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青玛寨
刘法的帅府设在青唐城,李岘在解决了他的问题后就顺便到处转了几天。
毕竟他在这里划了一大块牧场,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有一只牲畜。
他记得后世西宁市附近是有好几处温泉疗养院的,准备找一处温泉出来作为自己未来的庄园。温泉倒是找着了,可惜是都是在深山里,高山壑谷,道途险峻,数十里的山路让李岘最终只得作罢,悻悻而返。
他回程的时候走的是河州城,主要是因为董伽罗部落的老窝在那里,这厮在阿柴部有许多亲戚,李岘需要让他找些人能够先联系一下阿柴部落的头领们。
青玛寨就在大夏河边上,据说这里曾是党项人的先祖发祥之地,大夏国的国名也是因此而得来的,而不是陕北定难军所在的夏州,难怪党项人对这里一直是念念不忘。
董伽罗这厮家里的官寨修得很高,石彻的碉楼足足有五层高,是座标准的土蕃式碉楼建筑。这官寨依山而建,其内部众多的房间都是用走廊和楼梯连接在一起的。青玛寨占据着很不错的地形,处在一条小河与大夏河的交汇处。
董家族部落是河州最大的土蕃部落,而且这董伽罗还是河州蕃部的钤辖官,管理着他的辖地内三千多户部族子民。对于部族的属民而言,董伽罗就是他们的王,在这片领地内他说话可比大宋国的官员们好使多了。
青玛寨就是这片草原的中心,它的标志就是董家那幢高高的石头碉楼。
在土蕃人眼里,除了贵族外剩下的都是奴隶。对于贵族而言,奴隶们就是他们的财富,就象他们家里的牲口一样,能够任意驱使和买卖。由于这样的原因,所以他们也很喜欢去别的地方去抢夺奴隶。
李岘到达青玛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夕阳在地上拉出长长的阴影,从河谷看上去,依山而建的董家碉楼似乎是倾斜的。河谷里已经有一块块的积雪,河岸边也结出了一些冰棱,在阳光下反射着惨淡的光芒。
河谷两侧的林木显得很稀疏,牧归的牛羊正在成群结队向寨子里走去。
随着一阵狗叫,从草丛里窜出几只大狗来,拦在马队前面,冲着唯首骑在马上的李岘狂吠着。李岘胯下的枣红马似乎意识到了危险,不停地打着响鼻,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而李岘的身后的护兵则抄出的兵器,跟了上来,几十支寒光闪闪的箭头就对准了这些如同牛犊般大小随时准备扑过来的獒犬。
一个穿着一身破皮袍,却光着半个脊梁,在脚上穿着一双破毡靴,一头短发的小和尚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对着狗群大声喝斥着。那几只凶猛的羌獒顿时安静了一些,仍然用充满敌意的眼神始终盯着李岘的骑队。
“小娃娃,这些狗儿不错,你家的?”向七用半生不熟的土蕃话朝小和尚说道。
那光着半个身子也不怕冷的小和尚歪着头,似乎在努力弄明白向七这话的意思,随后他才有些结巴地说道:“这些……狗是庙里的,包括这群羊也是大和尚的。”他抬起手来指了指附近的一群黑毛羊。
向七继续问道:“前面是董伽罗的寨子么?”
那小和尚显然不知道董伽罗是谁,两眼露出迷惑地摇了摇头。
向七转过头来对李岘说:“家主,这小家伙不是青玛寨。”
李岘笑道:“那是他没听懂。”他骑着枣红马往前走了两步,用土蕃话说道:“小娃娃,董头领家是不是那个最高的房子?”
那小和尚果然点了点头:“就是那座最高的堡寨。”他伸出右手朝着镇子的方向指了指,“你的土蕃话比他标准多了。”他又看了向七一眼。
李岘听后哈哈大笑:“给他一包奶酪。”他对身后的陈三说道,说罢,打马继续前行。
那小和尚则在使劲吆喝着那几匹大狗,不让他们扑过来。
陈三则转过马来,从怀里掏出一小包奶酪,把它丢给那小和尚,“这个给你。”
那小和尚从布包里拿出一小块奶酪塞到嘴里,站在陈三的马镫跟前,满脸惊喜又疑惑地问道:“你们的奶酪为什么是甜的?”
“里面放了糖,从西域来的白糖。”陈三说道。
“什么是糖?”那小和尚好奇地继续问道。
“哈哈,你个白坎……真是个白坎!”陈三骑在马上哈哈大笑,不再理会那小和尚,脚下一用力,那黑骊马跑了起来,追赶上前面的大队去了。
白坎是西北的土话,意思是说这人没见过世面,什么也不懂。
小和尚楞住了,怔怔地看着马队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寨子外的树林里。
闻讯而出的董伽罗带着一家老小包括奴隶们站在自家碉楼的大门外列队欢迎李岘的到来,自然又是个熊抱,不过当他看到李岘又伸出拇指又准备点穴后,就飞快地松开了双手退后一步:“雄鹰终于飞进了山寨,我的兄弟,是什么风把你给吹了过来。”
李岘笑道:“我进了河谷,闻着煮肉的香味就找过来了。”
董伽罗哈哈大笑,立刻转过头来吩咐他的管家:“煮肉!”
外面的光线已经很暗了,不过董伽罗家最高一层的大厅里点着几根手臂粗的牛油蜡烛,房间里却依然亮如白昼。
房间里点着一座敞开式的大炉子,不过土蕃碉楼屋顶的设计很有特点,跟帐蓬一样能自动往外抽烟,所以在房间里感受不到多少烟气。房间里很热,所以李岘一进房门就把外面的皮袍给脱了下来。
董家族原本是唃斯罗家的一支,也算是宗喀王族的亲族,所以与青海各地和土蕃贵族有不少都是亲戚。不过土蕃贵族们的亲戚观念与汉族人有很大的不同,汉民的亲戚间喜欢在背后里耍些阴谋,但表面上依然会保持着和和气气,而吐蕃人亲戚们之间一言不合就开始拔刀相向的事情太多了,甚至会把亲戚的家人都抢来当作奴隶。
当然,如果有利可图的话,大家还是能够坐在一起商量点事的。
李岘与董伽罗之间的谈话一直是说汉话,这个家伙的汉语水平明显要比李岘的吐蕃话水平高出了不止一筹。
两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在低矮的长桌上摆放着各种食物:酥油、青稞油撒子、含奶油的软奶酪和硬奶酪,还有葡萄干和红枣、核桃等干果。东西算不得太好,但装食物的餐具却都是纯银打造的,甚至那盛酥油的油罐居然是用黄金打造的,外面还镶了许多宝石,这就显得奢华异常了。
摆食物的两个姑娘长得都很漂亮,似乎有些突厥血统,李岘知道这两人都应该是董伽罗的家人,伺候尊贵的客人是不能使用肮脏的奴隶的,必须是自己家里的女性。
李岘喝了一口新打好的酥油茶不由皱了皱眉头,用绿茶做出来的酥油茶怎么也不太象回事,好象缺少什么味道。
董伽罗看到他的神色后说道:“这两个是我的妹妹,怎么,酥油茶不好喝?”
李岘摇了摇头:“是茶叶的问题,明年我给你弄出些更适合在草原上喝的茶叶来。”他随即让站在门外的向七他们说把礼品搬进来。
43、酒后犯的错
一座用玻璃烧制而成的雄鹰雕像份量很重,当箱子打开后,董伽罗的眼睛就立刻睁得大大的,满脸的迷醉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董伽罗才再次清醒过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的兄弟,还是你最了解我!”
李岘不理他,接着拿起两个樟木做成的精致梳妆盒,递给董伽罗的妹妹一人一个:“两位妹妹辛苦了,这是给你们的。”然后把剩下的几个推给董伽罗:“这是给你的老婆们的。”
董伽罗拿起化妆盒试了试,怎么也找不到从哪打开,李岘笑了笑,按了盒子下面的一个开关,盒盖自动就慢慢弹了起来。
“呀!”董伽罗看到镜子里面那张凶恶的大脸,手一抖,差点没把梳妆盒给扔了出去,又翻来覆去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说道:“这里面是铜镜?”
李岘摇了摇头:“这是琉璃镜,刚弄出来的新鲜东西。”
“唔,这东西应该值不少钱,如果再镶上几颗宝石才能与之相配。”董伽罗豪气地说道,李岘顿时为之气结,也就是这些货们拿着宝石不当钱!
不过貌似这货说得还蛮有些道理。
董伽罗的两个妹妹见此,顿时一人拿了一个化妆盒,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李岘拿起银碗来刚喝了口酥油茶,就听董伽罗说道:“说吧,又有什么好事?”
李岘说道:“等肉上来再说不好么?”
“肉一上来就要开始喝酒,到那时谁还顾得上说正事。”董伽罗摇头说道。
“好吧,西海子那边有盐矿你是知道的吧?”他看到董伽罗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我明年准备往那里开通一条商路,往草原上卖东西,往回拉盐!”
董伽罗眯着眼睛看着他:“也有我的一份?”
“当然,不过我听说你家与阿柴部许多部落都是有亲戚?”
董伽罗掰着手指头来回数了好几遍,还是没怎么数清亲戚的数量,最后无奈地放弃了:“反正有十好几家,你想要做什么?”
“你负责摆平他们,就和咱们在洮河上建的这条商路一样,我给你留一半的利润,怎么分是你们的事。”
董伽罗一听马上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问题,谁要是不同意,老子立刻带着人马杀过去!”
好吧,这个野蛮人行事的方式就是这么耿直。
煮好的羊肉和牦牛肉用大银盘端了上来,李岘和董伽罗一边用小刀削着肉一边用大碗喝酒,董伽罗这里的酒大都是李岘偷偷从庄园里卖向草原的蒸馏酒,质量反而比大宋的官酒要好得多。
这有点可笑,但也没办法,谁让大宋国不让咱家卖酒呢?
董伽罗的酒量比李岘大得多,可是喝起来也生猛得多,所以两人差不多是一起醉倒的。
这货在彻底不醒人事之前,摇摇晃晃地端着酒碗说道:“兄弟,你是真心把我们当作自己人,从来也没嫌弃过,这我能感觉得到。而那些宋官们,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内心里从来都是瞧不起我们的,所以哥哥才会真心把你当成兄弟,你到底为了什么?”
李岘也确实喝大了,随口就来了一句:“也不为什么,本来咱们就是一个国家的同胞,连公安局发的身份证都是一样的,你说对不对?!”
说罢,他就一头栽倒,顿时开始呼呼大睡。
本来董伽罗还没有完全不省人事,可是也被这身份证和公安局弄得不知东南西北,晕头脑胀,糊里糊涂也是跟着醉倒了过去。
李岘感觉自己将要融化在云端,像是骑着一匹骏马,奔驰在那蓝天之上。他忽然想到了前世弃他而去的女友,他正把她压在身体下面,兴奋地大声呼唤:“晴儿!晴儿!”感觉她的身体像是荡漾的温泉,把自己整个都包裹在了进去。
骏马似乎跑到了天际的尽头,然后纵身一跃,自己好象就飞了起来,整个身体似乎就爆裂开来。
过了好久,当他伸手摸到身边两具细腻柔软的身体时,突然就惊醒了过来。
两个少女见他醒了过来,于是她们把放在他身体上的手臂搂得更紧了。
他就更不敢动,继续装睡。
这种事儿整个让人感觉特别的荒诞。
李岘倒没有什么童贞的概念,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多年的童贞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整没了,有点可惜和遗憾,似乎缺少了那种很庄重的仪式感。
这喝酒害人呐!
这回他是在真心地发出感叹。
董伽罗那货在隔壁房间里折腾起来的动静很响,还不停地在喉咙里发出一阵阵野兽般的嘶吼声,这声音让李岘更加难以平静下来。听着那种双人运动的声音,居然他的身体又有了一些反应。躺在他左手边的少女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身体变化,于是又伸出手来,将他的那活儿攥在了手心里。土蕃女子即使是贵族也几乎要天天干活,没有娇生惯养一说,所以她的手掌显得有些粗糙。
人类堕落起来的速度真的是飞快,李岘很快就又忘了心里对那还未谋面的未婚妻仅存的那么一丝愧疚。
反正已经在迷迷糊糊中失去了,那就不妨再多来几次。
这次应该是清醒的。
没想到董伽罗那货粗鲁的低吼和喘息声居然还有催情的效果,李岘觉得自己的道德标准正在跟着急骤地下降。听着身体下面那少女发出也不知道是快乐还是痛苦的呻吟,他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孤独。
圣人说这是人类最初的罪恶源泉,但他却从来都不认为人类的繁衍是一种原罪。
就让我们在快乐的深渊里堕落吧,为了人类的未来和延续!
于是身体里剩余的酒精就又散发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很困,很疲乏,就很快又睡着了。
而且睡得很香,很踏实。
早上起来喝着酥油茶、吃着油撒子时,李岘就一直避免与董伽罗进行任何眼神上的交流,他总是觉得有些心虚。再一旁伺候的白玛和依娜再看李岘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些妩媚,脸上似乎还有了几分明艳的色彩。
董伽罗却不准备放过李岘,“我的两个妹妹怎么样?”
李岘顿时觉得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憋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都很好。”
董伽罗听到后哈哈大笑,他伸出熊掌来重重地拍了李岘两下:“你若是觉得满意,就把她们都带走!”
李岘咧着嘴伸手揉着被拍得生疼的肩膀:“这怎么能行?”
“她们的母亲是回纥王送给我父亲的侍女,身份低贱,是不能嫁给贵族的,如果你不要的话,我就把她们赐给下人。”董伽罗很随意地说道,李岘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好吧,我走的时候带上她们。”李岘只得无奈地答应,他不希望看到与自己有瓜葛的女人再去吃苦。
董伽罗这货于是又是一阵得意地大笑:“她们的母亲现在是我的老婆,所以我们现在就成了亲戚了!”
李岘听了后顿时大悔,知道自己又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里。
我日,这货今后算是老子的老丈人还是大舅哥?
董伽罗却是拍了拍手:“来来来,我请你看一场好戏!”
