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雪中送粮
寒风烈烈天空中飘着雪花,司珩此时全身穿着铠甲站在城池上,眺望着远处的敌营驻扎着密密麻麻的营帐。
他身后站着的士兵一个个脸颊消瘦,神色低迷,连续十多天的稀粥让他们身体变得虚弱。
敌人在城池外升起了篝火,烤着猎来的野兽,烤肉的香味随着风飘了过来,让许多士兵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奶奶的,太欺负人了!”司珩身后一位满脸毛发,高大粗犷的副将,揉了揉肚子,粗声粗气的说道。
“将军,请容我带兵,去会会那群孙子,顺便把那些吃的给兄弟们抢回来。”
司珩深邃的眼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这位副将对上他的目光立马闭了嘴。
“敌人就等着我们打开城门好趁机攻进来,你这不仅是想带着兄弟们去送死,还想陷身后千千万万百姓于水火之中。”
“将军伙房已经没有粮食,兄弟们,再也熬不住了,让我们出去和这些狗杂种拼了,也好过饿死在这城里。”副将眼神凶狠的看着远处,大口吃肉挑衅他们的蛮族。
司珩看着大家饥饿发黄的脸,他如何不知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眼看这两天敌人蠢蠢欲动,他们在等城池里耗尽最后一点粮食,这样在攻城时他们不需要损失太多人,就能把他们这些饿的腿脚发软的士兵,打的落花流水。
很明显对方的主将,也推算到他们城池里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
司珩知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攻城,可是朝廷发放来的粮草路上被劫,现在户部有潘家把持。
舅舅想要再次凑够冀北军的粮草送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运水也解不了近渴。
就在司珩想要不要冒险偷袭敌人,抢一些粮草回来的时候,从城楼下跑上来一个士兵,满脸兴奋,急切的道:“将军,有一个自称是受威县,县令派遣来送粮食的人,说要见你。
兄弟们怕有诈,这时候把他们拦在大营外,还没有让他们进来。”
司珩听到此话心里一恍惚,这才想起前几天木檀说他,让程副将去地方官府借粮的事。
“走,去看看!”
司珩带着属下来到大营门口,看见如长龙一般送粮食的队伍,领头满脸风霜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认识的左望。
“将军,我家县令让我给冀北军送粮食来了。”
司珩此时眼眶有些热,他身后的副将士兵们,看见他们冒着大雪,这么冷的天,运送如此多的粮食来,心中更是感激。
“打开营门,让他们进来!”司珩吩咐道。
军营里的士兵看见有人送粮来,都不需要吩咐,主动上前接过把粮食送到军营仓房里。
司珩带着左望和押送粮食的威县巡检官杜程,来到他办公的营帐,让他们靠在火炉边暖暖身体。
其他人被司珩安排副将,带进士兵们的营帐休息。
“这么冷的天送粮,一路辛苦。”
“将军镇守边城才是辛苦,我等只是听命行事,做这些不足挂齿。”
“安女君还好吗?”司珩问道。
左望想到在大雪寒冬,到处收集粮食的自家大人,微皱眉头说道:“大人怕耽误时间,让我们先把威县收集的粮食,先给冀北军送来。
她还在沿路府城收集更多的粮食,之后会和程副将带的人,押着另一批粮食送回来。”
司珩想到那么纤细挺拔的身影,抿了抿薄唇,想到天寒地冻,她还在为冀北军四处奔波,心里既心疼又温暖。
木檀听说有人送粮食来,也匆匆忙忙走进司珩的军长~
这天冀北军在饿了半个多月肚子后,不仅吃上了一顿饱饭,还吃上了肉炖的豆腐。
豆腐是当初安初夏让许良策几家连夜做出来的,肉是她吩咐左望,在沿路的街镇买的。
这么多人,其实每个人得到的菜都很少,不过就是这样,也让所有的士兵很满足。
听说这都是一位女县令让送来的,他们心里充满敬意和感激。
一天后卫云城带人送来了第二批粮食,同样得到了士兵们的热情欢迎。
安初夏和程副将是在两天后押着大批粮食,回到的军营,司珩和木檀听说后亲自迎了出来。
看见身上裹着厚披风,脸上被冻得通红的安初夏,两个男人心中不由心疼的揪着,吩咐士兵把粮食入仓。
木檀直接把安初夏拉进自己居住的营帐,“你在这歇着暖暖,我去给你打一些温水来。”
然后不由分说的跑去军营伙房,用最快的速度打来了一盆热水。
司珩看着被木檀拉走的安初夏,眼神里有些黯然,看着粮食入仓,他把程副将带去问话。
程副将把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都叙述了一遍,语气特别钦佩的说着,安初夏所做的种种事迹。
司珩越听眼神越温和,等到程副将说完之后,说道:“你这次收粮有功,我会记着的,你下去吃点东西,歇歇吧!”
“是!将军!”程副将行礼后退出主帅营帐。
司珩看着桌子上的沙盘,想着作战方案。
这几天士兵们因为吃的饱,身体已经慢慢恢复过来,城池外的敌人,已经蠢蠢欲动,一触即发。
他吩咐人把所有副将找来开始,商量作战策略,迎接即将而来的大战。
安初夏和木檀走进来时,就看到一群身穿铠甲的武将,正在商讨着是进攻,还是防守战略。
两方的人都在说着自己的战略想法,司珩坐在主帅位上,静静的听着,眼神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看见安初夏和木檀走进来,又因为看见他们在商讨军师,想要退出去。
这才出声道:“安女君这次送粮可帮了我们大忙,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吧!”
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安初夏又被司珩请进来,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听他们继续讨论是攻是守。
“他奶奶的,前几天老子们没有粮食,饿的头昏眼花,那群王八羔子天天在外面考肉挑衅。
这会儿老子吃饱喝足了,还不能出去打他们。”
高大粗矿的熊副将对那些提出还要防守的武将,不赞成的粗吼道。
182战争的残酷
安初夏听到这里若有所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司珩看见问道:“安女君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听听也无妨。”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安初夏,这样让她压力倍增,她想要说自己没有想法。
可是听到司珩说的也无妨,那就说说自己的意见也没关系,反正她说的话,大家觉得不可行,也就当自己没说就好了。
安初夏沉思了一下,组织语言说道:“我也不太懂打仗方面的事儿,只是说一下我自己的想法,大家觉得不可行,就当我没说。”
因为大家听程副将回来,提起这位女县令一路上为他们收集粮食,所做的事满是敬佩。
武将们对她也很是有好感,所以对安初夏提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反感和提出反对。
安初夏看着司珩问道:“这时候那些蛮族,是不是还以为你们没有粮食吃。
只等着你们饿的,拿不起武器抵抗,他们好顺利的攻进来。”
司珩点了点头:“嗯!”
嗯了一声,示意安初夏继续说。
安初夏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继续道:“那就继续让他们,以为你们处在饥饿的边缘,已经饿到失去理智,不顾一切~”
“此话怎讲?”已经听出一些意味的武将,眼睛清亮的看着安初夏问道。
安初夏勾了勾嘴角,眼神意味深长的说道:“饿极的人,当然是要去抢吃的了。”
“敌人也不是正等着这一刻吗?
一整个城池的士兵,都饿的腿脚无力,正等着他们攻进来屠杀肆虐,蛮族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妙啊!”
司珩赞赏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安初夏说的话正是和他所想不谋而合。
司珩气势凌厉的对着一位脸颊消瘦的副将道:“楊副将,你从士兵里挑出一些,身材瘦小灵活的士兵。
在傍晚敌军再次烤肉挑衅的时候,带队出去装作饥饿之极的模样,专抢他们的食物。
在他们发动攻击的时候,立即带队朝回撤。”
“是!将军!”楊副将拱手领命。
“熊副将何在!”
“属下在!”
“你在楊副将,把敌军引进来一半的时候带人袭击,把城门强行关闭。”
“是!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众将听令!”
“属下人……”其他的一群武将同声答到。
“把敌军放进来一半后,我们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把包围圈里的敌人一举歼灭。”
“是!属下得令!”
