,以示心情,白子叡表现的实在太怂弱了。
宁洛道:“是吗,那可真难得,希望你记着我喜欢的颜色吧……”
其实宁阙隔三差五没少给宁洛买过东西,小时是一些糕点饼饵,蜜糖果子,年纪大了,宁阙就买精巧的衣裳首饰。
当然宁阙穿的也都有宁洛、宁颖买,师父蒋华雪得空也会给宁阙选些衣裳,一家子和睦美满,互有关爱。
白子叡站在宁洛跟前拘谨的绞着手指,问一句答一句,宁阙三番提醒,白子叡才从初见时那种思绪混乱里走出来。
“白姑娘,雀神阁给弟子喂食剧毒,他们就没想过借此机会,把握官府之类吗?”宁洛听着白子叡说她的事,好奇问。
白子叡解释道:“有点这类做法,但不会太过分,官吏们不总是顺遂人心,有点心铁,还敢冒着性命报官。”
宁洛微笑道:“雀神阁,听过一些传闻,师父说她知道的都已经是雀神阁十年前的旧消息,我一直以为那些势力的人都被洗脑了。”
白子叡惋惜道:“其实没错,的确大势力的人都为了武功秘籍变的麻木……”
过去的回忆里有些许温暖,更多的还是枯燥乏味的修炼,面壁苦修,一度她也变得死尸一般丧气,宁阙就是在她低糜消沉的时候结识。
宁洛尝了口菜,又补了一撮盐,道:“遇着小阙,可算你运气了,他早些年不怎么外出的……”
宁阙笑眯眯的扛了白子叡一下,她不再是雀神阁的白子叡后就没了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更贴切朋友的身份。
宁阙的行动在宁洛眼里叫轻薄,在白子叡眼里是不分局面的套近乎。
白子叡在雀神阁摸索着一路走来,对雀神阁的制敌手段、暗号口令都悉知于心,从今往后她就是雀神阁通缉悬赏的人,泄露机要甚至她还觉着大快人心呢。
白子叡由宁阙掺着话,和宁洛答问着,宁洛的感觉就是那种大方热忱的巾帼女子,接触起来很有些味道。
宁颖闭在关突破,面临着时间紧,就没出来帮宁洛烧菜,师父蒋华雪说是去城外钓鱼去了,可能回来时会带些小鱼儿回来油炸着吃。
宁洛忙活着和白子叡闲聊,得知白子叡是雀神阁的人,宁阙又帮人家抢解药逃脱雀神阁掌握,酸溜溜的偷摸掐了他一把。
过半柱香的功夫,蒋华雪提着一竹篓小鱼儿回来,心情愉悦,见着白子叡的时候也没太惊奇。
“师父,收获不少啊,大家,今天有口福了……”宁洛接过竹篓,笑道。
蒋华雪反过手摘掉面纱,露出遮盖下清雅的脸庞,道:“嗯,本来竹篓都满了的,我们吃不掉,就放了一半。”
宁阙刚要说话,蒋华雪对白子叡道:“姑娘,认识小阙多久了?”
白子叡想起宁阙叮嘱的,答道:“三年了。”
蒋华雪问话不咄咄逼人,只温柔的问你,就让你生不出别的念头来。
蒋华雪点头道:“别见外,小阙没什么朋友,带你来肯定他觉着你真诚实意,对了,还没问你名字呢?”
“前辈,我……我叫白子……叡,从前是雀神阁的。”白子叡结巴着,从蒋华雪平华无实的气度上,竟觉着她就是一个雍容华美的女子,那种大宗师的感觉一点都没外漏。
接着蒋华雪的话更吓的白子叡腿软,“哦,江湖上,我叫司空明慧,本名么,叫蒋华雪,你这声前辈倒也当的起。”
司空明慧……呵呵,我说宁阙那一手剑法怎么怪的离奇,师从司空明慧,剑道正宗再也找不到能与她针锋的第二人了。
司空明慧,十年前江湖剑道第一,一剑凌尘,剑如花舞。
那跟神话无异,在江湖正道上有着无可动摇的至尊地位,司空明慧那时不只是正道大宗师,就连邪派恶人等都交友广阔,天下使剑的何其繁荣,司空明慧三十岁夺冠首,可见她对剑意的领悟高深莫测。
宁洛和宁阙都没听蒋华雪说起来旧事,蒋华雪娇笑道:“洛儿、小阙,日后到江湖上总不能跟人家说你师父没名没姓吧?都记着,司空明慧是我对外的名字。”
宁阙、宁洛均点头称是,宁洛往锅里倒了菜油烧热,宁阙举着水瓢淘洗着小鱼,师父从不说她在江湖的事,看白子叡的反应就知道师父当年声震九州。
“前辈,据说雀神阁的李幽夜曾给您十招打败,属实……吗?”白子叡内心无与伦比的叹服,问道。
蒋华雪轻轻的笑着,道:“有过吧,那时其实打了九招半。”
白子叡听过最多的一个故事就是蒋华雪大败李幽夜,因为雀神阁阁主就叫李幽夜!
17章剑主四方戮邪魔
白子叡在雀神阁长大,茶余饭后的简短闲聊没少听人说起李幽夜,传的最广最邪乎的一件事就是李幽夜败绩。
李幽夜,雀神阁当代阁主,年近五十,一手子母刀出神入化,在江湖享有盛名,败绩鲜有,唯一的也是最惨的一次败仗就是在司马明慧手里。
昭宗大顺元年,雀神阁阁主李幽夜仅十招惨败在三十岁的司空明慧手里,当场重伤,身中五剑,司空明慧毫发未损。
李幽夜在江湖成名八年,司空明慧小有名气但没打出招牌来,那一战到场的高手如云如林,李幽夜悠然上场,重伤下场。
那一战籍籍无名的司空明慧登顶江湖剑道第一,在十招挫败李幽夜后连败大宗师三十一人,末了受了些轻伤,虽说司空明慧当年交友甚广,以至于一些成名已久的高手根本没出手,可隐隐的,所有人认为她那时候就是天下第一。
武道一途走到司空明慧他们那一步,一招一式没必要拼到死,动一下就知对手接下来的变数,都是有脸面的江湖宗师,那时候就算有人伤重垂危也不会被趁势针对。
比武中甚至有人连司空明慧一招都接不下来,她的剑快的根本来不及反应,人道是剑道独尊,就说的是司空明慧。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战问鼎天下的司空明慧几年后消失了,无影无踪,连着瞬息二十剑的传奇一并随着浪涛消尽。
司空明慧诠释了剑术高绝,神话为人传颂的同时亦有些流言说司空明慧死在了众人围攻之下,有脑子的都能想明白,司空明慧故友遍布天下,成了司空明慧登顶垫脚石的李幽夜也是她朋友之一。
江湖更迭不断,旧人故去新人来,近些年司空明慧的传奇才在江湖减温,换来些新崛起的小武者成了话题点。
宁阙撩撩额前头发,问道:“师父,您好像从前很厉害,我的天赋真的比您高吗?”
蒋华雪摸摸宁阙脸,肯定道:“我当年的路,你会更快达到的,你的天赋是天下唯一,没人害你,也没人能害你,十年后,我的小阙就是天下第一,再不容阴谋小人站在你面前的那种绝对武力。”
在蒋华雪的跟前就连天骄之材的宁阙都黯然失色了,已有可能是宁洛从小听得蒋华雪次数多了,心里根深蒂固的尊奉。
一个念头摆在白子叡面前,司空明慧退出江湖可能是被迫的,或是在害怕着什么,否则才三十出头的绝世天骄为何不声不响的就隐匿了?
“子叡,听见了吗?”宁阙拍了白子叡手一下,挤眉弄眼道。
白子叡疑惑的看着宁阙,问道:“听见什么?方才有听见说前辈的事,可能我失神了。”
宁阙道:“唉,你都没听见师父是怎么夸我的,我说不定未来会成为你的授业恩师,你调皮捣蛋的话,我有考虑把你的小心思彻底根除……”
蒋华雪笑问道:“什么,你们有事要跟我说吗?”
宁阙拉着蒋华雪手臂,解释道:“是这样的,子叡她从小给雀神阁做事,是雀神阁收养的孤儿,我看不惯她整日累得半死给雀神阁做事,就帮他抢了雀神阁主事人的一枚解药,取到解药,又遇着她可能会被通缉追杀,还没住处,我就想把她带来给您解闷,省的我们出师了没人陪您……您看,样貌,身段,子叡可能没二师姐端庄优雅,但也是不丢人的。”
宁阙在白子叡身上比划着,师姐弟三人就没个长歪的,师父她雍容大度更不必说,白子叡倘若没有足够的资本还怕做不了师父的徒弟呢。
宁洛一边听到,心道:算你小子有良心,在人家跟前盛赞,会不会让人觉着我俗呢……
“哦,这样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阙,事是没错,可为师预备着复出江湖,去中州玩玩呢。”
蒋华雪将宁阙搭在白子叡肩上的手打开,白子叡姑娘家家脸红的跟桃子似的他好像没看见,宁洛那里一脸愤恨,这小子还有待提高啊。
宁阙叉腰,一顿足,道:“原来这样,那子叡你拜我为师,或是二师姐,如何?”
瞥见宁洛黑脸,宁阙凑过去抚慰,二师姐气急了就跟你耍冷战,闭口沉默,一连半个月都是稀疏平常。
白子叡对神功秘籍的期待消整归一,有蒋华雪这样的宗师在她都觉着拜师不够格,可转投宁阙,又颇有些难为情。
蒋华雪道:“白姑娘,依我看,你跟小阙学吧,我一身武艺全盘的传给他了,我实在无心收徒……你跟他学艺,恰好还能帮我照顾他。”
“前辈,宁阙心善,帮我脱离雀神阁,重归自由身,那我就跟他吧……”
白子叡只觉着蒋华雪的话轻柔,不严辞,可她连一丝否定都生不起来,江湖推崇的妖孽级宗师,连说话都闪耀着睿智!
“师姐,子叡怪可怜的,跟咱们同病相怜,没有依靠,我知道你是菩萨心肠,肯定早已经在想着关心她了吧?”宁阙搬出道德大山压着宁洛,讲真,宁洛还是讲理做事的。
宁洛心里气闷的就是他挨近白子叡,觉得他厚此薄彼,望恩负义云云,想到这个宁阙可要大喊冤枉了,两码事不对头是真。
宁阙替宁洛将发丝捆扎起,以传音入密道:“师姐,有些话虽然我说的不是非常的明确,但是,咱们至少是两小无猜,你……懂吗?”
宁洛娇气的呢侬道:“二师姐就是一个只懂蛮力的暴力女,懂得什么?”
话虽如此,宁洛气性消了,眉眼看宁阙就良善许多。
宁洛听宁阙插科打诨一通安慰,心情痛快不少,问道:“白姑娘,你用剑?”
白子叡道:“是啊。”
宁洛勾着宁阙脖子,笑着道:“那就结了,我用刀,小阙可是我们师姐弟里边用剑最接近师父的,跟他学,不吃亏。”
白子叡羞怯道:“嗯,我见识过,宁阙用剑的确厉害。”
未来江湖是少年人的江湖,蒋华雪一点不反对宁阙他们结交朋友,早年她亦是如此这般。
蒋华雪的想的是她即将结束隐居,重出江湖不为别的,就为一些怀旧,访友玩乐。
花舞幽典流传出去没有前人每个阶段的指引,修炼者轻则筋脉乱结,重则暴毙。
归纠起来,花舞幽典不怕外传,更不怕闲杂人胡改乱改,白子叡天资再高她亦不会收徒,只因为有宁阙他们倾注了她心血就够了。
宁阙为人处事格外灵活,他觉着可靠的人,又是认识三年,蒋华雪估摸着差不多就可以教她修炼花舞幽典。
江湖是血色的,血染的江湖中不留懦夫,她从小教导宁阙他们“善”要点到为止,如若非要得个理儿,为何善不能随性施为?
她亲身经历过的,有着打压诸邪的武力才能遏制阴谋,不然邪道那帮人早就扑上来将你撕碎了。
“子叡,我师父厉害吗?”宁洛忙着下锅炸鱼,宁阙挨着白子叡,腹语道。
白子叡一头热血舒缓了些,可仍旧激动,道:“当然,你可能没听说过前辈的故事,雀神阁阁主就能在她手里走过十招。”
忽然白子叡问道:“前辈这些年有放下过练功吗?”
隐居高人如若放下一身功夫,可能不至于一落千丈,但想紧随着江湖变数与时俱进就难了,白子叡生怕听到传奇陨落的话。
宁阙回忆道:“没有,还每天有练功……我见过最厉害的一次,大风天,师父在树林里,风吹落枯叶,师父能将飘过的每一片叶子刺中,整整一个时辰。”
“练剑还有这样式的?”宁阙说的话在白子叡心里打开了新世界,关乎练功,江湖奇人的练功方式。
传闻雀神阁李幽夜喜欢夜里蒙着黑布,摸黑练刀,子母刀的操作困难可比三尖匕首钺,李幽夜的刀下亡魂已不知数目。
巫谷巫王,置身毒窟,密闭的毒窟里饲养的毒蛇虫蚁、蝎蟾蜈蚣不计其数,闭关一次三天,巫王靠着毒功硬生生将自个儿弄的人不人贵不贵。
九宫门门主则更极端,练指法,碎冰、碎石、碎天碎地,钢刀只需一计金刚指,嗡鸣立断,传闻九宫门门主金刚指能凭蛮力戳穿陨铁。
司空明慧的剑法以快著称,快剑破敌,切落叶还真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形势,关键这样的状态能撑一个时辰,内功都练到生津不息的状态了吧?
宁阙嘿嘿道:“子叡,拜师的事先不急,作为师父的传人,我有必要对你进行为期半年的考验。”
蒋华雪先去了饭堂,白子叡悻悻道:“随你吧。”
几日的外出让宁阙对江湖事有了浓厚兴味,师父蒋华雪都说要复出周游,少年儿郎行侠义事,于宁阙来说颇有诱惑。
“师姐,我们先过去了?”宁阙走时还不忘给宁洛打招呼,她总喜欢给人关注着。
宁洛握着筷子迅速准确将一条条小鱼儿夹出油锅,“去吧,我很快就好了。”
宁阙带着白子叡刚出去,宁洛啐道:“小狐狸精,跟我斗,你太嫩了。”
一只被炸的焦黄酥脆的小鱼儿,被宁洛摁回锅底,反复焦炸,直至变成一条干巴鱼才罢休。
宁阙曾说过一次白子叡,那时候可能宁颖没觉着如何重要,宁洛在场却认真记下了宁阙嘴里那个戴面纱的姑娘。
18章菩提世界涵心义
白子叡相貌清纯可不能说明内心亦如,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宁洛决心把白子叡收拾的服服贴贴,须得相办法把白子叡从宁阙身边拉过来。
大师姐宁颖出师在即,她荆州的事没言明,可宁洛隐隐觉着那事对宁颖来说并非是好事,反而有可能是她幼时亲人独木难支要她回去扶持。
宁颖不再了宁洛会由着某人勾搭宁阙吗?显然不能,因此宁洛的介意绝不只是她私心不顺,而是于师姐弟间的深切感情专一有挂钩。
饭堂,蒋华雪说要跟白子叡聊天,宁阙便得空跑到宁颖屋里。
宁颖近日接连在屋里练身法轻功,要摸着的瓶颈却始终不得要领,差着那一点领悟就要彻底突破,宁颖只能苦闷的反复练习着,又一次突破失败,遇着宁阙敲门问候。
“小阙啊,是吃饭了吗?”宁颖对娇靥愁态不掩,轻功的重复实在让她有些厌烦了。
宁阙进屋,问道:“师姐,还突破不了?”
宁颖点头叹道:“总归差些,一连两天了,你突破的那时候是怎生感受呢?”
我突破屏障时?宁阙尽力回忆着,他突破好像还没怎么遇着师父她们说的那种感觉。
宁阙不会说他没遇过瓶颈期,对待大师姐就要有一万分耐性,领悟突破那东西落了窠臼就算完了。
“师姐,我陪你演练一遍,身法那东西可能需些天赋,或者你在实战中就倏的突破了。”宁阙道。
宁颖没旁的法子,可劲儿重复一个路子让她身心俱疲,道:“你来出手,我就用轻功躲闪,就是受点小伤也没什么,你尽量出手快些就好。”
宁阙哪儿可能伤着师姐,不过客套还是要得,道:“没问题,那你就准备好了。”
宁颖屋里常需练功,桌椅都摆在角落处,练习花舞幽典需要的木桩也给搬到一边,宁颖捧着秘籍又细细的看过一边才预备。
“小阙,开始吧,记着快些出手。”
宁颖专注着宁阙的动作,宁阙功力胜过她,就算出招放些水也无妨,师父说过小阙他在花舞幽典的练习上已有眉目,绝不可小觑。
宁阙走近宁颖,运气掌力,翩若惊鸿直袭宁颖,运起五成功力就有了破空声,宁颖原地回了一掌,使着曼花步,绕侧闪开。
花舞幽典里曼花步配合着其余功夫有奇效,毕竟是都归属花舞幽典,腾挪辗转陪以攻势,让敌人束手束脚不知该如何招架。
一贯的,宁阙招式烦扰,积蓄着奔雷一式,宁颖频频闪过,注意着避免给宁阙得空出手。
“呼!”
宁阙一掌强迫宁颖使出曼花步里边的招式,下一掌就准确无误的掌握技巧,卡点位置上一点不差要宁颖去打破旧自我。
宁阙诱导式的,出手收效不错,宁颖真就被强迫着用出他预算好的一系列连招,又以破釜沉舟的心情试出来。
宁阙陡然加快,一掌对着宁颖肩头,宁颖擦着宁阙胳膊躲开,宁阙五指成爪,内收,鞭腿蓄力袭来,呈左右夹攻之势。
宁颖尖长的指甲迎着宁阙,随即低声,接下宁阙鞭腿,身形一动,忽闪至宁阙右边。
宁阙攻势不断加快,虚招实招,半路变数,宁颖拧着眉头飞速思慕着躲避策略。
这一场宁阙迅捷的特点展露无疑,宁颖被漫空掌影晃的找不着方向,只顾应敌,回击的事已然乏力。
宁阙一招漫天花雨将攻势猛增至极端,宁颖扶着角落桌案,再接下坠的力道,飞膝撞过去。
本该沉着应敌的,可宁阙招式过快,宁颖已经捉襟见肘,再比过就彻底输了,拼着自损八百,企图阻遏宁阙。
宁阙两掌接下宁颖,奋力一扔,宁颖顾不得风度就地狼狈一滚,发髻开落,一头青丝飞花般披开。
“再来!”