44、一群和尚
昨天那给他们指路的小和尚不知怎么就被扔到了董伽罗家一处被隔离的小院子里,孤零零很无助地站在场地的一角。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害怕,也很无奈。
“这小和尚怎么了?”李岘站在碉楼的走廊上,俯视着下面的小和尚。
“昨天他冒犯了贵人,所以要接受惩罚。”董伽罗回答道,“我听说昨天他养的狗居然扑向你的战马!”
“但他并没有冲撞到我,狗见了陌生人有那样的反应才是正常。”李岘说道。
董伽罗却说:“不管怎么样,他养的狗就不能冲你狂吠。你是我们部落最尊敬的客人,对你的不敬,就是对我的侮辱,所以他应当受到惩罚!”
李岘大怒:“你特么这是什么逻辑?!”
董伽罗却不再理他,把手一挥,一条壮如狮虎的金色大獒就从房间里窜了出来,然后径直地扑向站在院子角落里的小和尚。
李岘吓了一跳,“快让你的人把狗拉回来!”
董伽罗却根本不以为意。
那如同牛犊般大小的巨獒扑向小和尚,张开了血盆大口,李岘闭上了双眼,他可以想象到下一刻的血腥场面。这可不是后世那种已经退化得十分严重的藏獒,而是真正纯正的高原巨獒,站在原地都有小和尚的胸脯一般高。
预料中的惨象并没有发生,那小和尚十分灵活,居然闪过了巨獒的猛咬,还顺手给了巨獒的下颌重重的一拳。不过肩膀的皮袄却被巨獒的爪子撕开了,顿时血淋淋的一大片。那小和尚居然练过武功,这让李岘感到很意外。
那巨獒吃痛,在嘴里发出一声低吼,变得更加疯狂。连续的扑咬顿时淹没了小和尚的身影,小半个院子都笼罩在重重的犬影之下。那小和尚如同是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淹没。
眨眼间小和尚就衣衫破碎,遍体鳞伤,整个变成了血人,不过却一直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全力躲过了巨獒的撕咬。
李岘看不下去了,拔出了自己的腰刀。
他当然不会跳下去救人,况且他估计自己即使拿着刀,杀死那头巨獒都有可能会受很重的伤。他当然不会以身犯险,只是把长刀丢了下去。那小和尚看到插到地上的长刀,眼里就闪过了一道精光,在地下连滚带翻,就把长刀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接下来,他看准机会,用脑袋死死抵住巨獒的下颌,狠狠把长刀捅进了扑上来的巨獒肚子里,人和獒滚在了一起,纠缠挣扎了一会儿,然后都不动了。
李岘往下面看了看,然后对身后的张行说道:“这小子命还真硬,也挺能打,去把他拖回来,你负责给他治伤。”
董伽罗似乎满脸心疼的表情:“这金獒可是我用二十匹马换回来的,实在是太可惜了,它可是因为你才死的。”
李岘问他:“你准备让我赔你二十匹马?”
董伽罗摇头:“那倒不必,不过两个妹妹的嫁妆我就不准备出了。”
李岘大怒:“你特么的为了省钱也不至于干这么恶心的事吧?!”
董伽罗突然大笑:“不光是省钱的原因!你把那小子也带走吧,否则我忍不住就会杀了他,我可不放心身边有仇视我的人还在活着。”
李岘盯着董伽罗:“一会儿我跟你算一下今年在洮河商路上的收益。”
讨价还价还是必要的,在房间里李岘和董伽罗差点打了起来,董伽罗愤怒的吼叫声响彻了整座碉楼,让院子里的人个个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这个暴虐的首领。
实际上董伽罗的心情现在很舒畅,商路上的收益远比他想象中要多,这货能拿到各部落应得总数的一成,是受益最大的一个。董伽罗的嘶吼是心疼李岘在很不要脸地按照土蕃贵族嫁女的习惯向他索要嫁妆,这让他感觉自己之前做的一切都很失败。
李岘不屈不挠地跟他纠缠了一整天,最终走的时候,带走了三十头牦牛、二百只羊,还有一百名骑马的武士。当然这些武士的坐骑是李岘付钱买下来的,董伽罗赔了人,不可能再搭上一百匹战马。
有些奇怪地是董伽罗居然还送给了两个妹妹三名管家和十名女奴。
李岘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青玛寨,此行收获颇丰,就是有些头疼自己收了两个女人的事回后怎么去跟母亲和老丈人家交待。
一群人赶着牲口,离开了河谷,沿着山谷向东南方向进发。李岘想把他们先安置到岷州的庄园里,而不是去会川城。
走出了十来里地,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头了,因为一群和尚也赶着牛羊,跟在了他们身后。
“去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李岘皱着眉头,对向七说道。
向七带着几个人打马就向身后的尾巴奔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们回来了,还跟了两个骑在马背上的和尚。
“这些和尚说在青玛寨呆不下去了,只能跟着咱们。”向七对李岘报告说。
那两个和尚骑在马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
李岘冷冷地看着唯首的那个干瘦老和尚的手掌虎口处:“别装这没用的,强盗当不下去了,怎么想起来躲着当和尚啦?”
向七吓了一跳,立刻把手放在刀柄上,满脸警惕地盯着两个和尚。
那老和尚并不出声辩解,依旧合着双掌:“施主,你救下来的那小和尚是老衲的徒弟,菩萨心肠,老衲感激不尽。”
李岘不为所动:“你们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离我们远一点。”
老和尚苦着一张脸:“并非老衲不想,而是不能啊。那董伽罗收拾小超,就是在赶我们走,老衲再不离开,恐怕这些人都会身首异处。”
李岘这才恍然大悟:“我说董伽罗怎么这么过分,原来是在找借口显示他的残暴。你们怎么惹着他啦?”
老和尚低着头:“也没什么,老衲平常只是向那些牧奴们讲些佛祖座下,众生平等的道理,董伽罗感觉这威胁到了他的统治。”
李岘笑了笑:“可笑的很,这世界哪有什么平等,你这样骗人,董伽罗不赶你们走才怪。咦,你们是弥勒教的人?”
那老和尚吓得哆嗦,连忙摆手:“不是,绝对不是!”
李岘眯着双眼:“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老和尚只得叹气:“没办法,活不下去啊。”
李岘看着老和尚:“你这样的人会活不下去?”
老和尚正色道:“老衲只想过安生的日子,主要是为了这些小家伙。”他指了指身后那些小沙弥们,“我不想让他们再走老衲走过的路。”
“所以你就看中了我的弱点?”
那老和尚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是!”
李岘无奈地笑了笑:“就凭你这么看得起我,咱也不好意思太叫你失望,我只管你们一个冬天,到了明年,你们自个养活自己吧。和尚也得干活,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不劳而获的和尚和道士!”
那老和尚也跟着笑道:“是,老衲也觉得正该如此!”
45、基地问题
李岘笑呵呵地看着一群小和尚把一大锅腊肉揪片子分了个精光,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丝毫没有什么违戒想法,就觉得老和尚把这一群孩子教得不错。
“你怎么不吃?”他问老和尚。
“老衲原来造得业太多,所以出家后发誓不再食荤。”老和尚说。
“看不出来,你还挺守清规的。”李岘微笑,他把一块夹了酥油的热炊饼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显然也是饿急了,接过炊饼来几口就吞进了肚子里,噎得直翻白眼。
李岘大笑,把自己喝了半碗的奶茶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把他喝剩的半碗奶茶一口气喝干,连着打了几个饱嗝这才继续回答李岘的问话:“老衲从不信什么狗屁的戒律,只是不吃荤。”
李岘盯着他:“我听说弥勒教的人信奉明王,也是不吃荤的。”
老和尚脸上一僵,“我真不是弥勒教的。”
“我信了,如果这些孩子也不吃荤的话,我说不定立刻扔下你们,或者把你们交给官府里。”李岘说道,“我记得童太尉三年前在梓州平夷人叛乱时,就有消息说利、梓两州军卒作乱的背后就有弥勒教的影子。你们应当是来自蜀地吧?”
老和尚闭口不答。
“人啊,想要过安分日子就要学会忘了过去。”李岘感叹了一句,“哦,对了,还没请教过大师的法号呢?”
老和尚翻了翻白眼,你这是对大师的态度?可又得表现得很恭谨,于是双手合什:“贫僧无痕。”
李现突然笑了:“袈裟点点疑桃瓣,半是脂痕半泪痕……怎么能是无痕呢?”
无痕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就是说大师的袈裟上好象是落满了桃花,身上又沾上了女人的胭脂和眼泪,怎么能斩断尘缘呢?”
“这是谁的诗?”
“一个我很佩服的和尚。”
无痕突然大笑:“老衲本就没想斩断尘缘,否则也不会收养这些个孩童了,其中有十来个还是从土蕃部落里捡回来的!无痕么,也只不过就是个名字。”
李岘也笑:“你这话有点高僧的意思了,看来多读佛经有时还是有用的。对了,我救回来的那孩子叫什么?”
“梁起超。”
“啥?”李岘吓了一跳,我日!怎么整出这么个名字来?
“老衲俗姓梁,这个捡来的土蕃孩子就随我的姓。”无痕说道。
“都随你的姓?”
无痕摇了摇头,眼里忽然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悲伤情绪。
李岘就不好意思继续再往下问了。
岷州的李家庄园也是一处和土蕃、羌人进行交易的地方,存的粮食也多,多驻下一百五十多人一点问题也没有。由于又安置了五百多户河北流民在这里,新来庄户们的屋宅就都盖在了围墙外面。
李岘吩咐管家陈乙把董伽罗送给他的一百名武士安置在庄园内,与庄丁们一起轮流值守。而一帮和尚们则安置在庄院西侧一处工匠们的临时营地里。
白玛和依娜她们两人怎么安置是个问题,李岘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让她们先住在岷州庄园,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主要是他最近一段实在是太忙了,根本顾不过来处理家事。
李家工坊的机械正在慢慢由木器向铁器方向转变,这是个好的趋势。
但是动力问题一直是无法解决的难题。
蒸汽机的原理放在后世甚至连小学生都知道,可是在目前,想要制造出来,是绝无任何可能,那种东西是金属切削和加工技术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才能产生的。
现在唯一的动力来源也只有水力。
风力也是一种可以利用的动力,就是不太稳定,不过李岘觉得这东西倒可以在农家试着推广一下。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扩大工坊规模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工坊建造在河面上。
这种说法也许不太准确,是要建在一条宽阔的大坝上,而且还要有足够的涵洞用来布置尽可能多的水轮机。
这样的建筑是传统的建筑材料根本无法实现的。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只有水泥。
水泥这种东西早就在烧制石灰的过程中被烧制出来过,只不过是人们一直没有发现而已,李岘也是在准备烧制水泥时,才再石灰窑旁发现了一些被丢弃的水泥,只不过数量很少而已。
这个时代的交通情况实在是太差了,必须是集中在一定的区域内才能达到期望中的规模效应,这地方一定要有足够的煤和铁。
兴州的条件不错,可惜就是交通条件太差了。
真正条件好的地方是磁州(邯郸)和相州(安阳),可惜,那两个地方实在是太危险。李岘仔细考虑过到江南池州或是袁州一带创业的可能性,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的根在西北,离开了这里,就会成为无根的浮萍。
而且他也不太相信大宋国的朝廷。
如果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很有可能不知啥时候家都会被人给抄了。
那些权贵们做起事来,永远也你看不到底线在哪里。
不过四川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发展地方,李岘指的是恭州,也就是后世的重庆。
綦江这地方煤铁都不缺,更主要的是四川的人口可比西北多得多,有足够的人力资源。
大宋国现在的表现让人失望的很,朝堂上文臣武将们争斗不休,皇帝却整天想着享乐和修仙,谁也无心国事。童贯算是有上进心的一个,可惜搞反了方向。
这时候没有人会意识到女真人的可怕,说了也没用。
完颜阿骨达此时已经改名为完颜旻,金国和辽国的战争暂时也平静了下来。女真人正在消化刚刚得到的辽东之地,积蓄力量,而辽国的几次进攻都被金国大军给粉碎了。实际上如果现在辽国意识到了将要亡国的危险,以倾国之力,去全力对付女真的话,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消灭这个新兴的敌人,可惜的是现在辽国内部的纷争来比大宋还要严重。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很难去做出什么改变。
就像现在的大宋国,几乎没人能够阻止其走向沉沦。
李岘现在就很无奈地看着这一切。
他很明白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力量去阻止女真铁骑的入侵,而且大宋国的天家也不允许谁的手里能够掌握一支数量庞大的精兵。
连童贯也做不到这一点。
西军应该是大宋国最大的军事集团,可惜的是,各位将领都心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而且矛盾重重。刘法、种师道、刘仲武、姚古、刘延庆还有一个折家互相争功扯皮,谁也看不上谁,即使在战场上都无法做到相互配合,平日里怎么还能拧成一股绳?