这天寒风依然烈,插在城池上的军旗被风吹的啪啪作响,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蛮族每年冬天都会来抢夺物资,今年因为寒冷他们的牛羊被冻死,为了更好的过冬,他们攻击的更加猛烈。
傍晚城池外的肉香味四溢,城墙上有几个副将,仿佛饿的软弱无力的声音,嘶吼的叫骂着那些大口吃肉喝酒的蛮人。
那些蛮族听到这些软弱无力的叫骂声,非但没生气,还哈哈大笑着,继续挑衅的大口吃着手中的肉。
他们就见城楼上一个瘦弱的人,仿佛抹了抹嘴边的口水,恼羞成怒的把手中的刀扔向他们。
蛮人军队里的人,笑的更大声了。
楊副将站在城楼上,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用着最大声音喊道:“你们这群王八犊子,老子和你们拼了。”
然后蛮族军队的人,就看见楊副将在城楼上,推开阻止他的人,朝城墙下跑去。
蛮族领帅听到禀报,立即下达随时攻城的准备。
果然不一会儿,他们看见那个瘦小的武官,带着一队人打开城门,骑着马奔了出来。
楊副将带的士兵目标很明确,直奔蛮军烤牛羊肉的地方,把一伙饥饿到极致的人,表现的淋漓尽致。
蛮军看见他们这样眼中闪过轻蔑,两方人马交战在一起,楊副将带的人只要抢到食物,就会朝回跑,一点也不恋战。
大队的蛮军趁着城门打开,跟着朝回撤的楊副将一群士兵,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
就在杨副将他们撤回城后,城门即将要关闭的时候,蛮族追过来的人死死抵住,一点一点的把城门推开。
大量的蛮军闯进了城里,城池里传来刀剑相接的声音,敌军还源源不断的朝里面冲着。
随着城楼上一阵鼓点声,熊副将带人抵住了,源源不断要闯进来的蛮军,两边数十个士兵合力强势把城门关闭。
被关在城池里的蛮军看见城门关上,知道自己中计,急忙就要朝回奔来,这时候城楼上的箭就像雨点一样射向他们。
许多蛮军纷纷倒在血泊中,当他们反应过来想要找地方躲避时,从四面八方杀出来的士兵,又让他们再一次得到了重创。
被关在城外的蛮军,也同样受到城楼上无数箭雨的射杀,当一些蛮军跑远回头看的时候,只见城墙下密密麻麻都是被射杀的尸体。
有那还没有死透的蛮军,血葫芦一般挣扎朝外爬着,身下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
城池里杀声四起,鼓声震聋欲耳,痛苦绝望的惨叫声,即将死亡从喉咙里发出,难以遏制的呻吟声。
浸透鲜血的战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滴,在身后留下一路血腥的痕迹。
黑夜在皑皑白雪的反光下,显得不是那么黑暗,鲜红的血液洒在洁白的白雪上,让站在城池上的安初夏,觉得异常的冷寒。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死人,这一刻让她真正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安初夏眼神沉静的看着这一切。
木檀在救治着受伤的士兵,司珩已经带着人,去追杀城外那些已经逃跑的蛮军。
这一场战役他们大获全胜,己方的士兵几乎死伤的极少,而歼灭敌军三分之二的兵力。
司珩带人把所剩无几狼狈不堪的蛮军,撵到塞外草原最深处,让他们在接下来的许多年里,都不能再集中有力的兵力攻打东陵国。
当他带着士兵开旋而归的时候,得知那个他最想分享喜悦的人,已经带着她带来的人离开了。
司珩骑在马上失落的看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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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三年期满,调令来
安初夏带着人回到威县,熟悉的人都来探望,看见她脸上带着疲惫,大家看她没事后就离开了。
这一次威县巡检营带去的兵丁,也参加了这次战役,只不过他们不是冲锋的第一队,而是跟在后面补刀。
不过这样也让他们见识到了真正的战争,和他们平时小打小闹,帮县衙追击一些犯人,最多去剿一些匪徒,和真正的对抗外敌,那真是天壤之别。
安初夏他们收集粮食,救援边城的事,被司珩写进奏折上报给了庆安帝。
不久就有人来嘉奖了,参与这次行动的威县巡检营,得到朝廷拨款的奖励。
还有一些这次出粮食的地主和商人,虽然没有给他们一些实质性的东西,但是有朝廷发放的良善之家,也让他们内心感到荣耀。
这些人不但没觉得捐了粮食有什么损失,还暗暗感谢安初夏给了他们这一次机会,有了这个良善之家的称号,他们子孙读书都会被先生友善对待。
冬去春来,又是新的一年。
这一个寒冷的冬季,是百姓们过的最好的一个冬天,他们没有因为吃不饱而半夜饿醒。
也再不用一家人,只穿一件棉袄过冬,谁有事出门就穿这件棉袄。
正常的收税,让他们不在家无余粮,苛揖杂税的免除,让大多人家不再负债度日。
安初夏看着去年冬天她借粮食的人,自己去许良策他们几家买了玉米种子,纷纷来请她派个人去指导种植。
安瑾辰得知妹妹当初的承诺,也找到一些去年的种粮能手,带着他们去指导那些人种玉米,完成妹妹当初的承诺。
他们每到一家指导,都会被热情招待,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不但没有因为外出瘦了,而且还胖了几斤。
这一年威县的百姓也都全部种上了玉米,他们都后悔去年辜负了县令大人,让他们种植玉米的好心。
二月过后就是县试,这次安初夏是主考官,站在县衙大院的考场里,看着了了无几的考生。
安初夏想起自己考县试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可是几百个学子。
再看看这二十几个考县试的学子,安初夏觉得威县的文风想要发扬起来,任重而道远。
县城考完一两个月后,就是府试,威县这二十几个考生中,就两个考上了童生。
安初夏帮着安排进了县学。
为了鼓励威县的文风,安初夏在本县实施了,科考奖励制度。
哪家私塾教出一位秀才,老师和学生都能得到十两银子的奖励,钱多钱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得到官府的奖励,这也是一种光彩的事儿。
安初夏知道,科举不是那么好考的,她主要目的还是想让有的人家,尽量送孩子送去读几年书。
读书明理,出去找事做也能找一些轻松一点事,而且还不会轻易被骗,这是对子孙都有好处的事。
安初夏的心血没有白费,当县学里那十三个童生,在去府城考完院试后不久,传来有五个考上秀才的时候,整个威县都沸腾了。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年,一次考上这么多秀才。
白云朵高兴的流着泪,抱着安初夏,不停的说着:“谢谢,谢谢……”
她知道光凭她和县学里的林秀才,根本交不出来这么多,考上秀才的学子。
百姓这一年也得到了大丰收,每家的粮仓都堆的老高,再也不怕饿肚子,还能卖了钱给家里人做一身新衣服。
真正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
光阴似箭,一晃三年过去。
整个冀北城,因为高产玉米的种植,这里很少有人再饿肚子,百姓们都很感激把这种粮食,带入这里的威县女县令。
相传她智勇双全,不仅给无粮可食的冀北军,及时送去大量粮食,还出谋划策战胜蛮人大军。
安初夏整个人被冀北的百姓,传成菩萨派下来拯救他们的神官。
威县后衙安初夏站着院子里,看着进进出出的安瑾辰,指挥着家里人打包东西。
她们即将要离开这个居住三年的地方,老皇帝的一封调令文书下来,她就得麻溜的滚到江洲府去做同知。
准确的来说她升官了,而且升的还挺快,从正七品县官,升到正五品府官。
原本安初夏还挺高兴,毕竟是升官了,可是接到老皇帝的密令后,安初夏就想去京城问问老皇帝,他看上自己哪点像有通天的本事了,她改还不行吗?
让她去搜集那些东西,要是走漏一丝风声,让人知道了,自己还能活命。
这老皇帝不把她坑死,是心里不痛快还是咋的,安初夏抬头四十五度角看天。
安初夏也没跟老皇帝客气,她直接让带密信的人上报,王立斌出身同进士,做主簿本来就是大材小用。
而且他对威县的事务比较了解,如果来了一个新县令,再把刚刚脱贫的威县带偏了。
说了种种原因,终于在她走前下达了,王师兄升职县令的文书。
“师妹,谢谢你!”
安初夏转过头微笑的看着,不知道什么走进来的王立斌,“你我是兄妹,何必如此客气。
再说以师兄的能力,做威县这个县令绰绰有余,如果你没有这个能力,师妹也不会上报推荐与你。”
王立斌也笑了,他不是为了能做威县这个县令,是因自己能力得到师妹的认可,而由衷的高兴。
临走前安初夏被请去给杜冷霜和许良策做证婚人,威县衙门里的官吏和衙役也都去了。
喝的有些醉的朱铁花紧紧拉着安初夏的手,说她为什么要走,卫云城也走过来,看着自己敬佩的安初夏,脸色通红一看就没少喝。
“如果我辞了捕头之职,想跟着大人做事,大人愿意收留属下吗?”
安初夏垂下眼帘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眸沉静的说道:“你明天酒醒后,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微醉的卫云城一愣,然后高兴的扬起唇角退出了人群。
柯伊扶着自己妻子,感激的看着安初夏,要不是这位他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当上威县衙门里的师爷。
184千商罐和万民粮
许家喜宴因为请来安初夏这位即将高升的官员,威县大多的富商和大地主,也都来参加了。
他们纷纷走过来敬这位,把威县从一个贫困潦倒,百姓食不果腹,缺衣少食,文风落寞,百业低迷。
只用了仅仅三年时间,就把这样一个北方贫瘠的小县城,治理成百姓丰衣足食,商业兴起,税收丰盈,在县学旁开办了一所幼童免费读三年书的书院。
让威县成为了,冀北数一数二繁华的县城,安初夏做出的这每一件事,都让这些富商大地主们真心的钦佩。
安初夏今天也高兴,他们过来敬酒,她也微笑着喝了。
最后即使有师兄王立斌帮着挡了一些酒,安初夏还是喝的有点多。
在回去的路上被马车颠簸难受的安初夏,撩开车窗透气,安瑾辰看见妹妹这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安初夏醉眼朦胧的对安瑾辰讨好的笑了笑,“我就要离开这里,看见他们是诚心诚意来敬酒,就多喝了几杯哥哥莫要生气。”
安瑾辰也没有真生气,只是担心她喝酒伤身,这才唠叨她几句。
看着妹妹身上越发稳重威严的气势,安瑾辰有些心疼,不知道自己当初一心想要她,走仕途这条路对不对。
这时马车猛然停住,安瑾辰伸手及时扶住快要摔倒的安初夏,然后有些不悦的开口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赶车的大壮说话,就听到一个凄厉的叫声:“大人救我,有人逼良为娼!”
“臭娘们儿,瞎嚷嚷什么,当初可是你看富商万家出事,让老子带你走的。现在你已经成了老子的媳妇,叫谁救命也不管用。”
“你这个混蛋,趁人之危,把我带出来当成挣钱的工具,我可是县令大人身边的婢女,大人不会饶了你的。”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马车里传出来一声清淡的声音:“大壮走吧,如果有人再敢拦着,就以冲撞本官让附近的衙役,抓进牢里关起来。”
“大人我是柳雪呀!我曾经伺候过你,大人……”
头发因为挣扎有些散乱,脸上画着浓妆的柳香,还想要朝马车上扑来阻止,被一个满脸凶相的男人死死的拉着,眼睁睁的看着她熟悉的马车驶离视线。
从开始的求救,最后变成了诅咒谩骂,怨恨安初夏冷酷无情,见死不救。
男人不耐烦,朝她脸上重重扇了一巴掌,柳雪这才害怕的萎缩着被男人强行拉走了。
安初夏闭着眼坐在车厢里,世间的事,你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谁也不会为你承担后果。
柳雪的事如昙花一现,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这天是安初夏离开威县,直接去江洲府上任的日子,还是三辆马车带走的人里,多出一个辞去捕头之职的卫云城。
清晨,天蒙蒙亮王立斌和县衙里的人,白云朵带着这几年安初夏教过的学生都来相送。
“师兄一路保重,记得到了写信来报平安。”王立斌有些微红着眼眶说道。
安初夏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眸中也有水光闪现:“师兄也要保重,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师兄妹几人还能相聚。”
王立斌的眼睛更红了,哽噎着说不出话,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大人,你就这么走了,让我以后去哪里找学识这么好的人,给县学里的学子讲课!”白云朵眼含泪花的说道。
“是呀!先生,我们都是你的学生,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们的恩师。”
安初夏在这三年里教出来的学子,都满含感激的看着她,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谢谢大人,给学生一个容身之所。”被安初夏从狱中放出来的林秀才说道。
“林训导不必放在心上,以后好好教书育人就是。”
“学生谨记!”
安初夏随着送她的人走出衙门后巷,来到大街上,看着街道两边站满了人,有的是威县里有头有脸的富商,还有城里的百姓小贩们。
他们纷纷跪下给安初夏行礼,安初夏两手展开示意托起:“大家不用多礼,快快请起。”
这时候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富商,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白瓷罐子,递给安初夏:“大人请收千商罐,感谢你对威县的繁华做出的贡献。”
安初夏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看是一个普通的白瓷罐子,她也就接了过来。
让安初夏没想到的是,她刚把罐子接过来,就有大小商贩向罐子里投铜钱,每人不多不少,只投一枚铜钱。
安初夏不明所以的看向众人,卫云峰站在她身后说道:“大人不必疑惑,这是代表商贩们对大人,为这里繁华所做的功绩,表示感谢和认同。”
看着这三年来被建设的越来越宽敞的街道,和两面豪华林立的商铺,安初夏稳稳的托着瓷罐,这每人一文钱,她还是能承受得起的。
这一路走下来哪怕就是街边的小贩,也因为安初夏上任后,为他们建盖了遮风挡雨的早市,免得他们受风吹雨打之苦,而心存感激的投进了一枚铜板。
走过商铺安初夏手里的罐子已经被装满,安瑾辰从妹妹手里接过捧在怀里。
安初夏像站在他身后相送的商贩们拱了拱手,高声道:“本官不才,谢谢各位。”
“大人,受之无愧,一路保重!”大小商贩们拱手相送。
眼看就要走到城门,这时候站在街道两排的百姓里面,走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双手递给了安初夏一个五颜六色的布袋。
“这个五谷袋是我等百姓为大人缝制,里面装着大人的功德。”
安初夏双手接过布袋“……”功德她倒没看见,手里就拎了一个花花绿绿的空袋子。
“谢谢,老杖!”
