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衣衫褴褛的村民
这一路上安初夏已经知道司珩是要去冀北边塞,到这里他们就要分开走了。
原本司珩还想派人送他们去威县,被安初夏拒绝了,“这里离我们要去的威县不远了,今天到不了县衙…明天上午也应该到了,就不用麻烦司公子了。”
“那好吧!接下来一路注意安全,咱们后会有期!”
司珩朝着安初夏和左望他们拱手道别,然后转身潇洒的骑上马背,带着身后几十个人奔腾而去,只留下一阵尘土飞扬在四周随风飘散。
坐在马车里的柳雪一直都没有出来,只是在司珩带人离开时,从马车窗口眼神痴痴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心想这个男人真是一个正人君子,她这么一个美娇娘自动送上门,他都不忍伤害自己。
一开始自己还为此伤心,等想明白才知道他的用苦良心,可是发生那天的事柳雪又不好意思见司珩。
安初夏上马车前向柳雪做的那辆马车,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重新上了自己乘坐的马车,开始朝着他们得目的地而去。
马车在下午时进入威县管辖范围内,安初夏放眼望去不由眼眸微缩,田里的庄稼已经被收完,这没什么好让她惊讶的。
只是当安初夏远远看见路过的一个个村庄时,全都是一间间简陋低矮的土墙茅草屋,竟然没有一个村庄里有一间像样的青砖瓦房。
这只能说明这里的百姓很穷!
安初夏让小希把马车停下,回头对着左望说道:“你先领着他们去前面的茶棚休息一会,我和子希去旁边不远的村子里看看。”
左望看了看前边路边不远处的茶棚,点了点头道:“大人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先把他们送到前面茶棚陪你们一起去。
有的地方村庄很排斥外乡人,初来乍到,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安初夏想了想,觉得左望说的有道理,于是便同意了他的说法在此等他。
左望带头赶着马车把柳香柳雪,还有吴婆子母子送到茶棚歇歇,让高壮粗狂的大壮看着马车等着他们回来。
大壮笨拙的点了点头,声如洪钟拍着胸脯说道:“我会照顾好她们…看好马车的!”
左望拍了拍大壮粗实的胳膊,转身快步走到安初夏马车边,跳坐在安子希旁边。
几人赶着马车下了大道,顺着乡间的小路,朝着不远处的村庄赶去。
安初夏他们刚把马车赶到村头,就有一群好奇的孩童跟在他们马车后面,安初夏撩起马车窗帘看见跟在后面的孩子,一个个都非常瘦小。
甚至有的脸骨瘦的凸起,小眼都已经陷了进去,已经算是瘦的皮包骨头。
有的孩子因为身体实在瘦弱,在追马车的时候,腿软的每跑几步就会摔倒。
安初夏让子希把马车停下,放她从马车上下来,这时候已经有些村民听到动静从家里出来。
这些村民在看见马车的时候,明显表现出来有些畏惧胆怯的表情,只远远的看着并不敢靠近。
安初夏看见这里无论大人还是孩童,都是衣衫褴褛,身体消瘦,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补丁摞着补丁,看得她不由心中一阵酸涩。
安初夏走向一位站在篱笆院里,同样瘦骨伶仃的妇人,声音柔和的问道:“大嫂,我们途经此地能否讨碗水喝?”
瘦瘦的妇人看见来向她讨水喝的是个束着发髻的女子,紧张的精神有些放松下来,小心的点了点头道:“你在这等一会,我去给你端来。”
这时候有几个孩童围在他们不远处,好奇的看着安初夏他们。
安初夏看着这些骨瘦如柴的孩子,心里实在不忍,就让子希把他们带着路上吃的糕点拿出来,分给这里七八个孩子。
一开始这些孩子还胆小的不敢接,直到有一个胆大的小孩实在禁不住糕点的诱惑,颤颤微微走到面带笑容的安初夏跟前。
接过她手中的糕点放在嘴里吃起来,其他的孩童才忍不住纷纷接过,左望和子希递给他们的糕点。
村里的孩子极少吃过这么好的糕点,一个个在嘴里嚼了很久才咽下去,软糯甜香的味道让他们无比留恋。
端着水出来的妇人看见安初夏他们,拿出糕点送给村里面的孩子,眼神闪了闪,喊道:“姑娘,水端来了。”
安初夏走过去看着缺口的碗毫不犹豫的接过,在子希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大口的喝了下去。
妇人看见安卓初夏喝水豪爽的样子,心里对她的印象也变得很好,消瘦的脸上有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这时候有一个满身灰尘的小男孩儿跑过来,把手中还剩下的一块糕点递给妇人,“娘,糕点很好吃,这块是我留给妹妹的。”
妇人眼含水光欣慰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接过他递过来糕点,对着安初夏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他们长这么大,连糕点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
妇人的这一句话让安初夏也感到眼角发涩,这地方到底是有多穷,一年到头连给孩子买一次零食的钱都没有。
安初夏看出妇人眼中还带着一丝防备,这样的反应也属于很正常,毕竟他们几个是陌生人。
安初夏看她这样,就把自己心中想要进去了解情况的想法收回,神色和善的问道:“大嫂,能告诉我村长家住在哪里吗?”
妇人先是被安初夏问的一怔,然后想到这是大白天村里都是人,要是坏人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问路去做坏事。
妇人朝着村头的一家指去,“就是前排的第三家,你们找村长有什么事吗?”
安初夏笑笑没有回答,只让子希再拿几块糕点送给这位妇人,听到屋子里传出幼童啊啊的声音,她家里应该还有一个不大的孩子。
妇人收下糕点明显很高兴,喊来自家那个小男孩,让他给安初夏他们带路。
小男孩从子希手中接过最后一块糕点,高高兴兴给他们带到了村长家,路上碰到几个妇人看见他们都纷纷避让。
直到安初夏来到村长家的院子前,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没碰到这个村的男人。
原来全部都聚集在村长家院子里开会,听到里面正在谈论今年交赋税的事。
安初夏拉住要跑进院子的孩子,让他先去别处玩。小男孩或许是吃了他们给的糕点,很听话的去找不远处的玩伴了。
137初到威县暗探访
安初夏站在院子外身旁跟着的是左望,子希拉着跑了一路的马,去不远处的草地上让马吃一会儿草。
院子里村民们的声音嘈杂一片,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传了出来。
村民甲激愤道:“这几年官府来收粮食赋税,每年都会带上特制的斗来计量粮食的重量。”
他们带来的斗大,每一斗都会多出许多,这样每年收税各家都会多交出很多粮食。”
村民乙无奈的说:“可是前几年来的县令,不是被匪徒杀了,就是被吓跑了。
弄的现在咱们威县没有一个正经的父母官,让陈庆山这个奢侈专横的县丞,带领一帮污吏称霸整个威县。”
村民丙咬牙切齿恨恨的说道:“他还巧立名目设置各种苛捐杂税,搜刮百姓家里那点微薄的财务中饱私囊,完全不顾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
安初夏听着里面村民纷纷义愤填膺的说着,心中的不满和愤怒,却没有一个说出解决的办法。
不及摇了摇头,古代的级阶压制让百姓不敢轻易的去告官,哪怕那个人官位并不大。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站在这里?”
安初夏转过头看见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双眼戒备的看着他们。
妇人的这一声,也成功让院子里的人听见动静,之后只听见一阵杂乱的声音,从院子里走出来四五十号男人。
一个个清瘦的男人,脸颊的颧骨凸起,唯有一双双探究的眼睛看着安初夏和左望。
看见安初夏身上穿的是青色绸缎常服,左望穿的也是一身墨蓝布衣,村民们看着两人打扮就不是普通百姓。
众人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谁也没敢上前说话。
这时候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走到两人跟前,满是沧桑的脸上,神情有些忐忑的问道:“二位来到村子里,是有什么事…还是路过?”