当然,这也是赵宋官家所乐意看到的局面。
现在李察哥正憋着劲准备给西军致命一击呢。
46、军中事
刘仲武和刘法都很给李岘面子,驻防在会川城的秦凤路第三将员额被提升到了七千人,有三千名都是李岘刚从河北路难民里所招收进来的新兵。
李岘招人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军卒的家属必须是迁到陇右的。
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怕打起仗来,这些人转头就跑光了,反正自个的家也不在这里。而这些全家迁移到陇右的新兵就要顾虑到这一点,另外就是这个年头能做出背井离乡决定的,一是实在没了活路,另外就是还要有一些胆量和见识。
李岘并没有指望这些人能在战场上表现得和西军主力一般。他一直拿第三将当作厢军来使唤,厢军实际上就是大宋国所雇佣的长期廉价苦力,谁都能够任意支使。国家、军队、地方各级的长官,甚至是那些地主富商,他们可以筑城,可以耕地,可以挖矿,可以运送东西,甚至还可以帮你走私货物,就是打仗不行。
秦凤路第三将现在倒也是还多了一样技能,就是在战场上当作医护兵使唤。
当然李岘在大多数人眼里还是个异类。
第三将的军卒也没少被他支使去干杂活:比如在农忙时帮着春耕,修水坝、挖渠,帮着秋收打草,甚至是倒运火炭,运送矿石。但有一点是和别人不同的,就是军卒们在干活时都是要付工钱的,就是自己的长官想要支使他们干私活,也要照工付钱。
军中有专门的军曹负责记工和结算工钱。
第三将的军卒一年下来可以挣不少的外快,而各级长官们作为工头自然也可以多分一些。但是第三将有一点军官们必须牢记的,就是绝对不许克扣属下军卒们的粮饷。
所以第三将的军官们反而并不如别的地方有油水可捞。
第三将还有一点与其他的军营不同,就是营内不许带家属。
所有军卒甚至是军官们的家属都被安排在了李家的庄园或是工坊里作工,虽然辛苦,但家里的老人妇孺甚至比那些军卒也不少钱工钱,李岘似乎总能给这些老弱妇孺们找到足够适合他们干的活计。
家里不缺钱也不缺粮,这些军卒们就表现得十分听话,唯一让他们不太适应的是在家里的地位有些大不如以前。妇人们挣得多了,一家人并不指望他们的粮饷吃饭,自然在家里说话就不够硬气。
当男人被女人管住的时候,就要表现得更有责任感一些。否则那些娘们可真敢让你进不了家门,而打老婆这事在第三将里可是要吃军棍的。许多在家里受了妇人气的家伙们现在就盼望着将主能够早一天娶上媳妇,也好早日品尝一下在家被河东狮吼的滋味。
这日子,过得即委屈又挺舒心。
当然,康平肯定不会让他们感到轻松的。
自从上冻后不久,第三将又开始了严酷的冬训。
训练的日子让这些军卒们感觉过的还不如每天给运送焦炭和矿石的船拉纤呢。
巩州马场的军马今年增加到了六千二百匹,李岘感觉童贯那老货如果不往这里塞进来一万匹军马来就不会作罢。
李岘一直认为大宋国最大的问题并不是缺少战马,而是缺少好的骑兵。大宋目前光北地从河北路到熙河路就有将近十万匹军马,但其中的一半都配属在禁军四厢马军名下,地方禁军和厢军配属的马匹只有四万多匹。但实际在作战中,真正能起作用的也只有地方各军配属的那一点骑军。
真正的骑兵一定要在边地草原上才能训练出来,而且战马最好要由骑兵本人来喂养训练,这样才能陪养出感情,在战场上操控自如,心意相通。
有经验的骑手都知道,如果骑上一匹陌生的马,它很有可能跑着跑着就会愰你一下。
马很聪明,可是有时候也很坏。
可以想象那些寻常不接触战马的“禁军骑军”在战场上连战马都无法操控好,怎么还能冲阵杀敌?
可是大宋官家绝不会允许骑兵都在边地草原上长久呆下去的。
第三将依然轮流到巩州马场进行骑兵训练,反正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李岘倒是动了点心眼,将马场的牡马逐渐都换成了骟马。
肯定有人会向童贯告状,进行揭发举报,可是老童只当是不知道此事。
刘法那老货可能是想钱想疯了,居然在大冬天带了三千多人跑到青海湖对面的盐池浩浩荡荡地转了一圈,把正在青海湖西一带过冬的吐蕃阿柴部吓得够呛。
宗喀王国灭国之后,阿柴部名义上臣属大宋,却根本没人能管理,也一直与西夏方面互通款曲,背地里眉来眼去,刘法此次不光弄回来了不少湖盐,也顺便震慑了阿柴各部一番。
凭良心说,大宋国在河湟地区实施军事屯垦,有两个人是做的最不错的,一个是赵隆,另一个是何灌。赵隆在西宁州知州任上开垦了三万多顷良田,而何灌则在湟州筑坝修渠,引黄河水进行灌溉,开垦出了两万多顷良田。
正是有这些田地的粮食产出,使得陇右的西军不再担心粮食的供应不足。
李岘现在有些担心的是,既然这次的宋夏战争大宋最终没占到多少便宜,那么肯定是在什么地方遭受了一场重大的失败。但究竟是在哪里?他也不太清楚。
只不过他最担心的还是刘法。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西军名将有种师道,有姚古,有折可适,也有刘延庆,甚至都有何灌,可就是没怎么听说过目前西军的第一名将刘法的事迹。
那么就很有可能就是刘法死于战败身亡,以大宋国文人们的尿性,只要战败的武将,无论你在之前有多少功绩,有多大的战绩,只要失败一次,就能把你贬低得一钱不值。这也是他们抬高自己,打压武将们的一种常用手段。
当然,还有可能是受他儿子,名列叛臣传里的刘正彥的累。
巩州马场今年的收获不错,八千牧草再加上两千多亩麦田的收获基本上能保持马场养着五千多匹军马不再赔钱。而且李岘借钱给每个棚圈买一群牛羊,放牧的额外收益也让那些牧卒们有额外的收益能够补贴家用。
本来一直在想办法调回东京的杨钊居然安下心来,马场的神奇变化让他决定留下来仔细学习李岘教给他们的农牧经营之法,他觉得这将会是他的一条晋身之路。
驻防定西城的禁军步军都虞侯王禀很羡慕地看着巩州马场的变化,他看着手上指挥的兵马和职位和李岘是一样的,可实际上官阶却要比李岘高两级。没办法,人家是正规的禁军,本身的待遇就高。
春种秋收,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是王禀就是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都是种地,为什么巩州马场的收益会比他高出一半还多。定西城的禁军属于移驻,也就是说被迫从繁华的开封迁居过来的,粮饷待遇本身就比厢军多了近一倍,可是王禀的日子依然过得紧紧巴巴,勉强让弟兄们能吃饱饭。
而会川城的秦凤路第三将的日子却比他们要过得好得多。
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禁军感到尤为不平衡。
凭什么厢军吃得比我们好,穿的也比我们好,连家里的日子也过的比我们好?
于是王禀坐不住了,专门跑到会川城来找李岘请教农牧之法。
47、文明的散播
王禀是童贯的人,在西军中就不怎么受那几位经略的待见,可是李岘却不能不给对方面子,这是个态度问题。
王禀也认为李岘算是半个自己人,否则童大帅也不可能把诺大的巩州马监都交给他,所以毫不见外,只是他却不知道李岘为了升官在马场里倒贴了好几万贯。这家伙是标准的开封人,满嘴的开封话就好象后世的京片子一样,还自我感觉蛮自豪。
人家确实是从开封大城市里来的,见识得东西就是多。
只不过他也只能吹吹牛罢了,禁军在东京城里那都是穷人,王禀虽然出身将门,可是将门子弟的日子哪有几个过得好的?还是那些文官们活得滋润,捞起钱来也肆无忌惮,刑不上大夫么。而从军伍出来的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到处都有人盯着,搞不好一是一份小报告上去,然后就是一大堆文人就跳出来找茬。谁让人家的同伙多呢,说话办事就是硬气,连当今天家也拿他们没多少办法。
当年太祖皇帝为了打压一帮从龙的勋贵武将所说过的话已经被他们曲解到了极致。
王禀先在巩州马监的工坊见识了一番机器纺机生产的壮观场面后,这才下定了决心驻到李家庄园里要取回真经。
李岘现在忙得都脚不沾地,白天要给少年们上课,晚上还要编写教材。
《格物》、实际是化学的《丹经》、《地理志》、《农牧》、《医经》,还需要一本《算经》,他本来还想弄一本《天文》,后来才发现这玩意是皇家专属的东西,普通人是不能玩的。凭着记忆编书是件很辛苦的事,经常会出现疏漏,李岘一直在咬着牙支撑。
实际上他是在准备第二天上课用的讲义。
他现在是天马行空,想到哪儿就讲哪,一会儿物理,一会是化学,也有可能扯到算术和农牧上去,地理倒算是按部就班。他画了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没敢画出全图来,只是比目前已知的区域稍微大了一点,没有美洲和大洋洲。
东起日本外洋,西至拂菻(东罗马帝国),北起西伯利亚高原,南到速木都剌(苏门达腊)以南,现在他可没胆子画出一张地球全图来,甚至也不能说地球是圆的。
这有点象小学里的自然常识课。
当然,为了增加效果,他还时不时地搬着一些化学器材为同学们表演一番“道家炼丹术法”。有了玻璃之后,试管和烧杯、烧杯还有温度计就被整了出来,只不过这玩意的强度有些差劲,吃了两回亏之后,李岘就不敢再展示一些比较危险的实验了。
化学原理是没法讲了,只能先教授一些实用材料的制备,比如水泥、玻璃和火药等,另外就是让这些人尝试着进行煤焦油的馏分,至于能弄出什么东西来,连李岘自己都不知道。
三酸两碱是化学工业的基础,纯碱目前的条件下只能依靠采矿收集,而火碱则能依靠苛化法简单制备出来。但是三种强酸的制备就要麻烦得多,而制备硝酸和盐酸都得用到浓硫酸。虽然依靠燃烧硫磺能够得到亚硫酸,将亚硫酸长期置于空气中缓慢氧化也能得到硫酸,但这种方法实在是太慢了。
道士们是用焙烧绿矾(硫酸铝)的方法来制取稀硫酸的,这实际上是个正确的方法,但矾土矿的储量要比显少于硫铁矿,焙烧硫酸亚铁正是后世生产工业硫酸的一种主要方法,而且煅烧后的产品氧化铁正好是铁红染料的主要成份。
还有一种方法是通过硫酸钙(生石膏)来制备硫酸,方法和硫酸亚铁是一样的。
这道理很简单,李岘也知道用铅室法来制取硫酸,但具体的装置是什么样的?嘿嘿,各位同学,你们慢慢瞎折腾吧,为师暂时不告诉你们。
物理目前只能简单地讲述力、热、声、光,主要是确立一个概念,就是测量标准:质量、体积、比重、长度和时间。目前最为困难的是计时,沙漏的准确性实在是太低了,可是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关于物理知识,李岘主要是讲一些机械传动原理,这个年代皮带传动、链式传动、索轴式传动和齿轮传动装置都已经出现了,但木质的齿轮还处于很原始和粗糙的状态。但李岘所做出来的传动装置模型却很精致,用手工制作这些东西确实是花费巨大,工匠们也很用心,另外还要归功于木匠们的高超手艺。
另外他造出来的曲轴、蜗杆、连杆等传动装置就让大家惊为天人了。
这些铁质的传动装置都是由工匠们创造出来的,到现在没有被发现,其实主要是因为人们还很少使用钢铁来制造机械。
究其原因还是这个年代钢铁产量太低了。
李家庄园的学堂里现在已经是人满为患,李岘在教室里上课,居然连窗户外面都趴满了人,其中很多是西军将领家中的子弟。李岘并不忌讳外人的旁听,相反,对这种现象还感到十分高兴。他始终认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真正意义,应该就是为了散播文明。
虽然有很多人是冲着学习“道门术法”而来的。
他很清楚自己知道的东西很少,只是在这个世界播下了一些种子而已,但谁又能说这些种子最后就长不成参天大树呢?这个过程也许是几十年,也许会是数百年,但是只要这些知识被传播出去,这个成长和发展的过程绝不再会是六、七百年。
虽然这些东西都被冠以道法的外衣,不过李岘估计当这些知识被传播出去之后,会有许多“道友”会失去饭碗。道门里的骗子也太多了些,变戏法的当然最恨的就是揭底魔术的人。反正死道友又不死贫道,李岘才不会为他们操心呢。
李岘下令让工匠们都必须识字还是有了一定的效果,至少这些模型做的都很标准,尺寸很精确,不过精确度也只能达到厘,也就是两毫米左右。再想提高精度的准确性,就需要有新的测量工具。
他准备把游标卡尺先整出来。
李岘在课堂上散播最多的还是机械生产的力量。只有利用机器,人才能生产出更多的商品,才能变得富裕,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只有机器,才能让所有的农田都得到灌溉,土地上才能出产更多的粮食,让大家都有饭吃。也只有利用机械,才能更快地建城筑房,让大家都有住的地方。在军事上,也是利用了机械,才能让攻城变得更容易。
李家的事实摆在面前,不由得大家不信。
在李家的水力工坊里面,由于有自动水力纺纱机的出现,一个妇人就能照看八十个纺锭,而水力织布机的织布速度是人力织机的十倍,一个人能够同时照看十台织机。这就是生产效率,一个人能顶过去几十个甚至是上百人干的活。
这就是机器的力量!
对这个社会最有用的人并不是那些五谷不分,一无生产的读书人,而是工匠,能够制造出这些机器的工匠,正是这些工匠们,才让社会变得进步。
在下面听课的绝大多数都是武夫,这些把读圣贤书的人说得一无是处的话很快就被这些被文人打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家伙们有意无意地宣扬了出去。
也许李岘很快就会成为整个天下“读书人”的公敌。
48、沈深
“……盖其用事也近而习,其为心也专而忍。能以小善中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亲之。待其以信,然后惧以祸福而把持之。虽有忠臣、硕士列于朝廷,而人主以为去己疏远,不若起居饮食、前后左右之亲可恃也。故前后左右者日益亲,而忠臣、硕士日益疏,而人主之势日益孤。势孤,则惧祸之心日益切,而把持者日益牢。安危出其喜怒,祸患伏于帷闼……”
陇右一场初雪过后,忙碌了大半年的李岘终于有了难得的闲暇。
群山环抱的汉中盆地气温要比一山之隔和陇右和关中温暖得多,即使在初冬时节,在和煦的阳光之下,坐在满眼葱绿的庭院里,依然是感受不到多少寒意。
李岘从河州回来,没有去会川城,而是直接就转到了兴州。位于兴州和西县交界处的正在兴建的铁工坊才是他今后事业的真正基点。
新的冶铁工坊的地点在沮口附近,也就是沮水河口与青羊河口交汇之处,距入蜀的金牛古道以北约有十几里路。这里从夏年就开始作着围堰筑坝的准备,不过到了秋后才算是正式开工,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在施工。
附近的山坡上十几座石灰窑、水泥窑和砖窑几乎不停歇地冒着黑烟,努力破坏着这里原本山清水秀的自然环境。
李家的石灰窑有几孔是专门烧一种“灰粉”的,一开始大家也不知有什么用途,等到冬季拦河大坝开始正式筑基时,许多工匠这才知道,这种“灰粉”被东家称之为“水泥”。用这“水泥”掺上砂子、碎石子搅拌在一起,浇筑出来的坝基在凝固后就好像变成了一整块巨石,十分的坚硬和牢固。
做为监工和领工的李家匠头脸上充满了自豪,如此神奇之物只有自家“道法”高深的小官人才能弄得出来,大家没看到就连不远处山上白云观的云阳道长都在手里捧着这东西啧啧称奇。
那白云观里的云阳道长据说是吕仙人的再传弟子,道法高深,是连当今官家都亲自册封过的。想想连他都好奇的东西,咱家的少东家得有多么神奇。
“读这欧阳文忠公的《宦者传序》可不能让那梁太师和童太尉听到,否则这两位大太监可非得翻脸不可。”坐在院子中间的长椅上读了会儿书,李岘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
当今官家宠信宦官,这梁师成以宦官赐进士,官居太傅,而童贯则成了历史上第一位宦官出身的宰相,如今的朝堂,隐隐成了太监与文官集团并立的局面,可不是什么好事。想想那东汉末年十常侍之乱,唐末宦官专权,似乎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只不过,有宋一代,似乎并没有出现宦官专权的情况,这究竟是文官集团势力太过强大还是赵官家驭下有术?