安初夏转过身,双手凑拢对跟在身后,所有的百姓商贩们拱手告别。
“谢谢大家相送。”
“大人此去,一路珍重。”所有百姓跪地相送。
安初夏眼睛微热,双手凑拢在头上,深深地给众人鞠了一躬,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当一路上不停地有村庄里的村民站在路旁,每人手中拿着一把粮食的时候,安初夏才知道那个老杖送的五谷袋,为什么叫做功德袋了。
原来这里百姓送给官员最高的赞誉,不是万民伞,而是商人如果认同你,就会送给你千商罐,得到百姓的认同和感激,就会送你五谷功德袋,装下万民粮。
从冀北离开的一路上,当初那个老杖送的五谷袋早就装满,因为这一路上不仅威县百姓。
只要有人得知是把高产粮食,带进冀北种植的那位县官路过,收到这份恩惠的百姓,都会送上一把万民粮。
185江洲
在安初夏他们快出冀北的时候,被一群骑着马的人追上来,堵住了去路。
安初夏从马车窗和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司将军,这是要路过,还是要打劫。”安初夏微笑的说道。
司珩也笑了,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有着柔光,他看着安初夏说道:“来送一位友人。”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递给安初夏:“上次战役的时候,从他们首领那里缴获的战利品,原本打算回来给你的,结果你提前离开了。”
安初夏也没客气,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很是喜欢,那么冷的天,大老远给他们送粮食,这把匕首她收的问心无愧。
“谢谢!”不过感谢的话还是要说的。
司珩看她喜欢自己心里也高兴。
“木檀,还好吗!”
司珩眼神有些失落,他这次是背着木檀出来送人。
“…他很好!”
安初夏知道木檀过得很好就没有再问。
于是说道:“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驿站,司将军你们呢?”
司珩苦笑了一下,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君,他看向安初夏带的人,除了左望和卫云城有些武功,身边就再没有身手好的人了。
“江洲那边官场复杂,要不要我多派几个人跟着你一起去。”
“谢谢司将军,还是算了。
我去府衙里做事,应该没什么危险,又不是去打仗,没必要带那么多人去。”
司珩看她并不想领人情,来回相处了好几年,他也知道安初夏最不喜欢欠人情。
抬头看了看午后的太阳,虽然不舍,但还是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下一个驿站投宿了。”
“那就这样吧,司将军再见!”
看着安初夏他们的马车越驶越远,跟来的程副将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将军,跑了这么大老远来送人。
就为说几句话,送一把匕首,他同情的看着威风凛凛,骁勇善战的司将军。
不由感叹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而且还是一位英国不让须眉的女子。
马车里安初夏抽出匕首,看见泛着青光的刃,一股寒衣渗了出来。
靠在车厢上的安瑾辰看着自己妹妹,怎么看都觉得越来越满脸英气,少了女儿家该有的娇媚。
想不明白那几个看起来仪表不凡,气宇轩昂的男人,都好像对自己妹妹有那么点非分之想。
安初夏感受到自己哥哥的目光,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安瑾辰好像做什么坏事被逮着一样,赶忙移开了眼神。
冀北到江洲那真真是一个大北走到一个大南,历经两个多月才能到,从冀北走的时候,是八月十五前,中秋节他们是在路上过的。
一路上三辆马车,是由左望,安子希,卫云城,大壮,安瑾辰也会出去跟他们轮换着赶车。
安初夏自理能力很强,很少让柳香在身边伺候,柳香经常是和吴婆坐在一辆车上,聊天和做一些手工的事儿。
一路颠簸终于在十一月份进入江洲境内。
这次倒是没有像她被贬去威县,做县令的时候一样,被人忽略无视的彻底。
安初夏刚进入江洲城就被一位身穿官吏服饰的人拦住,语气非常客气地询问道:“请问马车里的可是来江州府上任,同知一职的安女君?”
左望和卫云城对视一眼,跳下马车向对方拱了拱手,同样礼貌的回答道:“…正是!”
“我是府衙派来这里接同知大人,去住处的小吏。”
左望朝来人拱了拱手,“有劳了。”
“不必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
安初夏他们被带到离江洲府衙门不远处,分配给同知居住的官宅,中型的院落小三进,倒座房,后罩房,中间正房,东西厢房,过道走廊,小花园假山。
虽然宅院不大,但样样都有。
小吏把安初夏他们带到后就离开了。
安初夏带着柳香住在后院正房主院,小院环境优美,只是已经入冬,南方花草虽然没有完全枯萎,但是已经发黄不在鲜活的嫩绿。
安瑾辰住在前排正房,安子希和左望还跟来的卫云城,却坚持住在东西厢房。
大壮住在一间靠大门边的倒座房,这样方便他看门,吴婆在下人居住的后罩房,挑了一间宽敞明亮的住下。
因为安初夏带的家眷和仆人不多,即使这个分配给同知的只是中等宅院,大家居住的也很宽松。
搬进新家又是一阵忙碌,即使院子还算干净,打扫擦拭,总是少不了的,东西几乎都是几个男人搬进来。
人不多,行李收拾起来也容易,该铺的铺,该垫的垫,缺少的,等到有时间去街上买一些回来,不出两天就能收拾好。
不像有些官员一样去上任,妻妾子女,仆人带一大堆,就是行礼一时半会也收拾不明白。
这天住进了新宅里,安初夏好好泡了一个热水澡,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要以什么样的状态来江洲上任。
要是太精明,恐怕她在这里做不长同知之位,就会被人找机会弄走。
如果表现的太愚笨,只要有心人打听她在威县做的事,自己的马甲立即就会被掀掉。
这一时间可把安初夏难为到了。
最后安初夏决定无为而治,她是一个刚入官场不久的新官,因为种植出了高产粮食,为朝廷百姓做出了大贡献,才侥幸升到同知位置。
像她这样的官场新人,能懂什么呢!
吃饱喝足,美美睡了一觉。
清晨早起在院子里跑了几圈练了一套拳法,和大家一起吃完早饭,安初夏换上官服前去府衙报到。
安初夏带着一副傻白甜的笑容,异常兴奋的走进府衙,向自己的顶头上司知府大人报道。
江洲知府何晋安,在看见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笑容的安初夏后,放下心来的同时,又不由对安初夏这个新来同知的轻视和不屑。
朝廷调来一位女子官员当同知也好,这样更容易他把控江洲局势,帮助座师潘丞相和三皇子完成大事,自己也好早点能够回京升官,封侯拜相。
186遇到熟人
第一天报到何知府和安初夏寒暄了几句,就吩咐人把她打发去办公的地方。
这里不愧是层次更高的府衙,表面功夫那是做的相当到位,这天每个遇见安初夏这个除了知府,在府衙里品级最高的官,都会满脸带笑的上前打招呼。
在这些打招呼的人里,安初夏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安……”穿着一身低品级官服的江芷柔,在看见来上任的同知是安初夏的时候,激动的正要喊出她的名字。
这才想起来两人所处的地方,瞟见有人看向她两这里,江芷柔及时收敛脸上的表情,郑重其事的给安初夏行了一个下属礼。
“下官见过同知大人!”一副我俩很不熟的样子。
安初夏眼神清亮的看着她,和对其他来向自己打招呼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免礼,请起!”
江芷柔对着一本正经的安初夏,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
“没什么事,下官退下了。”
“好,你忙去吧!”
看着江芷柔离开,安初夏摸了摸下巴,原来江大人把自己女儿安排到这里来了。
这一天安初夏就在打酱油中混到下值,没有一个人把公事拿进来让她处理。
在她正准备回家的时候,何知府身边的随从走到跟前,行礼以后说道:“同知大人,我家大人说,他今天在玉香楼定了宴席,准备给同知大人接风洗尘。”
安初夏一愣,然后买点高兴的道:“好、好、好,我这会回家换身衣服,一会儿就到。”
安初夏脚步轻快的走出府衙,来传话的随从撇了撇嘴,朝廷怎么会选这样的官员,而且还是为女子做同知。
回到家后安初夏换了一身浅青色的衣袍,发髻上插了一根温润的玉兰花簪,五官殊丽,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
安初夏看着镜中的自己,皱了皱眉头,把眼神柔和了下来,霎间她身上少了一份威势,多了一份平和,给人一种单纯无害的感觉。
这样安初夏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再无不妥之处,抬步走出了房间。
路过前院时,安瑾辰从外面回来看见她带着左望和卫云城,问道:“夏夏,你们要出去?”
“嗯,知府大人给我办了接风宴,我不得不去。”
安瑾辰蹙额看着她,虽然不喜欢让妹妹去参加这些应酬,不过来的路上安初夏也和他说过。
在威县的时候她是哪里最高官员,只要妹妹不想,就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去应酬。
来到江洲这里的官员复杂,恐怕会做出一些,他这个哥哥不认同的事。
当时妹妹让自己看到后,不用放在心上,她自有道理。
“那你去吧,酒喝多了伤身,要注意身体。”
“好,那哥哥我们走了。”
“嗯,去吧!”安瑾辰有些失落的看着,已经不知不觉长大,成为一方官员的妹妹。
她所要去面对的事情,自己再也帮不上忙。
安初夏刚走出来没多远,就被从一个巷子里快步走出来的江芷柔,拉回小巷里。
左望和卫云城正要动手,被安初夏抬手阻止了。
两人看见是自家大人认识的女子,明显看得出来两人有话说,左望和卫云城对视一眼,默契的站在小巷口前把风。
“安…安大人。”江芷柔以前都是直呼安初夏的名字,这会有些不习惯的叫到。
安初夏抬起手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声音轻柔的说道:“除了在公共场合,私下的时候,你还是可以叫我的名字。”
江芷柔这才露出女纨绔的本来面目,挑着秀眉,邪笑道:“还是我的先生兼同年好,知道小爷私下里,我也是那些管制束缚。”
看见她这样不成正形,安初夏又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好好说话!”
江芷柔揉了揉被敲的地方,这才收敛一脸的痞笑,正色的说道:“知府大人,是不是在玉香楼给你办了接风宴?”
安初夏听出江芷柔语气中的严肃,眼神沉静的看着她,“是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江芷柔唇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鄙夷的说道:“这是又要给自己属下的后院里塞眼线了。”
“…此话怎么说?!”