安初夏从开始被人逮到偷听的尴尬,到现在的神色淡定,微笑的对着老人说道:“老人家,刚才我在外面…听到你们说今年赋税的事,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上来和安初夏说话的老人,正是元德村的村长赵长柱,他听到安初夏说想了解赋税的事,老人家满是褶子的眼眶里闪过一抹精光。
他又再次仔细的把安初夏和左望大量一番,猜测到安初夏应该是主事的那个人,于是非常客气的把他们请进自己家。
把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男人留下,其余的都让他们先回去,别打扰到人老成精的村长认为的贵客。
大家都奇怪的看了安初夏和左望一眼,然后三五成群议论纷纷的离开了。
安初夏两人被村长请进茅草土屋的堂间落坐,留下的六个人也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满头花白脸颊消瘦的村长吩咐家里的妇人给烧水,至于茶叶是没有的,最多在喝茶的杯子里放一点点糖,这就是村庄里贵客才有的待遇。
一切安顿好后,年老的赵村长这才开口说道:“不知女人郎君是何人,为何要向老汉打听赋税的事?”
安初夏此时并不想暴露身份,不过不说出自己是什么人,又显得她问的问题很奇怪。
她和左望对视一眼,然后坦然的说道:“至于我是什么人,暂时还不方便说。
至于愿不愿意告知这里是如何,收取粮食赋税和其他杂税的事,老人家可以自己斟酌说不说。
如果不愿说的话,就当我们只是一个行路的过客,向你家讨一碗水喝就离开。”
赵村长听到此话心中一怔,能说出此等话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平常人。
他也与村里几个平时主事的人面面相觑一眼,赵村长看见他们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苦笑了一下,只能自己拿主意。
“女郎想要问什么,就问吧!老汉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初夏思考了一下,说道:“那老人家就说说,现在县衙里主事的县丞吧!”
看见老村长有些犹豫,安初夏微笑着道:“老人家既然看出了一些,又何必要怀疑自己。
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我是第一次来到冀州城,这里的人更是一个不认识。
就算我是心存歹意的人,说过的话如大风一般,只要你们不承认,谁又能相信我。”
安初夏喝了一口村长家人端上来的水,果然里面有一丝甜意。
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此次老人家说的话有可能帮到在下,同时也能帮到你们自己!”
安初夏此话一出,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也让堂间里的人心中一惊,多了一份猜测,目中也多了一份期待。
于是在村长的暗示下,大家七嘴八舌把他们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就连一些小道流传的话,也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安初夏一直静静的听着,无论他们在其中说了多少无用的话,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
这时一位看着三十多岁,神情却很沉稳的男人说道:“现在管理县衙所有事务的是县丞陈庆山,此人是位举人,今年四十有余,原本是威县里的主薄。
听说六七年前靠着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送给府城里的什么官才挤走原来的县丞,自己靠着裙带关系爬上县丞这个位置。
要不是他举人的身份没有深厚的资历,不能坐上县令的位子,恐怕这几年他早是威县的父母官了。”
男人怕安初夏以为他胡说,又把他经常带人在县城里做各种各样的零活,接触到的人多,知道的各种消息就多。
就连现在陈县丞家住的大宅子,也是让每村选出来的壮劳力去帮着盖的,当时他也在其中。
安初夏听到这里眼睛微眯了一下,问道:“那陈县丞,让每村的壮劳力去帮他家盖房子,给你们工钱了吗?”
男人听到安初夏说的话一愣,然后露出抹苦笑,有些无奈调侃的说道:“按照陈县丞当时的话说,我们这些穷苦的人。
能在帮他家盖宅子的时候吃饱肚子,就是给我们这些泥腿子最大的恩赐了。”
说到这里男人停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把其中的愤怒掩盖,然后又继续说道:“几个不要这份恩赐,只想要工钱的村民,都被陈县丞打了一顿扔在县衙牢里。
最后还得他们家人掏银钱,才把人赎了出来。”
希望小橘子宝贝“阳阳”早点好起来。
138躲过一劫
安初夏听到此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没想到自己还没到威县衙门,就听到以后与自己公事的县丞是如此这般的能人。
男人话落堂间短暂的陷入了沉默,不久后赵村长不解的道:“就从三年前那个新来的县令,不知遇到什么事精神失常吓跑后,为什么朝廷就再没派新县令过来。”
赵村长疑惑的这件事,安初夏还真知道。
就从被老皇帝再次坑到要来这处,环境不好,地理贫脊到鸟不拉屎的威县来做县令。
她就有意打听关于威县这里的事,因为朝廷每次要派来这里当县令的人,听说前几年先后有三个人被派来这里当县令。
其中病死一个,之后来上任的县令,刚进威县地界就被土匪劫杀,三年前在这里的最后一位县令,也听说来这里一年后就疯了。
每个被朝廷派到这里来当县令的人,打听清楚这些后谁还敢来威县当县令,又不是嫌自己命硬活的太长了。
有关系的宁愿调到八九品上去做小官,没关系的就会在此时恰巧得疾病,躲过这次调令,等待下次机会。
这不自己好巧不巧撞到潘家这块硬石头上,就算老皇帝心没有那么黑,不把她坑到这个地方来。
要是把她调到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去,恐怕潘家也不会同意,毕竟她可是亲眼看见潘大公子,被她下令打的屁股开花。
潘大夫人也是她逼着去长街上,给百姓们亲自发放赔偿银子,现在安初夏想想都觉得当时自己在找死。
之后安初夏又听到几人说,陈县丞用特制比标准量斗大的斗来收赋税,把从百姓这里多收上去的粮食,倒卖给县城里和他关系密切的大户粮商。
安初夏他们说的忘了时间,直到老村长家人来喊吃饭,这才发现已经到傍晚。
安初夏和左望起身说要离开,被热情的老村长和其他几个村民留了下来,只说村里没有到饭点让客人走的道理。
安初夏只好说还有几个同伴没来,老村长根本不听,只说那就一起请来他家做客。
老村长都如此说了,安初夏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吩咐一直在自己旁边的左望,让他告诉安子希去把柳香柳雪和吴婆子母子带过来。
当老村长看见自家门口停着三辆马车,还有从车上下来看着明显就是丫鬟仆人的,柳香柳雪和吴婆子母子的时候。
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家今天招待的这位女子,恐怕真的不是一般人。
当时他喊女郎君也只不过是客气,那是安初夏没有避让这个称呼,他也没觉得什么。
此时老村长想,也许自己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女子,还真是一个有功名的女郎君。
只不过他们这个穷县城官学早已败落,不说读书考取功名的女郎君,从来没有过。
就是有功名的男秀才也没两个,还是家里有钱,去到其他地方念书才考上秀才的。
也许老村长和家里人说了什么,显见老村长的妻子和儿子,媳妇对安初夏他们更热情了。
饭桌上老村长不好意思的说道:“村里没有什么好菜招待贵客,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其他几个村民把目光看向同桌的安初夏和左望,安子希婉拒表姐让他同桌,自愿带着柳香他们坐在另一桌吃饭。
安初夏淡然一笑,夹了一筷子炒菜吃完说道:“什么山珍海味,哪有咱们自家种的菜,吃的鲜嫩可口。”
大家听到安初夏如此说都露出了笑容,不管此话是真是假,饭桌上的气氛热闹了起来。
桌上唯一一盘荤菜,就是老村长妻子,忍痛杀的自家一只下蛋老母鸡。
并不十分馋肉的安初夏眼角瞄到,堂屋门口两个伸头看着他们的小脑袋,小家伙两只眼睛盯在桌子上的鸡肉,哈喇子都快流了下来。
安初夏微微一笑朝他们招了招手,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开始吓的把头缩了回去。
村长见到这一幕原本觉得自己孩子不懂规矩会被看低,没想到安初夏神色间没有一丝不悦。
看见安初夏拿过旁边放菜用的空碗,夹了大半碗鸡肉,让进来为客人添饭的老村长儿媳妇,给两个孩子端过去。
老村长儿媳妇把目光看向自己公爹,见他点头后,这才对着安初夏腼腆的笑了笑接过。
农家吃饭大多是这样,只要不是顶门立户当家做主的女人,家里来客人一般女人和孩子都不会上桌。
安初夏在现代出去游玩时,也见过这样的习俗。特别是八九十年代这样的习俗,在南方更甚。
吃完饭后天已经黑透,安初夏在留下来吃饭的时候就想到了,会在这里住一宿。
北方这里睡的是炕,为了给他们腾地方,老村长家的几个儿子,都出去村里熟人家找地方睡了。
老村长媳妇悄悄进屋把老村长拉了出去,不一会儿柳香进来和安初夏说,她从厕所回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村长媳妇对老村长说,家里没有这么多被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安初夏低声吩咐柳香几句,不一会儿,老村长媳妇脸色红红的走了进来,看见柳香正在铺着从马车上抱下来的被褥。
不好意思的说道:“村里这几年苛捐杂税越来越多,收粮食赋税的斗子越来越大。
一年到头连肚子都顾不了,谁家也没有闲钱添置东西。
家里被子少,让女郎见笑了。”
安初夏笑了笑并没有在意这些,看得出老村长家人都不错,她开口安慰到:“这些都会过去,好日子总会来临!”