宁阙一掌推过去,宁颖披头散发的羞红了脸,贝齿紧要,握拳迎过。
奈何力道薄弱,给宁阙一掌打出两步,刚爬起身,宁阙又鬼魅似的贴过来了。
宁颖就像看到了师父掩饰花幽舞典的境况,对方一朝落败,朝朝落败,花舞幽典的快被宁阙深刻的挖掘,一旦你自乱阵脚就彻底完了,这还是宁阙手里没有他最拿手的剑的时候。
宁颖乱糟糟的,下意识缩身,宁阙一脚踢过来还得收腿,差点就踢中宁颖。
“师姐,比武哎,哪有这么躲的?”宁阙蹲在宁颖面前,拨开她蒙着脸的发丝,问道。
宁颖捡回簪子,将头发重新盘起来,道:“失误,真是失误……你有用全力吗?”
宁阙摊手道:“没有,要是手里有剑的话你早输了,要不再来比过?”
宁颖道:“一定是我想法不对,和你比斗时光顾着惦记招式走步,师父说过,修习花舞幽典内心要有对意境的幻想,思维有多开阔,你的可能就有多大,容我酝酿酝酿……”
花舞幽典的招式都暗藏大方世界,花海连天,碧空如洗,蒋华雪小时常教他们冥想,宁颖觉得她不足处就在于最近给荆州的事扰乱了。
一些东西欲要想,就愈不得要领,时候未到就是没法,宁颖不禁忧郁,有如乌云遮月。
宁阙不屑于把宁颖搅扰的任何人或事,荆州有大师姐生身父母在期盼,宁阙相信师姐宁颖不会因为那些个烂俗的人苦恼一点,一定是荆州的事让她觉得心里不畅快。
宁阙拉起宁颖的小手,走到院里,摇摇她肩膀道:“师姐,你看这颗樱花树,随风舞,随风动,应变有序,可它要盛开就不会适合天冷的日子,梅花呢?梅花傲骨寒,它就合适寒霜天,试想你就是这颗樱花树,风吹日晒,雨落霜露,有银雀,有花坛的小花,还有野草,那些就是师父,是我,是二师姐……”
心有一叶舟,碧波漂然游。
宁颖闭着眼,紧握着宁阙的手,幻想着有天光日月,风雨霜白,花草莺雀。
佛门那一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宁阙、宁颖可能不知佛门佛理,直面的,片面的,也就了然心扉,仙境有时就在人心里,那一片净壤,不留污流秽物的极乐仙境。
“活着即是乐呵,虽然会有外人叨搅我们,把仙境留在心里,时时刻刻的踏足去流连,两袖清风,也能自在肆意,现实呢,有心心念念想着我们的人,仙境就不是孤独只一人的。”
宁阙无有杂念的,挨着宁颖,给一人世界,就需一颗热心,一颗含热血而炽烈的心。
亲情还是遣倦悱恻,宁阙亦陷在泥沼,可人儿是活生生在的,无需其他,就鲜活的在你身边,还需要身外物点缀的让她更美吗?
宁颖倩笑着搂着宁阙,道:“嗯,我懂了,小阙,师姐永远都要和你、洛儿、师父在一块儿。”
宁阙犹豫一下也拥着宁颖,默默地,天光云影,交汇成云团绕蔼,照应着地下的人。
厨房里,炸鱼烧菜做完一切的宁洛收拾起碗筷要往过走,转过房檐一角。
“小……”宁洛端着盘子,泫然欲泣,泪汪汪的噘着嘴,看见宁阙,身边还有大师姐,心里就像被重锤了一下。
宁颖恰好看到宁洛,放开宁阙,缓步走来,认真道:“洛儿……我们说过的公平公正,自由竞争,怎么哭鼻子了?”
宁洛了一下擤鼻子,道:“师姐,我争不过你的。”
“谁说的?”宁颖转身看着宁阙,指指饭堂,将宁洛手里的盘子递给他由他端过去。
宁洛泪盈满眼眶,还是没落下,师姐一来说她就释然了,血非同脉,可照样是“血亲”,宁洛自信她们师姐妹一辈子都不会因为任何事有争执。
“洛儿,没关系的……”
宁颖拉着宁洛说了好多体己话,听的宁洛成了熟透的桃子,醋坛子都一脚给踢飞了,而非打翻。
心酸有时很痛,可酸着酸着要是忽然不酸了,顺畅感也很自然。
宁洛拉着宁颖,道:“师姐,我信会有那天,我服输,可除过你我不会在输给别人的,比如说那个小狐狸精……”
……
“前辈,我在雀神阁时,听阁主李幽夜说过话,他那时候自贬,说天下之大,在某人面前他就算个提鞋的,您都在武道一途走到今天,还有更强的人吗?”
白子叡一口一个前辈,蒋华雪重新燃起了久违的心思,当年江湖乱不是她主动退出而是被逼无奈,暗中搅动风云高人邪派,真是让人觉得后脊凉。
蒋华雪吃着一只小鱼儿,道:“一句话‘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天上那个太狠了,我不能和你们说,等小阙再大些就会知道江湖顶端站着些什么人,李幽夜那不是自贬,是谦虚。”
雀神阁阁主给人提鞋都成谦虚了吗?白子叡才在蒋华雪嘴里见识了瑰丽的江湖,那些绝世天才上边还有隐士,连蒋华雪都被打压,说出去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
李幽夜曾当着雀神阁诸人面提起他的败仗,他说“那一场输的心服口服,用剑通神,司空明慧的本事远要胜过我”。
天下江湖,被李幽夜盛赞的人就那么寥寥几个,大宗师开宗立派的不在少数,像司空明慧也就是眼前的蒋华雪,那是真的被广为颂扬。
关键蒋华雪没有广收门徒发扬剑术,不然以她在天下的地位欣荣,开办个宗派还不是手到擒来?
白子叡向往着:“我长这么大,就没在江湖上真正的走过一遭,暖春阁六年,全都给人干活了……要是我也能有那么一天,做梦都会笑醒呢。”
宁阙道:“可别,做高手是用以保护身边人的,子叡,做我徒弟,稳稳的。”
蒋华雪对白子叡道:“白姑娘别想多,小阙从小就没遇着过练武上的难处,我年少时也有过止步不前,他一路走来都习惯顺畅了,等他再靠后些,就该学会体谅难处。”
“师父,其实我想的挺开的,就算卡着突破不了,到外边逛逛就成了,根本不会停太长时间的。”
宁阙的思路是真的附和一个武人,伊然自在,顺心所欲,加着天赋出众,修炼没遇着过扰人的难处自有它的原因。
19章路遇暗探针刺穴
蒋华雪笑着道:“要不说你的天赋是我见过顶尖的?”
“哈哈,师父过奖了,还是您教导有方!”
宁阙一张脸妖魅的奇异,支着下巴,以别扭的角度扭头问白子叡道:“子叡,天赋异禀就是强,我觉得你练武还是不错的……就是折磨自己太过于重了。”
天赋,天赋就是习武之人可遇不可求的东西,缺着努力还能弥补,可天赋先天不足,斋供一生,求香拜佛也没人赐你。
白子叡天赋平实无华,否则也不会被雀神阁派出来做些事积功晋升,天资惊艳的,早就给当做下一代核心培养起来了。
宁阙说的自我苛刻白子叡真想喊冤,学武者本就如此,处处起步慢,后天追赶厥死也追不上策马奔腾的。
“白姑娘,说到心境,你还真得跟小阙学着……”蒋华雪收徒三人,对武学一道的期待都摆在了宁阙一个人身上,因为宁阙实在太合适修炼邪冥功、花舞幽典了。
白子叡娇声道:“一定,前辈指教的,子叡奉行不误。”
蒋华雪道:“每一门功法最要紧的都是修炼者的心态,一般的,男主阳刚,女主阴柔,内功心法的区分我就不多说了,你去刻意逢迎功法那种感觉也可以……”
白子叡将蒋华雪的每一句箴言归在心里,那也算她打酱油长大养成的一种习惯,不是遇着疑难就要前辈给指点迷津,因此在前辈言语时就要把他说的都听到脑子里。
蒋华雪没答应白子叡收徒授艺,就说她可以随宁阙学些花舞幽典武功,可白子叡问的概念问题蒋华雪都能解答透彻,大宗师的风范听得白子叡一脑袋都装着崇拜。
“噔噔噔――”
宁洛端着木托盘进来,笑着道:“师父钓鱼,我炸鱼,一个天下第一美,一个天下第三美,大家都要视为珍馐脍炙慢慢的吃哦!”
一碟裹面糊油炸小鱼儿,一盘清甜甘香脆笋尖,一海碗炖煨的稀烂的软濡红烧肉,其余还又补了两道色味具美的菜。
宁阙随口说道:“天下第二美,那就是大师姐了吧?我总觉着二师姐,你爽朗活泼起来还是有姿色的。”
宁洛捡起筷子敲了宁阙手一下,嗔带悦:“嘴上功夫,不惜理你。”
宁颖后边目光如炬,简单的稍时考虑过白子叡,小阙对她还真像一个密友护着呢……
白子叡初见宁颖,宁阙口中风华无双的大师姐,实则宁颖给她的印象还要好过起初白子叡预估。
“师姐,坐这里吧。”
宁洛刻意的将白子叡和宁阙隔开坐,宁洛的小九九没给宁阙发现,宁颖心宽,对事也没有宁洛的得失计较。
“我大师姐宁颖,素华温柔,贤惠漂亮……师姐,这是我朋友白子叡。”宁阙将宁颖介绍给白子叡道。
白子叡在于宁阙的些许接触往事,不止一次听到过师姐宁颖,那种心怡念想,在宁阙眼里将宁颖视作亲人以及寤寐求之的仙女姐姐。
宁颖一言未发,那种睿智端庄从骨子里流露且一看便知,白子叡也许猜到了为什么宁阙铁了心看中大师姐宁颖。
师姐妹间奇怪的一点,柔顺温和的宁颖风轻云淡,豁达英武的宁洛柔肠百转,两者的性格就跟反转了一般。
“白姑娘,你可是小阙带回来的第一个朋友,万事随缘,倘若有难处只管说,我们别的没有,惭愧的说,武艺还是不错的。”宁颖嫣然道。
白子叡受宠若惊道:“谢谢,如有需要,一定劳烦。”
……
“张泷,我说你磨磨蹭蹭的,快点把控心蛊虫拿出来?”
州治府,一处客栈,沐息川黑着脸看着张泷摆弄桌子上三两个瓷瓶,说是来带她见识控心蛊虫的,结果都等了半个时辰还是在适配一枚降头蛊。
巫谷巫术蛊术宗流错落,里边典籍就不下十部,想把巫蛊术一一专研就算巫王也做不到,张泷会的巫蛊术沐息川不一定会,反之,沐息川掌握着一定数量张泷不会的巫蛊术。
张泷小心翼翼的将斗败的黑蝎子添给骨蚕,忙活一通,额头热汗如蒸。
“马上,明日就行动,我这不得给控心蛊虫喂食吗……”张泷无辜道。
沐息川恨其不争的摇摇头:“有这功夫,练功学蛊有多好?控心蛊虫培养难,喂食更烦,恐怕就你这样式的会有心趣养着。”
张泷也不跟沐息川争辩,兄弟们暗地里都管沐息川叫做“毒舌妇”,女子小人,难养难养啊……
骨蚕是巫谷培植的一种蛊虫,能吞噬六成常见毒物,算是巫谷里制蛊的常用媒介,一些稀罕蛊虫,则是需要以骨蚕喂食。
披着一层剧毒硬壳的骨蚕伏在黑蝎子上蚕食着其躯体,触碰广口瓷瓶还会有细小的“叮咚”声,骨蚕的甲壳硬度可见一斑。
沐息川耐着性子苦等些时候,张泷终于掏出一个茶盅,黑纹白底,药草图纹的茶盅,是巫谷用以存放贵重蛊虫的容器。
娇弱的蛊虫一言不合就死掉,培育辛苦,可平白无故的死掉更是让人想骂娘。
“瞧好了,花一年功夫都不见得能制成的蛊虫。”张泷将烛台移到桌案中央,以便能看清茶盅内的情形。
昏黄的烛光飘悠悠的,沐息川剪去一截灯芯,火光一时怒燃,亮堂不少。
茶盅里静静的躺着一只环节胖虫,圆鼓鼓的,内里充斥着肥油般,仿佛取针一扎就会“滋”的冒出来浓油。
控心蛊虫又称控心巫蛊,兼有蛊术巫术两种南疆异术,掌控敌人效用喜人,缺点就是费时费力难养活。
控心蛊虫寄宿心脉,借着一些心头血存活着,一旦寄住成功,存活率就有九成九,简单来说控心蛊虫解决两点就够你随性使用,制蛊、养活。
张泷捻着骨蚕丢进茶盅中,刺破手指,滴入一滴血,落在控心蛊虫头上。
常年练毒功或是巫术蛊术,练习者体内会淤积毒素,血液对蛊虫来说是一种绝妙的刺激,张泷一滴血激活蛊虫的手段也是一般练巫蛊术必要的。
死尸般的控心蛊虫一下子活跃起来,扭动着爬向骨蚕,张泷屏息凝神,沐息川亦是如此。
巫谷人练习巫术必要一点就是闭气,否则一些毒气粉末吸进去就麻烦了,微弱的吐息身甚至会打搅到巫蛊术的进程。
控心蛊虫肥嘟嘟的躯体靠近骨蚕时,骨蚕立刻逃跑,然而茶盅就那么方寸大小,一时退避无路,骨蚕许是求生欲迫使它去攻击控心蛊虫。
刚碰着控心蛊虫,骨蚕嘴端口器消融了。
控心蛊虫体表有一层腐蚀性黏液,骨蚕这等凭着硬壳过活的货色,遭遇控心蛊虫只有赴死,控心蛊虫的腐蚀黏液在下蛊时也会灼伤宿主的嗓子眼,这亦是一点要注意的。
“你这只,半身不遂的,能靠谱吗?”沐息川深感怀疑,毕竟蛊虫瞧起来有些不精神。
张泷将茶盅盖子扣起来,肯定道:“一般货色讲究凶性,可控心蛊虫能用三年五载就够了,半道死了也算它尽力了,那时候我们的肃清任务都已经处理过了,还要它作甚?”
沐息川懒得跟张泷这等“倔驴”说话,摆摆手离开,盘算了一下,不太放心李宅那边的情形,取了斗笠兵刃,走陋巷小街往李宅那边去。
李公诚心机太重,下手酷吏似的不留余地,在李家如若没有李公升里应外合,肃清任务还不知道要拖延不断多久,期间变数无可预测。
文若龙诚心为益州百姓图谋生计,削觚为圆,换了个角度把名利双收,眼下益州除过文若龙就再没有本事的人能掺和,巫王那边与文若龙合作不晓得具体是否够格。
沐息川纵横江湖多年,对武力的认知已然全无遗漏,强一时不算强,背阴里逞强一世的人那才是真的够狠。
州治府一派盛荣,叫卖物件的百姓挨着街边摆成一排,人头攒动,沐息川正自注目卖糖葫芦的小贩逗小娃,巷子转角,不远的位置有两人鬼鬼祟祟的。
刚踏出一步,沐息川又连忙撤回来,靠着墙静心去听,凭着一身功力听到那边说话声还不成问题。
“首领,我们的线人得到消息,雀神阁那边的主事人郑泊给神秘人重伤,暂时无力注意着李宅。”
“消息可靠么?”一个沧桑干哑,就跟吃过土似的声音问。
“可靠,线人还说是雀神阁一个高手叛反,连同那神秘人将郑泊重伤……雀神阁还在双城附近缉捕可疑人呢。”
首领轻笑道:“有意思,巫谷的人在益州州治府衙门的靠山更大,雀神阁没工夫腾开手,莫非真给老大说中了?”
报信的探子道:“首领,咱们没行动吗?大好机会,错过了,要麻烦的。”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首领收起笑意,道:“小心行事,行动那边会有老大亲自制定,我哪儿插得上手?”
“是。”探子道。
沐息川挨着墙边瞄了眼,那首领模样的人接了一只信鸽,将一卷纸绑在信鸽腿上,放飞了。
探子没废话快步离开了,沐息川果断选择去追那探子,转头运起轻功,快步越过一条街,在一家酒馆门前瞅见了探子。
沐息川确定探子没跟人接头只是吃饭,便也跟着进酒馆,瞥见探子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沿街的窗户位置。
独行时江湖人共有的习惯,坐在酒楼底层沿街的位置能瞧见外边情形,出事就会翻窗逃,坐里边目不见物,给人合围了都不知道。
“女侠,您要点什么?”店小二刚问了一句,沐息川丢给他一块银子。
“一盘酱牛肉,一坛店里的陈酿,一碟素菜,五根针,别忘了,一刻钟后我就要看到东西都摆在桌面上。”
吩咐过店小二,沐息川拎着剑径自走向探子,欠身坐到探子对面。
探子眉头一皱,打量着四下空座椅,巧得很,空位置就在跟前。
“姑娘,为何跟我凑一块儿?”探子不动声色的握着袖口匕首,笑问。
沐息川将剑柄朝向探子放在桌边,淡淡道:“这里位置好,能看见外边,酒馆的位置,有空的就能随便坐,不是吗?”
探子思索一下,笑道:“确实。”
话说的一样,心里的想的又是一样,沐息川有空座非要瞅他的位置,他选的位置确实不错,可江湖人行走江湖谁会往陌生人跟前坐?