安初夏知道江芷柔在这里待了三年,对江州府了解的绝对比自己多,于是好奇的问道。
“我们这些低品级的小官,当然入不了知府大人的眼,可初夏你们不一样,一个不好就能顶替他。
所以为了更好的监视府衙里的官员,和控制江洲的事务,何知府会给每位正六品以上新来的官员,办接风洗尘宴。
地点也都会选在玉香楼,那里不仅是一间高档的酒楼,里面戏班子,歌姬,面白俊美的侍者样样都有。
席间他会让新来的官员,从那里挑一两个看的上眼的人,带回去赏玩服侍~”
江芷柔戏谑的看安初夏一眼,语气邪魅的说道:“之后不用我说,你也该懂了吧!”
“哦!谢谢了!”安初夏在知根知底的江芷柔跟前,也没有露出那副单纯的傻白甜模样。
江芷柔看着安初夏有一瞬间的失神,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人,眼神中所闪现出来的睿智和威严,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她从父亲那里得知自己的这位半师半友,惹到了潘家和潘贵妃,差点被投进刑部大牢折在里面。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被贬到了,冀北一处偏僻贫穷的小县城做县令。
谁也没想到在短短三年内,传言她凭着种出高产粮食,得到朝廷的嘉奖,连升了两级,被调任到这里来做同知。
有人说她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也有人说她运气太好,随便从一个商贩手里就买到了,高产农作物,这才得以高升。
而江芷柔感觉这并不是运气好,恐怕是这位能够凭着自己真才实学,以女子之身得中六元及第的状元,真实才能才走到了这里。
“时间不早了,我要去赴宴了,谢谢你的提醒!”
安初夏对江芷柔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小巷,带着左望和卫云城朝着玉香楼走去。
187被送小郎君
玉香楼离安初夏住的地方并不远,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安初夏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这条街上非常繁华,酒楼,饭馆,当铺,赌坊,青楼,戏馆……
已经挂满了灯笼,靡靡之音,透窗而出,年轻靓丽的妓子画着浓妆,衣着单薄的站在二楼廊檐下,甩着手中的帕子,娇声的招揽着客人。
看见这时进进出出的大多,都是一些穿着体面讲究的人,安初夏眼神闪了闪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进玉香楼装修敞亮的大堂。
小二看见穿着一身浅青色,上好衣料袍子的安初夏,连忙走过来招呼。
“客观里面请,是有约好的人,还是自己单独开包间。”
“已经和人约好,不知今天府衙设宴,是在哪个包间?”
小二稍稍的多看了安初夏一眼,这才恍然,连忙弯着腰探手示意道:“请女郎君,随小的上楼。”
安初夏点了点头,跟着小二上了楼。
小二敲了敲门,推开了包间,安初夏走进去,左望和卫云城却自觉的留在门外。
这个包间很大,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坐在最上首的是何知府。
按说为安初夏这个下属办接风宴,何知府不用自己来,派个人代表接待也是很给安初夏面子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现在何知府坐在了这里。
“安同知,这里已经留了位置,来这里做吧!”何知府一脸友善的说道。
安初夏就从进来后眼神就变得清澈透亮,脸上带着自然天真的笑容,点了点头,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就走到那张预留的位置坐下。
她对着何知府笑了笑,转头看见旁边的两个中年男人,似乎在她坐下后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安初夏转回头,直白的说道:“我是不是不该坐在这里?”
何知府抬起头,眼神扫了那两个人一眼,收回来后亲和的说道:“怎么会,这本来就是同知该做的位置。”
“哦,那就好。”
然后转过头对身旁的两个官员说道:“我没做你们的位置,你们别不高兴。”
“……”两个官员心想这哪来的傻缺,官场上有这么说话直白的么。
“同知大人,说笑了,”两个人勉强露出一抹笑容说道。
两个人是府衙里的通判,虽然品级没有安初夏这个同知高,但是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做通判很多年,资格上要比安初夏这个同知老的多。
按说今天何知府下手的位置他们也能坐的。
安初夏今天这个宴席正主来后,何知府示意宴席正式开始,一盘盘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被端了上来。
安初夏暗暗注意到今天来了十多个人,除了府衙来的官员,应该还有这江洲城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宴席间经人介绍安初夏才知道,那个长相明艳,身材婀娜,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女子,正是江洲富商叶家的当家人,叶静秋。
中年容长脸男人,是有名的茶商和丝绸商岩风,而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更是让安初夏惊讶的差点掉马甲。
第三位是江洲大族楚家,他们家主营粮食,掌握了一部分民间粮食的运转。
大家经过介绍,也是浅浅点了点头,有人主动来找安初夏攀谈。
问她以前在冀北种出高产粮食的事,安初夏表现的就像一个不懂人情故的傻子一般,别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都不带转弯的。
反正酒桌上的人,听完她讲述自己做县令的那三年,都觉得安初夏这次能升迁,那完全凭的就是狗屎运。
让在外等候她的左望和卫云城,隐隐听到自家大人,把自己所作所为都说成了碰巧,或者是王主簿的功劳。
说的好像她只是踩着别人的功劳朝上爬的主,把口无遮拦表现的淋漓尽致,两个人开始还蒙了一下。
好像在威县的时候自家大人不是这样,怎么来了这里智商让人堪忧了呢。
听到里面越来越多的人在套大人的话,两个人也慢慢的品出了点味来。
酒席过半不知道是谁吩咐,进来一群少男少女,吹拉弹唱,靡靡之音,映衬着烛火摇坠,屋中气氛旖旎。
酒桌上推杯换盏,喝的好不酣畅淋漓,有的官员已经喝的醉醺醺的,在看向跳舞唱曲的歌姬时,已经开始露出淫邪的目光。
自然这场接风宴的主角也没少被敬酒,安初夏看见桌子上的人逐渐露出来的丑态,皱了皱眉头,偏过头对上那个不时用眼角扫向她的男子。
安初夏脸色不变,平静的把目光移开,此地可不是叙旧的地方。
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师兄离开家后,怎么会跟在岩风身边,还能被带来这样的宴席。
然后安初夏仿若醉眼朦胧的眯着眼,把目光看向正在弹琴的男子,没想到还真有男人眼角下长颗泪痣的。
“哈哈哈,安同知是否看上哪个弹琴的小郎君了,如果看上尽管说出来,小人帮他赎身送给大人以表心意。”
楚家主对安初夏暧昧的露出笑容,爽朗的说道。
安初夏勾了勾嘴角,心想今天晚上的重头戏来了,用眼角瞄了一下,好似已经有些不胜酒力,眯着双眼听曲的何知府。
看来这楚家主和何知府这私交应该不浅。
安初夏垂下眼帘,斟酌一番,然后才抬头满脸通红,好像已经喝醉的样子,带着羞涩的说道:“家中…还没有聘结正君,哥哥…哥哥不让朝家里领人。”
“像安大人这么出色的女子,怎么可能没有几个蓝颜知己,你回去就说是大人送给你的,你哥哥肯定不会再反对。”
“胡闹,本官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何知府假装温怒的说道。
“小人感叹安大人都二十有余,身边还没有一个可心的人伺候,大人就好心帮安同知这一会吧!”
“……”安初夏心想好像是她多想要什么蓝颜知己似的,这难道不是他们处心积虑算计,朝她后院塞眼线吗?
安初夏看出两人是在做戏,她就那样醉眼朦胧的看着他们在演戏,反正要算计人的又不是她,自己着什么急。
“如果安同知真的看上了,那边的小郎君~”
何知府看自己和楚家主说了那么多,安初夏就像听不懂似的,双眼无辜的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抹不悦,这才开口问道。
188接收送来的美男
安初夏好像被何知府说的话惊到了一般,醉醺醺的摇了摇头,口齿不清的说道:“我…我不敢收,怕哥哥骂!”
大家看见她这样眼中的鄙夷都难以掩饰,说什么都是女子,就是当官了还是这样小家子气。
“好歹你现在也是官员,早已超脱男女之别,怎么还能受如此约束。
你回去后就和家里人说是大人送给你的人,相信你家里人也不会说什么。”
“就是!有大人给你撑腰,谁还能说什么。”桌子上其他都人附和道。
安初夏一脸懵懂的好像被两人说服了,点了点头,“有知府大…大人给我撑腰,哥哥肯定不敢骂…嗝…骂我了。”
何知府和楚家主对视一眼,看着安初夏通红的脸,显然已经喝了不少酒。
楚家住叫来玉香楼里管歌舞唱曲的管事,买下那个弹琴的年轻男子,送给已经醉爬在桌子上的安初夏。
跟着舅舅来参加宴席的刘飞急得就想站起来阻止,被岩风按住了肩膀,眼睛深沉的看着他。
就这样在安初夏被左望和卫云城,架着回到家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抱着琴的小郎君。
担心妹妹还没睡的安瑾辰看见安初夏,喝着这样被架回来,又生气又心疼的接过,把安初夏背回居住的主院。
“怎么喝这么多酒,你们两个跟去,也不看着点!”
左望和卫云城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那种场合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跟进去。
不过大人喝成这样,他们作为近身侍卫,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安瑾辰看见要跟进的陌生年轻男子,说道:“你先站在这里,不许跟进去。”
主子没回来柳香同样没睡,听到动静从自己住的偏间里赶忙走出来。看见安初夏是被大爷被回来的,急忙跟进去伺候。
柳香端来一盏茶喂安初夏喝下,又去厨房打来一盆温水,准备给已经醉的一塌糊涂的主子擦洗。
“好好照顾你的主子,今天你就睡在隔间软踏上莫要离开,估计晚上你主子要喝水什么的。”
“是,大爷!奴婢知道了!”
安瑾辰吩咐完看着手中拿着的身契,走出房间来到前院,看见左望和卫云城,还有那个被带回来眼角有颗泪痣的男子。
“你是谁?怎么跟着来我们家了?”
“奴叫雪琴,是玉香楼曲舞班的琴人,被买下送给大人了。”
“哦,那这是身契,就是你的了。”
叫雪琴的年轻男子看见安瑾辰手中拿着的纸张,点了点,“嗯,是奴的身契。”
安瑾辰看着雪琴,想到刚才妹妹趁着柳香出去打水时,对自己说的话。
脸色一变,高昂着头,一副倨傲暴发户没见识的样子,轻蔑的看着雪琴说道:“又是一个妄想,攀上我妹妹的男人。
她现在可是做大官的人,我绝不允许你们这样的男人靠近她。
现在你的卖身契在我的手里,正好我们家缺少一个扫院子的下人,从明天起,这个工作就你来做。
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把你再卖出去。”
安瑾辰恨恨的说完,转身就走进了自己屋里,第一次做这么刻薄的事儿,他怕自己再不走会露馅。
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两人陷入了沉思,他们都知道安瑾辰从来没因为,安初夏的身份而觉得高人一等,平时做人做事都很是平易近人。
左望比卫云城认识安瑾辰的时候更长,反应过来后,好像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萎缩着肩膀站在那里的雪琴,面无表情的说道:“东西厢房,还空下几间,你自己去挑一间住吧。”
最终雪琴挑了西厢房靠边的一间房住。
卫云城家几代的衙差传承下来,听到长辈们说的事不再少数,很快他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勾了勾嘴角看天不早,也回房休息去了。
之后两人对雪琴的态度,不会故意远着,也不会过分的亲近,他们现在是安初夏的侍卫,这样的态度对人刚刚好。
清晨,正要扫院子的大壮,被安瑾辰吩咐去劈柴,让他把扫帚给站在门口的雪琴。
“以后每天早晨他打扫院子,你去帮吴婆打水劈柴,知道了吗?”