老村长媳妇看见安初夏脸上,并没有什么轻蔑不愉之色,坐下来陪她聊了一些村里的事儿,看天不早了才离开。
临走的时候还对安初夏说:“炕我已经让媳妇给烧热了,女郎早点休息吧!”
“好,你们也早点休息!”
村庄的夜晚,除了大黄汪汪汪的几声嚎叫,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安初夏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血来潮的探访,竟然让他们躲过一劫。
原本他们今天晚上会投宿的那间驿站,却无端的被一伙土匪闯进~
139赋税
管理驿站的小史早就跑的没影,这穷乡僻壤的小驿站平时也很少有官员来此落脚。
一般也只是一些有功名的学子,与刚要上任又没钱的小官才会来这里吃住。
即使这样也好几个月都不会有人来投宿,因为不是每天都有官员去上任,这地方穷有功名的学子更没有几个。
土匪闯进驿站后,把整个驿站搜了一个底朝天,连个人毛都没看见。
此时在离威县衙门不远的一处大宅子里,一位穿着蓝色上好丝绸的中年人,背着身在听属下的禀报。
“大人,胡当家派去的人,在来往官员住宿的驿站里,并没有找到要劫杀的那个人。”
这时候身穿蓝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转过身来,只见他额头狭窄,腮骨突出,整张脸上窄下宽,从面相上来看,此人重色,爱财,对权势有着十分强烈的欲望。
只听见一身清脆的碎裂声!
男人脸色有些阴沉的抬手把书桌上,放着的笔洗挥落在地,低声道:“废物,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文官都解决不了,还怎么在我威县范围内的盘云山上混!”
属下看男人发怒噤若寒蝉的弯着腰低着头,一言不发。
安初夏这边一夜无梦到天亮,洗漱完在老村长家喝了一碗糙米粥,粗面饼子就咸菜正准备离开。
安初夏让柳香拿五两银子给老村长妻子,以作她们一伙人食宿的感谢,自己就走出房间。
出来后看见老村长两个面色瘦黑的孙子好奇的看着她,安初夏摸了摸他们的头,两个小家伙虽然有些羞怯,但也没把小脑袋移开。
其中那个大的还开口说道:“贵人昨天给的糕点真好吃,鸡肉也好吃,要是天天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好了。”
安初夏愣了一下,她昨天还真没注意发糕点时他们也在,应该是左望和子希发给他们的糕点。
安初夏微微对着他们露出笑容,带着真诚的说道:“你们放心,我虽然不能保证你们天天都能吃上糕点和鸡肉。
但是在不久的将来,我可以保证让这里所有勤劳的人,都能吃饱饭。”
安初夏刚把话说完,就看见老村长带着几个儿子走进来她面前,声音激动的道:“女郎君,如果真能让这里的人人都能吃饱,就是我们的大恩人!”
老村长的三个儿子虽然对安初夏的话,还有些不大相信,这几年随意官府的赋税苛捐越来越重,他们已经很久没吃饱饭。
就在安初夏要向老村长一家告辞时,忽然从村子里传来一阵哐哐哐的敲锣声。
听到锣声安初夏不明所以的看向老村长,如果村子里有事,不应该是他这个村长敲锣通知吗?
老村长和三个儿子听到锣声脸色也是一变,神色难看的站在那里,安初夏微皱眉头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老村长大儿子扯了扯嘴角,好似有一种快哭了的冲动:“还能是什么事,这几年官府赋税越来越重。
各村都不愿把辛苦收上来的粮食,自己拉到官府交赋税,之后每年县衙就会派收税的官吏,带着衙役来村子里强收粮税。
不愿交粮食的就会被带来的衙役一阵暴打,如果反抗还会被抓到大牢里。”
安初夏看见老村长父子几人颓败的脸色,然后眼睛微眯沉思了一下,抬起头对着他们说道:“老村长你去通知各家,就按照朝廷两税法规定,田亩纳栗十收二的赋税制度去交税。”
老村长惊讶的看着神情沉稳满脸认真的安初夏,只感觉从她身上散发出一种,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威势。
让他不由得想要按照安初夏说的话去做,可是内心深处又怕惹恼那些来收税的官吏,再把按照这样去交税的村民抓去,他就成了罪人了。
安初夏看出老村长内心的挣扎和犹豫,只好从怀里掏出吏部发的委任状递给他。
老村长多少是识几个字的人,他接过安初夏递过来的委任状看清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人眼拙,请大人赎罪!”
老村长的几个儿子看父亲跪拜下来心中一惊,他们并不识字。
但听到自己父亲喊面前的女子为大人,多少也意识到她恐怕是官身,连忙也跟着跪在地上。
老村长的妻子和儿媳听到动静也走进堂间,看见当家的和三个儿子都跪在地上,不明所以的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村长赶忙瞪了妻子一眼,说道:“还不跪下,这是来新上任的县令大人。”
老村长的家人这才知道面前的这位女子,真的是一位贵人,赶忙都跪了下来。
柳香拉着刚洗漱完的柳雪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她悄没声息的走到安初下身后,柳雪却撇了撇嘴才跟了过去。
安初夏把老村长家众人扶起,将委任状重新收回到怀里,说道:“快去通知村里人吧!”
这次老村长没有忧郁,带着儿子分头去通知村里各家,按照朝廷规定的赋税去交粮。
村头晒粮的场地上一位肥头大耳的官吏坐在长凳上,身前桌面放着赋税记账簿,旁边放着一个上大下小,正台形状,四个侧面为梯形古代称量的斗。
身边站着五六个腰间斜挎着大刀的衙役,好不威风。
此时肥硕的脸上满是不耐的让旁边一个衙役,继续哐哐哐的敲着手里的破罗,以此来催促村民快来交粮。
此时接到通知的村民陆陆续续扛着,要交税的粮食来到他们跟前,把扛在肩膀上的粮食重重放在平时晒粮的场地上。
当他们看见那个官衙特制的称量斗时,眼皮都不由的抖了抖,不知道他们按照村长说的来交粮,会不会被恼羞成怒的官吏抓进大牢。
官吏看见有村民来交粮,一脚把放在旁边的斗踢过去,“还不拿过去,自己往里面倒,等着爷给你们服务呢!”