摇了摇头,李岘回到了屋里,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去巡视这冶铁工坊和拦河大坝的施工进度。
入秋之后,青羊河里的水就变得很浅了,许多地方,河水只能刚刚没过膝盖。
枣红马沿着河坡东侧坑坑洼洼的土路跑过去,放眼望去,河谷的两侧都是大片的农田,田地里长满了绿色的麦苗。汉中之地一年当中无霜期很长,一年能够收获两茬的庄稼,在秋天收割完谷子或是糜子之后,还能种上一季冬小麦。
汉中平原上大部分的良田是种稻子的,但在这些河谷坡地的梯田里只能种植小麦和谷子。由于得不到灌溉,这些河谷坡地里的小麦长势并不是很好。
转过一道山坡,正在紧张施工中的蓄水大坝工地就呈现在了眼前。
由于水泥的产量十分有限,李家工坊所建造的几座蓄水大坝依然以传统的砌石水坝为主,混凝土只用于建造涵洞和水力工坊,以及部分大坝需要加固的部位。除了工坊下方的两道泄水涵洞,这高达五、六丈的拦河大坝并没有任何闸门,泄洪方式也是采用传统的溢水坝形式。
这种溢水坝有一定的蓄洪能力,但在遇到大的洪水时,所起到的减灾作用十分有限。好在李岘建大坝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蓄水灌溉和为新建的炼铁工坊提供一些必要的动力。
三辆牛车和几匹乘马排成一排停在工地外面的河坡上,似乎有几个穿着官袍的人站在正在浇筑的涵洞旁边观看着。
李岘带着几名护卫骑在马上飞奔过去,枣红马在缰绳被勒紧后,脑袋猛地侧过来,但身子依然在拐了个大弯后,这才猛然停住。
“李家郞君这身手越发了得!”
人群中唯首的中年人喝彩了一声,只见他穿着一身绿色公服,头戴乌纱幞头,背着手站在原地,倒也显得很随意。
李岘跳下马来,抱拳笑道:“不知沈知监和王少监今日过来,失迎莫怪。”
这过来的一群人却是济众监知监沈深和少府监少监王皋,李岘这铁工坊虽然是设在兴元府的地盘上,却是由济众监代管。
“无妨,老夫只是和王少监一起来看看李家小郎修的这水坝,这可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那沈深脸上也带着笑意说道。
这沈深是济众监知监,虽说是直接管着李家这座铁工坊,李岘也不至于巴结他,但在知道了这厮居然是沈括的儿子后,李岘确实是有意地与其结交。主要是想把沈括的《梦溪笔谈》给套过来,让其提前面世。
《梦溪笔谈》是沈括所撰写的一部我国古代自然科学、工程技术及社会历史等各方面的综合性笔记巨著,在我国科学史上具有里程碑般的意义。
《梦溪笔谈》一共有三十卷,其内容涉及政治、社会、军事、历史及天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医学、音乐、绘画、艺术等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方面的内容,特别是自然科学部分,基本上总结记述了北宋时期的一些科学成就。比如布衣毕升发明的活字印刷术,木匠喻皓的《木经》及建筑成就,河北磁州的“团钢”、“灌钢”工艺,湿法炼铜等工艺技术,这些都是科学史上的珍贵文献史料。
作为后来者,李岘当然知道这套丛书的珍贵之处,所以就以替沈家出书的名义想把沈括的全部手稿弄到自己的手里。
沈括在去年夏天才去逝,但《梦溪笔谈》却要等到二十多年后沈括的三子沈沖做了兵部尚书之后才被少量的刻印面世,李岘现在想看到这本书,也只有先把手稿弄过来才行。
陪着这两人在大坝的工地上转了一圈,李岘便邀请从济众监过来的数人到自己的庄园里用餐。沈深和王皋两人都是少府监的官员,对于工程和工艺技术倒也并不陌生,这拦河蓄水大坝在两人眼里并不算稀奇,唯有用混凝土所浇筑的斜槽式涵洞让两人很感兴趣。
主要是混凝土在硬化后居然如同山石般坚固,让他们感到很是神奇。
李岘倒没有什么古人敝帚自珍的陋习,便又领着他们到烧制水泥的石灰窑处转了转,在听到这水泥灰只是用生石灰和粘土磨粉后混合烧制而来的,沈深一边不住地在嘴里啧啧称奇,甚至还专门掏出个本子,详细记下了这水泥生产的工序。
看样子他身上也得到了几分他老子沈括的习惯遗传。
“我已经给家兄写了信过去,家兄倒是对于给父亲出书一事也很热心,只不过家父的手稿都留在了钱塘老家,派人取回来还需要一段时日,还请李兄耐心等待一段时日。”转到了没人处,沈深轻声对李岘说道。
“这倒没事,只不过那手稿在运送时可千万要多加小心,这可都是沈大人生前的心血。”李岘只是稍稍提醒了一句,这《梦溪笔谈》的手稿如果在运送时出了什么差错,自己这罪过就有些大了。
49、西军的衙内们
苗傅光着膀子,在手里抡着铁锤,不断地敲击在一块已经锻好成形的铁条上。
长刀的形状是在水锤上锻造出来的,比宋军制式的佩刀要窄,略有弧度,很像一根长长的雁翎。李家铁工坊里用水锤锻打出来的钢刀质量很好,已经远远超过了百炼钢,他只是做最后的外形修整。
一旁观看的铁匠师傅偶尔会出言指导他几句。
没有办法,李岘规定他们想要使用李家铁工坊里的水锤为自己打造兵器,只能自己动手,不得使用李家的工匠,这样如果出现什么严重后果就和李家无关了。
私造兵器是你们自己的事。
实际上就是私制兵器也没什么人敢找这些大宋国县团级将领们的事,李岘纯粹是在找借口,因为他十分不爽自己家里的铁工坊被这些粗货们鸠占鹊巢地给霸占了。
特么的,老子就这铁工坊里就五个水锤让你们给占了三个,还造不造机器配件了?
一色的西军年青的中级将领们在这个冬天都改行做了铁匠。
这事要说起来都怪刘锜这厮,他从李岘这里得了把好刀,没事就到处显摆,一刀就砍断了刘正彥刚从东京花了200贯巨资买来的“宝刀”。这事一经传出,清水县冶铁堡外的李家庄园顿时就变成了“西北军区临时招待所”。
专程跑过来踅摸武器的家伙们不少,李岘觉得趁着冬天也可以顺便挣点外快。
当然,现在的李岘还真是希望苗傅这粗胚能改行作铁匠。
刚一见到苗傅时,他一开始还真没想到这厮是谁,只是后来看到他和刘正彥两个孟不离焦,整天厮混在一块,这才突然想起这厮的来历。
这货和刘正彥两人同时名列《宋史》叛臣传里,也算是位历史名人。在靖康年间,他们带兵随着宋高宗南渡刚跑到杭州后,由于觉得赵构偏袒辛永宗等人,于是心怀不满的苗傅这厮怂恿着刘正彥,两人一起发动了一场军事政变,逼得赵构宣布退位,成了太上皇。只不过最后这两货发动的这场兵变被张俊、刘光世和韩世忠等带人给镇压了下去,在《宋史》里称之为“苗刘兵变”。
据说宋高宗在后来以莫须有的罪名执意诛杀岳飞,就是因为受到了这次兵变的刺激和影响,对待手握兵权的大将十分敏感,而且有些心理变态。
敢带兵拿着刀子逼着皇上退位,这厮也真的算是个牛人啊。
对了,这刘正彥正是刘法家的老二,而此时苗傅他爹苗履任熙河路经略安抚副史,正是刘法的副手,这俩位也算是标准的二世祖。
刘法在西军中所立下的功劳不小,绝对比刘仲武要高得多,但却在《宋史》里没怎么提及,这也受了很多刘正彥发动兵变的影响。儿子是乱臣,总不能为他老子歌功颂德罢。
李岘现在就打算把苗傅培养成铁匠,省得这厮有劲没处使,到处惹祸。
这小子的力气还真不小,一旁指点的铁匠不时得提醒他用力小点,您这是在修整外形,不是在锻钢,锻钢那种事现在都是用水锤下来半自动完成的。
在苗傅打铁处不远的地方,何灌家的老大何蓟正在仔细打磨着一柄陌刀。
陌刀威力巨大,但是制作工艺极为复杂,制造成本很高,对钢材的质量要求也很苛刻。所以到了大宋年间,为了省钱,再加上钢材质量下降和制作工艺的失传,陌刀早已不再作为制式的武器装备军队。与比较阴险,喜欢使用弓箭的刘锜不同,这位老兄更喜欢挥舞陌刀在马上冲阵砍杀的感觉。
何蓟身材并不十分高大,但却非常有爆发力,连苗傅这粗胚都有些怕他。
何蓟在历史上也算是员猛将,在靖康年间跟着他老爹何灌在开封城下对抗金兵,敢带着百十余骑就冲进金兵大阵,居然冲透了敌阵又跑回来了。就是他身上挨了金兵两支狼牙箭。没想到何蓟这二货在跑回到城下后,竟然大喊一声,用手拽着箭杆硬生生地将两支狼牙箭给从身体里拔了出来,结果伤口处血流不止,因此而亡。
他在金军大营里带人突了一圈都没让金军给射死,结果回来后却自个儿逞能装好汉而亡,这逼装的,悲剧了!
你当女真人的狼牙箭是随便拔着玩的?那箭头上面可是有着好几根的倒刺。
这二货没死在凶悍的敌人手里,反而是死于缺少最基本的医学常识。
没文化,真可怕。
现在驻在冶坊堡李家庄园里的这帮家伙们,还真没几个文化高的。
李岘准备把这些货们培养成有文化、有素质的流氓……呃,铁匠!
定西城的捷胜军主将王禀也时不时地跑到清水县的李家庄园来呆上几天,一来是为了从李岘这学些生意经,另一方面是为了解谗。这王禀已经四十多岁了,倒不能算在这些衙内们的行列之内。
在做生意方面王禀对李岘现在绝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转眼之间李家庄园里就又多出了一个客栈和一座酒楼,酒楼里有各种各样这帮粗货们从没见过的吃食,而且还有一种大家从来都没喝过的美酒——醉太白。
王禀最喜欢的是酒楼里卖的“卤豚肉”,那东西用来佐酒最是合口。王禀敢发誓说这东西绝对是牛肉,西军里那帮杀胚们特别是在战场上也没少偷偷宰牛吃,可是做的口味就要比李家差远了。问题是大家都睁着眼睛把这玩意叫“豚肉”,王禀也只得入乡随俗。
另外两样就是红烧肉和炖蹄筋了。
“你这样对待他们有意思么?”王禀瞅着浑身大汗的苗傅说道。
“有!”李岘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当他们体会到了做工匠的苦处后,也许就会善待自家营里的工匠们。”
“看来你是真的对那些工匠们不错,我还以为你只是借口发泄对那些文人们的不满。”
“这回你错了,我这是打内心里尊敬这些匠人。”
“我准备明年也在定西城南面的关川河上修一座蓄水大坝。”王禀突然说道。
“好,我这方面倒可以帮你,技术方面无条件支持,不过派过去的匠头们的工钱可得由你来出。”李岘随口就答应道。
王禀楞了一下,用很奇怪地眼神瞅了李岘半天:“我另外也想建一家织布的机器工坊。”
“这也没什么问题,我可以卖给你织机,还会派人去指导你们怎么使用。”李岘说道,“不过说好了,这卖机器我得要赚钱。”
“你这么帮我,为什么?”王禀问道。
这回轮到李岘有点发懵,我啥时在帮你啦?等他弄懂王禀的意思后不由哈哈大笑:“我没有帮你,这只是生意而已,等以后你就会发现,卖机器可要比卖布挣钱多啦!”
“真的?”
“我真的不骗你,你现在要做的是准备好足够的钱财,另外把你手下的军卒们喂饱点,这一冬天都饿得没有力气,明年可怎么能干活?”
这时候黑塔似的杨可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吓了李岘一跳。
“兄弟,我准备弄一杆马槊,需要一根和何蓟那陌刀柄一样的钢管!”