探子手不离匕首,喝着清茶,坐等上菜,瞧着沐息川的剑鞘不错,镶着珠玉,尤其沐息川看似无意的把剑柄朝着他,是真的没在意还是心里底气足呢?
店小二拿了银子上菜自然迅速,何况沐息川多给了银子,要的都是方便随时上桌的菜,就是那五根针用剔牙用么?店小二也不敢问。
“您慢用,要的东西我都给您备好了,五根针!”
店小二拿一小块粗布包着五根绣花针给沐息川放在桌上,笑着去了。
沐息川拿起筷子夹了口菜,缓缓送入口中,有着黑纱斗笠罩着她头部,探子自是瞧不见沐息川那副巫谷人特有的容貌。
一根针在百姓手里是绣花的,可在江湖高手手里拿就是杀人的!
沐息川捻起一根针弹出去,行云流水,探子猛地怒睁双眼,诧异的看着沐息川,他膻中穴中针了。
“说说,你是哪方势力,我有五根针,你大可不说,我不急。”
沐息川幽灵似的话语就像贴着探子耳边说的,探子清楚这种不对劲的缘由,那根本就是沐息川用高深武功将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如果没猜错,周围人根本就听不到沐息川在说什么。
一想到下一刻可能一根绣花针就会要了他的命,周身三十六要害穴位,每一处都能致他使命,探子就忍不住想把实情告知沐息川换一条小命回来。
探子咽了口唾沫,道:“大侠,小的是哪方势力,自个也不清楚啊,我只知道递送消息,接头人还是固定的。”
沐息川随手又弹了一根针,刺在心口,探子气息骤然急促,双眼血丝爆出,血红的眼珠子骇人无比。
“说真话,你就能活,曾有些人落到我手里还试图说假话,无一例外,他们都死了。”沐息川喝酒吃菜,不时地看眼街边百姓来往。
20章血浴息川桀魔咒
沐息川跌身巫谷六邪,自有她的狠辣,人一身穴道百处,每一处都主着不同的效用,叠加分错,又别有奇效。
对待敌人就要让其求死不能,在生死重压的边缘苦苦徘徊,感受着神经紧绷,剧痛袭心的苦。
沐息川旁人无人的饮酒吃菜,酒水下肚顺咽喉挤成一线,腹中混烫,压在心里的魔王亦悄然苏醒。
探子撑了些时候,赤目哀求道:“我真不知道,只知道我们主子姓李,真的,我只知道主子姓李……”
心脉要穴处处能要人命,血气溃散,在脑仁、五脏、四肢,就算沐息川倾尽一身本事也只能让他走的舒服点,回天乏术说的就是这个。
“快点,三个问题,你们来益州的目的,我想要再找着你们的人得去哪里,你们主子出现的位置?”
沐息川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探子眼看着快阳寿到头了。
“我们来益州为……为图谋益州的大权,寿阳客栈有我们的人,主子……会……求你,救救我……”
探子只觉着皮肤底下血渗出来,四肢心腹头颅无一处不痛,刺在心口的那根针毁掉了他周身筋脉,沐息川根本就没准备留他一命,一开始就杀心四起,可他再也没机会讨教个原委了。
酒馆里常有客人喝的醉酒撒泼耍疯,红着眼宣泄不满牢骚,探子一口气咽下去就凉透了,无人察觉。
沐息川啐道:“废物,还以为能说完这句呢,早知道留你多活一会儿。”
说罢,沐息川拎着酒坛子,装起那三根针,头也不回的离开酒馆,身后有客人发觉探子双目流着血泪,已然人鬼殊途。
李姓是当今国姓,沐息川自然的想到了一些皇族异类,如今图谋九鼎的人不止有手握大权的人,还有天生天命所归的李姓皇族。
喝了几口酒,沐息川拉着个路人问过寿阳客栈,得知寿阳客栈就在州治府衙门后边一条街的铁帽子胡同,因此扔了酒坛子往那边赶去。
……
益州州治府城外某处,一块风雨侵蚀显得皱巴巴的大石头上,一人身量欣长,斜倚着,手里拎着酒葫芦,酒水洒在石头,浸润了石块,瑟索孤独。
脸上一只黑色的面具勾画着图案,短横断横,是八卦仪像。
“顽石啊顽石,你有天命吗?”白衣酒鬼喝的一副洋相,烂醉如泥。
酒鬼拍打着石头,那石头耐不住重击,竟应声裂开了,险些给白衣酒鬼摔下去。
白衣酒鬼骂骂咧咧的坐起来,一脚将半块巨石踢飞,千斤的巨石,就那么章法全无的一脚被踢飞,在地上滚了几滚,又裂了。
“庸才,本座要天命君子,武痴一个也该称天才?”白衣酒鬼掐指算了算,迷糊的眼神清明如一泓潭水。
“坏了,小娃娃不知好歹,杀了本座的人,还准备再追过来……”
白衣酒鬼将酒葫芦别在裤腰带上,自打怀里摸出来一支爆竹,指天一拉底座,“嗖”的一声响爆竹飞起,在空中转了两转炸了。
一张黑面具罩着面孔,白衣人无奈的摇摇头往双城方向走去,每一步缩地成尺,决然不回,轻功卓绝,亦有当世超一流的感觉。
李唐落幕,盛世衰颓,朽木一块还要支起大梁,难为啊难为……
一块被蛮力打碎的巨石孤鹜般立着,平野矮树,昏鸦哇哇,空中还有些酒气不散,一个装醉求醉不得醉的酒鬼来过。
……
州治府衙门后街,沐息川严阵以待的打量着将她围起来的四人。
方才沐息川在寿阳客栈瞅着人,还当是对方出来公干办事的,殊不知接连走出来数人绕后将她围了起来,就跟事先得知她要来客栈的消息似的。
没猜错的话之前听到城外的那一声爆竹就是在给这帮人发信号,沐息川在酒馆杀死那个探子时没发觉周围还有人盯着啊?
四人里三男一女,面孔生,沐息川江湖混迹二十年还没见过这帮人。
为首一汉子,刀疤脸,筋骨壮实,闷声道:“缴械投降饶你不死,我等兄弟不愿跟你废话。”
“哼,四个无名小辈,有没有本事,打过再说!”
沐息川长剑“锵”然出鞘,指着刀疤脸。
刀疤脸亦拔剑,其余三人分三处想要将沐息川围起来,沐息川熟络各种战前起手式,哪会给他们机会成合围之势开打?
出手第一剑就不遗余力,选了四人里边看起来最弱的一个姑娘,一瞬间,沐息川的瞳术作用,那姑娘发愣,被一剑捅了透心凉,穿过肩胛骨。
沐息川一掌推出去,血花飞溅,那姑娘捂着肩头,奋力回了一剑。
沐息川的第一剑力道大,穿透肩胛,一掌将那姑娘推开,照着一般的人会痛的直不起腰来,可忍痛回剑那一下根本让沐息川奇怪。
重伤一臂,哪怕再打也要换手,江湖人有时在意的不是战中得失,而是事后还能否尽快伤愈。
雪上加霜会把伤口撕裂,落的残废那一辈子习武就算毁了,江湖人就凭着一身功夫走天涯,没了武艺傍身那根死不如生没两样。
交手过沐息川就估摸出四人的武功,刀疤脸三人东、西、北三面招架过来,沐息川只得一把将那姑娘扯过来挡上,却不料,刀疤脸三人根本就不顾着那姑娘的死活,一剑没受住,受伤的姑娘一只左臂生生被切断。
“啊!”
断臂的剧痛打碎了那个姑娘心里的囚牢,冷厉的面孔一下变得杂陈百味起来,痛、泪、苦、茫然一股脑的窜上心头。
沐息川看在眼里不由得怪异,天下能人异士不胜枚举,给这四人下术法的人还真是惊艳之辈。
沐息川丢出一把细碎的毒粉,刀疤脸三人仓皇躲避,断臂的姑娘血流不止,吸进沐息川的毒药,下一刻脸色就变了。
一张白净的脸成干紫色,顾不得断臂处的剧痛,掐着喉咙,仿佛喉咙里有刀子咽下去,那种烈火尖刀刺激着嗓子眼,溃烂脓化。
“纳命来,我江湖行走二十年,还没见过你们这帮怪人,巫术蛊术卦术,真是奇妙。”
那断臂的姑娘的奇怪感觉说明一点,看似冷酷的四人像心里有这一种封禁,重伤下破封,那姑娘才有了情感于心。
沐息川识得巫术,这四人的禁制不止是巫术在捣鬼,而是还有南苗的蛊术和中州道家的卦术在起作用,下手的人要么学究天人,要么就是一帮人凑在一块混搭着给这四个下了巫蛊术。
巫蛊术能掌握人心的同时有显著缺点,被下蛊者变得冷漠僵硬,原有武艺能留下七成已经算是手法高超。
沐息川杀心一起,根本不想人多人少,提剑冲过去,劈头斩落。
身侧刀疤脸的剑扭着旋儿挑来,说实话这一剑巧妙就巧妙在剑刃有怪,沐息川挡下来,他还另有同伴,不挡就肉绽皮开,他算定沐息川不敢重伤换人命。
沐息川刀尖舔血的营生没千人也有九百,掐算的恰到好处的一剑被沐息川足尖挑起墙角砖瓦打歪,一剑砍在了墙上。
就避过一剑沐息川已经抽空,回身应对另一人,刀疤脸亦有动作,沐息川攻守得当。
先前一剑挑空的那位,参与到战团中,沐息川剑舞如飞,一手“剑花”甩的三人无暇抽身进攻。
秉着杀意,沐息川一剑刺中刀疤脸眼眸,剑柄一转,剑尖旋入搅碎了刀疤脸一只眼。
就腾空灭了一人,沐息川后背挨了一掌,拔剑迎过去,两把剑相撞爆出火星,对方的一把精铁锻造的竟不堪,被沐息川斩断了。
持一把断剑,可想出招伤人的情形,沐息川后仰身子,逃开一掌,阳刚的掌力冲击着她内劲,方才差些乱成一锅粥。
又你来我往打过十几招,沐息川平息了内劲,瞅着空子,一剑上撩,划破一人的大腿,伤口由膝盖往上足有一掌长,白森森的,红滢滢的渲染一片。
仍握着短剑的,见同伴伤着腿,眼看行动不便,可他不改死志,仗剑连击。
沐息川怪笑着猛的将长剑甩出去,重伤在腿的一人,格挡不及,被袭来的长剑刺中脖颈。
剑脱手去,沐息川运足了力将三根针抛出去,“叮叮”的两声是短剑打开飞针,仅又一针刺中了。
那一针奔着灵台,夺命的一针,剑断了就不及原先顺手,灵台一破,颅内中伤,血溢人死。
四人没了气息,沐息川拔回剑检查了一遍,习惯的给每一句尸体补刀,确认四人尽皆身死,就抗起了那姑娘准备带回去研究研究。
“呦,膈人的慌,什么鬼?”
沐息川肩头给一个硬物硌的痛,将尸体丢下,摸索着在其怀里找着一块木章,阴刻着“吾皇永昌”四字。
木刻的皇印?
沐息川调头回去将其余人都搜罗一遍再没有发现什么,检查那姑娘时,怪异的发现那姑娘脖颈淤青足有十几处,看色泽不像是方才打斗留下的。
21章老叟怀国犹横纵
李唐皇族没有“吾皇永昌”的印玺,何遑论还是木刻?
皇印一概阳刻,真龙天子属至阳命数,阴刻的木质印玺刻着“吾皇永昌”,对此沐息川百思不得其解,怀疑这一方印玺就只是这姑娘随身携带的无用物。
留下一地血腥,沐息川扛着人往回返,客栈那边收到消息早做准备,这四个人还又跟她耗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就算还有人也该跑掉了。
返回客栈,沐息川将尸体搬到一件空房,并起两张桌案放置尸体,喊来张泷,准备让张泷解刨了瞧瞧有没有巫蛊在体内。
张泷一脸懵的走进来,见桌上摆着个断臂女尸,又将沐息川衣裳上有血滴凝结。
“你跟谁打架了?”
沐息川呵呵笑道:“不是打架,我起先不放心李宅的事,就去察看,没想到在那附近撞见俩人,对方的话中提起了咱们巫蛊和雀神阁,还说雀神阁双城那边出了事……我得知消息,就赶去客栈,不料那边的人提前收着消息,将我围住……打过一场,这不带回来一个死尸看看?”
张泷简单看过女尸的一些特征,分别翻起眼珠、切开牙龈、取掌中血,按照沐息川的说法就是这女尸中了类似巫蛊术的东西,可张泷没在其体内发觉任何蛊虫的存在。
沐息川在巫谷亦是路子精妙的巫师,她觉得奇怪的东西须得费些心思,州治府如今一帮人虎视眈眈,巫谷有天时地利人和,排除万难成事才是正道。
“可也没道理啊,纯巫术密不外传,巫谷在州治府就咱们俩能施用这种程度的巫术,其他人还都有事分散在别处,你还有别的发现吗?”张泷看这女尸脖颈淤青,发愣,黑线一脸,狰狞的面貌悄然浮起云霞红。
沐息川扒拉开脖领衣裳,指着那些淤青问:“你有发现?”
张泷耸耸肩,道:“有是有,可这跟事情没一毛钱关系,你姑娘家家的,没必要知道那么多,我是为你好。”
沐息川眯着眼打量着张泷,说道:“你有些不对劲啊,你这种人木讷,脸红干嘛?脖颈淤青,或许就跟对方中招的奇术有关系……”
“咳咳,没关系的,真没关系。”张泷摸出来一把飞刀,在烛火前烧燎过,闷声解刨。
不说就不说吧,沐息川和张泷在巫谷六邪里头算是关系铁的兄弟,因而真有事不会隐瞒不言。
沐息川喊他过来就是要他做这累活,独自个回屋喊店小二搬浴桶沐浴,一身血,光闻着就够恶心,来日再跟人动手就得想办法不把血溅在身上。
雀神阁那帮人没动静就不需太过担心,这一遭算是小有收获,烛光下,沐息川端着那一方木印思索着。
木印的雕纂手法很细腻,镂空的位置连毛茬都削去了,边角有红泥的痕迹表明木印有使用过,看磨损度还是枚出货不久的新印。
一个皇家并不用的违皇印,可想而知,皇家不用就代表任何官员势力都不会信这东西,它被做出来是凭据还是私有势力的印信呢?
“吾皇永昌,李唐都要亡国了,谁会闲的无聊雕这么个木印呢?”
雀神阁是第一个将手伸到南疆的中州势力,可能雀神阁总舵那边对南疆有些了解,眼下巫谷拦不住雀神阁大肆拓展,只能抓紧掌握益州力求关门打狗将外人一一消除。
就近来李家风生水起被各方势力盯上,除却雀神阁是里边最大的一家都不知道还有多少势力在期候,出门就撞着一帮,狼多了抢虎口抢食他们自是拦不住。
水汽瑶袅,沐息川沐浴更衣后到隔壁屋瞄了眼张泷解刨,血淋淋的,真是恐怖……
……
双城街道,白衣酒鬼悠悠的走着,一帮便衣人角落小巷口瞅见,蒙面瘦高,可不就是那天重伤掌柜的被追凶的那个吗?
白衣酒鬼刚在酒馆打了一葫芦酒,走过街角就给俩人架起胳膊往僻静处走,白衣酒鬼叫嚷的喝了口酒水,任由他们架着自个儿。
“行了,你们是何人,为何找我?”落地了,酒鬼指着一人的鼻子问。
白衣酒鬼张嘴就一股酒气扑面,倒也不是说他闻不得酒气,连着是嫌弃白衣酒鬼这邋遢样。
汉子厌恶的摆手,道:“明知故问,小子,这四处已有我们近二十名高手,你小心顷刻间被砍成肉泥的!”
话音刚落,墙头、巷尾奔来一群人,穿着平平,就如一般百姓似的,可都带着刀剑兵刃。
一伙人围定白衣酒鬼,自以为天罗地网容不得他再跑,掌柜的给重伤,他们一干人脸面丢尽,不立功找回脸面还怎么在雀神阁混?
白衣酒鬼不慌不忙的喝了口酒,“嗝”的吐出一口酒气,无奈又好笑的看着他们。
“雀神阁的娃娃们,没事就散了吧,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不想跟你们一帮小崽子动手。”
酒鬼老气横秋的挥手,摸下巴,下巴却光秃秃,颇有造作的意思。
听声音这人也就是二十来岁,可雀神阁一帮人四十岁的也有,哪儿容他做爷爷?
“唰”的抽剑,一人面沉如水,看这副醉样就知道白衣酒鬼反应够慢,这一剑不教你命丧黄泉也废你一条手臂。
可酒鬼伸出一根手指,在剑尖一弹,一把看着就材料不差的剑就这么给弹飞,“嗡”的插入墙内。
“这?”出剑的人手臂犹自在抖,一丝血顺着指尖滑落,那反震力连他臂骨都铮断了。
酒鬼恨不成才的抽了出剑人一耳光,骂道:“李幽夜脸都给你丢光了,快让开,爷爷我走了,谁要是再动手,今儿个都得死。”
二十几号人呼啦一声让开道,见鬼似的看着白衣酒鬼,出剑的王贤是他们中拔尖的,可就一指头,未免太过强悍了吧?
“给姓李的带个话,爷爷我改日去雀神阁看他,二十年期的老酒,给爷爷我备好了,懂了吗都?”
白衣酒鬼走了几步,扭头问。
“懂……懂,您老走好,话一定带到。”王贤苦笑着道。
白衣酒鬼走后,王贤如释重负的坐在地上,虚弱道:“去找两块夹板,我胳膊断了。”
同伴愣神,问:“胳膊断了,怎么断的?”刚才他就瞅见王贤的剑给酒鬼一指头弹飞。
“那个高人,弹飞我剑的时候,顺带着把我胳膊铮断了,那人不是我们要找的,功力深厚的没法比较。”
王贤想起那天在白子叡屋里出现的戴面具的年轻人,亦是深不可测,可也没白衣酒鬼的武艺通神啊?