此时这个收赋税的官吏嚣张的简直让人,有种想要扁他一顿的冲动。
安初夏带着左望和安子希站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清浅的眸光微眯,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140升斗的大小
老村长带着扛着粮食的儿子来交自家的赋税,就看见收税官吏一脚把没装满的斗踢翻,顷刻间谷栗撒了一地。
村民们心疼的弯下腰想把谷栗拾起来,却被旁边的衙役一脚踹开,周围来交粮的村民看见这一幕都攥紧拳头。
官吏踢翻斗后,忍不住愤怒的骂道:“一群泥腿子,连老子都敢哄骗,账册上写着你家六口人有十一亩地。
一亩该交四斗粮,你家十一亩地,应该交四十四斗才够赋税。
现在你带来的粮食只装了三十三斗,还说什么你用自家的斗称量好来的。
老子管你在家称没称量好,反正你现在不够四十四斗粮税,本官吏就能判你个拒交赋税罪。
把你关进大牢里,看你们这些贱皮子还敢不敢说,在家用斗称量好来的。”
此时这个满身肥肉的官吏,嚣张的满脸横肉都在颤抖,此刻他好似能够主宰这些百姓生死一般。
衙役把那个没交够粮税的村民用绳栓着双手,自己骑在马上准备带去衙门,用这样的方法带人去衙门不死也得脱层皮。
安初夏眼神清冷的看着这一切,怪不得村民明知道官衙带来的斗,比标准的斗大也不敢反抗。
原来威县衙门里的人心肠歹毒的已经超出预料,安初夏穿来的第一年她身上没有功名,家里也曾交过赋税。
她看过东陵朝的税法规定,南方因为粮食产量会比北方高,粮税也会比北方交的多。
但南北方用的斗容量标准都是一样。
安初夏也曾好奇斗的容量是多少,她曾用能装一斤左右的碗测过重量,一斗粮食大概是现代的十二斤左右。
那按着刚才那个交粮的村民在家用斗称量好的四十四斗,现在用官衙带来的斗只称量三十三斗来算。
官衙带来的斗应该是容量十五斤左右的斗,每一斗就多收村民三斤的粮税,这府衙里的人心是够黑也够贪。
此时村民眼看衙役就要把,第一个交粮的人像拉牲口般带走,大家心里既愤怒又恐慌。
纷纷都把目光看向老村长,这可是他通知大家按照这个标准来交粮税。
老村长心里面也很着急,几个儿子也把目光看向自己父亲,都有些怀疑自己家是不是遇到了骗子。
这时候挡在衙役马前的汉子家人中,有一个妇人扑向老村长,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拦住了。
“大娘别急,你的家人他们今天是带不走的!”
年老的妇人抬起头看见眼前站着个眉眼秀丽,身姿挺拔修长,浑身散发着一股凌然气势的女子,微笑的看着她。
仿佛在她的微笑中,自己恐慌烦乱的心,也逐渐安定了下来。
老村长一家见到安初夏出现终于松了一口气,要不今天真的有村民因为自己错误的通知被抓,他这个村长哪还有脸面对村民。
所有的村民这时候也把好奇的目光看向安初夏。
坐在椅子上的肥胖官吏和几个衙役,此时都色眯眯的看着安初夏白嫩秀丽的脸庞。
听到安初夏的话这才明白这是来找茬的,于是肥胖官吏抖动着满脸横***邪的说道:“小娘子长的如此俊俏,何不跟爷回去享福,为这些个泥腿子说话做什么。”
安初夏清冷的眸子厉光闪现,只是脸上的表情始终没变,站在那里毫无波澜。
就在那位官吏走过来探出肥猪手向安初夏脸上摸,所有村民看着即将被官吏欺负的女子,心里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就在官吏油腻的手,离安初夏白皙的脸颊越来越近时,众人就听见,“啊啊啊……”的痛呼声,原本安静站在女子身后高壮的男人。
忽然出现在女子身前也没看见他怎么动,肥胖的官吏就躺在了地上。
这时候肥胖的官吏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被几个衙役使劲搀扶起来,愤怒的指着安初夏他们怒斥道:“大胆,扰乱官府收税,还敢打伤本官吏。
来人呐,把这几个扰乱收税秩序的人,一并带去衙门,让县丞大人处罚!”
安初夏清冷一笑淡淡的道:“难道我们不是自保吗?”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这时一个方脸衙役厉声问道。
安初夏却不再理那个官吏和几个衙役,回头对着所有村民道:“都把粮食扛回去吧!过一阵子会有人拿标准的量斗来收赋税。”
所有村民面面相觑又把目光看向老村长。
衙役们此时收敛了脸上的好色。
那个方脸衙役眼神更是精光闪烁,仔细看向安初夏几人,见她穿着一身青色流光锦缎常服,上面银线绣的银色竹子。
身后站着一位高壮的男人应该是她的侍卫,旁边那个白净瘦高的少年,也应该是这位女子的随从。
她到底是谁?是什么样的身份?能有底气让这些百姓把交赋税的粮食扛回去。
他偏头看向正要发怒的官吏,赶忙走过去不知与之说了什么,只见那个原本满脸愤怒的官吏。
转过头眼神阴狠的看了一眼安初夏他们,挥了挥手让衙役把原本绑着双手的汉子放了。
自己走到安初夏跟前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既然你让这些村民拒交赋税,那请你跟我们一起去趟衙门,亲自向县丞大人说吧!”
听到官吏这么说这次安初夏到没有拒绝,神色淡然自若的点了点头,“那就带路吧!”
官吏一愣他没想到安初夏会这么干脆利落的答应,微眯了一下本就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冷冷一笑带头走向路边的马车坐了上去。
除了两个骑马的衙役,其他的衙役也都走向了马车。
安初夏的三辆马车从村里赶出来时,那个官吏和骑在马上方脸衙役都是一惊,看来他们猜测的没错此人是有一些来历。
老村长想要带头跪下给安初夏这个父母官送行,被安初夏阻止。
她让安子希把那个官吏踢在一边的斗捡起来带走,然后上了马车飒然离开。
村民们脸上都带着茫然不解的神情,看着安初夏离去的马车,不明白那些官衙里的人,为什么好像有些怵这位女郎。
村长一家也是满脸恭敬的看着她,不过在他们询问的时候,村长一家也只是摇头。
安初夏的马车跟着收税的官吏和衙役,一路顺利的来到威县县衙。
安初夏他们被带到县衙大堂,看着上面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时,不由摇头失笑。
她恐怕是古今中外第一个被当成犯人,带上大堂来上任的县令了吧!
当威县县丞陈庆山带着人走进大堂时,瞬间愣在了那里。
141陈县丞
只看见肃然的大堂上正端坐着一个面带淡笑的女子,陈庆山在一霎间的震怒后眼神微闪,似乎想到什么反而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官吏看见安初夏挺直腰背,端坐在明镜高悬下的座位上,愤懑的厉声呵斥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滚下来。
那是咱们县丞大人才能做的位置,你一个小小女子算什么东西,还不快快下来跪地领罚!”
安初夏眼神清浅的凝视着他们,不紧不慢的道:“恕在下孤陋寡闻,听说过县衙大堂明镜高悬下,只有县令大人坐在这里才名正言顺坐!