大壮是个实心眼,非常听家里主子的话,他把扫帚递给还在发愣的雪琴,之后就去东南角厨房那里,帮自己母亲干活去了。
安子希来了后被安初夏吩咐去打听,江洲这里人们茶余饭后,所聊的各种新鲜事去了。
安初夏在昨晚宴席中并没有喝醉,至少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喝的人事不知。
早晨起来她和平时一样绕着小花园跑了几圈,然后又打了一套拳,这才洗漱过后,去前院和哥哥一起吃晚饭。
刚走到前院就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神,安初夏心中一阵恶心,让她想起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看着她过。
可那个少年幽怨的眼神中,却带着不可磨灭的孤傲清贵之气,不会给人一丝油腻的感觉。
而眼前这个她有种想把这个男人,送给何知府自己消受这种美人恩。
安初夏垂下眼帘,然后抬起,眼神清澈的看向男子,声音清脆的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勤快,这么早起来扫院子。
我哥哥最喜欢勤快的人了,你这样他一定不会赶你走的,你真懂事。
比以前那些总是缠着我,被哥哥撵出去的男人聪明多了。”
然后安初夏走过去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胳膊,脸颊微红,不好意思的说道:“为了我,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男人眼神闪烁口是心非的说道。
安初夏听到雪琴的回答,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走向吃饭的厅堂,开开心心的陪哥哥吃早饭去了。
江芷柔听说安初夏在接风宴上,还是带回去一个玉香楼的小郎君,再见到安初夏的时候,那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安初夏只是笑笑也不理她,如果当时拒绝收人,她的麻烦恐怕会比现在多的多。
这天有人送来一张纸条,看见上面写的字迹,安初夏要不犹豫的按照上面的地址去赴约。
189悲催的刘师兄
来到一家高档的茶楼里,安初夏对迎上来的小二挥了挥手,小二立即明白这里已经有约好的人。
安初夏走到二楼兰花标志的雅间,推开门就看见许久不见的刘师兄刘飞,坐在窗边微笑的看着她。
雅间里茶香四溢,安初夏抬步走过去,盘腿坐在另一边,中间的茶博士给他们点的茶烹饪好,就退出了房间。
“好久不见,刘师兄,可安好!”
刘飞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好,一切都好!”
安初夏发现刘飞脸上的笑容,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热情和真挚,心里有些替他难过。
父亲的绝情,母亲的逝去,恐怕对他的打击不小,可惜这些外人都没有办法为他承担。
雅间里有短暂的静默,两个人默默的喝着茶。
安初夏看着手中一盏如琥珀般色泽的茶汤,这也是自己最喜欢喝的一种红茶,没想到刘师兄还记得她的喜好。
“怎么没有继续去科考?”
刘飞眼中闪过一抹哀伤,声音低哑的说道:“我已经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了。”
安初夏惊讶的抬起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深深的疑问。
刘飞扯了扯嘴角:“那个男人,以不孝不悌闹到衙门,官府已经褫夺了我的功名,以后我再也不能参加科举了。”
安初夏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这个热心真诚的大男孩,就这样被自己父亲的绝情和自私给毁了。
安初夏并不想探知别人家的私事,但她还是忍不住的说了一句,“如果刘师兄想诉说的话,我愿意做那个倾听者。”
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安初夏眼中不带一丝虚假,最真挚的关心,让一直强撑内心悲伤的刘飞,瞬间红了眼眶。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冬雨,外面街道上空空荡荡,已经很少有行人。
天空中雾蒙蒙的,飘着小雨,吹来属于冬天里的寒风,即使是南方也冷的让人一哆嗦。
安初夏探手把敞开的窗户关小,收回手沉默的喝着手中的茶。
这时候雅间里响起了男人,释放心中悲伤的声音:“那你我回家准备考乡试,没注意,膳食中被人下了药,在临近考试的日子,忽然间病倒了。
原本我和母亲都以为是,因为考试前压力太大,所以才会生病。
没想到让母亲无意中发现,我会生病是因为父亲的爱妾,甄姨娘怕我太过优秀。
科举当官以后,会报复他们母子,在父亲面前处处压着我们正房这边,这才买通伺候我的仆人下了药。”
安初夏顺着窗户留的缝隙,看着外面房檐下落的雨滴,静静的倾听着。
“母亲得知我是被人下药后,才会变得身体虚弱,愤怒下找来好几个大夫,帮我查看身体。
带着足够的证据,找到那个男人,要把甄姨娘母子送到官府,以谋害嫡子罪判刑。
那个男人不愿,在争执中,母亲被那个男人推倒。
因为正好摔倒在一个巨大的观赏瓶上,母亲被碎裂的瓷片扎到要害处……”
说到这里刘飞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而又阴郁,紧咬着牙关,才没有让情绪崩溃。
安初夏伸手抓住刘飞放在桌子上的手,轻柔平和的喊道:“师兄!”
刘飞看向安师妹平静的脸上,眼中的关切,带着安抚人心的轻唤,让他的带着愤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别说了,多年没见,今天我请师兄去喝酒。”安初夏柔和的说道。
“这件事情压在我心里多年,说出来心里好受了一些。
你知道那个男人在害死我母亲后,为什么紧跟着又把我的科举路毁了吗?”
刘飞咬着牙,仿佛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呵呵,他是怕我强大后,去找他们报仇~”
这天安初夏陪着久别重逢,遭遇人生低谷的刘师兄,两个人找到一家酒馆,喝的那个叫一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这次安初夏是真的喝醉了,第二天去衙门,大家看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都对她露出揶揄的表情。
好像她这副样子,让大家联想到,昨晚做了某些运动过度的事情一样。
安初夏也不解释,反正她每天来衙门,也没人把公务送来给她办理,于是宿醉造成头疼的安初夏,心安理得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在江洲府衙里混日子,看得江芷柔都为她着急,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看她的职权被人抢夺,自己这位半师半友的同年,还怒其不争的一副摆烂模样,江芷柔气的差点上去踹两脚。
以前她的果敢和智慧都去哪了,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真的被知府送去的美男迷惑,开始不务正业了。
安初夏每天晚上都会在书房里,听安子希从市井里打听来的新鲜事,这件事被眼线报给了何知府。
何知府在思考了一番后,不由摇头失笑,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爱听八卦罢了。
真真是一个从小地方出来的女官,就是上不得台面。
“何郎,快过来呀!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女子,就算当了官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有派在她身边的人看着,飞不出我们的手掌心,再不过来我可要生气了。”
“你这个妖精……”
两人说着话,就滚到了一起,房间里说话的人,正是人前正义凛然的何知府。
就在何知府和女子两人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安初夏第二次潜入到离府衙不远,知府一家居住的官廨大宅书房里。
老皇帝让她查找的建造堤坝贪污证据,安初夏现在是一无所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也查看了历年账面上修建堤坝的账簿。
别人看她不停的翻着,只以为她没事可做无聊,并不认为账簿翻的那么快,她能记住里面的内容。
表面上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账目,找不到一处漏洞,这么工整的一本账簿。
本身就透着不正常,也不知道做账本的人,是故意为之,还是为了表现自己平账的本事。
谢谢云*端的支持和鼓励!!!
190爱享乐的安初夏
安初夏暗自派人调查许久,也只是收集到府衙里,一些底层官员小贪小贿,正真说的上品级的官员有一些污点,也都是轻微的个人问题。
整个江州府衙里的官员,好像都是一群青白的好官,真正做到了瑕不掩瑜。
安初夏就这样在府衙里混到了新年,期间家里那位被送来的眼线雪琴小郎君,无数次明示暗示勾搭安初夏。
都被直女病严重的安初夏无视了,除了给他一些赏钱安抚外,其他时间安初夏都在衙门里,雪琴也很少能见到。
回来后安瑾辰防雪琴就像防贼似的,不许他靠近自己做大官的妹妹,看向长相阴柔的雪琴,眼神就像看男狐狸精。
气的雪琴想代表月亮消灭安瑾辰,这个超级讨厌又碍眼的人。
今年的除夕夜和往年没什么区别,最大的区别这里没有冀北寒冷,年夜饭菜品比较丰盛。
年后安初夏和那些衙门里的人一样,拎着糕点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去给上官拜年。
走进知府家居住的大院,安初夏刚拐进抄手廊,就看见知府家的管事在接过一位富商,手中拿着的糕点时没注意,就把糕点掉在了地上。
“哐当”
安初夏一愣,这可不像糕点落地,该发出的声音。
而且糕点掉落在地上,管事和哪位富商也只是惊讶了一下,连忙捡起来,脸上也没有担心糕点被摔坏的样子。
安初夏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下,就知道那里面包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糕点,听落地的声音,应该是金银珠宝。
这江洲的官员还挺会玩,糕点盒里装的不是糕点,而是真金白银,珍玩字画……
当知府家大管事在接过安初夏手中,送给知府大人的拜年礼时脸上露出了惊讶。
轻飘飘的手感,证明里面装的真是糕点。
心想这是哪来的二愣子,送的还真是糕点,知府大人家还缺她那二斤糕点吃。
不管何知府收到安初夏这份货真价实的拜年礼高不高兴,反正何夫人见到有人送来的两盒糕点,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
嫌弃的都没有赏给下人,直接让人拎出去扔了。
过年的时候最多的就是应酬,安初夏不管真假每天都是醉醺醺的回来。
这天饭局上安初夏碰见了楚家主,他问起自己送给安初夏的雪琴。
安初夏这个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懂的女官员,已经被人敬酒喝的满脸通红,还口齿不清的跟他说:
“你…你送的小郎君…可…可懂事了,知道我哥哥喜欢勤快的人,每…每天都抢着家里的活干。
哥哥…这才没像以前一样,把那些靠近我的年轻男子,都撵出去…嗝……”
酒桌上的人都抽了抽嘴角,这就是一个没开荤的女书呆子,有贼心没贼胆的货色,就是当了官也是被家里的人,管的死死的一个怂货。
楚家主似笑非笑的看了安初夏一眼,反正人他已经按照吩咐,送进了这位新同知宅子里,至于别的事他管不着,于是楚家主也没再问别的。
因为江洲府地处南方,山清水秀,景色优美,过完年后天气已经回暖。
田野中覆盖一层薄薄的冰雪已经融化,小河边的柳树已经开始抽芽,鹅鸭已经在清波粼粼的河中嬉戏,到处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景色。
安初夏因为在府衙里没有实权,就是本该属于她的权利,也一直被知府掌控,安初夏这个傻白甜也从来没有去争过权利。
何知府慢慢的也不再管她,早已经忘了京城那边曾经来信,让他注意并打压这位女官了。
安初夏看出何知府对自己放下戒备,她就更放飞自我了,经常来衙门报完到后,就找理由出去游山玩水到处逛。
而且有时候还带着能弹琴会唱曲的雪琴小郎君,陶冶情操,游湖水上,把一个不恋权势,只知道玩乐的小家女子,诠释的淋漓尽致。
江芷柔在劝阻安初夏几次,看她油盐不进,咬着牙才没上去捶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离去,之后再也没有请她喝过酒吃过饭。
之后就算遇见也不再理安初夏,只是猛向她翻白眼,对她的鄙视已经不能用言语来表示。
安初夏每次看见江芷柔还是那副淡淡的微笑,这让真心把她当友人的江芷柔,更想不明白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就从过完年后,安初夏身边跟着她的只有左望,安子希和卫云城已经很久没有露面。
安瑾辰管着宅子里一切事务,家里因为人口简单,又都是能够自理的人,就没有再添下人伺候。
安初夏现在从每年受水患之苦的村民那里,收集到一些真实灾情状况,还有每年修固堤坝时所采用的材料。
据征收上来修建堤坝的村民叙说,每年修复巩固堤坝用的大多数都是泥土,采用的木料和条石很少。
安初夏计算了一下,每年朝廷拨下来修建堤坝的款项,基本上确定,这笔款项大多数都被贪污了。
现在安初夏需要做的就是要尽快找到,每年修堤坝所需银两的真实账本,而不是府衙里那些表面记录的账册。
安初夏已经暗自光顾了何知府家好几次,都没有找到那本账册。
丝绸茶商岩家书房里,岩风端坐在书桌后看着欲言又止的外甥,终于忍不住说道:“有什么话就说,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不好意思向舅舅开口?”