照着白衣酒鬼的语气似乎还认识阁主李幽夜,那话说的就像阁主是他孙子一样,武功到阁主他们那一层面就好解释一切了,王贤这条胳膊断的不亏,留着小命亦已经够幸运了。
酒鬼传了话,一路直向双城平民居处,踏足一条小巷,赫然就是宁阙师徒的住处。
“嘿嘿,蒋小娃,不晓得武功练得如何了!”
白衣酒鬼身影一闪,翻过院墙,沿着房檐悄咪咪的靠近着宁阙师徒的院子。
卧房瞑目练功的蒋华雪幡然起身,摘下了锦盒里的诸钧剑——她随身半辈子的佩剑。
白衣酒鬼一脚踩在小院的院墙上,同样在卧房练功的宁阙如临大敌,脸色白了起来,抓起剑就往外走。
宁阙闯入宁颖屋里,宁洛、白子叡都在,宁阙叮嘱道:“你们就待在屋里,别出去,院里来了个高手,不像是师父的朋友,倒像是挑事的……”
说罢宁阙合上门离开,宁颖仔细的辨识过,问宁洛:“你感觉到了吗?”
宁洛摇头,道:“没有,小阙功力深,师父肯定早知觉了,我们怎么办?”
宁颖起身捅破窗户纸,果真瞧见一个白衣人站在墙头,师父蒋华雪带着剑,面色不大好,至于宁阙,邪冥功的心魔已经开始有出现的征兆了。
师父都要严阵以待的敌人,宁颖知道她出去根本就没本事帮忙,添乱是肯定的,只要宁阙心魔侵体还能帮师父忙。
宁洛功力比自身还差一截,白子叡那更不用说,待在屋里不出去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帮助。
“师姐,那人好怪。”宁洛依样画葫芦,沾着唾沫点破窗户纸往外看,她还是觉着师父功力天下无敌不会落败,不还有师弟宁阙帮衬着师父吗?
白子叡起了一身冷汗,那一级别的武者对阵在她看来已经是神仙打架,尤其宁阙脸上一些黑纹盘绕上,据说宁阙情绪失控就会被心魔侵体,那时候功力大增,足能和蒋华雪前辈过招不落下风。
屋外,蒋华雪见宁阙黑线绕到眼下,双眼发黑,安慰道:“小阙,忍忍先。”
宁阙在没彻底被心魔控制前还有清晰的思维,逐步的压制着心魔不让它掌控自身,眼前的白衣人给他的感觉就跟师父全力出手时无二,隐约的还要锋芒盛些。
“蒋小娃,有长进么,十年了,徒弟都这么大了……”白衣酒鬼笑声就跟夜里猫头鹰嘶鸣,怪耸。
蒋华雪哼道:“李老爷子,您这么大岁数了,安稳的待着不好吗?”
白衣酒鬼跃下墙头,走到花坛边坐下,道:“心在国,无心顾己,倒是你,教这小娃娃练邪冥功不怕把他弄疯了吗?”
22章心魔狂戾剑斩敌
蒋华雪有些意识到自己自乱阵脚,赶忙调整气息,今非昔比,曾败在他手里不代表苦练十年后仍旧要败,过于拘泥,就等于空手将三分胜算送给了对方。
“邪冥功疯魔有收缓,某些人丧心病狂,连治的机会都没有。”蒋华雪道。
白衣酒鬼手里酒葫芦一停,啼笑皆非,摇头猛喝了两口酒,领口淡色衣角浸了酒,湿湿的黏着肉皮。
樱花树下,蒋华雪安慰着宁阙以免失控,坦然注目着白衣酒鬼,想她谪居十年,功力不止于旧时,总不会再现旧时的场面。
华影交疏,白衣酒鬼偏着脑袋对宁阙道:“小娃娃,练武练邪冥功,小心岁数大了死都不知道怎么的死的。”
宁阙哼道:“要你管,装神弄鬼的,小心你脑袋长不牢。”
宁阙看出来师父跟这白衣酒鬼必有恩怨,在师父口中他还没听过谁能有这种语气,可能十年前师父就真的败在了这人手里,但宁阙八层邪冥功还是能挨着师父那一境界的。
十年来宁阙眼里蒋华雪说的话就是王法,就是他行事为人第一准则,她慈母的身份出现在宁阙生命起初,就绝对当得起她在宁阙心里的重要位置。
“小阙,你记着这人是天下阴谋之首就是了,做好事没他,搅合大事总有这样的神棍。”
蒋华雪则直接飚粗口,宁阙就没听过随和的师父蹦出粗话,如此一来,白衣酒鬼就是砸实的小人了,宁阙往后见在这种人就该想办法羞辱一通。
“哼,迂腐之辈,本座何等英明神武?他日青史留名,哪儿又有你们的份儿?”白衣酒鬼自负道。
蒋华雪不屑道:“害人害己的蠢货,还英明神武,我呸,恶心人……”
宁阙白了眼酒鬼,以极端侮辱性语言骂道:“狗还是滚远点吃屎去吧,看你那副狗样,少装清高,你出完贡擦手了吗你?臭狗屎,岁数一大把不干人事,真不是个东西……我要是你早羞愧的撞豆腐撞到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你……有辱斯文,本座,不与尔等讲过,闭嘴闭嘴!”白衣酒鬼气的嘴歪,原地渡步,想他每每面对天下豪杰,何时有过这样遭泼妇骂街的情形?
本座斯文人,不与恶犬争道,姑且忍它一时,哼……
蒋华雪亦有些觉着宁阙言辞过了,可又觉着字字诛心,戳中要害,也没甚大错,就由他去骂了。
白衣酒鬼甩了甩衣袖,道:“你这徒弟太顽劣了,不堪大用,要能学成,本座宁愿相信豚猪会上树!”
蒋华雪耻笑道:“李老爷子,你连个徒弟都没,福大命大耗死了自个徒弟,你有顽徒吗?你连毛……都没有。”
粗俗就先粗俗吧,骂过心里畅快些也就够了,蒋华雪心想。
白衣酒鬼道:“当年一个练邪冥功的就闹的江湖大乱,你竟还把邪冥功传给徒弟,我看你是疯了,疯的厉害。”
宁阙拔剑执手,挑衅道:“老头,邪冥功不无错,可在我手里那就是至高功法,不妨试试,看我和师父能不能把你头斩下来?”
蒋华雪清楚就算今日不比过一场,来日见了难逃,白衣酒鬼人虽阴损,可也讲道义江湖,败一场退避江湖十年,十年前的那一场比试就是她败了。
宁阙的四阙剑和蒋华雪的诸钧剑同出一个冶铁师之手,剑里属最长最韧的一种,亦是练花舞幽典的适配剑,其余如宁颖就不合适,宁颖的璎珞剑是更轻。
白衣酒鬼将酒葫芦往身边一放,忽悠的扑来,蒋华雪十年不动的长锋再出鞘,仿佛江湖神话蒙尘重现。
快的残影都看不清的五剑,白衣酒鬼肃然应对,江湖中蒋华雪讲真是路子最奇的,十年前功力欠着火候才败,十年来两人武艺均有进展,可当下他没个数百招还真不能斗败蒋华雪。
黑夜笼罩眼眸时,就是心魔苏醒时,宁阙刻意的去激活心魔,他心里把蒋华雪当成至亲,因而就算心魔攻心也不会伤蒋华雪一下。
白衣酒鬼的一套乾源功收放自如,一双肉掌穿梭在剑舞中不落下风,蒋华雪见缝插针,见招拆招,一出手就将气氛引燃到最高点。
一旁的宁阙眼珠由分明的黑白转成墨黑色,邪冥功的心魔来自于修炼邪冥功衍生在丹田内的一种躁动真气,运转那股真气就会陷入其害。
宁阙暴戾一剑勃然袭来,直奔白衣酒鬼后脑,白衣酒鬼一惊,他可没料到蒋华雪教了十年的徒弟会有这本事。
蒋华雪那一手剑术更有仙诀的飘忽,虚的一晃,倾尽生平学艺,一剑刺向酒鬼心窝,又有宁阙的合攻,白衣酒鬼侧首避之不及,挡过蒋华雪那一剑,宁阙的四阙剑顺着面具就将其脸颊切了个口子。
白衣酒鬼不敢犹豫,往宁阙身前一闪,袖口的陨铁袖刺格开宁阙的剑,抬手就是一拳。
比斗中失策,乃是大忌,落人把柄就会道死身消,一掌一剑间就可能有这种差错,就看谁眼快心灵能掌握着。
冥夜将吞噬净清明,宁阙陡然松开手里的剑,往白衣酒鬼怀里撞,双臂合围环着其腰,硬挨了一拳,吐了口血。
蒋华雪顾不得呆滞,贴近了拼命将剑递过去,“嗡”的闷声,白衣酒鬼自背后透入一剑,剑刃吹毛可断,那狭长的剑刃分裂皮肉直穿身前。
“嘶——”
宁阙又挨了一掌,运气护体,因为袖口藏着一把星芒刺,都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摸索着取来,一咬牙捅在白衣酒鬼后腰。
接着蒋华雪收剑再刺,一剑剁入白衣酒鬼肩头,伤可见骨,而宁阙连中白衣酒鬼五掌,摇摇欲坠。
宁阙的血染了一地,那足有十支星芒刺,扎在白衣酒鬼后背,毒素入体,白衣酒鬼大惊失色。
剧毒是在体内流动最快的,性属烈,运功务必及时,不然毒素侵近心脉,即可发作。
推开宁阙后,白衣酒鬼甩脱那十支星芒刺,封住了几处穴道,宁阙犹不畏死,捡起四阙剑再斩落。
“拿命来,我面前,是敌人都要死!”
蒋华雪紧随宁阙,两人灵犀一剑,快无影踪,白衣酒鬼倒不怕星芒刺上的淬毒,生怕就此马失前蹄,甩了颗飞蝗石去击蒋华雪,一掌挡开宁阙的剑,趁机服食了一颗丹药。
挥剑拨开飞蝗石,蒋华雪见宁阙被伤的不轻,怒火中烧,还没等白衣酒鬼咽下丹药,蛟龙腾世般的急攻二十余剑,剑路轻敏,势头就不重,可仍旧削中白衣酒鬼两剑。
白衣酒鬼出招沉稳如常,药效还没化开时他只能腾着手去封闭筋脉,宁阙发狠还真非常人。
宁阙缓了口气,眼眸仍不改黑洞洞的奇异,借了曼花步的一招曼舞天涯,与蒋华雪相配合,只攻心口、首级,把伤重的白衣酒鬼逼入绝境。
白衣酒鬼磕开宁阙的一剑,蒋华雪本该一剑刺向白衣酒鬼眼窝,一时仁慈,改攻脖颈,酒鬼立时挡开,宁阙再一次贴近酒鬼,一剑奔着他右臂,暴戾的把四阙抹下去。
“杀!”
伤及其右臂,宁阙紧着飞膝顶撞,许是白衣酒鬼的丹药生效,他得以回气硬抗宁阙的膝顶。
宁阙接着每一剑都是要白衣酒鬼的命,眼珠、心口、脖颈偏下,漆黑一片的眸子只有着生杀,在重伤白衣酒鬼一剑后,被一掌打飞。
蒋华雪失神时,不敢再仁慈让手,确定宁阙无碍后,一剑戳向酒鬼门面。
也不怪蒋华雪仁慈误事,当年比斗时她就落败在白衣酒鬼手里,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宁阙伤重的事就算另一码了,为此蒋华雪根本就不想顾忌江湖道义,伤着宁阙无论是谁那都不对。
白衣酒鬼服食了丹药增进潜力,奈何伤重,不堪纠缠,他也没想过宁阙狠辣如斯,一命换一命的打法也敢来。
蒋华雪没伤在身,剑来的快,白衣酒鬼硬起头皮一掌挨过去,好在还有药效能撑着他功力不滑落。
蒋华雪的花舞幽典已然十层圆满,剑术唯有快能致人死命,剑本就是短兵,还是不足取刚猛路子的一种兵刃,因而剑快就成了天下剑道一途的正宗。
白衣酒鬼出手的速度在江湖中亦是罕有,可比之漫天落叶还差许多,蒋华雪以落叶为靶,剑为箭,刺叶练剑,为的就是突破极限把出剑的速度提到顶点。
接连接了蒋华雪十几招,白衣酒鬼撤离战阵,道:“算你赢了,不打了。”
白衣酒鬼后肩给捅穿、脸颊中伤、腰部淤毒仍在、肩头伤深见骨、右臂亦是如此,其余小伤不计,再打下去就算大罗神仙也就不活他了。
与蒋华雪过招不动用九成内力是不足以支撑的,可宁阙星芒刺的毒迫在眉睫,他要再运内力就抽不出手压制毒素,老命搭在这里就是三五招之间。
“你与天发誓,十年不得再来寻衅,亦不能间接暗害我们,发毒誓,否则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蒋华雪知晓白衣酒鬼对天颇有尊崇,对天发誓可是制住他的绝好法门。
白衣酒鬼竖起三指头,不快道:“我李某人,如今对天起誓,往后十年不再寻衅蒋华雪师徒,亦不暗害其师徒几人,如有违背誓言,宗族皆灭,祖坟遭掘,厄运缠身,牵连十族。”
发过誓,白衣酒鬼痛饮几口酒,对蒋华雪道:“好了,本座借你地方逼毒疗伤。”
外头疗伤不靠谱,何况他还是伤重的状态,药效一过,功力不足一成,那时候阿猫阿狗的都跳出来在他头上撒尿,谁人能忍?
23章生死罹难天定情
白衣酒鬼一屁股坐在花坛边调养,还没运起气,重伤的宁阙恢复了些气血就提着剑走过来,邪冥功心魔仍不散,所谓邪冥不死,心魔不散!
白衣酒鬼自以为文雅,这时忍不住啐道:“蒋小娃,管管你这个疯子徒弟,本座都认输,还来?”
蒋华雪拦着宁阙,宁阙怔怔的看着蒋华雪,随即蒋华雪嫣然巧笑,垫脚尖摸摸宁阙脑袋,道:“小阙乖,坏人被打跑了,我们赢了。”
仿佛阴霾的万里乌云乍起一道霹雳,暴鸣于空中,宁阙捂着头蹲身,如墨似的眼隐退下去,清明重归于心。
宁阙的体质遏制了邪冥功心魔,增益了邪冥功心魔的功效,对宁阙来讲邪冥功更像是一种没副作用的保命底牌,功力境界差别不大的时候就是他逆势反杀敌人的手段。
白衣酒鬼不解道:“蒋小娃,你这徒弟怎么还能给你制住?邪冥功心魔不是无法克制吗?”
“闭嘴,要不是你,我家小阙不会受伤,再废话一剑砍死你!”蒋华雪严词道。
白衣酒鬼悻悻的开始运功逼毒,伤重了他就不大会挑事,否则蒋华雪还真能干出来翻脸不认人的事,尤其那个小子邪门的很。
明眼人都瞧出来蒋华雪有些护犊子,江湖还谣传什么欲要称雄,需先绝情,狗屁道理,蒋华雪守着徒弟还不照样横纵江湖了?
宁阙捂着胸口,抬头看了眼白衣酒鬼,迷茫问:“师父,那个孙子被揍服了?”
蒋华雪手心贴着宁阙后心给他渡过去一些真气,温声道:“嗯,小阙突破邪冥功第八层更厉害了,帮了师父大忙,这人十年之内不能再和我们动手了……十年后,小阙一个人把他打趴下!”
蒋华雪言语间流露着心疼,宁阙正因为是天生阴武绝体,对邪冥功心魔的抵制极强,只消有她或是宁颖一人在就能安抚他压退心魔。
要没宁阙将酒鬼拖缠着,她在比斗百余招后还会步当年后尘,如今顾虑再无,师徒往后就不必再守着这一处小院隐居了。
宁颖、宁洛她们急匆匆的跑出来,一地血,干涸凝固,凄然无比,尤其宁阙和白衣酒鬼快被染成血人了。
“小阙,吓死师姐了,呜呜——”
宁洛嚎啕大哭,扑过去抱着宁阙,在屋里若非宁颖、白子叡摁着,她早出来跟白衣酒鬼拼命了。
宁阙哈哈笑着道:“二师姐,没事的,我抗揍,那个酒鬼伤的比我重多了,我疗伤要紧,不然就要留后遗症了。”
蒋华雪亦道:“洛儿,不哭啊,你和颖儿帮小阙去疗伤。”
宁洛抹了把眼泪,伸手擦了宁阙嘴上的血迹,又哭的更厉害了,与宁颖扶着宁阙回房疗伤。
蒋华雪没受伤,她须得盯着白衣酒鬼,拿手绢擦净了诸钧剑,收剑入鞘。
“白姑娘,你方便的话就帮我收拾收拾院子吧?”蒋华雪问道。
白子叡愣愣的看着战场惨状,被蒋华雪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忙道:“前辈您盯着这个人吧,我来收拾,我去给你搬椅子出来。”
疯了疯了,大宗师血战原来如此恐怖,宁阙那种心魔未免太邪门了吧,要是前辈或宁颖姐不在身边,宁阙杀红眼谁能挡得住?
白子叡搬了藤椅让蒋华雪安坐,盛意难却,蒋华雪只得坐了。
石板上血迹凝固结块,白子叡拿木桶提来水倒在地上,一连几桶水,浸湿后再以拖把使劲搓洗。
忙活完,白子叡神智仍旧发闷,看看宁颖屋子门紧闭着,知道宁阙在疗伤不能进去打搅。
白衣酒鬼善拳脚功夫,空着手与蒋华雪、宁阙缠斗,可见其本事高深,有时候江湖打斗不管你是否手无寸铁,因为有些人行走江湖根本就不带兵刃在手。
蒋华雪朝她招招手,笑呵呵的,“白姑娘,我跟你说的事,就是你随小阙学艺,现在你不觉着小阙衬不上我们这一层面的武者了吧?”