并没听说这个位置什么时候县丞,坐在这里也这么理所当然了。”
那个带他们来的收税的官吏,身旁站着长脸嘴巴上有八字胡须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县衙里的师爷。
身后跟着一群升堂喊威的衙役。
那个师爷显然为人很是精明,他看着坐在大堂上的安初夏一言不发,作为师爷他也知道这段时间,朝廷派来的县令也该到了。
安初夏勾起唇角看着底下的人,她知道那个脸色阴沉的陈县丞,还有那个一脸刁钻的师爷,应该都猜出自己的身份了。
她还是一脸缺心眼的道:“要不在下写信去京城吏部去问问,是不是朝廷什么时候改了律法,在下不知道也未可知!”
陈庆山和八字胡师爷听到此话对视一眼,都皱起眉头,眼神中的含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苟师爷苟远同连忙上前问道:“听女郎能写书信去吏部,不知道女郎究竟是何人?”
安初夏自然选择坐在这个位置上了,也没打算再和他们故弄玄虚,坦然自若的拿出委任状展开给他们看。
陈庆山仔细看了一遍吏部下发的委任状,这才满脸不情不愿的带着众人,给安初夏这个新上任的县令行礼。
“不知大人今天来上任,有失远迎,请多恕罪!”
安初夏却对他们摆了摆手,对这事并不计较。
她让安子希把那个收税官吏,不知道是忘了带回来,还是丢在那里不要了的斗,放在大堂中央问道:“陈大人觉得这个斗,可有什么不同?”
陈庆山心中一惊眼神狠狠瞪了,那个收粮税的官吏一眼,怪他怎么把这样特制的大斗落在外人手中。
现在让他怎么回答,不过陈庆山终归是在衙门混了这么多年,和稀泥和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他早已练的炉火纯青。
只听他说道:“下官眼拙,也很少见到称量的斗,并没觉得有何不同!”
安初夏听陈庆山如此说就知道他这是要推卸责任,恐怕想要用这件事绊倒他有些不太可能。
好在安初夏也在府衙里主持过一段时间公务,对扯皮拉锯这种事也见过。
陈庆山在威县做了这么多年县丞,安初夏也没天真的以为一上来就能把他绊倒。
“哦,是这样啊!
我也不太懂这些斗的称量大小,只不过本官在路过元德村时,看见收税的官吏和村民因为交粮税争吵。
听到村民在家用斗称量好的重量,扛来交税的时候用咱们面前的这个斗,却足足少了十一斗粮税,你说这奇不奇怪。”
陈庆安咬着牙脸色变了变几变,这才回答道:“也许是村民称量错了,也有可能是官吏收税的时候拿错了斗。”
安初夏心中冷冷一笑,这话是两头堵她的吧!
不管是哪里初的错,反正把他自己摘的是干干净净。
安初夏还是一副傻白甜的问道:“可是村民说,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往年他们在家用标准的斗,称量好要交的粮食赋税,每次收税的官吏用官衙带去的斗,称量都似今天这般不够。
难道这么多年你作为代管威县,所有事务的县丞就一点都没发觉。”
陈庆安被安初夏问的一时哑口无言,他要说不知道,这代表着他能力有限,没有这个能力管理一县事务。
他要说知道那就是变相的承认,自己和那些官吏一同剥削百姓,这可是要入罪的,他傻了才会承认自己知道。
陈庆安只好咬着后槽牙道:“下官无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县衙里还有这样为非作歹,迫害百姓的人。”
刚才带着安初夏他们进县衙大堂的官吏,刚从安初夏就是新上任的县令中反应过来,就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不由一惊!
县丞大人这话是要把他们这些收赋税的官吏推出去顶缸,他正要说话辩解。
就看见师爷两只细长的眼睛阴狠的看着他,吓的官吏咽了一口唾沫,再也不敢上前为自己辩论。
他们这么多年跟着陈县丞做的亏心事可不止这些,要是轻易的说出来,大家都别想好过。
再说这个刚来上任的县令,还是个女人能做多长时间县令还不知道,他怕个毛呀!
安初夏把底下人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有些事欲速则不达,自己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耗,真相总会浮出水面。
安初夏知道威县离边城守卫军不远,如果到了寒冬腊月军队粮食紧缺,朝廷军粮又及时没有运到,就会从这些临近的地方采购粮食。
本来整个冀北城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粮食的产量就不高,又有军队这个消耗粮食的大户在,可想而知粮食在这个地方有多金贵。
这次安初夏依然把重新要定制一批标准称量斗的事,交给了陈庆山,只因为作为县丞他掌管的就是粮司,征税,不交给他交给谁。
这次的斗安初夏可以保证陈庆安不敢再动手脚,如果斗子这次再做大这不就证明,以往官吏多收百姓粮税的事他是知道的么。
如果这次斗再出错,他哪好意思坐在县丞这个位置上不动。
安初夏提出要把以前那些收税的官吏抓起来问罪。
被陈庆山和师爷苟远同阻止了,理由是安初夏刚来,只是听遇到的百姓一面之词,不足为信,等调查清楚抓人也不迟。
听到此话安初夏一脸懵懂的点了点头,十足一个从来都没有经历官场洗礼的新手官员一般,赞同了两个人的话。
陈庆山和苟远同对视一眼,目中都露出一抹鄙夷,这就是一个女书呆子,考上状元还被分配到这种地方做县令,他们还怕她翻出什么花样来。
142套话
被人断了财路陈庆山回到家后连喝三杯茶,才把心中的那团火压下去,然后依然不解气的摔了茶杯,这才走向书房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府城。
陈县丞回来没多久师爷苟远同就和五六个县衙里的官吏,来找他讨论衙门里新来县令的事。
安初夏被人带到每届县令居住的地方后衙,看着许久没人住纷乱的院子,忽然想起那个做事有条不紊的少年。
回过神安初夏勾了勾嘴角,看了一下在那边拿着湿布摸鱼的柳雪,安初夏走过去帮着柳香清除房间里不要的杂物。
柳雪却不以为意的继续东擦擦西摸摸,至于搬东西扫院子这种事,她才不愿意去做。
原本今天应该是有陈庆山这个县丞,为安初夏这个新上任的县令安排一场接风宴,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根本就觉得安初夏这个县令做不长,把这个环节给省略了。
安初夏也不在意,很明显就算此时她在意,也没有人搭理。
没人帮忙管理后宅安初夏只好自己来,住的地方不用多做安排,什么地方是该主人住的,下人又该住那里都不需要安初夏安排,他们自己就找到应该住的地方。
这次因为人来的少房屋多,柳香和柳雪在后排挑房间的时候,选择了分开居住。
柳香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应该觉得一个人住更舒服,自由。
柳香没有理她一个人把自己居住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又把属于自己的被褥搬了进来。
柳雪一开始没有动,等到柳香把自己屋子整理好了,又跑过来叫她去帮忙。
柳香脾气虽好,但也没惯着她,只说大人那里还需要整理,就转过月牙门走向正屋。
柳雪气的撅起嘴巴,怨怨念:“不想帮忙就直说,大人那里是最早收拾出来的,找理由…也不知道要找好一点。”
不过柳香已经走出去了,就算听见也不会搭理她!
吴婆子还是做厨娘,大壮看门兼职给他娘吴婆子打水劈柴。
左望和安子希自己选择住进西厢房,这样早晨阳光早早就照进房间里。
这样主院里就安初夏一个人在居住,晚上前后院一插门,就成了一个独立的院子。
所有人整整用了一天的时候,才把这个不算很大的院子打扫规整好,晚饭是安初夏让安子希和左望从街上酒楼买回来吃的,也算为入住新家庆祝庆祝。
次日安初夏就忙了起来收赋税就是重中之重,这会已经临近十月,按照朝廷规定在十一月前,秋季赋税必须收上来。
安初夏早早来到县衙办公的地方,等到太阳升的老高也没有人来。
终于近晌午的时候,才从外面走进来一位四五十岁,穿着黑衣官吏服的人。
他在看见在办公大堂里坐着的安初夏时,神色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你是谁?”