李岘翻着白眼看着他:“你不在定戎堡呆着,跑这里来干什么?当心西夏人偷袭你。”杨可世是种师道手下的德顺军主将,目前所在的定戎堡处于与西夏交战的前沿。
杨可世根本不在乎:“这大冬天里他们可过的来,我听辛兴宗说你这里好东西不少,过来一看果然是不错。你看哥哥我这么些年来也没搞到件趁手的兵器,少府监那帮混蛋们就弄不出什么好玩意来!你当我容易么,大冬天里翻过屈吴山和陇山过来。”杨可世驻扎在萧关以北,他的手下是种师道最为倚重的重骑兵,主要负责冲阵,对兵刃的要求很高。可惜的是大宋国的炼钢工艺也不知是用煤的原因还是因为经过五代数十年的战乱手艺失传,做出来的兵器和铠甲质量反而都还不如唐代的时候。
正因为如此,西军的将领们更喜欢装备缴获而来的西夏人锻造而成的锁子甲。
马槊是重骑必备的长兵器,对于武器强度的要求更高。
“可以,15贯一根。”李岘想了想说道。
“你可真够黑的,可特么还是小命更重要!”杨可世摇着头有些郁闷地哀嚎了一声:“还有没有多的?我手下还有一帮兄弟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汉,要是因为兵刃折在战场上,就特么太可惜了!”
李岘瞅着这贪心不足的家伙:“那得少府监批准,我这里又不是将作营。”
“那又什么要紧,我就说是在自己将作营里打造的。”杨可世道。
李岘说道:“若你是少府监的人,会相信么?”
杨可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会,肯定会!”
李岘真想踹这无赖一脚,不过比量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值好象比对方要差了一大截,真要打起来吃亏的应该是自己,于是又忍住了。
50、没有希望
铁枪柄所使用的钢管需要有一定的弹性,炼制起来不容易,这还是在略阳发现了一处锰铁矿后才恰好炼制出来了一批含猛钢。即使是这样,在整个炼制和打造过程中的淬火和回火也很难把握。
李岘在杨可世的武力威慑下被迫卖给了他十根刚刚锻制出来不久的钢管后,感到有些郁闷。他准备什么时候搞出一把手枪来震慑一下这厮,后来还是觉得那种用铁皮卷制锻造出来的钢管十分不保险,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极有可能炸伤自己的危险想法。
于是,在被迫与杨可世签订了一份屈辱条约之后,他找了一块弹簧钢板在水锤下反复锻打着,准备弄出一把能在近距离地保证能干掉杨可世这种人形巨猿的手驽。
刘锜在看到他打出个弩臂的形状后就好奇地凑了过来:“你这是准备弄什么东西?”
李岘用火钳夹起大约有一尺半长的弩臂稍微比划了一下,然后气哼哼地说:“干掉杨可世这厮!”
刘锜看了正在不远处正在自己卖力地打造着马槊枪头,一身黝黑犍子肉的杨可世一眼,然后舔了一下嘴唇:“想要做到这事好象并不是很容易。”
李岘举起弩臂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了杨可世:“我敢保证这家伙肯定是前唐时期的昆仑奴后代。”
刘锜仔细打量了杨可世半天,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两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杨可世见他们两人瞅着自己说了几句后突然开怀大笑,知道两人肯定是没说自己什么好话,于是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
这让李岘感到更开心了。
随着生产技术和制造工艺的进步,李家的铁工坊里会出现越来越多吸引这些家伙的东西来。当然,为了自己的将来,他也希望交好这些西军中未来的中坚力量。至于用到用不到他们,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清水县冶坊堡的李家庄园里的环境让人感到很舒心,主要是这里的人们,连同下人们从外表看上去都很健康,也很爱笑。
很明显,他们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很满足,主要是地里的出产很丰富,人们根本不用再为了吃穿而发愁。这个年代,普通人很容易就能得到快乐,丰衣足食可矣,到于一大家人住的地方差点挤点,倒也不算是什么。
庄园里养了上千只羊,二百多头牛还有数百头猪和几千只鸡,最为神奇的是在冬天里他们还能弄出嫩绿的饲草来喂养牲畜。刘文彥则对于这座庄园里人们在冬天里还每天有新鲜的牛奶喝和鸡蛋吃特别感到好奇,他在刘法的军营里负责后勤,自然是对于补给品的重要性比别人认识得要深刻一些。
“这并没有什么新鲜的,马牛羊等在春秋两季都会有发情期,只要控制配种的时间就行了。”李岘笑着向他解释道,刘文彥很喜欢动脑子,与西军里的那些粗胚们很不一样,这方面比他的兄弟刘正彥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跟这样的聪明人谈话让李岘也感觉很轻松,什么事一点就通。
“那鸡蛋呢,每到了冬天母鸡早早的就不产蛋了。”
“这和温度有关,把鸡养在暖房里就行了,呃,还要注意采光和卫生。”
“哦,我知道你为什么如此豪奢地给鸡舍装上琉璃窗了。”刘文彥笑道,“这鸡蛋够琉璃窗钱么?”
“不能这么算,人体需要补充鸡蛋,相对于健康,钱并不算什么。”李岘笑道,“琉璃装在窗户上又不会损坏,我觉得如果在你家东京的庄园里养鸡的话,到了冬天的收益一定不会很差,东京的有钱人家实在是太多了。”
“看来做你的庄丁是件很幸福的事,每隔几天就能吃上一回肉。”
“可惜不能天天吃肉,所以我准备明年将养殖规模再扩大一倍。”李岘摇了摇头说道,这让他想到了后世天天有肉吃人们依然不感到满足的情形,“也许过几年又会有新的东西出来了,到那时才能算是踏上了真正幸福的门槛。”
“那又是什么好东西?”
“甜菜,专门作糖用的。”
“我准备明年在湟州的军屯里开始推广你家庄园里的农牧方式,你不会介意外面来人参观吧?”
“那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是真心希望这天下的百姓人人都能够丰衣足食,拔一毛而利天下,何乐而不为。”李岘笑道,“不过湟州种地的蕃户太多,你需要从内地多招些无产的流民过去,要论种地,还是咱偿汉人在行。”
刘文彥笑道说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说的自己和范文正公似的。是这样,父亲、苗经略和手下的官员、将领们商议了一下,准备从明年开始,各家都过来学习你家庄园的生产方式,并在洮、湟和西宁州的屯田地进行推广,如果陇右能有几十座你这样的庄园,以后西军中军卒们的粮饷有了保障,就没有什么值得顾虑的事了,所以他们叫我先过来探探口风。”
“如果我不答应呢?”
刘文彥笑道:“我估计他们会想法让你答应的。”
“我觉得应该把老家伙们都弄到一起聚一聚,应该在整个陇右都推广开这种耕牧模式。另外还要大量招募安置流民进行军屯,随着人口增加,后备兵源越充足,这样的话,整个陇右到青唐就会越加安定。”李岘说道。
“正该如此,我回去就和父亲报告。”刘正彥说道,“可惜父亲上奏朝廷说要对你进行表彰至今却没人理会。”
“现在哪还有人会关心民生之事啊!”李岘不由感叹了一句。
“听说今年的国库又增收了不少呢,朝中那些家伙们敛财还是蛮有一套的。”
“那有什么用?地里出产的东西不增加,只增加钱财,这就叫通货膨胀。现在户部每岁的收入是比真宗时期是多数倍,差不多每年都上亿缗了,可是物价也比仁宗时期涨了三倍多,实际上百姓的生计是一样的艰难。”李岘有些愤慨地说道,后世有许多所谓的“专家”以财政收入的增加来证明大宋的发达,却根本不考虑物价的上涨。大宋国为什么一直在闹钱荒?还不是因为物价长涨过快,钱不够用么。
实际上宋朝自立国以来,由于一直处于不断的战争状态下,总体的经济规模和财政收入状况就从来没有达到过盛唐时期的平均水准。
持续的通货膨胀对商人来说有好处,所以有宋一代商业比较发达,但老百姓的日子却日渐苦蹙,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在他本来的认知里觉得大宋还不错,但在实际经历过之后,才知道也是烂得不行。
在后世总有一些“公知”们为宋朝君主与文臣共治天下而大唱赞歌,可是为什么自唐代以后汉民族就彻底地衰弱了下去?正是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所谓“文人”们主政的结果。理学毒流,遗祸千年,几乎彻底毁掉了我们这个民族。
儒家的思想代表了那个时代大多数奴隶主阶层的利益,本身就是为了愚弄和奴役那些奴隶的。可笑的是过了许多年,还有很多人在为他大唱赞歌。
北宋时期的风气还算开放,但到了南宋后期,随着理学兴起,妇女开始被束缚,我们这个民族也随之被禁锢住了。
李岘当然对目前的大宋现状感觉很失望。
一个连西夏都打不过的国家,怎么还能指望它能够站到世界之巅?
很奇怪的是,大宋国到了现在,居然在朝堂上连说实话的人都没有了,蔡京被皇帝三起三落早折腾得没了当年的锐气,君臣相戏,大家都只顾着捞钱,谁也不把国事真的当回事。
蔡京和童贯都曾反对过官家大办花石纲一事,但被官家斥责了几次后,又都选择了偃旗息鼓,没了动静。
这事得怨赵佶,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愿意听实话,于是大家都一起跟着粉饰太平。
历史依然在巨大的惯性中继续沿着它固有的轨道滚滚向前,并不会因为某人的出现而发生大的偏差。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李岘是看不到有任何改变的希望。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又是快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51、新的茶路
眼看年关将到,李岘被母亲派人一次次派人催促,只得返回秦州城,在节前要专门去老丈人家一趟。
在宋代,两家具结了婚契之后,女孩子虽然没过门,也算是男方家的人了。赵夫人还是对李岘完婚之事不死心,想尽一切办法想让他提前把媳妇娶回家来。可李岘一听说那赵家的女孩今年才十五岁,顿时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百般推诿,打死也是不肯现在就成亲。
开什么玩笑,双方才十四周岁,这不是残害未成年么,这要搁在后世那可是要判重刑的。他只能借口这两年正在与西夏人打仗,自己军务繁多,实在是没有时间,推说得等到战事平息了再说。
不过礼节性的拜访还要有必要的。
好在三弟李岩和赵家的老二赵珉在成纪县学是同学,所以也就由他陪着李岘一起去李岘的老丈人家送节礼。这节礼无非是鸡鸭鱼肉之类的荤食和几匹绸缎、青细布,东西没多少,但用几个大箱子装了,占了半个马车,就显得很隆重和显眼了。
李岘和李岩乘着马车往赵家而去。赵氏一族大都聚居在成纪西城这一带,李岘的老丈人家属于前唐时的宰相赵璟这一脉,所以寻常自称以诗书传家,颇有点清高的意味,可实际上他家里也没出几个真正有功名的读书人。
这里离赵氏宗祠不远,马车到了赵家门前,李岘的大舅哥和二舅哥赵玙、赵珉两人在接了通报后出门相迎,站在台阶前拱手为礼:“两位李兄,在下有礼了。”真他孃的虚伪,这赵玙明显看上去岁数比俺大些,还喊人家老兄!李岘心里不免腹诽了一句。
可是还得赶紧和李岩还礼:“见过两位赵兄!”
这俩家伙一点也不客气,欣然受了李家兄弟一礼,然后说道:“外面天寒,两位李兄快到屋里坐吧。”
赵家的院子和李家差不多大,进了正堂,自家老丈人赵坊和丈母娘正端坐在屋中,两旁还有几个赵氏族人陪着,其中有一人李岘还认识,正是巩州功曹参军赵璋。
这回又不是正式的迎娶,倒不用行大礼,李岘躬身向赵坊和赵夫人深施一礼:“小侄拜见伯父、伯母!”
“嗯,安国寻常和那些军汉们混在一块儿,但寻常也该多读些书,总归是文静些才好。”首先发话的却是老丈母娘,而且一开口就是劝诫,看来老赵家也是夫纲不振啊。
李岘久在军中,整天在外面瞎跑,风吹日晒雨淋,面容黝黑,在军中时与杨可世等一帮粗胚们在一起根本不显,但站在赵家这一群人当中就显得相当醒目。赵夫人出身张氏名门,家里做文官的人也多,见到李岘这副武夫的模样后就面色有些不快,所以一开口说话就不怎么好听。
赵坊赶紧出来打圆场:“安国这是在军中,也是身不由己,你看看璋儿,这两年多不也是晒黑了许多。”他把赵璋也牵扯了进来,赵夫人就不好再说武人的不是了,因为赵家现在顶门户的赵隆就是武将出身。这婚事是还他定下的,而且听说宗族里的大佬赵隆也很看重自家这位女婿,否则今天也会派侄儿赵璋专门过来帮着待客了。
李岘有些尴尬,这一见面就不怎么讨丈母娘的喜欢,看来前景不妙啊!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找了两个土蕃小妾的事被赵家知道了,让丈母娘十分不满,这事李岘也有些心虚。
赵坊连忙岔开话题,向李岘介绍自家亲友,三位同族的长辈,一位得称呼叔祖,另两位是赵坊的堂兄弟,剩下的五人包括赵璋在内都是自家未婚妻的族兄。大家一一相认见礼,算是认识了,大家说话都很客气,这秦州城的男人们大都听闻过一些有关李家十七郎的传说,倒是没人敢轻慢对他。
大家闲聊了些边地战事和生意上的事情,就开了酒席,这节前拜会丈人家是要一定留顿酒饭的,要不也不用有那么些同族亲戚出面作陪。
三位赵家长辈看来是作了些功夫的,酒至半酣,就提出想送几位家中子弟进到李家庄园的学堂学习“术法”,李岘倒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大家都是初次见面,言谈间都有些局促,唯有赵墇早就与李岘混得很熟。
“家叔准备过了上元节就一起去你在清水县的铁工坊里瞧瞧,你得多留点心,这些老家伙都是沾便宜的主,小心到时吃亏。”赵璋咐在李岘的耳边小声嘀咕。刚入冬时,李岘送给过他一把好刀,据懂行的匠人估计,这刀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宝刀,在东京能至少能卖到300贯以上,这货一下就把李岘当成了自己人。
“另外还有谁?”
“小刘相公、苗履和何灌,我听说很有可能种帅也要过来。”也许是因为高俅殿前禁军都指挥使的原因,刘仲武在攻下会州城不久就被天家召见,去了东京,连年都没在家过。西军将领在秋冬季节进行了一些调整,除了刘法依然还呆在熙河军主帅的位置上外,刘法的副手姚古调去了陕西路,出任环庆路经略,苗履成了刘法的副手,而赵隆则调任秦凤路招抚副使,原湟州知州何灌任兰会路招抚使兼兰州知州。
李岘吓了一跳,这么多不要脸的老货,那不得吃死自己:“是得认真应付,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
赵璋一听,得,这把自家的叔父赵隆也算进去了。
“你多时就回去?”