白子叡不好意思道:“前辈,讲真的,我还老觉着宁阙不靠谱,没成想他看似性格温和柔弱,真出事却很有骨气,是我偏见了……”
白衣酒鬼重伤下耳目闭塞,一般的重伤之余疗伤就要尽量投入到状态,因此蒋华雪和白子叡的交谈他在疗伤时是一句也听不见。
“是啊,小阙性子就那样。”蒋华雪抱着手里的剑,心里压着的石头落下来,轻松道:“十年前我败在他手里,应着他的话十年不插手江湖搅局,那时我退隐了,再后来有了小阙、颖儿、洛儿他们,也怪了,我就像母亲一样守着三个孩子,心里宁静许多,我没想错,小阙对我来说真就像是命里救星,我初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是荆州流民里一个食不果腹的毛头小子……”
十年前在荆州,带着宁颖和宁洛没头没脑乱走的蒋华雪遇着一拨流民,遭遇洪水,家业全无,随波逐流的乱走,人群末尾一个坐在地上编草鞋的小孩吸引了她。
小宁阙离家近两年,连名字都没记明白的他只会编草鞋,可能是生身父母还没罹难时教的,那时蒋华雪本无心留下宁阙,问了“那些大人都躺着睡觉,你怎么顾着编草鞋呢?”
“我饿,想活。”瘦弱的小宁阙背着十几双草鞋,里边一并放着两个馍,不知觉风干了,硬邦邦的,他喝水吃馍活着,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买鞋的,不晓得吃过这一点口粮还有没有能吃的。
流民吃树皮草根,宁阙躲在角落偷偷摸摸的吃馍馍就着凉水,没人管没人看,谁也不认识谁,他们有个共同的身份——流民。
一晃十年,蒋华雪于心不忍造就了宁阙,那时她根本不知道宁阙体质阴邪混乱,阴武绝脉可是邪冥功首选体质,千载难逢。
白子叡听过宁阙的旧事,恍然道:“他帮我的时候说过,说我的情形和他有些像,原来是真的呢。”
蒋华雪道:“小时候的事他记着点,不过那时小,也记不全,你的出身还真有些像他。”
雀神阁等一干大势力有收养孤儿的传统,不是照单全收做善事,而是挑资历还不错的收养着培养起来,白子叡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雀神阁一个老婆婆养大。
收养孤儿吃穿花用不了几个钱,只需十年就能帮雀神阁做事,买卖划算,且绝大部分终其一生都会留在雀神阁。
白子叡眼神掠过白衣酒鬼,打了个冷战,道:“前辈,那人真是坏吗?”
“坏啊,当然坏,于百姓,于你我来说坏的冒脓。”蒋华雪转口又道:“或许对朝廷来说,他是忠臣,好坏分立场。”
白子叡认同,道:“他是给朝廷办事啊,怪不得姓李……”
蒋华雪笑道:“其实他与皇族没血缘关系,其父是一县衙小吏,对此人不必深究,没太多值得侧目的东西。”
白子叡刷洗地板泼的水渗入地下,有树荫投射到水印处,藻荇横纵。
一地水泽蒸腾,携着热,把本就阴凉的院子弄的有些凉,白子叡运起内功驱寒,那个枯木般坐着养伤的白衣人,实在是有些给人坏痞的感觉。
灰碧色的天穹沉下,三两颗星辰显现出来,一弯月牙垂挂天角,凉辉洗碧空,院里坐着的人心儿也凉透了降下热来。
“白姑娘,再有几日,小阙就出师了,可能他会往荆州走,路上你有空的话就帮我散播点传言……就说司空明慧闭关十年,重出江湖了。”
蒋华雪面带笑意,说道。
“前辈,您真要重出江湖了?”白子叡喜问,蒋华雪可是她幼时到大崇拜的大宗师,江湖少有的一个女宗师。
蒋华雪道:“当真,这李老头服输了,十年后我还有小阙,再也不怕谁了,哈哈……”
想来蒋华雪一生崇武,对敌哪次不是亲自斗败?
这一仗有宁阙协助大败白衣酒鬼,蒋华雪不仅没觉得胜之不武,反而还很欣慰,要强改变不了她是女子,宁阙这孩子对她的守护更是一种让蒋华雪动容的亲近。
“哈,前辈,等您再和李幽夜比武时,我真想看呐。”
“哦,好啊,下次带你去见识见识,我现如今打李幽夜,五招不败他都是状态不好……”
“前辈威武,我都有些期待看到李幽夜低头认输的脸色了。”
……
24章卦像天禄寿近百
里屋,宁阙光膀子坐着,后背淤血一片,没猜错的话白衣酒鬼用的还是红砂掌,拳法不知来路,可不也不会是大街上随处捡拾的烂货。
红砂掌力透皮肉,伤及脏器,因而会有血印出现,算得上一门悍猛的掌法,只不过那时候宁阙转运了些内力护着五脏六腑。
白衣酒鬼那边伤重难返,自有师父会处理妥善,宁阙疗伤罢了吃过药,被宁颖等要求休息养伤。
想起明日还答应李佟要去州治府李家,宁阙乖乖的就在宁颖屋里睡了,宁颖和宁洛一块睡。
“你安稳睡哦,我去烧菜,待会儿叫你醒来。”宁洛将被褥抖开,掖好被角,以免宁阙着凉落毛病。
“嗯,我睡了,你们不必忧心。”宁阙自露个头,笑着道。
身子乏,宁阙合眼三五个呼吸间就入睡了,有亲近的人在身边睡觉可不是安稳吗?
宁颖面色红艳艳的,拉拉宁洛衣角,二人嘀咕着什么结伴出门去烧菜,走过院时都对白衣酒鬼报以十分的唾弃。
蒋华雪问道:“小阙的伤,没事了吧?”
宁洛眼眶哭的红肿些,笑道:“没事了,背上还有些淤血,上了要,不出几日就自行消去了。”
蒋华雪道:“没事就好,今日的事师父饭间跟你们说,都是些陈年恩怨了……”
宁洛委屈的蹲在蒋华雪跟前,闷头在她怀里,寻温暖慰藉,宁阙的事可算给她吓得半死。
“好了,师父往年学艺不精,这不是他输了吗?”蒋华雪笑比褒姒,又碰碰宁洛肿起的眼皮,道:“找点伤药,混着水涂上,免得明日起来还不消肿。”
宁洛撒娇耍宝,道:“师父,你可得从实招来,我们合计合计,看看要不要把这酒鬼锁起来,免得他伤好了祸害人。”
宁颖心性成熟,没宁洛那么腻人,看了会儿便去洗菜做饭了,忙乱着入夜了都,吃过饭也该说说事去睡了。
夜彻底笼罩天幕,众星拱月,一轮弯弯的月儿镶在天边,投影下薄凉的月辉来,院里的每一件事物都能看真切。
宁洛见师姐宁颖已经淘米煮饭了,便小孩似的离开蒋华雪怀抱跑去帮忙,师徒俩说些闲话增递感情,白子叡听着像是宁洛与蒋华雪师徒俩如母女般。
白子叡帮不上忙就在蒋华雪身边聊闲事,听着些蒋华雪在剑道的领悟,受益终身。
白衣酒鬼待了会儿站了起来,下意识去拿酒葫芦,一想自个儿伤重还是不饮酒为好,就讪讪的收回手。
瞥见蒋华雪抱着剑半躺在藤椅上等着他,白衣酒鬼不得不认栽,道:“有劳了,蒋小娃……给本座拿点金创药和布条呗?”
蒋华雪示意白子叡去拿药,白子叡不善的瞪了眼白衣酒鬼,进屋取了药,隔着几步放到地上就撤回到蒋华雪身边。
“谢了,药还不错。”
白衣酒鬼往伤处倒了些酒,随即撒药,绑布条亦是自食其力,处理伤处手脚还很便利。
白子叡知道就算这酒鬼重伤,当下残存的功力都能一掌要了她命,练武到一定境界还真不容易伤重垂危就死了,那种大宗师对种种事物的理解黜置都是她们等闲武者要仰望的。
蒋华雪剑下留人的目的就是谢恩,谢当年不杀之恩,还了恩他要再挑事那就不怪蒋华雪剑刃无情了。
“呦,做饭呢,本座伤势颇重,这眼下去客栈也没吃食了,就撮合一顿哈。”白衣酒鬼坐到花坛边,一身血污混不知觉,还顾得上闲扯。
白子叡吐舌头道:“你还本座?你是哪根葱,我看你就是猪鼻子插大葱——装像!”
白衣酒鬼不服,道:“本座那是有本事在的,今日就是遇着那个不要命的小子被坑了,否则本座岂会败绩?”
白子叡哼道:“装,宁阙年纪小,蒋前辈都说你老的很,丢人!”
蒋华雪只说白衣酒鬼年纪不小,可白衣酒鬼听声音看身形就不出四十,白子叡一知半解,耍嘴炮斗嘴顾着痛快就够了。
来时白衣酒鬼没算出来白子叡还在,听她称就蒋华雪为“前辈”,便怀疑白子叡是那个宁阙小子的友人。
白衣酒鬼盘着腿掐算了一番,算的正是白子叡的命理,算卦看相、摸骨、四柱命相,六柱风水讲求要领,无事不占,不动不占,不为同一事反复占问,违背这几项的卦象可算是凶顽,因此就算酒鬼道行深亦不敢乱来。
得来一卦,说的是白子叡前半生艰涩过活,后半生福禄齐天。
酒鬼耍了个乖,对白子叡道:“小娃,本座知道你来此院时前,苦难扰身,大有一生无所方向的囧迫,是也不是?”
“是有如何,你就是个神棍,烂骨头的缺德算卦的,你待如何?”白子叡跋扈的很,骂两句也不掉肉,就看这白衣酒鬼脸皮厚不厚。
酒鬼笑着摇摇头,面具下的脸不知是如何的光景,道:“本座算出来啊,你自踏入这院里起,命数就变了,遇着了贵人,后半生没伤没病,安逸的很嘞!”
白子叡白眼道:“神经病,遇着蒋前辈她们,那肯定是贵人喽。”
对白子叡的言辞咄咄,白衣酒鬼不气不恼,一连算了几卦,可那个宁阙的命理就跟山坞山雾似的一团影。
蒋华雪晓得酒鬼算卦还是有门道的,江湖行路的摆摊道士不足取,酒鬼却不一般,他凡是说出来那就跟预定似的准儿。
“李老爷子,你倒是算算我的小阙,何等命数啊?”蒋华雪问白衣酒鬼道。
白衣酒鬼指指天,遗憾道:“算不出,只知道不是凡夫俗子,命理算不出来的要么是天命,要么就是废命,就如你,有些天命的感觉。”
天命自有天扶,天命难违,逃不离的宿命把蒋华雪绑在了武林路上,她心里一直都觉着是白衣酒鬼在挑拨离间,可对他玄奇的卦术不得不佩服。
这些年江湖中推泼助澜的人不只他一个,可他却是一帮人里算计甚远的那个。
把旁人的算计亦涵盖到你的计谋里边,你就是个掌握大局的幕后黑手,白衣酒鬼就在江湖中扮演着如此角色。
具蒋华雪所知,白衣酒鬼敲打过雀神阁李幽夜、巫谷巫王、西凉边境的护卫军守将谢涛等,所谓敲打,其实就是威胁利诱让你从静观其变中动起来。
白衣酒鬼运筹帷幄没别的依仗,就是靠说理打动人心,你听了就忍不住自危,关键他说的还都不是叫你杞人忧天,而是确有其事。
古三国魏蜀吴,三足分鼎,一干谋臣掺和了多少战场?
诸葛亮、司马懿、贾诩、周瑜、徐庶等,隐约得那些教授学业的隐士高人都有指点江山的嫌疑,那些个谋士重臣师从何处?单诸葛亮、徐庶就是水镜先生司马徽门下的徒子。
蒋华雪十几年前认识到可能有些个奇人操弄江山,以天下为棋局博弈!
蒋华雪不点明白衣酒鬼的模糊推断,都摆在了我师徒手里,说小阙是废命有人信么?
金创药扎的伤口抽痛,酒鬼呲牙道:“算你们狠,千算万算就没算见你那个小徒弟,奇了怪了,本座前知三千年,后知三千年,还没见过你们这一家子怪人的。”
蒋华雪道:“李老爷子,小心哪天崴了脚,踩空了,摔的伤筋动骨了……”
白衣酒鬼波澜壮阔般,呵呵道:“本座活的久了,也厌倦了,老天还留着我,那就不该就此结束,再说了,天下势,本座窥测得五分,变数该有,可不偏移趋向就好。”
自有人能洞若观火,蒋华雪不排除白衣酒鬼算策无遗,可九州之地真就他一个能人?
盛唐风月终商曲,江山社稷乱黎宙。
百姓如今也还活的下去,到真钱尽粮绝的时候,只需要形如天灾人祸的星火一点,黎民百姓暴乱而起,李唐王朝也就这么完了。
蒋华雪不打算再跟白衣酒鬼尬聊,带着白子叡进屋,白衣酒鬼酒鬼道:“那个,再给本座来些水呗?”
蒋华雪忽道:“子叡和小阙订亲了,也算我的人,子叡,他发过毒誓不得害我们,放心吧,这神棍就怕老天爷报应他。”
订亲?我怎么不知道,和宁阙吗?
白子叡愣在原地,蒋华雪提着剑回屋,走时亲和的朝她笑了笑,那个笑在白子叡看来怎么都是故意为之。
心许……可能,应该前辈只是怕白衣酒鬼伤着我吧,没事的白子叡,振作点,前辈随口一说的东西你这么愣做甚?
“嗨,放心吧小姑娘,本座行事光明磊落,岂会以大欺小?”白衣酒鬼后边说道。
白子叡冷哼一声,寻来个葫芦给他装了一葫芦水,不客气丢给他,初来乍到的,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就坐到了之前给蒋华雪搬来藤椅上。
宁阙受伤在休息,宁颖姐她们在厨房烧菜,蒋华雪前辈更是不便打搅了。
白衣酒鬼喝了水,吁了口气,道:“谢了,小姑娘。”
白子叡道:“我下毒在水里了,毒死你!”
25章醉酒愁心愁更愁
“哈哈,本座已有百毒不侵的功力,封穴及时就无妨。”白衣酒鬼笑着道,显然没信白子叡的话。
白子叡仰躺着,角度恰好就是蒋华雪看星空时的,漫天繁星点点,幽深的夜空就如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着,星辰就是点缀起上增添光彩的小花儿。
如此良辰美景,白衣酒鬼惹人气的啪叽嘴,白子叡柳眉倒竖,道:“把水放下,你喝水还吧唧嘴?”
白衣酒鬼无奈道:“习惯了,喝酒的习惯,不喝就不喝。”
“喝酒喝酒,喝死吧你,只有胆小怕事的才喝酒壮胆,我看你就是个胆虚的货色。”白子叡道。
“荒谬,酒水乃是逍遥人不可少的,饮酒乐如登仙,小娃娃懂什么。”白衣酒鬼解释道。
饮酒寻消遣本该无害,白子叡在暖春阁的时候就看不惯有那些个醺酒耍酒疯的,瞪着鱼眼,头昏脑热,没凭据的打砸抽疯。
白子叡脑瓜转了转,指着酒鬼身后,道:“看,有蛇!”
白衣酒鬼一扭头,白子叡露出仙女般浅笑,甩出一支飞镖,那飞镖奔着白衣酒鬼的葫芦,刺破了酒鬼的酒葫芦,半壶酒水就这么汩汩的洒了,葫芦躺在杂草丛里边儿还往外冒酒水。
“你……”白衣酒鬼反应算快,葫芦一破,他出手如电,捏住了飞镖末端。
酒葫芦是废了,可惜了半壶好酒,没下肚就成了花坛杂草的肥。
白衣酒鬼随手一抛将飞镖丢回给白子叡,白子叡轻易接过,很满意白衣酒鬼没有妄自出手。
“我跟你讲,就你这种喝酒当水的货,没骨气,没胆魄,还消遣?我看你是不想烦心事上头吧?”白子叡语出有因,就白衣酒鬼这种满肚子酝酿阴谋的角色,肯定每日里愁人愁己愁老天。
自古借酒浇愁,愁上加愁,一刻不浇一刻愁,因而酒鬼无时无刻不得拿酒痛饮,醉了就舒坦些,醒了就愁苦难活。
酒鬼三番的欲言又止,还真说不过她,想他李某人也是天地下一等一的说客,遇着蛮横不讲理的人竟也怂了?
白衣酒鬼就在院里沉默的被白子叡说了足有小半时辰,折损还倒罢了,关键白子叡说话连贯,绝不容白衣酒鬼此等“恶人”说半句辩解。
宁洛喊醒了宁阙,宁阙一出门就瞥见白衣酒鬼居然还在,大踏步的走过去,白子叡犹自在连绵不断的言语贬低。
“呦,还是年轻人好啊,这么快就生龙活虎?”白衣酒鬼对宁阙道。
宁阙低眉看着酒鬼,道:“当然,阁下武功不错,可惜就是岁数大了,再有五年,你必输无疑。”
白子叡起身见了宁阙,“蹭”的脸颊窜上两团红霞,烧燎的很,想起蒋华雪随口说起来的那句。
饭已熟了,只是夜入夜有些时候,宁洛便喊着白子叡拉着宁阙去饭堂吃饭,临走自然是凶了一番白衣酒鬼。
“这帮小娃娃,尊师敬长都不晓得……”白衣酒鬼扯了句疲软无力的话聊以**,拍拍袍子也跟着他们往饭堂走。
蒋华雪上前来替宁阙悉心检查了番,确认无碍放心下来,后边白衣酒鬼还慢乎的跟着,蒋华雪便拿盘子给他弄了一盘菜放在门口小板凳上。
宁洛毒舌道:“某些人呐,自找不快,分明来找事的,却反倒给揍了,唉……”
白衣酒鬼嘴角一抽,亏得有面具遮挡着面孔,一日逛游还真有些饥肠辘辘,便端起盘子坐在门口吃了起来。
白子叡小口吃着饭团,时不时抬头看眼众人,尤以宁阙为首,每一留意就脸烫的紧。
蒋华雪清清嗓子,微笑道:“从前没与你们说,如今就坦白再说一次,为师本名蒋华雪,江湖上就自称司空明慧,小有名气,秘密的在一个势力做过事,十年前我的花舞幽典就已经十层功力,锋芒太盛,以至于某人以比武为由……师父那次算给诓了,本该跑路的,想想也不妨事了,跑路了就不会有你们三个,十年里我一直在筹备这一日,败了他,我就能掺和江湖事……这李老爷子可是江湖罕有的神棍,算命看面相好准的,为人缺德点,不过往后你们再遇着他就不怕了。”
白衣酒鬼哼唧道:“本座那是俗家道人,非是神棍,岂能把本座于江湖流氓相提并论?”