安初夏微笑着说道:“我是朝廷新调来的县令。”
男人听说她就是昨天有人说的女县令,赶忙行礼:“下官王永是掌管商税的税课。”
安初夏神情柔和的让他起来,问道:“你们大家平时都这么迟来衙门的吗?”
王永看见安初夏神色间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就实话实说道:“以前官吏还会早早来衙门点卯,现在大家只有得知陈县丞来县衙,才会来报到走个过场。”
“陈县丞经常不来县衙办公吗?那他在那里处理衙门里的事?”
“这…这个……”王税课神色间有些畏惧,明显并不想回答这个话。
安初夏也没有难为他,又说道其他:“那县衙的主簿去哪里了。”
“县衙的主簿一年前已经告老回家了,现在县里大小事都是陈县丞在作主处理。”
安初夏脸上微微一笑,心想县衙里主簿告老辞职,不及时向上通报由上面派人来添上主簿的空缺。
还有一种任职方法就是县衙里有人做事能力特别强,得到县令的强力推荐,也可以报给府城或者省城从而任职。
安初夏此时为什么会笑只有她自己知道。
安初夏就像聊天一样和这位掌管商税的王税课,聊了很多关于县衙和威县里,一些他能说或者是他愿意说的事。
还有一些不能说的话也在中午时安初夏,让左望去饭馆里买回一桌子菜和酒,就在前衙把王永留下来一起吃饭。
在军营里待过的人有几个酒量差的,王永很快就被左望奉承加劝说下,喝的连东南和西北都分不清,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
王永愿意和安初夏说一些衙门里的事,那是因为他这个掌管商税的税课大使,现在也就是挂一个名,实权早被陈县丞招进来的亲信接管了。
看着醉醺醺的王永,安初夏让左望小心一些把他送回去,避免让陈县丞的人发现王永和她们接触过,她只想从王永口中套出县衙里的情况并不想害他。
安初夏回到后衙居住的地方,走进去后看见院子里被柳香和吴婆母子,收拾的更干净整洁了。
路过院子的时候她把柳香和吴婆叫进来,拿出十两银子给柳香,说道:“你原本就认识一些基础的字,又在我这里学了一段时间。
以后家里每天要吃什么菜,你都要写好菜单,吴婆从你这里领钱去买。
买其他物品也是一样,你都要记在账本上,这样你才知道每一笔钱花在了那里。”
柳香抿了一下有些厚的嘴唇,还是探手接过银两:“是大人,我一定会记好账的。”
安初夏又对旁边的吴婆子说道:“吴婆你每天买回什么都告诉柳香让她好入账。”
“是!”
安初夏看了一眼家里家外擦洗的干干净净,又从荷包里掏出铜板赏了,柳香和吴婆母子每人五十个铜板。
别看五十个铜板不多那可是一个男人,一整天也不一定能赚到的工钱。
大壮的那份被吴婆子这个母亲代收了,两人行礼谢过赏后,看见安初夏这里没什么事要用她们,就想退出去干自己的事。
这时站在门外偷听有一会儿的柳雪,青着一张脸走进来也没向安初夏行礼,眼圈微红满眼委屈的看着安初夏。
安初夏脸色平静眸子却变的清冷,端起柳香沏来的红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只淡然自若的喝着茶并没开口说话。
143婢女柳雪
柳雪瞧见安初夏坐在那里对她熟视无睹,暗自磨了磨牙,声音充满委屈道:“大人,为什么你只把管理后宅财务的事交给柳香,而不可以是我呢?”
安初夏这才眼神清浅的看柳雪,不带一丝偏见的道:“管理后宅之事要自身勤快,才能带动其他下人做事,你觉得自己勤快吗?
要管理后宅财务,要知道每一笔钱花在了那里记在账本上,你认识多少字又会写出来多少,能把账本记清楚吗?”
“这…这个……”
柳雪被安初夏问的一时哑口无言,她就从来到这里,因为北方这时候已经有些冷了,她每天早晨都比柳香起来的迟。
勤快肯定比不上她。
柳香就从被买进状元府,不知道怎么入了这位女官大人的眼,不仅可以进入书房伺候,还得到她教认字。
要不是知道大人是一个真金白银的女子,她都要以为大人看上柳香这个贱人了。
勤快比不过,就连认字这方面也被比下去了。
安初夏意味不明的看了柳雪一眼,站起来回房从柜子里一个小木盒里,拿出一张纸和二十两银子。
回到厅堂里放在桌子上,声音清浅的说道:“柳香把这些拿给柳雪!”
在安初夏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底下的几人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柳香和吴婆两人脸上虽有惊讶,但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毕竟像柳雪这样心比天高的丫鬟,两人都知道她的结局只有两种,一是重新被卖,二就是主人家心善宽厚像现在这样被放出去。
柳雪接过柳香递过来的卖身契先是惊慌失措,之后看见柳香手里拿着的二十两银子,她脸上又骤然隐隐显露出一丝喜悦之色。
柳香皱了皱眉头,还是好心的劝说道:“柳雪你想清楚了,现在求大人留下你还来得及,要是真选择被放出去,做下人的想要再回来,可没有主家还会收留。”
可是此时的柳雪并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跟在安初夏这个,被贬官的女主子身边并没有什么前途。
她想要跟在的是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主人身边,这样他就有机会攀上男主子,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柳雪脸色变了几遍最终下定了决心,伸手拿过柳香手中的银子。
娇柔的身躯只给安初夏鞠了一躬,好像忘了下人该有的规矩,声音柔媚的道:“谢谢大人放柳雪自由!”
柳雪的这一番娇柔做作,就连柳香和吴婆子都看不下去了,想到出身替主子说几句,被安初夏瞟了一眼两人立马闭上了嘴巴。
柳雪不懂规矩,她们可是非常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
安初夏还是清浅的说道:“没什么事的话,你收拾收拾就离开吧!
从今以后在外面不要说起你做过我的婢女,小心我收回这些东西,再把你卖到不该卖的地方去。”
柳雪心中一惊,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漂亮的脸蛋,暗暗的瞪了安初夏一眼。
好像真的害怕安初夏会反悔,收回给的银子把她卖到那腌臜地方似的,急忙去后院收拾东西离开了。
安初夏看见柳雪如此,摇了摇头站起身,朝着已经整理出来的书房走去。
她先给哥哥和老师他们写了一封平安信,里面还装着一封给师兄王文斌的信。
安初夏知道他无意教谕之职,就在信里问他愿不愿意来威县从一个主簿做起。
如果愿意就让陈翰师兄或者墨师兄陪他去吏部,讨一份正式的任职文书,像正九品这么低的职位又这么偏远,吏部应该很容易得到批准。
在吏部有记录的地方官员以后做出成绩,他又是同进士出身,比一般举人任职的主簿升职空间要大的多。
至于要不要来做主簿,那就是王师兄自己的选择了。
之后安初夏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额头,想到刚才从王永那里了解到县衙的情况。
现在县衙里的官吏,大多都是陈县丞安排的亲信之人,她想要顺展开县衙里的工作可以说很难。
安初夏忽然想起来王永喝醉后说出,威县衙门里原本的皂差大多都是子承父业。
后来陈县丞嫌那些皂差不听指挥,就重新招募一批人回来做衙役,听说里面好多都是各地的地痞混混。
管不得那天的官吏和衙役会露出那么不堪的言语举止。
手里没人做什么事都受限,既使她是真正统领一个县城政令的县令,也等于被陈县丞这个狡猾狠毒的老狐狸给架空了。
今天陈县丞明知道她这个新县令已经坐衙,他都敢带着衙门里的官吏衙役不来点卯办公。
可想而知陈庆山根本就没把,她这个新上任的县令当回事。
不当把她当回事好呀!