“过了年初三就得动身,那边事忙得很。”
一旁听着的赵坊吓了一跳:“怎么,边界上有事么?”
李岘摇头:“没事,是青唐州那边有些公务。”
赵坊轻舒了一口气:“这就好,这战事不休不止,总是不能让人不得安生。”
李岘也有些无奈,民心思安,可是西夏人总是不安分,这也没有办法。
吃罢饭,起身告辞,却见厢房的窗户纸上抠出来个窟窿。李岘不由摇头暗笑,小丫头家家的,想看就看呗,何必躲躲藏藏。只不过等出了院门,才觉得有些吃亏,自己被人家瞧过了,可却是咱却还不知那没过门小媳妇长得啥模样?
不太公平啊!
于是偷偷一脚就重重踩在了二舅哥赵珉的脚背上,看着他脸色扭曲,却又怕因失仪遭受长辈呵斥的神色,心情顿时又开朗了起来。
冬天的天色真的很好!
没有任何污染,天很蓝,云彩也很白。
堂兄李瑞终于在节前从蜀地赶了回来,这个年头通往蜀地的道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先得到凤州河池坐船,沿嘉陵江南下,到了利州在昭化城下船,然后走剑门关到成都。况且李岘还让他去恭州和南平军(綦江)买地和山林,能在大半年内回来就还真的不错了。
红茶的制作过程比绿茶只是多了一道发酵工序,但口感绝不相同,因为茶叶里的大部分茶多酚在氧化后转化成了茶黄素和茶红素。相对于绿茶,红茶更适宜烹煮,分解油脂的能力更强,也就是说更加适合草原民族的饮食习惯。
陇右一带人的生活和饮食习惯与胡人相近,在吃饱了饭之后再喝一杯煮好的红茶,确实有助于消化。
现在李家父子三人就坐在书房里,一边喝着色泽澄红的茶汤,一边商量着这份新的生意。茶叶本身就是一项大宗生意,否则喜欢敛财的大宋官府也不会将其列入官卖品。只不过在神宗年之后的管控没那么严了,允许商人自行收购和自运自销,官府只负责收购。
由于李岘与土蕃和羌部的大部分首领关系较好,贩卖茶叶在李家也算是一项大宗生意,仅仅次于自家的布匹生意。现在一种新的产品被开发出来,在生意场上一向头脑和嗅觉很敏锐的李峦一下就看出了其中的商机——如果这东西在草原是深受欢迎的话,李家有可能拿到西北茶叶交易将近一半的份额!
这意味着什么?每年数百万贯的贸易额,即使是仅获利两成,那会是多少?想到这里李峦的毛孔里都往外散发着兴奋。
李岘看到满脸通红的大哥和一脸无所谓的老爹,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在做生意方面自己的老爹确实没什么天份,“这事我看由大哥去蜀中主持吧,当然陇右这边收货和出货就只能父亲多操心了。咱家的商行都运转正常,无非就是增加一项新的货品罢了。”
李峦站起身来:“我得尽快准备,破五拜完宗祠之后就动身,须得赶在春茶之前就安排好收购和制茶事宜。还有这发酵之法应当严格保密,需由自家可靠的人来经手。”
李岘笑道:“大哥还是太贪了点,这茶叶发酵并不难琢磨,实际上咱卖的茶叶里就掺有没焙干好的半发酵红茶,只不过是混在绿茶里面,大家寻常没注意到罢了。这独门生意,做个三、两年就好,时间久了,反倒容易让人眼红。我觉得咱家先做,等生意好了,别人家愿意掺和也就随他们,当然能够大家合作一起赚钱最好。”
李峦点了点头:“这事到后面我会考虑的。”
李岘稍微放心了一些,陇右这地方,在几年后实在是风险太大了些,家中能避居到蜀地,确实要安全得多。他弄出这红茶生意来,也是存了一些这方面的心思。
52、躁动的冬日
这个年代,陇右、河西地区的降水还算是很丰富,并不象后世……
年节过后不久,就到了立春时节,只不过在陇右这地方却看不到丝毫的春意。一场大雪过后,本就人烟稀少的祖厉河两岸更是一片沉寂。千山鸟飞绝,野径人踪来,这一眼望去,尽是白雪皑皑的无尽山峦,更是满目荒凉。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冬天应该是在房子里窝着休眠的日子。
问题是天刚蒙蒙亮,正在暖房里拥着两个美妾睡得正香的时候,李岘就会被院子里传来的嘈杂声音给吵醒了。
康平这厮在操练亲兵营时的怒骂喊叫声在这种时候更是显得十分刺耳。
“郎君,家将们又开始训练,你不出去看看么?”仁玛抬起半边白腻的身子,轻轻捅了捅用有些生硬的汉话轻声对李岘说道,而另一侧的依娜裹着被子则依旧睡得香甜,任那院子里军卒们的跑步声跟地震了的似的。
这姐妹俩的性格相差甚远,姐姐仁玛心眼活泛,做起事来想的就多,而依那则十分天真,单纯得可爱。
“管他呢,这特么的天都还没亮!”李岘睁开眼瞅了一下还黑乎乎的窗户一眼,在嘴里嘟囔了一声,又用被子把两人的身体裹紧。
“这样不太好,人家会说的。”仁玛缩在李岘的怀里,小声地嘀咕道。
“谁特么敢,再这座庄园里,你说了算!”李岘骂了一句,用左手抚摸着仁玛光滑的后背:“谁特么说老子从不出早操,要不你陪着我一起锻炼……”
……
董伽罗陪嫁过来的一百名蕃奴骑手在到了李家庄园里后就与庄丁们一起训练,康平很快就发现这些骑手有一个明显的共同弱点,就是身体力量还不错,但是灵活性和技巧明显不足,身体和步伐都不够协调。
骑在马上的时候很好地掩盖了他们的这个弱点,如果是在地面,康平可以肯定,即使是一对一作战,这些奴兵在面对宋军时也沾不了什么光。
于是,这些作为护院家兵的蕃奴就开始遭罪了。
只不过,李岘有些低估这个年代大宋国普通军卒这种赤贫阶级的忍耐力了,只要能提供充足的食物,这些家伙们就任由姚炳和康平之流的驱使,任劳任怨地坚持每天在雪原上进行艰苦的训练。
姚炳的功名心很重,想想也是,一个因在家族中不受重视而独自闯荡的家伙,内心里更加渴望能在家族成员面前显摆一下,特别是得到他的叔父姚古的认可。只不过姚炳到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机会,特别是在姚古又调到环庆路任经略后,除非立下特别大的战功,他们根本不可能轻易再引起他的关注。
于是,姚炳在过完秋收闲下来之后,开始可着劲地折腾着秦凤路第三将的官卒们,弄得大伙叫苦不迭。
对于这些情况,李岘也不去管他们,反正自己现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赚钱,心思也不在军中,就由着他和康平等人在使劲操练这些手下,反正只要不惹出乱子来就好。
艳阳高照,李岘这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在洗漱完毕后,姚炳等人这才带着在庄园外的原野上拉练了一大圈的亲兵营和护院庄丁队伍从外面回来。
站在门外对着刚刚解散队伍的姚炳、康平等人招了招手,先前得到吩咐的小丫环平儿就飞快地跑了过去,把姚炳、康平和李成、张和四人喊了过来,李岘准备一起吃早餐,并给他们交待一下最近一段时间的事项。
可儿则站在门口的过廊处,在手里拿着几条毛巾,看着几人将身上的皮甲脱下来,再将身上的水渍和靴底的污泥擦拭干净,才允许他们进到铺着青石板地面的大餐厅里。
仁玛在手里提着把大号的银质茶壶,给几人的茶碗里倒满奶茶,又在每个碗里加上一小勺酥油。姚炳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看了正用筷子挟着一个小笼包往嘴里送着的李岘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是将主,这天天睡懒觉是什么样子,再不多加练习一下弓马,作一下表率,到了战场上就有你好受的。”
他的品阶和李岘一样,都是正七品的武官,只不过他的阶位是武义大夫,而李岘则是武略大夫,实际上他的阶位还要比李岘高一小阶。虽然李岘是主将,姚炳是副将,但平常说话时还是很随便的。
“吃早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李岘把一盘菘菜包子推到姚炳面前:“某家学的是淮阴兵法,讲究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又不是学的樊哙、黥布这等匹夫之勇。”
“哼哼,想那韩信当年困在未央宫里时,只怕也在后悔自己没有匹夫之勇。我就怕你到了战场上,会被党项人的小兵给干掉,令我等蒙羞。”姚炳说这话,直接伸手抓了两个包子塞进了嘴里。
“呸,甭想鼓动我在打仗的时候主动出头,咱们这第三将,说白了就是在后头押送粮草的。说的你自己跟多牛B似的,当初杨可世抢了老子十一根马槊,我让带人揍这厮一顿你咋不敢,你的胆子呢,为啥缩了?!”
“靠,你让我带人了么?当时可说的是让我跟杨可世那厮单挑,那货还能算是人么,整个西军里你随便挑,看看有谁敢跟那个人熊打架!”
“嗯嗯,不行就别哔哔……喝茶,咱俩先干一碗!”
姚炳可能被噎住了,努着双眼,端起奶茶碗来,伸直了脖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又大口喘了几口气,看样子才平复了下来。
李岘也不再理会他,看着康平和张和两人说道:“这第三将各营的骑术训练不能停,战马不够就去巩州马场去找高用想办法。咱们到了战场上,就算打不过人家,但必须跑得过对手。两条腿总归不如四条腿跑得快,这军马的事我慢慢来想办法。”
“嗤……别人弄骑兵出来是为了冲锋陷阵,追击敌人,你却是想着怎么逃跑,和你这样的人为伍,真是一种耻辱……”姚炳刚说了一半,就被李岘伸手抓起一个包子照着他脸上扔了过来。
“耻于为伍就滚蛋……特么的,到了战场上,能活下来的就是好汉!”李岘怒道:“像你这样的傻蛋,死一百回都不多……哦,对了,何灌现在调去了兰州任知州,王舜臣调到了巩州任知州,你们在训练骑兵时不要往南边去,省得人家往上面告状。”
姚炳抓住李岘投过来的包子,气哼哼地扔进了嘴里:“你这话要让小刘相公听到了,非把你吊起来暴打一顿才是!”
“呵呵……你倒去给他告状呀!”李岘瞪了他一眼,“咱们是新军,这些军卒总归需要两、三年的训练才能打熬出来,尚可有与那党项人一战之力。”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李成:“这每周两顿的肉食不能断,否则军卒们怎么能涨力气。如果肉食不足的话,就让康平他们分别带着人去山里头打猎。这狩猎也是骑兵训练的一种,并不耽误工夫。”
由于粮食供应充足,加之不时还能补充一些肉食,实际上秦凤路第三将尽管成立只有一年多,可是军卒们的体力却要比大部分的老部队里的军卒还要强一些,但是李岘却不认为现在他们就拥有了与李察哥手下的西夏精锐对抗的能力。
虽然第三将的训练一直没停,但李岘却无法将精力放在这上面。
由于在夏天招募了七千多户的流民到陇右,虽然大部分人被安置在了李家的庄园里,但新开垦出来的荒地却无法迅速长出庄稼来。
所以入冬以后,李家各个庄园里的存粮一直在减少,甚至李岘不得不动用自己的积蓄又从蜀中购买了一批粮食运回来,以免自家的粮食库存降到危险的标准之下。
实际上李岘在去年大规模招收河北流民,把刘法也坑得够戗,陇右新招募来的三万多厢军有两万被安置在了河州、湟州和西宁州一带,老刘的生存压力更大。在不得以的情况下,老刘只好把倒卖青盐所赚的利润大部分又贴补了回来。
老刘也算是明白人,可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糊涂蛋,知道如果这些厢军一但出了什么乱子,自己的前程也就彻底玩完了。
只不过在忍着肉疼在花出去大把的银钱后,这河湟一带总算是差不多安顿了下来,这老货终于把所受的怨气算到李岘的头上来了。若不是因为李岘在背后鼓动,自己哪能一下子接收安置这么多厢军在河湟一带?!