宁洛瞪了眼酒鬼,问蒋华雪道:“师父,你是准备办大事吗?”
蒋华雪道:“兴许吧,往常被人打压可不好受,往后就没人再能仗势欺人了,当然做大事亦可,或开帮结派的,总有事要做的,毕竟为师只四十岁,还不到退隐的年纪吧?”
说起江湖,蒋华雪大有任我横纵的雄心,十年前她大功初成还只有苗头,一腔热血还没耗磨尽呢。
欲欲跃试的蒋华雪很青春,宁颖细心,看的傻愣愣的,这还是雍容大气的师父吗?
隔世经年,故人如江东逝水,蒋华雪尚有些未完成的心愿,就为着那些十年里潜心习武练功。
宁颖小心的问道:“师父,那荆州那边的事,还算数吗?”
蒋华雪笑答道:“当然,他们扯出那话,你就去看看,以你的武力足够自保,我想你肯定是觉着他们遗忘你十年已然不算是血亲了,对吧?”
“嗯,我眼里除师父、小阙、洛儿再无亲人,去荆州,只是想断了这些七折八绕的事。”宁颖从实陈述。
蒋华雪点头,道:“师父知道,可乱世要来了,你我师徒自保无虞——”说着蒋华雪鬼精灵似的眨眨眼,俯身道:“你们就没兴趣搅合搅合天下?”
蒋华雪提议正合宁阙意,就是蒋华雪不提和宁阙想法一致的话,宁阙也会全盘赞同蒋华雪。
宁阙拍案道:“师父说的有理,生世为人,又逢乱世,不搅合就遗憾,男儿当争雄,巾帼女子更要当先,师姐你且先去荆州,师弟我弄明白益州李家就去寻你。”
蒋华雪十年前在江湖势力前凑热闹,大败宗师三十人的心性又复苏了,许是十年端庄倦了,该去走走,调剂调剂心境。
江湖的飞袖冷风都是快意的,流沙指尖过,走一遭江湖逞一趟凶,赢来喝彩眼目,只影如枫,身如枫叶,那般活一场才不虚此生。
“自私,蒋小娃,本座跟你说过的,搅合大局不好玩,小心玩的脑袋没了。”白衣酒鬼饭吃到半撇,以筷子敲着瓷盘道。
宁洛好整以暇道:“蠢,我们武艺高,耍开心了就跑了,就算进皇宫,谁又能抓着我们?你来说说,天下之大,就按着我师父的武功,哪儿去不得?”
白衣酒鬼哑口无言,只得道:“本座又没说她搅局不得,只是危险,懂么?”
宁洛道:“我们虚晃一枪就跑,玩么,开心就好喽!”
“嗯,开心就好,哪管它浪涛惊天,我们师徒没事就行。”蒋华雪附和道。
“你……你们……够狠,本座走了,哼!”白衣酒鬼气的肝颤,端着盘子走了。
天下走势百般陆离,正因为蒋华雪身怀绝技还有玩心,白衣酒鬼昔年可不就因为这事儿赌势盟约拉她下水吗?
蒋华雪死性不改那就完了,苍天有眼,背离誓言他可干不出来,自得回去闭关养伤,顺带重备一份对策出来。
白子叡看着白衣酒鬼端着饭盘跳上墙头走开,回屋道:“他走了,真是庸人一个,算卦算命,可他就是没算中今儿个来讨打来了。”
宁洛、宁阙叽叽咕咕的笑起来,宁颖若有清笑,静若处子,淑女的很。
哪是算不来,没小阙在,他说不定还真就算出来了?
蒋华雪相信白衣酒鬼是因为宁阙没算出今日惨败,玄学奇术她一知片解,只能冒猜,白衣酒鬼不像是刻意扯谎糊弄人,反而他行事讲求阳谋正路。
宁洛给宁阙夹了一筷子菜,催道:“快吃,伤重就得吃饭多,那样好的快。”
宁阙后背隐痛,是淤血导致,睡一觉醒来应该不影响运功打斗,明日与李佟的约定他可不准备食言,早起些时候就能避过二师姐顺利离开了。
“洛儿,等颖儿去荆州后,你也别再学艺一年了,干脆跟师父去访友吧,路上不耽误练功。”蒋华雪道。
宁洛看看宁阙,又看看文静吃菜的宁颖,道:“哦,全凭师父安排。”
蒋华雪理清思路,说道:“小阙是我最放心的,因此就无需多言了,其实还是颖儿,你在荆州那地方务必下手雷厉风行,士族豪强,内斗可不亚于江山夺权,常有血腥。”
26章离别圆缺有会时
宁颖停筷,咽下嘴里的东西,才道:“听师父说,我觉着还蛮有趣的,师父,您要是有志同道合的诤友,大可介绍我给她,到时候合力行事,多一份助臂么。”
经宁颖一说,蒋华雪大海捞鱼般寻索起来,她交友广,可那帮老朋友不是一方巨擘就是江湖游人,一时还真不容易给宁颖寻帮手。
“咳咳,师姐,帮手不急,你不都已经突破了吗?”宁阙插话道。
宁颖眉角轻舒,道:“是啊,那天就开导我,回去就发觉真的突破了呢。”
宁阙道:“你明日就起身,就在荆州城南门第一家客栈住着,我要不了几天就解决事了。”
宁颖抿嘴道:“那我明日起身,就能早去七八日,也够小阙忙活完往荆州去了吧?”
“如此甚好,小阙帮你,师父放心的很,讲真,一时师父还想不起合适的引荐给你。”蒋华雪歉意道。
宁颖说定明日晨起赶赴荆州路途,宁洛则跟蒋华雪先一路游历学艺,待境界够了出师的标准自然就能寻宁阙去。
白子叡与宁阙要去州治府帮李佟整治李家,算是一件不错的事,只不过在宁阙眼中还只是开胃菜肴,李佟有把握分寸,宁阙自那日师姐宁颖明示过她心意就不再对李公诚感兴趣了。
更多为一分造福桑梓的心意,无论如何宁阙得走一趟帮李佟行事。
饭桌上和谐一派,谈过许多,宁阙都已经在宁颖屋里安塌了,就没再换地方,正好宁颖和宁洛师姐妹交心夜话。
白子叡则被安排到宁阙的屋里,看着宁阙的被褥,齐整干净,白子叡俯身一闻还有些清雅的香,便踏实睡了。
“怪了,宁阙前世是粉玉佳人吗?连屋里都收拾的这样。”
换屋子换床,白子叡没觉着不舒适,反而有定神安睡功效似的,很快就入眠了。
……
次日晨时,宁阙偷摸的带着四阙剑蒙面闪出屋子,喊醒白子叡,翻墙出了院门,走半路想起来大师姐说是要今日赶路往荆州去,便又调转方向往回走。
昨夜道别不真切,还需再别过,一时要别了竟还有些酸涩。
“师姐,你们醒了吗?”宁阙轻轻的在门外敲门,问。
白子叡晓得宁阙是折返回和宁颖他们道别的,就坐在花坛边等着宁阙,昨日都说定万事,不过初次别离还是情有可原的。
屋里,宁洛裹在被褥里,宁颖亦是如此,宁洛道:“师姐,小阙跟我们道别来了。”
宁颖初次出远门,心情不妙,嘟嘴道:“下次见,会过一月之久吗?”
宁洛呵呵道:“没有啦,二十日而已,你想啊,你和小阙俩前后隔着七八日,就是说七八日后你们就又见面了。”
“哇,我糊涂了。”宁颖扶额汗颜,却又道:“可你和师父呢,那可真是长久不得见。”
宁洛道:“嗨,多大点事儿,找个信使,来回送信,没几月的,我和师父,你和小阙……日子一晃就过去了。”
“是哦,又傻了……”
宁颖将离家般,不舍、依恋交织于心,晨曦霜重,屋里凉意不褪,气氛更添难舍。
“小阙,进来吧,带上门哦。”宁颖曼声道。
进了屋,宁阙将四阙和面具放置一边,道:“师姐,我会赶着趟去荆州的,要不,你先把子叡带去荆州?”
宁颖掀起被子,披着外裳,坐到宁阙跟前,笑道:“不了,子叡姑娘跟你吧,否则我怕护不住她,有你在,还能扛起来跑,我可扛不动。”
“哈,她听着可要喊冤了。”宁阙放下他随身带的十支星芒刺,将宁颖没淬毒的换了下来。
“出门在外,还是多一分小心,淬的毒是凝血散,师父的化毒丹可解。”
宁颖微微颔首,拾起宁阙的手,贴在脸上,道:“小心点!”
宁阙真挚道:“嗯,约法三章,我会的。”
温存别语总关情,此情非彼情,宁洛幽幽的坐在边上,静等宁阙来和她道别。
宁洛知道装的漠然不动,宁阙就会温言软语过来哄她,算是她一个小心思手段罢。
“二师姐,分开的时日可能长些,你可每日要多吃饭,保重身体啊。”宁阙在宁颖的示意下来安慰宁洛,其实无需提醒,他哪儿会不明白宁洛心思呢?
宁洛可能想的比较通透,拉着宁阙手道:“每日起身,记着默念师姐名字三次,记着吗?”
昨日宁洛反复告知宁阙此事,说了不下十遍,诚心不可负,宁阙道:
“念三百遍师姐,每日三百遍!”
宁洛羞怨道:“三遍就万万岁了,谁晓得你是不是口头唬人?”
宁阙一本正经道:“天地良心,一日不见师姐你们就梦寐暇往,如非必要,我可不想分开呢。”
宁洛道:“好了,信你了,白姑娘还等着呢,师父那边说你们离去时不必再道别了,快去吧。”
离别需快刀斩乱麻,托着久了还容易心里割舍不断,因而宁洛说了些要紧的就把宁阙推着送出去。
不就是暂别数月吗?欢聚离别,阴晴圆缺,再见的时候就愈发的珍重团聚了。
出门时宁阙眼里只留着宁颖笑意的眼,一想前后就差几日,他不该如此这般不智。
宁颖挽起发髻,故作轻松道:“洛儿,那我也走了,你与师父相互照应着。”
宁洛走进宁颖,替她梳理头发,取来一枚鎏金镂空吊荷坠的凤钗,轻缓的将团起的发丝固定。
“路上顺风,面纱不离面,师父给的化毒丹觉着不对劲就吃,吃饭前,记着银钗试毒,山间小店,能不住就不住……”
江湖黑店不止偏僻处有,可能稍繁荣些的地方亦有,结伴赶路的行人黑店不敢留,可独身一人,尤其是女子,黑店惯会用蒙汗药那东西。
蒋华雪教过她们辨别毒物药物,不说黑店使的蒙汗药,就算是来个大夫配毒都没法让宁颖他们中招,她们行走江湖要会的东西蒋华雪都潜移默化的传授了。
师徒天各一方,又离别正堪悲,宁颖背着包袱目别宁洛,师姐妹俩明知不久之后就有再见,可也没忍着泪滴。
……
商贩未出,双城街市一片空旷,白子叡本还怕有雀神阁的人会守着街口,可一路观察竟没见着雀神阁人手的影踪。
晨风拂面过,两人心绪清朗起来,宁阙问白子叡道:“你是先找地方住,还是随我去帮事?”
白子叡肯定道:“我是那种怕事的人?不用考虑,我要跟你去闹事。”
闹事?嘿嘿,说起来李家的事本来因大师姐的误会而起,如今转念成了帮李佟老头铲除家贼。
“你在雀神阁时有没有李家一些小道消息?”在暖春阁时白子叡曾说过些李家的事,那时候听起来就是白子叡对李家的事大概了然,他们关系已经由朋友改观为密友,跟白子叡分享些她知晓的消息自是因该的。
白子叡道:“有啊,比方说李通外边养小妾、李通与某一官吏见面送礼之类的,虽说我没带着那些,可大部分都能回忆起来。”
宁阙点头道:“好像没有用,嗯……李家出事,一定会弄的州治府满城风雨,那可热闹的紧。”
群狼环伺,一哄而上,谁能在乱起时从李家扒拉下来一块肉谁就得利。
这无关一时逞快,兽王猛虎垂老也会给林里的其它野兽欺辱,弱肉强食,宁阙颇有些担忧,要是李佟没成功接手李家那不就痛哉悲哉了吗?
“前边的人,等等,我有话说。”
宁阙思索事务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孩童音,两人齐齐回头,见是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孩。
黑油油发凉的衣襟穿旧了不洗,汗杂泥,裹着衣领就像一层包浆。
小孩喘着粗气,扶腰道:“谁是白子叡啊?”
白子叡往前一步,道:“你认识我?”
小孩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搓着手,刺溜一吸清鼻涕,道:“有人叫我给你送过来的,是个男的,还说送到就能问你要一个银元宝,拿来吧?”
“给!”白子叡丢给小孩一锭银子,问:“你且慢,答我些问题,我再给你一个元宝。”
小孩眼珠直转,将银元宝揣进怀里,嘀咕道:“一个元宝是几两银子呢……那个叔说给五两银子,这姐姐给一锭元宝,头痛啊……”
小娃的奇思妙想不得苗头,小孩犹豫一番还是调头跑了,因为他觉得那个叔叔说的五两听起来靠谱一些!
白子叡诧异的看向宁阙,宁阙示意道:“有我,放心吧,打开看看里边东西。”
拆开蜜蜡封住的信封,里边厚厚的一叠银票,夹着张纸,上书“王贤归还借款”。
白子叡记起她确实借给王贤过一笔银两,那时王贤急用银两不得筹借,白子叡便拿了压箱底的银票给他,不曾想她叛反雀神阁王贤还记着还钱。
“走吧,就那天的王贤,还我钱的,这人还算仗义,是个不错的朋友。”
白子叡将反复查看,没得出其他有用发现,便将银票尽数收进包袱里,与宁阙结伴往李佟住的客栈赶去。
27章戕戮手足夺权柄
客栈里李佟叫了些便宜菜品,包袱放在一边,还有把铁匠铺里赶工出来的虎口刀,使青布包裹着立在桌腿边。
“李前辈,介绍下,这是我一朋友,白子叡,我出师了,她是随我一同赶路的,顺带能帮忙成事。”宁阙笑着将白子叡介绍给李佟,白子叡亦解下面纱露出真容。
即是帮忙的,李佟起身拱手道:“老朽李佟,此行谢过了!”
白子叡还礼,道:“前辈多礼,相逢有缘,相助更是缘分。”
李佟亲自给二人倒茶,笑道:“英雄美人啊,本该饮酒的,今日有事,就以茶代酒,喝过这一杯热茶,就算铁打的兄弟了……嗯,忘年交,哈哈!”
举茶盅满饮热茶,白子叡对李佟老头倒不觉着唐突,盖因李佟和蔼,慈和的老者那种就不引人怀戒心。
英雄美人那一句不该有想偏的,白子叡脸却煞红煞红的,宁阙怪怪的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小友,今日事老朽有个盘算,按着我估计,李宅护院的人不会太精锐,大可不做理会,李通身边的侍卫轻视不得,老朽一身功力恢复的七七八八,击毙李通尚可,周身的侍卫可得劳烦小友协助一二。”李佟道。
宁阙无所谓道:“小事一桩,前辈您看,子叡天赋还不错,关键肯吃苦,沥骨功本不该收的,她还没一门上好的内功心法,因此……嘿嘿。”
李佟笑着解开包袱,里边十余张银票,一件朴素的单衣,还有就是几张质地极佳的纸张叠着。
“这个,就赠予小姑娘你了,沥骨功,你或许听过,是不错的内功心法。”李佟将那一叠纸推给白子叡:“昨日恢复的进程快,就写了沥骨功心法出来。”
白子叡拉拉宁阙的胳膊征询意见,宁阙拿起那一叠纸塞到白子叡手里,“收着吧,沥骨功传人可能就离前辈一人了,你也算承袭他一份心意。”
沥骨功对白子叡来说陌生,失传二十年的功法,销声匿迹在江湖人面前,二十年前白子叡还只是提不起剑的一个小姑娘。
“沥骨功修炼没禁忌,按着我写的,就是那般,还有一页心得,参照着看看吧。”李佟道。
相伴他一生的恐怕就是这一身功力,遥想当初还有亲近他的友人,可牢狱二十年只有一身功法陪衬着他活着,人老念旧,李佟珍视着将其授于年轻人,不悖了首创人的心血。
白子叡握着那一叠纸,亦不知深浅,宁阙说沥骨功是一等内功,那就没错了。
宁阙半趴在桌案上,背过手揉着后背淤血处,说道:“李前辈,李通一死,李家鸟兽群散,你得有个准备。”
李佟捋须,悠悠道:“嗯,我有考虑,到时候就看看李家一些老人还认不认得我了,或者换了角度,把李家交给李通的儿子,那样的话——首选李公升。”
白子叡道:“李公升的母家是忠臣世家,那人性格忠烈,与李家不睦,但没有太过不可解的冲突,成吗?”
“成,咱不是接手李家,李前辈要不要李家都没所谓的,是吧前辈?”宁阙臆测道。
李佟哈哈道:“确实,老头六十有余,对那钱物权利还真没兴趣,铲除败类了,不行就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有这一身功力,能有谁找着我?”
白子叡默然,即是李佟老爷子看得看那就没别的可想了,李家家业大也不是诱人神往的东西。
“那李前辈,李家的事万事随缘,得失之间,有个计较就行。”宁阙道。
李佟再言道:“小友且宽怀,都不值得老朽徒增伤感。”
茶菜过后,李佟又拟了应急施对的办法,宁阙全篇接纳听取,李家行事还是以李佟主场的。
这一场是报仇雪恨,亦是清扫门庭,李通在益州官运青云,把亲弟弟李佟锁在牢里凌虐,要不是据点的人没饿死李佟,谁还会记起二十年前的深仇?