安初夏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笑,那就别怪她来个釜底抽薪了。
她这条新来的强龙暂时是不能,拿他这条常年盘旋在这里的地头蛇怎么样。
他想让自己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不能按照朝廷规定的时间收上赋税,让府城那里的人可以名正言顺给自己,评个无能。
在陈县丞的把控下自己恐怕会越来越被动,公务上的事也无法开展,不用三年期满自己这个县令不是抑郁成疾病逝,就是疯了。
安初夏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这样安初夏每天到点就去衙门里点卯,她让左望和安子希在每个公职人员办公的地方,就连衙役所在的班房都挂上她特制的考勤表。
这几天考勤表上除了每天她来时签的名字,就是王永每天来签到。
虽然王永并不知道安初夏为什么每天他来后,都让他在那里签名字干什么,不过因为是举手之劳王永也没有拒绝。
安初夏想到每年交完赋税后不久,各府衙主官都会去自己所在的州郡,领取本署衙里所有人的俸禄银子。
以前威县没有县令的时候,陈县丞拿着府城官衙里开的证明,也能替县衙里全部官吏代领,不过今年有了自己这个正主在~
想到这里安初夏笑了,既然她现在手里有权,很快县衙里所有人的俸禄又在自己手里。
此时县衙里的官吏大多都是陈县丞自己任命的亲信,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
现在又不来点卯办公,那她这个县令不是可以理所当然的把他们,这些不办事的假官吏撵出县衙。
于是这天安初夏提笔写出了一张告示,让人贴在府衙大门口~
就在安初夏想着怎么在威县立足的时候,陈县丞的家里也异常热闹。
陈庆山坐在主位上,下首坐着师爷苟远同,其他椅子上分别坐着十几官吏。
坐在陈庆山另一边下首椅子上正在剔牙的,就是陈庆山的侄子,原本是街霸混混的陈文超,现在已经成为威县捕头。
陈家出了陈庆山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底下坐着的官吏,不是他的亲朋就是好友家的子侄,真是把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句话做到了极致。
就在大家酒足饭饱剔牙消失的时候,前几天被左望一脚踹倒的那个胖官吏,朝着陈庆山谄媚的道:“表姑父,听说那个光杆县令每天一个人,早早就去衙门点卯。
整个县衙就她一个人,也没有人把公务送去让她办,她每天一个人在衙门过官瘾,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哈哈哈哈哈……”
“就是一个女子不好好待在家,每天等着伺候好男人,非要学什么男子读书考科举当官。”
“一个黄毛丫头就该给她一个教训,等到她像几年前那个县令一样疯了,看在她长的不错的份上,我还是愿意勉为其难的把她领回家……”
“咳!不得胡言!”陈庆安语气里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道。
等众人嘲笑完,陈庆山才面带讥讽的说道:“衙门那里每年到了冬天太冷,我也不去那里办公,咱们县令大人她愿意每天去点卯就去吧!
小姑娘家家的,把什么事都想当然了,认为考上进士状元就能顺利当官,世上的事哪里那么容易!
你们和以往一样把公文禀报到这里来处理,以后衙门那里就不要去了。”
就在陈县丞装逼的时候,府里管家就像屁股上着火一样,急忙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
144招募
陈庆山听完管家说的话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没想到一个黄毛丫头,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暗自摸了摸后槽牙大步朝着大门走去,后面跟着众位狗腿子。
安初夏站在县衙大门口她也没想到上午贴的告示,下午这些原本在县衙任过官吏和衙役的人,看着此告示的人都互相告知来到了县衙大门口。
“这告示上写的是真的吗?”
这时候就见一头乌发束成髻,身高快有一米八,看着非常壮实的……人,一只大手拍着身旁的男人问道,男人被他拍的身体向前倾斜差点摔倒。
安初夏想说请容我揉一下眼睛,尽量把人看清楚一些,要是把人性别认错了,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嗯”确定了,自己没看错,那个拍人的是个女子,而被她拍的那个身材欣长有些清瘦的是个男子。
安初夏此时整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拍人的女子,正一脸心疼的给那个长相清秀的男子,揉着刚才她拍过的地方。
男人抿着嘴唇虽然面带委屈的看着女子,眼眸中却带着一丝柔情的笑意。
“朱铁花你又在欺负你小相公了!”
从人群里走出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姑娘,黑发束在头顶,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虽然个子只有一米六左右,但是整体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杜冷霜你个死变态!你少管老娘的屁事!有那时间赶快找个男人嫁了。
每天跟一群没事干的兄弟拼酒,再不把自己嫁出去,杜大叔还得为你嫁不出去操心。”
安初夏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的把嘴闭上了,这北方的姑娘就是勇猛,一个个都是女汉子。
这时候又有人问:“这告示上说以前在衙门里做过官吏和衙役的人。
可以优先录取通过试用期,合格后就可以重新做回,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是真的吗?!”
安初夏走到县衙门口的石阶上,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声音清脆响亮的说道:“本官是朝廷派来威县的县令!”
安初夏说道这里掏出吏部发的委任状,拿在手里展开让周围认识字的人看。
“确实是朝廷发的委任状没有错,上面有吏部加盖的印章。”
拿出委任状证明身份安初夏觉得自己又成了,所有新上任官员的先例了。
原本她该被得到朝廷事先通知的陈县丞接待,然后请县衙里的主要人员,还有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给她办一场接风洗尘宴。
这样不光是吃饭喝酒,还是一种介绍她身份,让大家都知道新县令来了的事。
可是接到通知的陈县丞愣是装着忘了接风宴这件事,造成大家都不知道威县来了新县令。
安初夏当然知道这是陈县丞,故意在县城里隐瞒了,她来上任的事。
不过他好像忘了自己手里的委任状,还有她本人的官照,都可以证明她是一位名正言顺的威县县令。
不过这也不能怪陈庆山不知道,他只不过是个举人没有经过朝廷真正的派遣,不知道还有这些东西也很正常。
安初夏向大家证实了自己的身份,这才又道:“现在本官是掌管威县全县政令的县令,这个告示是本官亲自所写,当然是真的。”
“太好了,我们家祖辈都是做皂差,几年前我们这些人。不愿去替人向商贩百姓强收,各种苛捐杂税故而被辞退。
老天终于开眼,让我们威县来了,真正的父母官。”
安初夏看见所有人在确定她是县令后,都向自己跪拜了下来,陈庆山带着身后的一群狗腿来到这里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的心里此时除了愤怒,还有一种不明的惶恐。
不由自主的大声呵道:“都聚集在衙门口干什么,还不速速散去,再不离开本官就治你们一个聚众闹事罪!”
“陈县丞好大的威风,本官这个县令还没说什么,哪轮的到你在这里发号施令。”
安初夏脸上再也没有他们初见时的那种萌新,刚入官场对什么事都懵懂的样子。
此时她浑身散发着凌厉之气,无端让人浑身发寒。
原本柔和的桃花眼渐渐变得凛冽,眼神清清冷冷,微微眯起来时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陈县丞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气势。
到了此刻陈庆山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人摆了一道扮猪吃老虎的把戏。
此时面前的女子哪里像是没有混过官场的人,就那一身官威,恐怕就是连他也是无法企及的。
真是小看她了。
其他跟在陈县丞后面的一群人,也被安初夏不怒自威的样子给震惊到了,此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发声。
陈庆山是一个非常识时务的人,于是隐藏此眼中的阴狠沉声道:“下官不敢!”