刘飞并没有像平时被舅舅调侃一样,脸红不好意思,而是蹙起眉头。
就他对师妹的了解,她绝不是现在所表现出来无知单纯,贪图享乐,任人摆布的人。
他想了这么多天,终于让他想到一种可能,如果师妹真的被派来做这件事,那有资格派她来的人就可想而知了。
刘飞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师妹能力很强,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得到重用。
要不是他们师兄妹关系好,彼此都有些了解,就连他也很难发现师妹这次来江洲做官,所表现出来的异常。
刘飞为自己有这样的师妹而骄傲,可他还是担心的看向疼爱自己的舅舅。
191不翼而飞的账本
岩风也看出今天外甥与以往不同,微皱眉头问道:“飞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刘飞看着在自己落魄时,真心接纳他这个外甥的舅舅,希望他担心的事舅舅没有做过。
“舅舅你和府衙里的官员,可有什么来往?”
岩风眯了眯眼睛,定定的看着外甥,眼神中的目光变得深沉。
“飞儿问这些干什么?”
刘飞抿了抿嘴唇,他绝不能拖师妹后退,于是说道:“我只是随口问问,舅舅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岩风在商场上沉浮这么多年,精明的程度又怎么会是,刘飞一个读了那么多年书的人可比。
他已经从刘飞的三言两语中听出异常,从他这么多年经商的经验中,感觉出这其中的事情还不小。
于是认真的回答道:“要说这么多年,我和官府一点来往都没有,那纯属是骗你。
可舅舅听从了你外祖父的遗言,商人逐利不假,但靠阴谋诡计得来的家财,终归是留不住。
岩家经商之道,以信誉为重,以仁和为本,就算和府衙有些往来,也是必要的来往。
这些也都是双方心照不宣,就算被查出来,最多损失一点钱财,入罪什么的还不至于。”
听到舅舅这么说刘飞暗自松了一口气,脸色明显也不像刚才那么凝重。
刘飞的变化让岩家主眼神中闪现出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自己这个外甥这么为他担心。
既然他不愿意明言,岩家主也没有追问。
刘飞知道自己舅舅没有和官府的人牵扯太深,在与安初夏见面的时候,就似无意一般说出,何知府在江洲有一个极其爱中的外室。
他会知道这事,还是三年前刚来江洲投靠舅舅岩风时,无意间发现的。
安初夏趴在二楼窗户上,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没有回头,刘飞说完后,两人好像刚才的话从来都没有说过。
师兄妹聚完分别后,安初夏勾起唇角笑了笑,然后眼眸沉静下来,“…外室!”
莺花三月,草长莺飞,安初夏派人盯了何知府快一个月,才终于知道那个外室居住的地方。
特意选了一个月黑风高夜,安初夏带着同样一身黑衣的左望,去拜访何知府外室的那个小院。
为了防止万一,安初夏还准备了迷香,既然去干些鸡鸣狗道的事,这种必备的东西怎么可以缺少。
第一次去两人无功而返,不是因为没找到东西,而是连小院都没有进去。
因为安初夏两人赶的不巧,这天何知府不知道抽了那根筋,明明经过调查,他很少会连续两个晚上来这处小院。
可就是这么寸,就很少的机会,让安初夏他们给碰着了。
又重新挑了一个不明朗的夜晚,这次安初夏和左望终于翻进了,何知府这个外室的院子。
院子里都住了都什么人,安初夏已经调查清楚。
一个门丁,一个厨娘,一个粗使婆子,还有一个跑腿的小厮和两个丫鬟。
怪不得有人愿意做外室,就一个外室伺候的下人,都比她这个五品同知多,安初夏不由想看来她这个官混的有些惨。
为了方便行事,安初夏带来的迷香还是用上了,小心翼翼挨个把院里熟睡的人都迷倒。
两人这才小心的搜查起来,左望经历了这么多事,已经是搜查证据的老手。
安初夏走进已经被烟雾熏晕的女子房间,点燃了一根蜡烛,看清躺在床上何知府的外室时。
就连一向遇事淡定的安初夏,这次也真的惊讶到了,不由自主的道:“怎么会是她。”
青石镇上董秀才那个,嫁给王地主儿子王富贵的董琳琳,她怎么会来到江洲,又怎么会成为何知府的外室。
而且何知府可是和董秀才年龄差不多大,这也太毁三观了。
不过很快安初夏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一边,她今天来这里的重点,可不是管何知府的外室是谁。
于是安初夏开始在房间里地毯式的搜查,当她在一个柜子底下,摸到一块松动的地砖,安初夏发挥了自己的大力士,轻松的把柜子挪到一边。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安初夏掀开地砖拿出藏在里面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放有两本账册,安初夏知道这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何知府还真是一个老狐狸,谁能想到他把这么重要的账本,会放在一个外室居住的地方。”
安初夏叫进来左望吩咐道:“把所有我们碰过的东西都放回原位,不要让他们这么快知道东西丢了。”
就在安初夏两人把碰过的东西,都恢复到原位,正准备离开的时候。
意外还是发生了,安初夏在翻过院墙的时候,眼睛扫到一个不大的孩子,站在廊檐下恐惧的看着他们离开。
这就是信息不准确带来的后果,安初夏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孩子,她皱了皱眉头,终归没有心狠的对一个孩子下手。
还好他们两人都穿的是夜行衣蒙着面,就算何知府知道东西丢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偷走的。
安初夏和左望回到家同样是翻的墙头,没有惊动任何人,各自回了休息的房间,就像他们今晚从来没出去过一样。
果然丢了账本的事,何知府很快知道了。
他联系到所有安插在江洲府,官员和有头有脸人家的眼线,把这一段时间谁家有异常的禀报上来。
安初夏家人员实在太过简单,而且跟安初夏一路走过来的柳香和吴婆,都是算下人中毕竟聪明的人。
雪琴在暗中试探收买过她们,都被两个人装傻糊弄过去,回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主子。
就一个脑子不是很灵光的大壮,雪琴都不带正眼看他,知道就算收买大壮成功了,恐怕连事情都说不明白。
收买不到人,自己又进不去后院的雪琴,在被何知府派来联系的人,问起安初夏家的事时,怕自己办事不利受到惩罚,只能说一切如常。
经过调查何知府还是一无所获。
192安瑾辰得了传染病
何知府愤怒的摔了手中的茶盏,“到底是谁,盗走了账本,要是让本官查到,非剥尔皮不可。”
安初夏打了一个喷嚏,她知道偷回贪污堤坝修固银两的账册,这还算是简单的。
最难的是,怎么把这账册送到老皇帝手里。
安初夏可是把账本翻看了一遍,里面牵扯的官员甚广,就连潘丞相当户部尚书的大儿子,和三皇子也牵扯了进来。
这每年庞大的水利修复款银两,那简直就是个香饽饽,谁见到了都想啃一口。
也难怪每年修堤坝,南方的水患始终不见改善,百姓良田被冲毁都算是小事,如果像去年一样雨水过多,就连居住的房屋和生命都会受到威胁。
这些人还真是拿着老百姓的生命和财产,不当一回事,贪污起来那真是一点都不手软。
朝廷每年拨下来修堤固坝的巨款,竟然有九成都进到他们口袋,真真是好大的胃口,也不怕吃多了撑死他们。
就算安初夏藏的再好,因为是她来后才发生这样的事,同样成为何知府派人重点监视的对象。
眼看今年的洪涝季节又快到了,安初夏被盯的很紧,包括跟在她身边的左望和卫云城。
他们三个人是动不了,安子希年龄还是太小,遇到意外事情恐怕应付不来,这么重要的事,安初夏还不敢交付于他。
这天安初夏愁眉不展的坐在书房里,暗恨老皇帝不安好心,就她做这件事只要出一点点纰漏,都是会死人的。
账本是偷出来了,只是怎么能人不知鬼不觉的送到老皇帝手里,成了最大的难题。
京城里的那些人恐怕很快,就会得知账本丢了的消息,就算她派去的人,拿着可以进出皇宫的无品令牌,恐怕也会被有心人拦住不让进,然后悄摸声息的会被处理掉。
“咚咚,”
听见敲门声,安初夏抬起头,看见安瑾辰走了进来,“哥,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安瑾辰走到她旁边坐下,看了安初夏一会儿,用手指点了点她紧皱的眉头,关心的问道:“遇到了什么事,告诉哥哥。
不要都自己一个人承担,别忘了你还有哥哥。”
安初夏眼睛有些微红,然后笑了笑,她知道这时候也只有哥哥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她自私的不想让自己哥哥安瑾辰,搅和进这件很危险的特大官员贪污中,一个不好恐怕就有生命危险。
“夏夏,我知道你这次要做的事很危险,家里都被人放了眼线,事情时间拖的越长,应该是越危险。
有什么哥哥能帮上忙的,妹妹你就说出来吧。”
安初夏闭上了眼睛,沉思了一会儿,最终下了决定,睁开清亮的眼眸。
从书架上抽出两本,封面是风花雪月的画本子,声音肃然的说道:“这两本账册关乎着你我兄妹的性命,不是信任的人,我实在不敢托付。”
安瑾辰也是满脸严肃的说道:“妹妹早该让哥哥帮你解忧,要把这两本账册送到哪里,说出来哥哥帮你送去。”
安初夏眼中有泪光闪现,又强撑着勾了勾嘴角,“哥哥身上可带了,四皇女送的那块令牌。”
“听你说过这种带着龙凤纹的东西,一般都不能轻易拿出来示人,哥哥一直贴身带着。”
“那就好,我猜测,京城那边的人,已经把江洲这里官员的亲朋好友监视起来了。
只要跟江洲这边去的人有接触,怕都是他们逮捕的对象
哥哥记得进到京城后,不要去见任何一个认识的人,就算碰巧遇见了,也要当做不认识。
然后找机会进入四皇女府,让她想办法带你去见皇上,把这两本账册交上去,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安瑾辰这几年也慢慢接触到了一些事,也知道官场上的事有些是要人命的,于是很郑重的点头答应道:“妹妹放心,我晓得!”