……
李宅,三少爷李公升的院子,内室卧房。
李公升早起要披挂衣甲,侍女一一虽疑惑,可不敢多问,因为她觉着平日待人接物随和的李公升阴悚的很。
“一一,你给我做侍女四年了,是吧?”李公升忽然问起。
侍女一一笑颜道:“是,一一已经服侍少爷四年了。”
李公升端起桌上那碗粥,拔下一一的银钗子探入,取出看过,银钗没有遇毒发黑。
“一一,你来我身边时说‘我没名,人叫我二妮’,我拆开二,取名一一,可你,终究还是骗我……”
一一惶恐道:“少爷,您……都知道了?”
李公升拿了一把匕首和一条白绫,扔在一一面前,不动声色,意欲何为已不是难猜的事。
事皆暴露,一一心溃散如决堤大河,由平静落得犹如刀绞,她怕死,更愧对李公升大恩。
李公诚派她来时就给足了恩惠,可那只是利诱,一堆冷冰冰的钱财珠宝,在李公升身边一一感到过生平所不能再逢的朝气朗朗。
“少爷,我不想死,我想活!”一一泪流道。
“活?”李公升将粥碗砸在一一面前,质问:“喝了它,我就能活?”
李公升怒不可遏,又道:“我待你不薄啊,我说过了,你诚心实意的,我大可教你明媒正娶的入门,你倒好……”
一一哭求道:“我被灌了藏红花,这辈子完了……没孩子的,我能怎么办?”
藏红花煨成汤药,饮下终身无子,无药可医,一一就算有李公升承诺,可她就是个不下蛋的鸡,没孩子,李家的大门根本不容她这等下贱侍女入。
李公升哼道:“一码归一码,你通风报信的事我不必一一查明,只能说,你做得好啊!”
蝼蚁亦有求生志,一一低头看着素净的一条白绫,想着它勒紧脖子里面的窒息感,周身为止一颤。
一一跪地流泪,攥着匕首,赌定主意,闭眼狠心剁掉了三根手指,痛的几欲昏厥。
“少爷,我不想死,我把两只手都赔给你,我知错了,呜呜――”
血淋淋的,一一还提起匕首要切下去,李公升不忍,捏着刀柄制止她。
“账我会跟你算的,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叫你死,你就不能死。”李公升说罢扯了块布条,将一一断指处包裹着,皱着眉,心里无耐极了。
李公诚当初送一一来就打着好算盘,四年来细碎的消息没少外传,念在一一恪守不渝,还没有私通李公诚将他些机要抖落出去,留她一命是不妨事的。
沐息川、张泷都预备着接着对李公诚动手,李家权倾一时,该有变了……
一早的李公诚差人守着三弟李公升院子,晨起时分,得着消息说李公升邀他去议事,李公诚便带了三五个亲卫去了李公升院里。
初涉足院落,李公诚的亲卫还没发觉院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可猛地,一个护卫身子一歪就昏了过去。
护卫五人,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接连两人被敲晕,一人抽剑回击,却给迎面探过来的大手拽着衣领提起来甩飞。
那护卫迎空砸落,摔的七荤八素,那只手的主人蛮力无匹,就甩飞护卫的一下没百斤臂力不得行。
剩俩人则是被沐息川敲晕,击打后颈,巧劲儿制敌,先前出手的蛮力汉子正是活阎王张泷。
“大哥,小弟得罪了。”李公升一身戎装,扶着腰间佩剑,道。
李公诚心惊,失声问:“沐息川,你们……你们串通好的?”
沐息川娇滴滴的笑着道:“哎呀呀我的李大少爷,可不敢说是串通,为民除害罢了,对了,还请你吃东西。”
李公诚至今为止都不明白沐息川为何又跟李公升合作了,在他眼里沐息川不该瞧着李公升啊?
张泷一手端着盛放控心蛊虫的茶盅,逼近李公诚,手里劲力一吐,将李公诚紧要的嘴巴捏开,抬腕将蛊虫倒了进去。
接着顺李公诚喉咙一滑,蛊虫就这么被吞进肚里,为防止以外,张泷掐着李公诚不让他乱动妨碍蛊虫寄宿。
李公升背过身不忍看这场面,沐息川悠哉转悠,走过那个被张泷帅懵的护卫前,照头一脚,将按护卫踹晕。
院里只有李公升兵营里的心腹,患难与共,那个李公诚的线人么,则是李公诚几经周转赠予他的女子。
李公诚脸憋成绛紫色,拍打着张泷胳膊,张泷算着蛊虫进驻心脉的时间,点了李公诚哑穴由他在地上捧胸乱滚。
蛊虫要穿透肠壁钻入心脉,扎根在心口,指甲盖大小的蛊虫咬破肉皮可想其钻心痛感。
张泷制蛊养蛊没少费神,用在李公诚身上已算是亏了,没巫王的承诺他还不舍得控心蛊虫。
“额!”
李公诚蜷缩着侧躺在地上,抱着头,就像一只煮熟的虾米一样团起来,眼珠翻白已看不到眼黑,额头豆大的汗珠昭示着他此时忍受的痛苦。
张泷将五个李公诚的护卫收拾起来捆扎,只待李公诚被寄住成,还需这帮护卫充当炮灰,张泷还准备接着李公诚的手把李家大权偷梁换柱给李公升。
28章双十重现故人耄
李公升看着李公诚出神,问张泷道:“张兄,蛊虫何时生效啊?”
张泷道:“半个时辰,且等等吧,不急一时。”
李公诚缩聚着,浑身在战栗,好像一动就会万蚁噬心般,那份状态,让李公升心里产生些兔死狐悲的慨叹。
往昔曾虚伪待之的兄弟,如今借刀相害,哪怕李公诚在沐息川商谈时稍作仁义,也罪不至此。
他哪儿会想到沐息川的瞳术能迷蛊人心,毕竟巫谷是跟刺史文若龙有交易才来帮他忙的。
而他呢?勾斗的初胜者吗?
显然不是,作为李公诚的兄弟的他,只觉着行大事者不拘细节,昔有吴起杀妻求用,他此行大不义,可比较益州百姓潦倒者,李公升觉着他无愧天地人神。
“李先生,那个李公诚安排在你身边的线人,如今身在何处啊?”沐息川想起来李公诚还有个线人,问道。
李公升诚心相告,道:“关起来了,狠不下心来杀她,她只通告给李公诚些不关紧的消息,我想留她一命……”
张泷欲言,被沐息川打住,沐息川道:“嘿嘿,你说女人这东西吧,她狠起来那是天王老子都不认,我要是没猜错,李先生还准备把能谅解的李家人都关起来吧?”
沐息川所言非虚,实在是李公升下不了狠手,将一家子悖逆于他的人网罗起来还是太多了,又何况每人都掺杂着些旁的利益在?
“我知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可李家家财散了,还有谁会窥视呢?”
李公升紧握着剑柄,自嘲道。
这份心境果真豪气,沐息川歉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哈哈,天底下谁人是真君子?谁又是伪小人?”李公升示意无妨。
掌控不住李家的这帮老狐狸,李公升宁愿将家财万贯散拨给益州百姓,拿下李家大权的话另当别论,这二者不过就是能否把李家实权人物纳入掌中。
侍女一一的事沐息川没反对,心存仁善的人处事不会绝狠,张泷肯定是想要李公升除掉那个侍女,沐息川不是怜悯那侍女,仅以此换点李公升的信任而已。
三人商议着把控李公诚的后事,巫蛊的暗探遍布李宅周遭民巷,李宅的护院人手还算精锐,只是比巫蛊的来说还是差着太甚。
在李家的事没正式开展行动前,巫谷的人和李公升的属下只能在外边呆着,按着他们的准备,一声令下,就会有相当数目的人手把李宅接管。
……
李宅坐落的巷子外,三个蒙面人出现在巷口,一男一女,男丰逸,女娇娜,留胡须的老头瘦归瘦,可精神矍铄。
“李前辈,这附近,有人盯着咱,藏身位置很巧妙。”宁阙随意的撇过隔街的客栈窗扇,道。
李佟呵呵道:“是哈,看样子,李家被人盯上了。”
宁阙想了想,直言道:“我觉着是巫谷的人,雀神阁腾不出手,这地方,这实力,非巫蛊莫属。”
李佟道:“嗯,老朽还有些印象,巫谷的人,行事怪……且毒。”
白子叡也不敢随意转头观望,只问道:“我们待会儿直奔主院杀李通是吧?”
“是这么想的,具体的还得闯进去看看,咱人少,武功高,不怕他围困。”
宁阙一行人绕着李宅转过去,选了一处形似后花苑的位置,李佟当先翻入,宁阙和白子叡随后,巫谷盯哨的人也顾不得解决了。
李宅后花苑倚红偎翠,假山水潭,幽然深深,路上铺着圆润的鹅卵石,穿插交横,一眼望过去不仅没憋闷的感觉,还显得宽敞如画。
李佟冷哼道:“我这大哥好一份享受啊。”
白子叡是初见如此奢豪的花苑,道:“他益州长史的官职俸禄,恐怕一辈子连半个花苑都买不来,贪财聚富,这还只是汪洋一隅。”
“土皇帝就说这种人,咱先走着,下一个时辰李通这个人,可就没了……”
两侍卫穿着的闻声寻来,李佟随手弹出两根针,“嗡嗡”两声,刺中死穴,俩侍卫还没看清楚行凶人的脸面就溘然走上黄泉路了。
三人一路见人一招毙敌,静悄悄的靠近李宅大堂,画栋雕梁都不足形容李宅的气派,益州一霸,那可不是浪得虚名。
路上走廊天井,院落里摆着盛开的荷花瓷坛子,不说荷花的难得,就是那琉璃彩釉的大瓷坛子都够一般百姓家十年的花用。
路遇护卫,打晕或格杀,全看心情,不等对方说话冲上去就是一下。
宁阙在前,当先一步走入大堂,将里边的婢女家丁敲晕,见着一个老翁拄着拐,还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把老人家打晕。
踏入大堂时李佟撇见一老叟,宁阙抬手欲落,拦着宁阙,泪目上前,抓着那老叟手臂,颤声问:“于叔,您老还在李家呢?”
说着李佟摘下面具,面前的于叔年岁比李佟还大,在李佟记事时就是他李家的人,那时李家还只是小富世家,于叔亦只是李家的一个地位不错的下人。
于叔年岁大了,给宁阙他们行凶杀人吓得够呛,见李佟像认得他,可李佟面貌变样,遇着瘦削,于叔辨识半晌才震惊的认出李佟来。
“二少爷,您……您,真是您啊,老奴见过二少爷!”于叔拄着拐,行动还灵便,躬身行礼,可被李佟搀起来了。
李佟见着个故人,老泪纵横,却又笑着:“于叔,真不想还能见着你,二十年了,我还以为李家老人都已经没了……”
于叔亦泪眼,问道:“二少爷,老爷……不,大少爷说您死了,到底是怎的一回事啊?”
于叔还把李佟视作是当年血性方刚的二少爷,他是年长李佟一辈儿的老人,如此称呼不为错。
“于叔,二十年前我被李通下毒暗害,囚禁起来,他贪图家财,生怕我分掉一半,这不,回来争口气,给李家清扫门楣!”
“啊?!”于叔风烛残年的身子骨晃了晃,抹泪道:“可怜老妇人身前还惦念您,老奴真是瞎了狗眼了,竟认贼做主二十年……”
李佟遭害时其母还健在,李佟被暗地囚禁第八年时病逝,期间李通虚假欺诈,装的一副孝子模样,于叔一生为李家办事,自是愧悔穿心。
李佟收敛起情绪,问于叔道:“于叔,李通当下在何处,我此行为除家贼,还望于叔告知。”
“二少爷,出了大堂,右转走过走廊,直走,遇着一道门拐弯,就是李通院子……你且小心呐!”
李佟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叔,当年的功夫还没忘,这就去了。”
宁阙和白子叡负责将附近李家人撂倒,趁着消息还没在李宅传开,跟着李佟直奔李通卧房。
李家并非奸佞一片,公道人心,只是在污泥中给埋没了。
混沌幽夜,只待一道破晓曙光,一道光,就能摧垮无边际的暗。
三人赶过去时恰巧有报信的跌跌撞撞冲进院里,躲在院里养荷花的大瓷坛后,高喊道:“有刺客,快保护老爷!”
“该死的……”白子叡跃过去一剑挑飞那家丁,院里的护卫集结起来,将他们团困。
宁阙对李佟道:“李前辈,屋外的就都留给我吧,子叡可以帮你,杀李通要紧。”
李佟笑道:“走着。”
宁阙几步奔到白子叡身前,将赶过来的李家护卫一掌逼退,抱起白子叡丢到门口,白子叡在空中旋了个圈,稳稳的落地,瞪了宁阙一眼便跟着李佟进屋寻李通。
李家的护卫哪肯放任白子叡他们进屋,要挥刀去斩白子叡后背,宁阙剑鞘一磕,将护卫的刀挡开。
“下边的人听话了,这门今儿我守着了,快来受死。”宁阙杵在门口道。
一时间人人争先,十几般兵刃齐齐挥来,宁阙身形忽闪,拔剑抹了一人脖子,翩花般空中转身,轻柔的一掌拍在了身近的护卫后背。
“噗”的吐了口血,那护卫垂死挣扎,还想拉宁阙垫背,被宁阙一拉,整个人成了挡箭牌,同伴的兵刃招架过来那可不掺假,给倒霉催的护卫切成了烂柿子。
宁阙难得使一招“幽剑式”,蹲身削人腿,一剑砍在一只腿上,势道不减,顺着就划过去,一连又怠害了两人。
花舞幽典里边三套剑法以落花仙剑诀为首,芒花剑诀为次,最末的一套就是幽剑式。
幽剑式比起前两套更像是旁门左道,专攻下三路,蒋华雪一生习武练得最少的就是幽剑式以为羞耻,宁阙继承蒋华雪习惯,没情况就不轻易以幽剑式出手。
师父蒋华雪为女子,不惯用幽剑式是正常的,宁阙不用只是没喜好,心里就没有蒋华雪那种对幽剑式的偏见。
一手举着人,一手持剑,宁阙打的风生水起,毕竟肉盾远胜铁盾或藤木盾,耐砍还防震,关键举起就能挡着一面的砍击,防护的可不知方寸之地。
李家的护卫武艺都还不弱,是江湖上三流货色,宁阙拿来练手虽说寒颤,可白来的靶子,不然江湖上短时间内他能遭遇的高手有限,磨炼意识还需努力。
好汉架不住人多,宁阙挥剑拨开身前的几把兵刃,紧着挑刺,专挑要害,还许避开血珠飞溅,出剑的速度就慢了些。
饶是宁阙动手慢,给李家护卫杀的畏惧,怯易勇难,一怕了就招式无力,宁阙顿无兴无味,便出手如电,挑翻了他们。
臂力一吐,将死尸往人堆一掷,宁阙大喝一声冲进去,左突右撞,剑舞八方。
不说这帮李家养着的武者,就算江湖见惯了血色的老人儿都要动容,宁阙剑出诡谲,势头快,每次仗剑直出就他们就得送命一人。
“别跑啊!”宁阙快步一剑穿心,刺透了一个要跑的护卫。
那一个起头的就像是引线,剩下的人四下奔逃,宁阙追上捅倒两个,有心无力,眼看着是追不上这帮三流货了。
29章曲终人散暗诡道
屋外有宁颖处置,白子叡与李佟冲进屋,屋里守着三人,心如火炙的李佟迫不及待要报仇雪恨,见李通被三人护在身后,猫着腰看着他们。
那张脸,化成灰李佟都认得,入牢后李通曾对他百般羞辱,因为他李佟所有,二十年里不只是恨在他心里植根发芽。
“大哥,还认识小弟我吗?”李佟反手从背后抽出刀来,冷笑着问。
“你……你是李佟?”李通心道不好,本该早死在牢狱里的他怎么还活着?
李通前天就心里不踏实,十年前将李佟遣送到双城囚牢,可谓是舒坦日子过上了,但据点出事的时候汇报回来的东西都不知道藏了多少水。
李通得知李宅有刺客闯入,还当是仇家来寻仇的,身边有杨明、杨朔在,因此格外安心,没想到来寻仇的是亲弟弟李佟。
李佟摘掉面具,露出一张枯槁的脸,李通身边杨明杨朔没甚反应,唯有那个麦色面庞的女人吃惊的瞪大了眼。
二十年前她是李家雇佣来的三流护院,后来辞去,游历江湖,学有所成重归老东家名下,凭着功劳武艺成为李通器重的心腹,见着李佟再出现世间,她内心颇为震动。
“旧账该算清了,大哥,小弟当初可是待你真心啊,你回报给我的就是下药投牢吗?”
屋外宁阙和一众护卫大打出手,不断有重伤哀叫声,可见宁阙对那一帮武者就同猫遇老鼠。
李通狡辩道:“李佟,如今李家在我手里光耀门楣了,要是当初给你手里,你能如何?你有给家里添砖加瓦过吗?”
“哦,像你说的对似的,老祖宗见着李家一片骂名,愧都愧死了……我是痴心江湖,可当初我托挚友帮扶父亲,你再哪儿?”李佟不留情面质问,走进了,挥刀斩向杨明。
李通早年游戏日子,如若不是李佟身在江湖还不忘嘱托挚友帮扶父亲那边,在父亲过世时李家亦不会有那般模样。
白子叡正欲同那女子动手,可那女子退了两步,丢下佩剑道:“对敌我可拼命,可这算李家家事,老爷、二老爷,您二位自行了断吧,事后还收留我,我就还是在李家做事。”
扔下剑,女子便径直离开,出门时留意了屋外的宁阙,心想这一步还真没走错,看这年轻人武艺比之二老爷李佟有过之无不及,杨明、杨朔再强也敌不过他。
李通反手制胜的话,她可能真就没法在待在李家了,可眼下是李佟要灭了家门不幸,家事争端她一外人掺和就不合适了……
里屋,李佟刀刀大开大合,与杨明、杨朔战成一团,白子叡拔剑参与战团,以李通为目标突袭,可每每都给杨朔挡下来。
杨朔杨明兄弟一母同胞,学武时就相互配合,心有灵犀,对李佟的每一招都能格挡的游刃有余。
反之,李佟一手凛冽的刀法不太合适与杨氏兄弟敌对,刀法硬猛,对单人还能造成威势,可杨氏兄弟一攻一守,李佟没白子叡一旁协助还会稍有颓势。
李宅都能那给人硬闯,此刻除却杨氏兄弟身边,李通是不知该去何处,舍弃家业,二十年阿谀奉承换来的升官发财的心血不就没了吗?