所以在闲下来之后,老刘在准备找李岘的麻烦。
李岘又回到了兴州,主要是为了盯着这里的铁厂建设。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忙着誊抄从刘锜家里借来的《武经总要》,一边在自家工坊里试验里面的一些武器的制作。《武经总要》是仁宗年间由曾公亮和丁度所编纂的一部综合性军事书籍,但印刷的数量并不多。李岘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这套书籍了,只好把刘仲武家里的藏书借出来自己誊写一份出来。
不过,抄书的过程也是个学习的过程,这也是古代许多读书人,特别是寒门学子的学习方法之一。所谓的书非借而不能读也,也就是说,借了别人家的书就会自己抄写,当把整本书抄完后,书本的内容差不多也学得差不多了,反而是花钱买的书籍学起来没这么牢靠。
不过他惬意的抄书日子却因部法的到来而不得不中断了。
53、钢铁啊
青羊河大坝足有五丈多宽,七丈多高,整个的土石方量可不算小。在主坝的两侧,原先导流渠的位置,已经各建成了两条长长的水道。每条水道之中还每隔三丈建有六座方块状的房间,那是为准备安放轮机而建的轮机室。而紧挨着最外侧的水道,正在修建着四座高大的炼铁竖炉,在每两座炼铁高炉中间,一座巨大的圆形红砖烟筒也正在拔地而起。
由于外面的脚手架不够高,现在只能在烟筒内部往上运送红砖、砂石和水泥等材料,这烟筒的施工速度一下就慢了下来。
另外还有打铁工坊、炼钢工坊,公事房和计划建造上千套平房的匠工住宅区。
沮河两岸成了一座巨大的工地,当这座大坝全面建成后,将会形成一座横跨沮河两岸方圆数里的巨大冶铁工坊。
铁矿山就在附近,而煤却需要从二十几里外的西县煤矿拉来。汉中的山路并不好走,拉煤的骡车、驴车和牛车得绕道蜀道才能运过来。
如此规模巨大的工程按道理是要用好几年才能完工的,可是格不住李岘招募到的人多。六千多西夏奴工每月的生活费也要花费一万多贯,再加上两千多名本地劳工,每人每月五贯的工钱,又是一万多贯,这一个月至少两、三万贯的费用即使是富裕如成都府,恐怕都没有几户人家能及时拿得出来。
这种事,在整个陇右,也就李家的十七郎就能够办得到。
李岘的要求是要在三月的春汛来临之前,要实现水库蓄水。
这些花费倒不算什么,大宋国的铁价是每斤三十文,即使是直接卖给铁监,也是每斤至少也能卖到20文以上。这两座高炉平均每天能生产10吨生铁,每斤的成本是3到5文,也就是说,每天的利润就会超过400贯,这座大型冶铁工坊的投资只需要差不多两年的工夫就能收回全部投资。
在这个年代,只要是稍微先进一点的工坊,实在是太赚钱了。
当然,李岘的长远目标是把大宋国的铁价拉低到每斤10文以下,尽可能地让每个普通的百姓都能使用上,也买得起铁制的器具。只要在国内有上十家以上这样规模的铁工坊,那么大宋国的生产方式就会由木器向铁器方向开始转变,这对于整个中原民族而言,将会发生本质上的改变。
在全副武装的军队眼里,手无寸铁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民众是一样的,都是待宰的羔羊。如果是在乱世,兵过如匪,但若是他们面对的是一群用铁器武装起来又尚武的百姓,大多数乱军在为害时都会先考虑一下就否能够承受其中巨大的伤亡。
那些人口少数十倍甚至是百倍的草原民族为什么能够骑马纵横中原,视汉民如猪羊,还不是因为中原的百姓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蒙元时代的蒙古人甚至惧怕汉人手里拥有菜刀,很奇怪的是汉族的统治阶级似乎也惧怕自己的民众拥有菜刀。
大宋国倒是不禁止平民拥有手刀和哨棒,问题是普通的百姓根本买不起铁器,甚至连铁制的农具都买不起,更何况是更贵重的手刀。能买得起武器的人家里最少也是富农,或者是当地的土匪恶霸,否则谁也不会去用至少一亩水田去换一把刀。
后世工业革命的起源就在于开始大规模地使用钢铁来制造机械,正是因为有了对钢铁的庞大需求,才又引发了大规模的采矿热潮。也正是因为数量庞大的煤矿和铁矿矿井需要有足够的动力来带动抽水机来抽取矿井里的积水,这才引发了蒸汽机的发明和改进。
现在李家制造的新式纺机和织机就要开始推广,这些机械中一些体积较小的、易损的零件已经被更加耐用的铁制零件所取代,只是由于目前的铁价过高,所以还是以木器为主。如果当钢铁的价格降到一个合理的程度,可以想象到,钢铁取代木材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
消耗钢铁最多的地方并不是军队,整个大宋国将近一百二十万的庞大军队每年所消耗的钢铁也只有三千多吨。武器损坏了可以修复和重新回炉,而铁甲的使用年限甚至长达三十多年,西夏国每年只有不到500吨的钢铁产量也照样能够让它的军队大部分都能够装备甲衣。
实际上真正缺乏钢铁工具的是普通的百姓,大宋国绝大多数工坊里都在使用粗陋的木质工具或简单的木质机械,木材的特性也注定这些木质机械很容易损坏,而且不能做到很精细。金属的零件能够做到丝米以下的精确程度,而木材永远也达不到如此的精确度。
钢铁的零件要比木材耐用得多,而且能够禁受更大的动力,更高的速度,也就是说能够更大地提高劳动效率。正是由于有充分的钢铁供应,才促成了机械制造方面的技术革新和进步,而钢铁机械制造业的发展又促进了冶金和钢铁工业的发展,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可是在目前的大宋,反倒严格限制工匠们在机械上使用铁器,那些愚蠢的文人们更喜欢用钢铁来铸造铁钱,每年大宋国用来制造铁钱的钢铁都超过了两千吨。
把铁当钱使,这更加剧了整个民间的铁荒。
而铸造铁钱是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的,国营铁监失去了改进工艺的动力,这更造成了大宋境内冶铁和炼钢技术的退化。
西夏人拥有很不错的锻钢工艺,夏军精锐“步跋子”身穿的锻钢甲只用三十多斤,而大宋国的士兵却要身穿重达近五十斤的铁甲去和敌人作战,否则铁甲的强度就无法防御对方弓箭的射击。钢铁工业的落后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宋军的战斗力,可想而知一个穿着三十多斤锻甲的西夏士兵在面对一个身穿五十斤铁甲的宋国军卒进行格斗时拥有怎样的优势。
北地并不缺少铁血男儿,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摆在那里,十个人里面总归能挑出一个好汉来吧,可是为什么几乎每战无胜呢?一是这个帝国对待普通军卒的态度,你们把士兵不当人,整天连饭都吃不饱,还能指望人家在战场上给你流血卖命?
你视我如豚犬,我当视你如仇寇,没拿刀子砍你们就不错了,还想指望我什么?
装备的落后,结果是拿刀与人家对着砍,八成是自己的刀折了,身上穿的铁甲比人家重,却没有敌人的防御强,这仗还怎么打?
在王安石到章惇的时代还有人锐意进取,至少喊着要变法。原来大宋境内严格的铁、酒、茶、丝禁令就是从王安石时代渐渐放开的,蔡京在初任宰相的时期也算是励精图治,允许民间私营铁矿和糖酒丝茶,也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大宋国在政和年间以前的财政状况。可是到了政和年以后,整个朝堂,大家都在混日子,变着法地搜刮民脂民膏。
当今官家志得意满,改元政和,取的是“政通人和”之意,然而正是从改元政和开始,原先还很有作为的官家,就开始转向了贪图享乐,其后便愈演愈烈。到了现在官家大办花石纲已经搞得原本富裕的江南地区民不聊生,很快,大火就要被点燃了。
54、学宫与修桥
最近找上门来想进李家书院的人有些太多了,不光是自家庄丁子弟,主要是西军这些高级将领甚至是中级将领家里的孩子。长子能承家门,可是其他的孩子咋办?在李家书院就读,很容易出去后就能弄出条发财的路子来。
虽然这些人想把孩子塞进来是为了赚钱,但有谁读书不是为了自己今后的出路的?这东西本来就是带有功利性质,提升它的道德价值并没有什么意义。
况且李岘也不好把这一大帮人都得罪了。
没有办法,李岘就想出一个办法来,给白云观那孙老道招上一大堆徒弟过去,省得这老家伙没事就神神叨叨地在兴州的铁厂里瞎转悠,忽悠的李和等一大批工匠都认为自家的家主是受到了仙人的点化。
这年头,朴素的唯物观点可真是干不过神道啊!
而且李岘本身自己穿越的就不科学,也是有些迷信,经常见到道观或是寺院就去上香探访一番,只不过见识到的大都是些骗子。这白云观的孙老道也是这么认识的,只不过这老道士与别人有些不太一样,虽然他在兴元府也没少骗钱,但从来就都不骗李岘。
因为李岘第一次和他见面,就在老道最引以为豪的棋艺上面击败了他。
两人只是棋友,并不是道友。
但是却不妨碍孙老道把他称为道友,视做门里人。
这样也好,李岘的学问本身就披了件道术的外衣,没有办法,自己传播科学也得迎合天家的爱好。孙老道的认可更是确定了此事的合法性,毕竟孙老道交际广阔,自称是终南派纯阳真人的传人,还和华山派陈希夷的门中交好。
好吧,本来那吕仙人也是自称玩火的,李岘这整天炼铁炼药也离不开玩火,大家勉强能够算作是同门。
当然,这事到了孙老道的口里,就成了李岘得到了火龙真人的真传!让李岘听起来感觉有些别扭。
所以李岘开学校,这白云观下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一个人要想让自己变得神秘的最直接方式就是遁入空门,大部分的统治者都会认为道门或是佛门对于维护自己的统治有利,当然也会出现像梁武帝兴佛和唐武宗灭佛这样极端的例子。作为中国的本土教门,道教似乎从来都没有象佛教那样经历过好几次毁灭性的打击。
汉末的黄巾起义和五斗米教似乎都发动过暴乱,那也只是个别“妖教”在兴风作浪,但是提倡无为而治的道教从没有在根本上被统治者否定过。
尤其是现在,当今的天家极崇道教,居然号称是“真君下凡”,自命为道君皇帝,大修宫观,并收罗天下道经编撰《万寿道藏》。有这么一位迷信道教的皇帝,这天下自然有许多号称有特异功能的“气功大师”如雨后的狗尿苔般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披上一身道门的虎皮表示自己向往成个世外高人,也是看不上官家坐着的那副宝座的,有时还能避祸。
于是,在这夏日炎炎的季节,李岘突然挂印而去,在兴元府白云观“出家”了。
主要是俗务繁多,他想清静一阵,全力准备办“道学”之事,当然也是顺便避个暑。
道观么,自然要在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里。
修道之人,追求的是虚无缥缈,无为之乐,所以离家很近,夏天又很清爽的终南山成了隋唐两代许多关中大族里那些“名士”的选择。所以终南山里的道观很多,寺庙也不少。
白云观就在西县漾水之畔,四周群山环抱,林海葱郁,放眼望去满目青翠,与西北地区苍莽的山地迥然不同,好似到了蜀中山水之间的感觉,唯有气候要比蜀地要凉爽得多。
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山路拾阶而上,两侧泉水淙淙,林木婆娑,闻之犹如,顿时让人忘却了无数的红尘烦恼。
此道观经过了李家的捐献扩建整修,原来十多间房屋的破旧宫观已经变成了一座精致的小院,离它不远处依山崖一侧还建有一座李家别院。李岘之所以把避暑的别院选在这里,也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自家的煤矿就在对面的山脚下而已。正因如此,他把“道学宫”也建在了白云观山下。
孙老道不同意没关系,因为包括白云观所在的山峰都已经被李岘买了下来,白云观拥有的只是一座道观和十几亩薄田而已。
李岘带着几名随从到了道观,却不见孙老道的几名弟子,远远看到观门大开,于是抬腿便往道观走去,他想要忽悠着老道在自家开的“道学宫”里任个主事职位。
刚走进院里,却闻到一阵阵酒香飘了过来,转身一瞧,却见孙老道正和一个身材雄壮的胖大和尚在道观东面的小溪旁凉亭里相对而坐,凉亭里的石桌上摆着个炭炉,上面支着一架小铁锅,边上还摆着一小坛高粱酒和几个黑陶碗。
那大和尚袒胸露腹,胸前长着浓密的胸毛,相貌粗毫,手里拿着筷子,正在从冒着热气的锅里往外夹着一大块肉放进嘴里大嚼,同时还端直酒碗喝了一大口。而貌似已经被李岘改变为有点仙风道骨模样的孙不友正在手里拿着一根动物的腿骨在啃咬着上面的筋肉,与那世外高人的形象却是全无半分关系。
李岘独自走了过去,进了凉亭后对两位正在喝酒吃肉的出家人拱了拱手,并没有说话。
大和尚倒是有些反客为主,把一只陶碗放在了李岘面前,又从炭铁锅里捞出一大块肉出来示意他一起吃。
李岘看了看碗里的那块肉,又看向刚刚放下那腿骨的孙老道:“你前一阵子向我要了一条看门狗就是为了吃肉?”
孙老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当时可没这么想,只不过今天和尚过来了,没什么招待的,又不好意思请这酒肉和尚吃素,所以也是没办法。”
李岘挟起狗肉来咬了一小口,端起酒碗来对着和尚一举示意后说道:“久闻智嗔法师是有名的酒肉和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智嗔哈哈大笑,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这个自然,和尚正是凭着这块招牌到处化缘呢。”
李岘看到智嗔的外形,不由想起一事来,于是喝了口酒道:“法师俗家可是姓鲁?”
智嗔怔了怔:“正是,洒家俗家姓鲁名达,却是阆州阆中人氏,不知李施主是何意?”
“那法师可曾在延州种经略手下做过提辖?”
智嗔哈哈大笑:“洒家又没当过军卒,跑种师道手下做甚?”
李岘赶紧端起酒碗来遮住脸,卧靠,自己让小说给骗了,丢人呐!
稍稍冷静下来,他赶紧转过话头:“大和尚怎么跑白云观来啦,不是说僧道自古不两立,你们俩不是应该一面见就打起来的么?”
孙老道悠悠长叹了一口气:“也不是没打过,问题是这贼秃厉害得紧,贫道没办法,只好跟他做朋友算了!”
李岘笑道:“看来还是和尚的佛法高深,我以后是不是也要多读些佛经?”
智嗔听了急忙把筷子上的狗肉塞在嘴里,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李岘斜眼看着智嗔:“大和尚又守不了清规戒律,还装什么样子?”
智嗔笑道:“洒家做和尚,只是图个自在,若是要守那么多戒律,还做个什么和尚?”
李岘点头:“大师说的有理,你是专门找老道来吃狗肉的?”
智嗔道:“这狗肉只是顺便,老衲这回是专门来找施主的。”
“却是为何?”李岘有些好奇地看着智嗔,“和尚不事生产,我是不会给庙里捐钱的。”
智嗔的脸上有些尴尬:“我也知道,只是褒水边的栈桥断了,老衲发下宏愿要重修栈桥,现在缺几万斤的铁。”
李岘看着智嗔:“栈道坏了是官府的事,你发那么大宏愿做什么?”