安初夏给安瑾辰吃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她在接到老皇帝这个命令的时候,就想到完成这个任务的困难,就连假死药她都让木檀给她配了两颗。
还不说就只是让人假装生病药丸了。
之后的日子里安瑾辰就病了,从开始的偶尔能出来站一会儿,晒晒太阳,到慢慢的躺在屋里咳嗽声撕心裂肺。
安初夏找了府城里好几个大夫,一致说他感染了肺痨,安初夏每天去衙门报完到,就担心的跑回家里看望哥哥。
安瑾辰在这时候传出生了这种近距离接触,会传染人的病,让何知府起了疑心。
他自己当然是怕被传染,不敢亲自来验证,派了一个心腹过来以探望之名,身边还带一个大夫过来,好心的给安初夏哥哥看病。
何知府派来的人,早就听说安同知哥哥生的病会传染人,哪会亲自进去查看。
只让大夫进去给安瑾辰把脉,探知他是否真的生病,好回去禀报何知府。
当然历代御医世家研制出来的药丸,有此是普通大夫把个脉,就能探知出来的。
何知府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你说安同知哥哥,是真的得了肺痨。”
“是,大人!小的亲自带大夫去诊的脉,不会有错。”
何知府问完后,朝后退了几步,看向心腹,有些嫌弃的问道:“你回来后,沐浴换衣服了吗?”
心腹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说道:“小的忙着来给大人回话,还没来得及回去整理~”
“我知道了,你赶快回去吧!”何知府又朝后退了一步说道。
心腹心想自己幸亏没进去,不过看着何知府眼中满含嫌弃的样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雪琴这几天躲的远远的,就怕被人吩咐去照顾安瑾辰,现在他也不朝安初夏身边凑了。
只想着赶快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
安初夏向何知府请假,要带哥哥去寻医问药,被何知府严厉的阻止了。
“之前看你是新上任,有好多地方不了解,就没让人把公务拿给你办。
现在县衙里开始忙了,你的本职工作也要接手过去,哪有时间再去游山玩水,寻医问药。”
何知府本着脸,这些话说的非常不客气,安初夏被说的垂头丧气离开,何知府办公的厅堂。
193揽月郡主被打
安初夏垂头丧气走出来,江芷柔看见她这样,原本见到她就翻白眼,这时候却主动走到她跟前。
“瑾辰大哥怎么样了,不行就把他送回京城,那里的好大夫多。
如果真不行的话,我写信给父亲让他想办法,请个御医给瑾辰大哥看看。”
安初夏看着江芷柔,没想到这个丫头还挺有良心,可是她却不能明着送哥哥回京城。
她怕那些人,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人的想法,还没等哥哥回到京城,恐怕就会遇到不测。
因为安瑾辰对外声称是能传染人的病,在江芷柔说跟着安初夏去探望安瑾辰时,被安初夏婉拒了。
为了把安初夏留在江洲,防止真是她偷的账本,找机会把账本送出去,何知府把属于同知做的工作交给了安初夏处理。
同知负责分掌的公务包括盐,粮,捕盗,江防,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扶绥民夷……
安初夏接过自己的工作,虽然表现出来一阵手忙脚乱,但处理过的事情都让人挑不出大错。
何知府心情不顺,每次都会从安初夏处理的公务中,找出点小问题,把她叫去痛批一顿。
这也是为什么安初夏不把公务做完美的原因,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牵扯住,外表亲和待人,内心极度刚愎自用的何知府注意力。
这边安初夏居住的宅院里,安瑾辰房间每天都能传出咳嗽声,雪琴每次路过他的房间都绕着走,就怕隔着门空气都能传染他。
与其同时岩家运输货物的商船上,刘飞帮着舅舅带队向京津码头送趟茶叶和绸缎,货物装好后一声令下,起帆远航,顺风而上。
商船上一个满脸灰尘的船工,坐在普通的船工仓里,望着即将要远离的江洲码头。
这天安初夏坐在办公的地方低垂的头,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可是即便这样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露出一丝变化,认识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时间过去一个月,安初夏每天按部就班去衙门,回来就坐在哥哥安瑾辰门口,说一些外面听来有趣的事,让生病中的哥哥不那么无聊。
京城皇宫,御花园里的花,开的争芳斗艳,好不绚烂,一个身穿红色绣纹圆领锦袍三四岁,粉雕玉镯的小姑娘正探手摘一朵,异香浓郁压群芳的金边牡丹。
这时候从斜对面跑来两个,看管御花园的内侍小太监,连忙跪下道:“小祖宗,这可不能摘啊!
那可是贵妃娘娘,最喜欢的黄金边牡丹,如果让贵妃发现她喜欢的花,被人摘了,奴才就没命了。”
揽月不仅是名字,也是揽月郡主的封号,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小太监,皱了皱眉头。
声音清脆稚嫩的说道:“可是这御花园不都是皇祖父的么,他每天忙着在御书房里处理事情,都没有时间来看这么好看的花。
我想把最好看的花摘给皇祖父看看,你们为什么要阻拦。”
小小的人儿瞪着清澈的大眼睛,不悦的看着他们。
跟在揽月小郡主身后的婢女想要上前,就看见身着华服带着仆从,神色不悦走过来的潘贵妃。
她看见揽月手中摘下来的金边牡丹,更是眼神犀利的看向她,艳丽的脸上阴云密布。
声音尖锐的说道:“御花园里的花,岂是你一个小野种能够随意摘的,今天我就要替你那个痴肥愚钝的母亲,好好教教你规矩。”
“来人,去取一把戒板来,给我打她的手心。看她小小年纪还敢不敢这么手贱,摘这么名贵的花。”
“姐姐不可,揽月郡主可是现在陛下跟前,最得宠的孙子辈~”这时候从御花园观赏亭那边,走过来的淑妃声音温婉的说道。
只不过他说的话不但没让潘贵妃消气,怎么隐隐还有一种火上浇油的趋势。
也不知道是真有劝解之意,还是话中另含其他意思。
揽月皱着小脸,挺了挺小胸脯,神色并无惧意,义正言辞的说道:“我是揽月郡主,是皇祖父的小乖乖,不是什么小野种。
皇祖母妃,我母亲是皇祖父的四皇女,她也不蠢钝,你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三岁多的揽月眼神明亮,说话清晰,虽然有小孩子的稚气,但说的也条理分明。
“呵,这么小就牙尖嘴利,来人给我掌嘴,看她小小年纪还能不能这样顶撞长辈。”
潘贵妃因为有强大的娘家支撑,在宫里肆无忌惮惯了,就连庆安帝通常对她做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见潘贵妃怒不可遏的样子,站在一旁的淑妃低垂着头,拿着绣帕遮住嘴角边的笑意。
只不过她忘了,三岁多的揽月还是一个矮豆丁,在她的位置正好能看见这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小的人儿,机灵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并不打算站在这里挨打。
可是她正想离开,就被潘贵妃吩咐人抓住,随之而来是手掌心上火辣辣的疼痛。
“咝,疼!”小揽月白嫩的手掌上,立马就被打红肿起来。
即便这样小家伙也倔强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也没有大声的哭出来,只是咬着牙,紧紧的抿着嘴。
潘贵妃脸上闪过痛快,她儿子三皇子成亲两年多了,妻妾也娶了不少,愣是连一个蛋也没生出来。
她每次看见这个小野种,被庆安帝宠的无法无天,在宫里就是一霸。
最让潘贵妃记恨不已的是,就是不能随意让人进出的御书房,这个小野种也经常进去。
揽月郡主的小手已经被打的红肿不堪,潘贵妃跟前的嬷嬷,得到自己主子的示意,走过去高高的举起巴掌,即将要打到揽月郡主的小嘴。
“住手!”一声威严的厉呵声响彻了御花园。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头戴金丝玉冠,身穿刺绣龙图黄袍,龙颜怒色的庆安帝,虎步龙行的向众人走来。
好像每一步都走在他们心尖上一样,让人胆颤心惊。
在揽月郡主身边的婢女跪在地上,给自家小主子求情,也被潘贵妃吩咐人堵住嘴前。
另一个机灵的婢女,混在淑妃的仆从中,趁人不注意,已经悄悄的退离这里去请救兵了。
庆安帝这才得到通报来到御花园救人。
194刺杀
揽月小郡主被打,庆安帝龙颜大怒,看着自己宠爱的孙辈,一双稚嫩小手被打红肿的显出血丝。
小家伙被他抱在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如受伤小兽一般呜呜的哭泣声,泪水滴在庆安帝的脖颈,更是让他心疼不已。
此时一双龙眸已经聚集暴风雨,看着蹲身向自己行礼的潘贵妃,庆安帝较薄的唇忽然露出了笑容。
把跟在他一旁的容零老心脏吓的蹦蹦跳,这样的表情他记得还是,庆安帝在年轻的时候,处罚那些想要和他争皇位的人,才露出过的表情。
他都要为那个还一脸无知无畏,娇纵跋扈的潘贵妃,担心一秒钟。
潘贵妃腿都蹲酸了,庆安帝还没叫她起来,这下不高兴的自己站了起来。
就听到庆安帝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潘贵妃,藐视宫规,不敬帝王,褫夺贵妃封号,禁足景华宫反省三个月。
刚才动手的奴才统统拖下去,乱棍打死。”
“皇上饶命呀!”一阵哀嚎声,被怕惹皇上心烦的侍卫,堵住嘴拖了下去。
潘贵妃不敢相信的看着庆安帝,这么多年自己做过比打一个小野种更过分的事,庆安帝从来没有这样罚过她。
不由脸色狰狞,声音尖锐的喊道:“陛下,你不能这样对我!”