杨明递了朝李佟一剑,提气快攻,脚底下寸尺前移,左手往袖口一缩,摸出来一支飞镖,脱手而出,那一镖激飞向白子叡。
飞镖脱手出,杨明手里不松缓,又给李佟重重的反攻三刀,紧靠着桌沿。
白子叡纵跃避过毒镖,见杨明退势渐大,娇喝声,南派墨家剑里的一式“水荫月”,狡猾的虚刺两剑,虚握着剑柄,回身一掌劈着杨朔手腕,再顺势将剑一带,杨朔提了把椅子才免得伤着。
李佟那边挥刀直落一刀,王明靠着桌案,索性一弯腰缩进桌下,掀起桌案。
“咵拉!”
白子叡挑起一只茶杯甩给王明,王明不及逃避,额头给茶杯边缘砸中,肉皮破掉,血顺着额头流下。
李佟一拳奔杨朔后腰,杨朔跳开,李佟紧追不舍,横刀怒斩,由白子叡架开杨朔的剑,李佟一刀捅在杨朔腹部。
刀头一面钝,还遇着杨朔穿有软甲,穿破软甲势头静滞,便没了力,白子叡使劲架开,再与李佟刀剑合出,杨明提剑救下杨朔,反被李佟一刀削在胳膊上。
杨朔扶着杨明飞踢一脚,有结实的借力点,角度取的好,呼啸着将白子叡逼开。
李佟一刀伤着杨明,反着杨明剑锋驭风,划过李佟刀背,一剑卡在刀格(刀的护手,称刀格)外。
那一下李佟险些给杨明伤着,奋力压倒杨明,李佟重新占据上风。
杨朔与白子叡战做一团,白子叡退了又退,在杨朔出剑落空,回撤时,白子叡掏出一把白粉丢在杨朔脸上。
粉包扬起,杨朔一惊,差些就给迷了眼,使了个“蛇形翻狸”,狼狈的躲闪。
“锵!”
白子叡一剑封喉去,杨朔举剑挡着,下颚划破了皮,有溢血出来。
李通见事态不佳,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停留,头也不回的抛弃了杨氏兄弟。
“我说,李通跑路了,你们还要打吗?”白子叡犹如打了鸡血,精妙的回击,问道。
杨明伤着左臂,本不影响打斗,可他知道门外还有个人随时可能处理完闲杂护院进来,到时候他们兄弟饮恨当场,落得人财两空,对谁都没有好处。
杨朔磕开李佟刀锋,喊道:“我兄弟不打了,两位自便。”
李佟收刀,白子叡给了杨明一剑也停下手,杨明、杨朔推开两步,互望了眼便跃窗离开了。
明智活的长久,恩情是一码事,性命就是又一码事了,轻重缓急要情楚。
李佟与白子叡快步赶到后堂,李通已经不在室内,打斗时他们都有听到机关启动的机轮声,寻找一番也查不见机关。
宁阙收拾了院里的护院,跑进来见李佟、白子叡找着什么。
“李通走暗道了?”宁阙审视着屋里可能设有机关的位置,问。
白子叡在烛台上拧了一圈,碰巧触动了机关,可没有地道口打开,也就是说后堂的暗道是需要不只一处机关才能打开的。
“不介意我帮你们吧?”先前那个扔下剑出去的女子返回,空手走过来。
宁阙道:“知道当然好,请吧!”
女子在一块地砖处摁下,又将角落的毯子掀起,扭动暗格机括,“哗啦”声,地面打开了一道门。
李佟俯身,分明感觉到一股阴风拂面,下边要么有通往外界的口子,要么就是七拐八绕,颇有些复杂,风则是地道通风口吹进来的。
“褚玉,事不容缓,可还有图纸一类的东西?”
李佟问褚玉,褚玉早年就在李家做事,说起来他还曾传过褚玉一部功法,可两人交集不多,褚玉没从贼作孽倒是让他有些惊讶的。
褚玉苦笑道:“李通秘密派人建的密道,我只知道机关开启,里边的境况还不清楚,二老爷,据我猜测里边会有暗室存放财物珠宝,李通不可能舍下珠宝跑路的。”
李佟叹气,道:“宁阙小友,为防意外,你与白姑娘留在上边,李通手无缚鸡之力,老朽去试试。”
说罢也不顾宁阙如何言语,李佟提刀跃下,疾走着消失在幽深的密道里。
贪财的人将钱财看的重于性命,因而就算生死关头他都舍不得扔掉钱财换活路,在李通眼里没银票就对等着失去了荣华,他与弟弟李佟的关系再没有任何商议的余地。
机关敞开一刻钟功夫就会自动关上,宁阙将一张木桌案桌腿劈断,将桌案横着塞在地道口,将机关逼停。
白子叡看看褚玉,又转而看宁阙,问宁阙:“没受伤吧?”
宁阙笑了笑,道:“没有,我的功力,你还不清楚?你呢……”
“我没事!”白子叡不假思索的,有些急促道。
褚玉年纪在五十左右,面容清丽,眼角淡淡的有皱纹,发丝隐现花白,身形匀称,是常年练家子的该有的样子。
宁阙倚着一张椅子背,笑着对褚玉道:“屋外围着不少人,你看方便遣散吗?”
褚玉笑颜道:“方便,不知少侠与二老爷是何关系啊?”
褚玉才将李佟的事消化掉,二十年不见给她带来的那种滋味不好受,她记忆中的李佟可是个阳刚壮实的汉子,而非如今枯槁的老人。
看得出来白子叡听宁阙的,而李佟走时称宁阙为“小友”,二者关系不出所料就该是忘年交,褚玉有些顾忌宁阙的武功,多问一嘴亦是为了心里宽慰。
“我救出来李前辈,顺带帮他铲除败类,哦……也有为益州百姓行善事的想法在。”宁阙道。
褚玉不置可否,对宁阙笑嫣然的,宁阙的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屋外围着那么一帮人还是先遣散为好。
对李家一般的家奴侍女来说褚玉算得上权柄人物,可褚玉出门,屋外已经有些调头离开了,院中站着个老叟,正是李家管家于叔。
于叔知道屋里正当事紧,就自作决断遣散众人,于叔在李家的话语权可是不亚于李通亲口的,谁都知道李家老天爷活着的时候于叔就是李家管家,随着老辈人仙逝归西,于叔的地位不断进取。
于叔见是褚玉出来,招招手,待褚玉走近了,问:“小褚,你见着二老爷了?”
褚玉点头,道:“见着了,我没帮李通,只是袖手旁观了。”
“哦,好好……二老爷的事,是李通主谋啊,你站场选的不错。”于叔给事态急的心焦,咳嗽了几嗓子,褚玉忙拍背顺气,于叔看着她长大,年轻时刻没少帮她忙。
于叔问道:“里边怎样?”
褚玉耸耸肩,说道:“李通逃入暗道,二老爷一人去追,杨明、杨朔不敌二老爷他们,离开了,二老爷带来的两个朋友还在等着。”
“暗道?”
于叔住着拐,走进屋里,直入内堂,看着地上的暗道口子。
褚玉紧跟其后,端过来一杯茶水给于叔,于叔年纪大,身子骨硬朗归硬朗,可不耐饥渴,人老了五脏衰弱,大病小病一不留神就来了。
于叔对宁阙、白子叡拱手,道:“两位少侠,我家老爷命苦,能有两位帮扶,实属大幸,老头谨代李家故去的老爷、夫人谢过两位!”
30章家局公升诚守节
宁阙隔空以浑厚内力扶起于叔,笑着道:“我辈江湖人,出手抱不平,那都是该有的,老爷子多礼了。”
于叔身后,褚玉察觉到宁阙的动作,惊叹不已,学武奇才还真给她遇着一个,年岁小却有一身浑厚的功力。
“算起来啊,老头我在李家快六十年了,送走了老太爷,本以为是李家该兴盛的,可不曾想,二老爷他那般的受苦……”
于叔说起这事就自责,李家六十年的功劳,就算李通看不惯他厚待李家下人也没由头让他养老,当今李家小辈都是他看着长大,李通小时都曾骑在他脖子上摘果子。
心诚如金,一生穷尽所能打理李家,年迈却也将偌大的李宅管得井井有条,于叔对李家来说就像一块活生生的碑铭,刻画着李家如何从一个小家业腾跃到今天。
宁阙笑着对于叔道:“老爷子,李前辈的意思是他不准备接手李家,条件允许的话,他想把李家事后交给李通的儿子李公升,您老人家觉着如何?”
于叔问:“公升?那可是我觉着好的孩子,二老爷那般去想,老头也能明白。”
宁阙看出来李佟对于叔这一老人的敬重,对李家来说老辈的都要给于叔一份情面,可见于叔积劳上位,是李家不可不优待的老功臣。
“敢问,这位姐姐芳名?”宁阙称褚玉为姐姐,表了善意。
褚玉温笑道:“褚玉,我都五十了,没必要称姐姐,足可以当你阿姨。”
宁阙道:“差矣,容颜易老,老则称呼要变,可你要是青春永驻不留岁月,那到岁数都不会老的……”
李佟下暗道追杀李通,宁阙心情还是比较轻快的,暗道里俩人差距一个天一个地,李佟老爷子还能没杀了李通的手段?
褚玉笑不露齿,道:“那就称呼我,褚姐吧,你当你亏了,哈哈。”
提剑为敌,言和即是友,宁阙觉得于叔为人正直,褚玉也有可嘉的识别对错的能力,两人大可放心相处。
年少时李佟不慕财权,一心江湖侠义,拜师求义,舞刀弄枪,于叔自然不觉着李佟的决定如何吃惊。
“两位,在下宁阙,这个是我的朋友,白子叡,时非合适,就不摘面具面纱了。”宁阙道。
褚玉宽和道:“谨慎小心的好,不妨事,宁阙弟弟,我就这么称呼了?”
褚玉为人严明律己,给宁阙一带,总不能宁阙管她叫姐姐,他对宁阙的称呼太过生疏了吧?
宁阙没什么知交,对褚玉抱着交友的心思,便与她说过些,于叔是个不太好言语的老实老叟,一直都盯着暗道口或是听宁阙他们说话。
过了没一阵,注意着院外的宁阙发觉了异动。
宁阙不得不佩服一个世家内部乱的状况,李通院里出事还没一阵功夫,就有一帮不像是来关心李通的人正赶过来,数目不少,其中还有三两个功力深厚的高手。
接着纷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帮人乌泱泱的挤进来,为首的披挂衣甲,提着杆樱花枪,眉目刚毅,魁梧壮硕,洽巧是李家三少爷李公升。
再有就是眼神沌浊的李公诚,微驼着背,扇子别在裤腰带上,扇骨都折断了,宁阙可记着这张臭脸,不晓得李公诚为何就跟李家老三李公升混在一起了,不是疯传兄弟不和吗?
李公升右手边,一个汉子,戴着面具,身量结实,一身杀气,那种凝实的杀气没千人斩就别想。
戴斗笠的女子看着窈窕,若有若无的流露一股妖冶劲儿,眼眸瞧着还凑合,戴着的斗笠直将脖颈都掩住,隐约可见那张脸不大入目。
于叔扫了眼众人,笑着拱手道:“大少爷,三少爷,您二位是来作甚啊?”
李公升恭敬的回礼,笑问道:“于叔,我父亲呢?您……为何又和刺客在一起啊?”
“哦,这个啊,听老朽解释给两位少爷。”于叔见李公诚表情不对,可看不去来问题,如今李公诚仍是李家大少爷,见礼是须有的。
“今日来的刺客不是旁人,老太爷的二儿子,李佟,就是两位少爷的二伯,此间关系有褚玉可为我作证。”
褚玉点头,道:“确实,今日来的是二老爷李佟,属下今年五十有余,对二老爷的容貌还是自信的。”
李公升看看沐息川、张泷,心里震惊,事故变数太离奇了吧?宗族庙堂上摆着二伯牌位,他们都已经供奉祭拜二十年了,一朝冒出来成了刺客,关键还有德高望重的于叔、褚玉姨作证。
“于叔、褚姨,您二位为我李家鞠躬尽瘁,李公升哪儿还有不信的道理,请说!”
于叔点点头,扶着拐,说道:“二老爷说起来,二十年前,他不是死在江湖仇人群攻下,而是给老爷下毒,随后被暗中关押囚禁,二十年里一直如此,直到双城的那个据点被袭,这位少侠救出了二老爷,接着的事就摆在眼前了,二老爷来清理门户。”
张泷插口道:“照于老先生的说法,李通进入暗道了,那个李佟跟进去追杀了?”
“嗯,长辈的事,我看三少爷就甭掺和了?”于叔瞅着李公诚一言不发,像是中毒之类的,因此只跟李公升说。
李公升走到地道口看了看,心想他本就要夺权,没曾想有人插手,顺着就解决了他的问题,弑父的名声不好听,要是能把锅甩给刺客就好了。
宁阙拎着剑走到李公诚跟前,提起剑鞘戳戳李公诚胸口,李公诚纹丝不动,是何缘故,宁阙瞬间了然。
“阁下,动手动脚的,可不好啊?”沐息川轻声着道。
宁阙转身,不介意背对着沐息川,道:“你是巫谷的,估摸着是巫谷地位不错的高手吧?”
沐息川邪光一晃而过,否认道:“阁下何出此言,我一贯是三少爷手底的护卫,巫谷那些人,和我扯着什么关系了?”
“哦。”
隔着斗笠,白子叡看不清沐息川表情,可她在雀神阁年久,巫谷的一帮人或多或少有耳闻,沐息川的气度连着张泷,也该有些猜断了。
一时屋里气氛沉下来,宁阙背对着沐息川,张泷与李公升目光交触还在犹豫是否动手,能把杨明、杨朔伤着,背对他们,可想而知这高个儿青年武功不会摆不上台面。
宁阙没等着沐息川他们出手,转身淡淡的看了沐息川一眼,随即打量李公升。
“阁下是李公升是吧?”宁阙故意问。
李公升长枪就地一砸,枪杆末端的包铁陷入地板中,松手后,长枪立着不倒,笑着道:“正是,阁下有指教?”
宁阙摊手道:“没指教,本来等你们打我的,可你们没动手,就算了……”
沐息川、张泷脸色各异,心想这人还是真傻还是装傻?沐息川不信这小子露破绽出来,她和张泷合力没法重伤他。
江湖人狂妄,一是成竹在胸,二是愣头青头铁。
因为巫术的存在,巫谷的人遇着中州势力是不需怕的,这养成了沐息川暴力处事的性格,张泷为人收敛,胆大心细,待事可比沐息川周全的多。
“那阁下必然是有话说了?”
张泷似笑非笑的语气很难把控,光听他口气你还猜不着他想什么。
宁阙说道:“我们商量过,李通死后,李家转交李公升,可是呢,有一点,你们一定要把李公诚架空或者灭口,杜绝后患,怎样?”
李公升看向于叔、褚玉他们,于叔颔首道:“三少爷,二老爷的事老朽清楚,他年少时一门心思的扑在武艺上,对家里的事没兴趣,我想宁少侠说的没错。”
李公升得了肯定,对宁阙道:“于叔称你为宁少侠,那我就如此称呼了……宁少侠,按你说的,戕害血亲,污名就挂在我头上了?”
宁阙疑问道:“怎么会?”宁阙指着沐息川道:“明日坊间传闻,一带着黑斗笠的女子,携同伴,在李宅大开杀戒,李通老爷子当场死命。”
“哈哈哈,宁少侠还真是诙谐幽默,依我看,明日坊间还是传闻仇家刺杀的好。”沐息川握着剑鞘,再手里转了圈,背握着。
就算是直来直往的江湖侠客亦没有宁阙这样说话的,将见不得光的话都摊牌在明面上,无形中将双方关系拉进,李公升带着一帮人,真打起来就他和白子叡虽说不怂,可撕破脸没必要么。
李公升掏掏耳朵,嘀咕道:“唉,前日耳朵进水,听不清啊……”
忠贞人士也有甩心眼的时候吗?白子叡还是觉着宁阙扯皮来别有一番风趣,李公升那人一身戎装就不大给人随性的感觉。
说的几句,沐息川就瞧出来宁阙身上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气质,倒是更像一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人。
一直痴呆像的李公诚,张口道:“李家的权柄,还该是我来继承,废话什么,都觉着家里内斗看着舒服吗?”
张泷附和道:“大少爷都发话了,长幼尊卑的理儿一排下来,似乎,还真该是大少爷接手李家的家业。”
沐息川暗自发笑,张泷自编自演还顺意了,控心蛊虫效用还真是霸道,李公诚中蛊后还没有松动神智的感觉呢。
“李公诚,我看你最近傻了,莫不是中了邪术了?”宁阙只跨了一步,下一刻就站在了李公诚面前,掐着他手腕把脉。
李公诚周身脉络和缓,搏动有力,是顶康健的脉象,心脉的那种奇特异象无形中印证了宁阙的猜测。
巫谷的人善用巫术,师父蒋华雪曾说过巫术就是以一些南疆深山的珍奇药物作用人,可能还有些御虫控蛊的手法,但对他们师徒来说破掉巫谷的巫术是不难的。
巫谷是有些常理不得解释的东西在,可就宁阙看来那些东西还只是他们没法明其原委,对待巫谷人,就不能先给他们装神弄鬼的手法唬住。
沐息川剑鞘挥过来,宁阙后踏一步,道:“李公诚,我断定你肾脉,大有问题,再不治,殃及子孙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