智嗔叹了一口气:“可惜隔着十几里还有一条栈道,道路又没阻绝,所以官府是不会管的,而断了的这座栈桥却正好在小寺的门前。”
李岘笑道:“我还当是大师胸怀天下黎民之苦,原来还是怕断了香火钱。”
智嗔接着叹气:“没有办法,济云寺上下就指望维护这济云桥吃饭。”
李岘想了想说道:“好,修桥的铁我帮你出,不过修桥的名头却不能让大和尚顶着,我这兴州铁厂可得刻个大大的石碑立在桥头。”
智嗔答应道:“没有问题,这桥名改成铁厂桥都没问题。反正记叙修桥的碑文就立在敝寺里,老衲自当亲自写篇碑文,将施主狠狠夸赞一番。”
李岘翻着白眼:“大师顺便夸赞自己一番才是本意吧?”
“这个自然,老衲此番为修桥之事奔波辛劳,也不能埋没了不是?”老和尚说得很无耻,却没什么毛病。
人家来回奔波着做好事,你还不想让人家宣扬,没这个道理啊。
李岘忽然想到了现在正在岷州种地的无痕,估计那个做过强盗的家伙应该能与这位智嗔有得一拼,那天有机会让这俩家伙凑在一起论道论道。
55、招生
李岘准备开办道学宫的事传了出去,顿时有不少的人就托关系找上门来,其中绝大部分还都是大宋国的官员,另外就是与陇右、关中、蜀地一些与李家有生意往来的商人。
这个年头,消息灵通和有些见识的也只有这两类人。
李岘身怀“点石成金”的仙术许多人是不会信的,但是李家的工坊里展现出来的炼器术和机关术却是十分赚钱的法门,入得道学宫门下,自然就能够学习到这些炼器、炼物和制作机关的法门。
别以为天下的读书人都只会一门心思读那儒家的经书,实际上读书人的好奇心远比普通人强烈得多,只不过是没有那么多选择而已。有许多官员都会收罗一些奇书来做为消遣,甚至是有关房中术的银书,都有人会当作宝贝。
只不过有一类书是不能碰的,就是谶书和谤书,这些灾难预言、天象预言和语谤天下来蛊惑人心的书籍是统治者绝对禁绝的,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人因为好奇心会偷偷地收藏这一类的书籍。
李岘并没有想传播什么天文知识,大地是球形的浑天说早在战国时期就有人提出来过,只不过是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相信,而大部分人则是不相信而已。
能够做官的读书人都是些聪明绝顶的家伙,不然也不会在大宋国里几百万的读书人中脱颖而出,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把心思用在了当官、揣摸上意和捞钱上面,不太关注一些“奇银技巧”而已。但是还是有一部分人在会钻研一些这方面的学问,象是沈括、苏颂这些人,只不过是数量很少而已。
当有人放出风去说进李家道学宫能够学到发财的法术之后,有许多人还是很热心的,除了那些立志当官的读书人。
李岘确实无法满足这些人当官的愿望,但却能够满足大多数人渴望发财的梦想。
从李家传出的织布技术和琉璃炼制技术正沿着黄河向东京府传播,而在南路则沿着嘉陵江向成都府一线传播。
另外就是颇受胡人欢迎的红茶,听说也是李家整出来的。
现在蜀地的官僚和茶商都找上门来想成为李家第一批的合作者。
唯有炼钢技术,李岘却不肯轻易向外泄露,少府监倒是派了一些官员到兴州的铁工坊里学习,但李家的工匠却绝不会将配料的比例给他们说的。这些人拿到了李家向铁水中添加石灰的秘诀,使大宋国产铁最多的磁、相、邢三州的钢铁质量提升了一些,但品质和产量还远远落后于李家的工坊。
主要是李家的炼铁炉需要依水筑炉,没人肯花费如此巨大的价钱进行搬迁。
孙老道的小院子里,正架着一具长方型的铁制烧烤箱,箱子里烧透了的炭火已经变得通红,李岘正在转动着架在上面穿着条整鱼的柳条棍,还不时地撒些佐料。
孙不友直勾勾地看着李岘的一举一动,喉节不时地做着吞咽动作,口中不时地在催促道:“好了没有?”
“急什么,这烤鱼最后要把烤好的羊肉串放在上面,让羊油渗进鱼肉里才更有滋味。想吃美味,没有足够的耐心这怎么能成?”李岘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旁用小火加热的已经烤好的羊肉串放到鱼身上,随着羊油融化,在炭火上发出滋啦的声响,一滴滴的油脂在不停地落在鱼身上,那烤鱼表面慢慢变得松脆,色泽也显得更加诱人。
又过了几分钟,李岘夹了几块火炭放到石桌上的小铁架箱内,这才把刚烤好的沮河鲤鱼和肉串摆放到小火箱上。孙不友已经急不可耐,伸手先拿了一串烤羊肉在手里。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久都没吃过肉了?”
李岘一边拿出一小坛烧酒,拍开泥封,一边对孙老道说道。
孙老道一边吃着羊肉一边在嘴里含混着说道:“也没有,十几天前你还专门给我送过一只羊来着,只不过让那几个徒儿两天内就给吃光了。”
李岘倒了两碗酒,并将其中的一碗递给孙老道,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靠近鱼头的腹肉填到嘴里,又喝了一口酒这才说道:“学宫马上要开了,您可不能老住在山上,要在学校里面盯着。”
孙老道边吃了三串羊肉,这才心满意足地擦了擦手,端起酒碗来喝了两大口,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准备招多少人?你看看,这送礼的都开始到我这里找门路来了。你吃了人家的东西总不好意思一口回绝罢?!”
李岘摇了摇头:“这羊肉是沾你的光,但却是我烤出来的,你吃的是别人送你的羊肉,我吃的是我的手艺,和其他无关。这名额也就定死在三百名了,陇右是我的根本,所以最少得一百个名额,这西军这些混蛋也得罪不得,需要六十个名额,剩下一百四十个名额四川和兴元府各给五十,剩下的你看着办。另外就是有旁听的,你不嫌累也可以教着,我没意见。”
“每天讲一个时辰的道法么?”孙不友夹了块鱼肉塞进嘴里。
“这一个时辰不光是道学,其他的儒学、佛学和古文都要教,其他的时间我自有安排。”李岘看着他,“记住,我教的不是道门弟子,而是传播先进的工艺,我教他们的学问,是要拿来种地、放牧、开矿和办工坊的,而不是让他们学了什么东西装神弄鬼地骗人!我的学生,就是能用自己的头脑和一双手去创造财富的人,而不是那些坐在那里只想着怎么去收刮和压榨别人的蠢货。”
孙不友郁闷地喝了一大口酒,“我怀疑你这人最终会把道门给毁了!”
李岘哈哈一笑:“也说不定会发扬光大呢,这谁能说得清楚。能被销毁了的,一定是注定没有用处或着是被时代淘汰的东西,你整天穿着个破衣服连饭也吃不饱就觉得光荣么?这衣服上绣着阴阳鱼能炖汤喝么,可是有什么用?”
孙不友抓起一支羊肉串,狠狠地咬了几大口肉,吞下之后这才叹息一声:“也是,天再大,也没有吃饭的事情大!”
李岘微微一笑:“就凭道长这一句话,就是悟出了道行呀!”
孙不友狠狠瞪了他一眼:“狗P的悟道,都是挨饿挨出来的道理。”
李岘眯着眼吃了一口羊肉,缺少辣椒面的烤肉总是欠缺了点什么,这让他略微感到有点遗憾。实际上他并没有多少可以教给这些学生的东西,许多知识是现在根本无法教授的,但是种子撒下去,总之会有一些人能够再继续向外传播为些微弱的文明之火的。
作为穿越者,最因该做的事就是传播知识和文明。
一个人能够创造和赚取的财富终归有限,只有传播文明,让生产力和科技不断进步,才能够使得华夏民族变得越来越强大。
自从汉武帝时代开始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始,在春秋、战国时代结出硕果的华夏文明就开始走向衰退。隋唐的强盛是因他们融合了许多草原文明的结果,汉文明并不代表整个华夏,整正的华夏文明的辉煌是在先秦时期,在那个思想自*由,百家争鸣的时代。
那才是华夏文明真正领先于整个世界的时代。
56、火药
无痕老和尚专门从岷州来拜见李岘,身后还带来了几个他的徒弟。
李岘见到他之后笑道:“大师日子过得可好?”
“躬耕于垄亩,自食其力,老衲在这多谢施主的照顾啦。”无痕双手合什。
“哦,对了,兴元府济云寺的大和尚说找你,去了没有?”李岘部道。
无痕低眉垂目:“那酒肉和尚厉害得很,老衲年老体衰,现在可不是他的对手。”
“看样子还不太服气,你年青时不怕他是不是?”李岘继续说道。
无痕低着头并没答话。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李岘问道。
老和尚招了招手,几个小和尚跪到了李岘面前,齐声说道:“拜见家主。”
“这几个孩子也长大了,跟着老衲可没什么出息,所以还请家主收留,好让他们日后能有个前程。”无痕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什么时候成你们的家主啦?”李岘看着无痕。
“我们吃着你的,又种着你家的地,当然要奉你为家主。”无痕这老和尚看样子是准备赖上李岘了,似乎说得还理直气壮。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这样,如果自家没有田地,不找一个主家投靠就没有任何安全感。
李岘看到面前一个黑瘦的小和尚,突然想起了什么:“嗯,你叫梁起超是吧,呃,十来岁就能空手和獒犬对着干,确实很厉害!”
那小和尚在地下磕了个头:“小的梁超,多谢家主救命之恩。”
“你们都起来吧,你咋不叫梁起超啦。”李岘感到有些遗憾。
梁超从地下站起身来:“师父说家主不喜欢原来那名字,所以就减了个字。”
李岘望着无痕:“大师这察颜观色的本领可是要不得。”
无痕老脸微赭:“这都是原来讨饭的功夫,以后用着的地方可是越来越少啦。”
“好吧,这些孩子就先跟在我身边吧。”李岘算是答应了下来,“康泰,把他们带到亲兵营里,换身衣服,以后这些人就是你的手下了!”他唤过来一个少年亲兵吩咐道,然后转向无痕:“和尚可吃肉否?”
无痕摇着头:“不吃!”
李岘哈哈一笑:“我这有几样菜疏,你拿些种子回去种上,否则长期不吃肉身体可顶不住,难怪你打不过智嗔那厮!”
李岘培养人才的途径,现在一个是道学宫,一个就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少年亲军。相对而言,这些亲军学得东西可能还要多一些,因为他随时都能够亲自指点一下,反而是道学宫里的弟子,自己让课较少,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工坊里的师傅学习或是依靠自己摸索。
道学宫今年又招收了三百多名弟子,但李岘由于一直在南方,直到现在也才只给这些新弟子们上过几天的课。自己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自从入冬后就一直呆在白云观的庄园里,以便能够每天都给这些弟子们讲上一个时辰的课程。
第一期的少年们已经能够很熟练地掌握几种制备硫酸的技术了,但是要想把稀硫酸制成浓硫酸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现在采用的是蒸馏方式。
硫磺或是硫酸亚铁、胆矾(亚硫酸铝)在煅烧之后形成的是二氧化硫,还需要通风加热再次氧化后才能形成三氧化硫,之后与水雾结合形成硫酸。但这样制出的硫酸浓度最多只能达到百分之六十,而使用硫酸制备硝酸和盐酸时,浓硫酸的浓度需要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硝酸是从冷兵器时代过度到热兵器时代最重要的物质,如果没有这种东西,火药和炸*药的制备根本无从谈起。
中国古代没有能够大规模推广和普及使用火药的原因很多,比如宋朝冶金水平的退步,不能制造出足够强度的枪膛和枪管,而在明朝,许多人认为是火器的射程和射速不如弓箭。但实际上子弹的穿透力要远远高于箭矢,很多人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原因,中国并没有办法提供出足够的火硝。
火药的成份里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硝酸钾,而内陆根本就没有硝酸盐矿,只能靠熬制土硝来维持火药的生产。土硝所含杂质很多,钾盐的成份很难超过七成,这极大地限制了火药的威力。另外就是土硝的产量极为有限,大概需要一立方的硝碱土才能熬制出四、五斤的土硝,李家一座近千户人家的庄园,每年才能产百十斤土硝,这还是因为李岘极为重视的原因。
所以整个大宋国的土硝产量,根据自己粗略的估算,每年也就在三、四千斤左右,也就是说东京的将作监每年的火药产量也极为有限。
中国的硝酸盐矿主要分布在内蒙、宁夏、甘肃北部和柴达木盆地周边地区,当然,新疆的硝酸盐储量在后世占到了国内硝酸盐矿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可惜的是这些地方在宋、明两代都不归中原王朝管辖。
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人发明了火药,反而是几个世纪后传到了西方才被发扬光大的一个主要原因。
李家的工匠们一直在尝试着制造火铳,到现在为止距离成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研制出来的火铳很容易炸膛,一是钢材的强度不够,其次是卷打出来的钢管很容易炸裂开。这主要是因为李岘的原因,因为他给工匠们提出火铳的概念时,草图直接使用的是后膛装药方式,这一下让火铳的研制难度增加了十多倍。
这让工匠们在脑子里形成了固定思维,而且李岘也不准备改了,因为前膛装弹的方式的火枪手基本上还不如弓驽手,与其那样,还不如直接开始研制后膛枪。毕竟火硝来之不易,不仅制造火药,炼钢和制玻璃才是使用的大头,而且大部分的火药还得用来装填制造驽炮的石制炮弹。
李岘听西域来的商人提到过苦盐矿,也就是硝酸钠盐矿,但是让他们再去寻找时,这过了两年多还没有一点回音,估计也是有些渺茫。他准备明年派出十几个学生带着一支商队从青海路绕过去,记得前世罗布泊周边就有好几处大型的硝酸盐矿。
这东西也不要太多,每年能用骆驼驮给自己回十几吨来就差不多够用的。
还有一种东西就是制造肥皂残液中提取的甘油,这玩意用硝酸硝化之后就是诺贝尔发明的那东西,作为一个穿越者而言,再傻傻地玩黑火药简直就是个笑话。李岘期待着能批量生产硝酸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他要弄出硝化甘油和硝化纤维,也就是无烟火药。
这东西扯得有些远了,到目前为止兴州铁工坊连合格的钢管还无法制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