庆安帝不再理潘贵妃,抱着揽月在路过淑妃的时候,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把淑妃看得心中一颤,这才大步离开。
淑妃看着庆安帝的背影,后悔自己不该凑这个热闹,惹庆安帝不悦。
“请吧,潘妃娘娘!”
潘贵妃狠狠的瞪着容零,从贵妃被贬为潘妃,她丢掉的不仅仅是一个封号,还有她在宫里这么多年的威严。
此时在京城的大街上,润松和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面对面,看见男人眼中的抗拒和轻微的摇头,润松好像明白了什么。
“松大哥,你怎么了!”顾芳妙发现润松呆愣问道。
润松反应过来,转过头对着顾芳妙说道:“没什么,我带你到那边转转吧。”
男人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朝着内城走去。
四皇女在得知自己女儿在宫里受伤的事,拖着肥胖的身体,急忙走到夫门口,就要被人扶着上马车,去往宫里把女儿接回来。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把她留在皇宫里,不管那祖孙两同不同意。
“主子你慢点!”胡嬷嬷和几个婢女使劲扶着四皇女上车。
这时候有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伸手把四皇女轻松的扶了上去。
胡嬷嬷看见这么脏的人扶自己的主子,立马愤怒的,就要叫来侍卫把这个男人痛打一顿。
四皇女在对上男人眼睛的那一刻,一双被肉挤的不大的眼睛亮了。
看见侍卫上来就要动手打人,连忙开口说道:“住手!”
这时候男人在最初的惊讶后,站在马车边小声的说道:“你是四皇女对不对,我现在有事要进到宫里见皇上,你能带我去吗?”
混在岩家商船里做船工的安瑾辰,一路从江洲跟船到京津码头,又伪装成穷苦汉子进入京城。
四皇女犹豫了一下,毕竟带人进宫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不过在对上那双和自己女儿一样的眼睛时,四皇女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快上马车!”
安瑾辰利索的上了马车,里面豪华的装饰,让他底下了头,原来在他心中留下浓重一笔的女子,身份竟然这么高贵。
四皇女带着安瑾辰马车还没到皇宫,就遇到一群蒙着面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的刺杀。
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传进马车里,这时候四皇女才感觉到,此时她带着陌生男人要去宫里的事,已经被她身边别人安插的眼线传了出去。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别人这样不顾一切的来刺杀他的东西,可是现在已经让他上了马车,不管后不后悔都来不及了。
四皇女带着的侍卫拼命抵抗,如果四皇女有什么不测,他们这些保护不利的侍卫同样会活不成。
安瑾辰知道这时候不能坐以待毙,眼神复杂的看着四皇女说道:“你抓好马车壁上的栏杆,我要出去驾驶马车冲过去。”
四皇女看见男人眼中的勇敢和坚定,心中不由一跳,对着他点了点头。
安瑾辰钻出马车,从马夫手里抢过缰绳,用鞭子打在马的屁股上:“驾!”
前面拉着马车的两匹良驹,正要从打斗的人群中奔出去,在路过一个刺客时。
坐在前面架着马车的安瑾辰,胳膊上被这个刺客砍了一刀,鲜血喷涌出来滴在马车前撵上。
安瑾辰咬着牙,忍着疼痛没有叫出声,马车在四皇女的指引下直接进入宫门。
追上来的刺客看见马车进了宫门,他们已经失去了动手的机会,在领头人的一挥手下散去。
守宫门的侍卫也被眼前的事惊了一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在皇城根下,就敢刺杀皇女。
他们不知道这些刺客,根本不是想要刺杀四皇女,而是那位身染鲜血带着账本的男人。
那账本里可关乎着这么多年,京城里那些大人物,贪污修固江淮两地堤坝的巨款。
被颠簸花容失色的四皇女,颤颤巍巍挪出马车,就看见男人捂着的胳膊还在向外渗着血。
她无视看守宫门侍卫们的眼神,拿出一件斗篷让安瑾辰披上,这样对安瑾辰也是一种保护。
御书房后殿里揽月手上的伤,已经被抹了药,慢慢的被庆安帝哄睡着了。
内侍大总管容零站在御书房门口,就看见四皇女扶着一个受伤的男人,后面还跟着几个宫里的守卫,警惕的看着他们。
“父皇在里面吗?”四皇女声音有些暗哑的问道。
“在,在,在,老奴这就去给您通报。”
经过通报,带着安瑾辰进到御书房时,庆安帝已经坐在御案后批奏折了。
庆安帝抬起头看见四皇女,还有已经跪在地上的安瑾辰,只见男人一身麻布粗衣,一副穷苦汉子打扮,胳膊上还滴着血。
这让庆安帝立马眯起眼睛,把目光看向四皇女,不知道她进宫怎么会带这个人。
195御案上的账册
四皇女也不知道,但她能肯定男人要做的事,跟他那个被外调出去当官的妹妹有关。
于是回头说道:“你有什么事要见父皇,就快说吧!”
安瑾辰进到御书房也不敢乱看,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恭敬说道:“草民安瑾辰,是江洲同知安初夏的哥哥。”
庆安帝听他说是安初夏的哥哥,心里预感到密信中让她去办的事,应该是有眉目了。
“因为江洲知府丢了重要的东西,江洲城里布满了眼线,妹妹她此时也被人监控不得自由,特派草民把东西送来京城。”
安瑾辰把绑在身上的两本账册拿下来双手递出,容零急忙走过来接过,呈给庆安帝。
看他胳膊伤口还在滴血,庆安帝此时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是被人追杀了。
“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容零带他下去找御医,给他包扎伤口。”庆安帝脸色阴沉的吩咐道。
“诺!”
安瑾辰被容零带去包扎伤口,四皇女目送安瑾辰的背影离开,眼中有着对他的担心。
不过更让四皇女挂心的还有听说被打伤的女儿。
“父皇,月儿现在怎么样了?”
“在后殿你去看看她吧!”
四皇女朝着御书房后殿,平时皇帝批阅奏折累了,方便休息的寝殿。
看着四皇女去后殿,庆安帝看向放在御案上的江本账册的封面,一向威严的庆安帝嘴角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风花雪月夜,这个封面的书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内容。用这个做账册的封面,安状元还真是别出心裁,与众不同。
庆安帝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账本,每翻一页庆安帝的脸色就黑一分,这里全是他每年批准拨下去修筑堤坝的银子。
两本账册翻完后,庆安帝的脸色堪比染墨,黑的能低下墨汁来。
每年拨下去的款项近九成,都被人私吞进了口袋,真正落到实处的连一成都不到。
而吞吃这笔巨款最多的竟然是自己的好皇儿,还有他那个做户部尚书的好舅舅。
恐怕就连他那个倚老卖老,紧抓权利不放的外祖父潘宏,也不能说完全不知。
底下的官员也对这批巨款层层盘剥,真正是朕养出来的一群好臣子。
就在庆安帝怒不可是的时候,三皇子听说自己母妃被罚,就来到御书房前求见庆安帝给潘贵妃求情。
庆安帝听内侍通报三皇子求见,龙颜怒目的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让他进来!”
内侍退出去把三皇子传进来。
“儿臣拜见父皇!”三皇子给庆安帝行完礼,看见他脸色不好,就以为他还在生母妃打那个小野种的气。
于是为潘贵妃求情道:“父皇,母妃也是心爱的珍稀花卉被随意采摘,才会一时气急吩咐人,小惩大戒了一下四皇妹的女儿。
还请父皇息怒,饶了母妃的无心之失~”
庆安帝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想到他背后强大的外家,假如真的让他做到了这个位置上,外戚势大把控朝政必不可免。
如果自己出手帮他清除外家党羽,以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刚愎自用,狂妄之大,庸碌而不自知,也很难坐稳这个位置。
想到这些庆安帝闭上了双眼,声音中带着疲惫的道:“传朕口谕,免了潘妃三个月的禁足,改为抄写宫规三遍以示惩戒。”
三皇子看庆安帝只是免除了自己母妃禁足,却没恢复位分。
还想要说什么,就看见庆安帝对他挥了挥手,意思不言而喻,就是让他见好就收,自己已经不想听其他的话了。
三皇子知道自己如果还要继续替母妃求情,恐怕会更加惹怒庆安帝,只好行礼后退出了御书房。
脸色阴暗的出宫去了外家丞相府,庆安帝得到禀报,对三皇子萧亦凌更加失望。
庆安帝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好似对着空气说道:“通知下去,准备随时收网!”
“诺!”
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好像从来没有人说过话。
丞相府里潘越盛额头上渗出汗,焦急的走来走去,他得到安插在四皇女府的暗线禀报,就立即想到前阵子,江洲传信来说账本丢掉的事。
立马就派人去刺杀那个接近四皇女,还让其带进宫的陌生男人。
原本想着一箭双雕,把两个人都送上天,没想到让他们给逃了。
现在四皇女一定带着那个男人见到了老皇帝,一切听父亲潘丞相安排惯了的户部尚书潘越盛,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潘丞相刚进来就看见儿子脸上的惊慌,表情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暗恼儿子都这么大年龄了,做事还这么毛躁。
“听说今天大街上,四皇女遭到人刺杀,不知是哪位能人,光天化日就办了一件这样的大事。”
潘越盛听出父亲言语间的嘲讽,此时他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个事有些鲁莽了,摸了摸鼻子低下头。
潘丞相眼神锐利的坐在大堂高位上,他也明白此时江洲丢失的账本,必然已经送进宫里到了皇帝的手中。
他暗恨何知府把这样重要的账本,竟然放在一个外室那里,就这样轻易的被人盗走了。
父子俩还有没商量出一个结果,下人就来报三皇子来了。
三皇子神情阴郁的走进来。
潘丞相得知女儿贵妃位分被降,记录江淮两地每次修堤赈灾款的账册被盗,这些信息已经证明,当今皇帝正在查他们潘家的党羽。
此时的潘丞相还不知道何知府为了,以防万一,事发被推出去做替罪羊。
两本账册上,其中有一本竟然记录着,三皇子和自己儿子潘越盛吞没的款项。
即便潘丞相不知道这些,可是官场沉浮这么多年,从蛛丝马迹中他也隐隐感觉到了危机,满是皱褶的眼角更显狡黠狠辣。
一场风暴正在京城中预谋蔓延,不知道哪一刻就会爆发。
潘丞相看着三皇子嘱咐道:“三皇子回去后,不要再去为你母妃向皇上求情了。”
“外祖父,这是何意?”
“这阵子朝堂上,正有官员提议立储君之事,这时候你不要惹恼你父皇为好。”
三皇子听说这事面露喜色,认为庆安帝就他一个皇子,其他姐妹不是身份不够,就是病弱,蠢笨。
就一个五皇妹母家是大将军府,淑妃身份也够高,可她前年看上武安侯世子,现在已经追到边关去了。
就这样为情爱不顾一切的人,父皇除非脑子有病,才会把皇位传给她。
潘丞相眼神暗晦不明的看着,形于色的三皇子,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告诫他成大事者首先就要喜怒不行于色。
此时在想什么,只有潘丞相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