如果他敢在众人面前无故顶撞上官,面前的这个女县令都不需要,从他身上再找到什么违法的证据,就可以把他从县丞的位置上调走。
“何须怕她一个贱人,二叔无需向她行礼,看我怎么教训她。”
原本是街上一霸混混出身的陈文超,哪知道官场文人之间的弯弯绕绕,还没等陈庆山来得及阻拦。
就举着沙包大的拳头,朝着台阶上的安初夏怒气磅礴的冲去。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都提了起来,这么大一个拳头,如果打在那位身材高挑纤细的女文官身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明显大家担心的太早了,陈文超连台阶都没走到,就被刚才拍疼自己相公的大个子女子,一拳头打趴在地上,免费送给他个熊猫眼。
周围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不由的拍起了巴掌声,然后在瞄见陈县丞难看的脸色时,又纷纷急忙的停下手中的动作默默低下头。
安初夏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看来这威县里的百姓心里,恐怕是积怨已久,只不过是害怕陈县丞的淫威不敢发出来罢了。
终有一天陈庆山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个日子应该是不会太久了。
陈县丞看见自己侄子从地方爬起来后,鲁莽的还要与以前的女衙役朱铁花打架,连忙上前阻止把他拉开。
安初夏看着陈文超眼神清冷的问道:“你可知道刺杀官员是什么罪?”
145撕破脸
安初夏这话一出读过律法的陈县丞不淡定了,百姓刺杀官员轻则流放,充役,重则斩首。
他再不敢避重就轻的相护,在看见侄子还满脸不逊的想要辱骂安初夏,情急之下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混账东西,还不快滚过去给县令大人跪下,为你一时鲁莽的行为求她宽恕。”
“二叔!”陈文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陈县丞。
陈庆安压低声音说的话,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不想被判充军流放,就赶紧过去求她放过你!”
陈文超对上自己二叔的阴郁的眼睛,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压抑着心中的屈辱,挪到安初夏面前不远处扑通跪了下来。
咬着牙恳求道:“刚才是小的一时鲁莽,还请县令大人饶恕!”
陈文超此时心里恨不得撕碎眼前仿若高高在上的女县令,就从他二叔得势掌管威县实权,他何时受过如此般的侮辱。
安初夏轻轻一笑脸上并没有怒色,她轻轻的摆了摆手,云淡风轻的道:“你叫陈县丞二叔,那你就是那个靠关系进县衙里的捕头?”
安初夏就这样毫不避讳把陈庆山,任人唯亲的这块遮羞布扯了下来。
因为这几天她已经了解到现在县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陈县丞的人,剩下几个不重要位置的官吏,也快被他手底下介绍进来的人慢慢架空了。
安初夏想要重新安排县衙里的人事,与陈县丞正面对上不可避免,既然迟早都要开撕。
此时扯下这块遮羞布,惹不惹怒他有什么关系。
陈县丞在瞟见四周百姓听到此话,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猛然回头眼眸凶残阴毒的瞪着安初夏。
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很好,咱们走着瞧!”
就连阻止安初夏重新召回以前在衙门里做事的人,此时他也无法开口,他如果还要执意阻拦,不正好验证了自己任人唯亲的话了。
陈庆山摔袖愤然的走出人群离开了这里,他的手下也灰溜溜的跟着后面,唯有八字胡面**诈的苟师爷,在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后才离开。
陈文超也想站起来离开此地,被安初夏叫住,声音威穆的道:“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威县官衙里的捕头。
还有你带进来的那些曾经街上的混混小弟,也不再是衙门里的衙役。如果以后再敢以衙差自称,就会被以冒充公职人员予以判罪。”
“你……”陈文超惊怒的萎缩着瞳孔,眼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
想到连自己二叔此时都无奈的退走,他也只能点了点头怀着满藏愤怒,脚步恨恨的离去。
安初夏知道自己算是与扎根在威县很久的陈县丞,彻底撕破脸站在了对立面。
此时她就不能再有一丝的退缩,安初夏让左望和安子希从衙门里搬出一张木桌,对着衙门前的人说道:“这里有以前在衙门里做过记录小吏的书史吗?”
这是从人群里走出一位清秀的男子,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帮着安初夏打退陈文超的女汉子,朱铁花的小相公。
他走到前面向安初夏行礼:“小可柯伊,正是曾经衙门大堂记录案件的小吏。”
安初夏对他们这对小夫妻很有好感,微笑着说道:“那你就坐到那里,给来报名的官吏和衙役,填写名字,容貌特征,家庭基本信息,这些入官衙时基本要填写的资料。”
“是,大人!”柯伊走到桌子边坐下。
大家看见新上任的县令是真的要让,曾经在衙门里做过事的他们回去继续工作,脸上都露出高兴的笑容。
在衙门里做事既体面收入也稳定,他们被陈县丞从衙门撵出来后,已经好久没有找到正经事做了。
这会纷纷走到桌子旁报名。
安初夏看见有这么多人愿意回来衙门做事,心里的大石暂时放下了。就在她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报名的人群里就听到一阵吵闹声。
“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安初夏的问话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让她走进去。
此时一个瘦长脸的男子,正神情不悦的看着手持毛笔脸色微红的柯伊,朱铁花也跟在安初夏身后走进人群。
立马怒声道:“你个熊货…敢欺负我家伊人,看老娘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花落就要去拉那个欺负她小相公男人的衣领,在瞟见安初夏看过来的眼神时,立马悻悻的收回探出去的手掌。
安初夏看着柯伊有问道:“…怎么回事?”
柯伊说道:“大人刚才说,让有经验的官吏和衙役优先报名录取。
可是这位公子以前没有在衙门里做过事,是不是要等到有经验的官吏先报名,人数不够再增加名额。
我说想去问问你的意见,这位公子就吵闹了起来。”
事情说完柯伊就抿着嘴唇站在那里,小眼神还不由看向站在安初夏身边的朱铁花,骤然间安初夏嘴里好像被人塞了一把狗粮,噎得她想不雅的翻白眼。
只要没被狗粮噎死,安初夏还要把眼前的事解决,于是她向报名的人群说道:“优先录取以前就在县衙里,做过事的官吏和衙役等到一个月后,如果有不合格的人。
我会发给他两个月的工钱辞退,再发告示增添新招募的名额。”
安初夏说完那些也想进衙门做事的新人,大多都离开了,还剩下一些看热闹的人。
之后安初夏站在一旁和朱铁花聊天中得知,她也是祖上传承几代的皂差。
而那个看起来飒爽英姿的女孩也凑过来,她介绍完自己后,安初夏的三观彻底被震碎了。
长相如此俏丽的女孩,竟然是衙门里继承父辈职位的仵作。
仵作是什么,不就是类似现代法医职业么,那可是要解剖尸体的。
安初夏看了看如此白白净净的女孩儿,嘴角不由抽了抽,想想不到她拿着一把刀,为尸体开肠破肚找死因的样子。
所有报完名的人都被通知明天按时来衙门点卯,并在考勤表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一个月满勤的人,除了该有的俸禄外,还会有一份全程奖励。
大家听到做满一个月还会另外给全勤奖励,都觉得信心满满,浑身有使不完的你。
“那大家都散了吧!”
146威武的女衙役
安初夏晚上吃完晚饭后,让柳香把安子希和左望叫到书房,两人进来后看见她正在看县衙拿回来的旧资料,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声打扰。
看完一页安初夏抬起头对着他们微微一笑,问左望:“你想不想进衙门里当捕头?”
能和润松在京郊大营那么短时间,就能让他愿意带出来的左望,当然也不是蠢人。
现在整个威县衙门里形式不明,他也知道安初夏为什么要召回,原先在衙门里做过事的人。
只有他们才最熟悉衙门里的事,那最了解威县治安的也就属原来的衙役了,他们可是祖辈在这里居住土生土长的人。
没有人比他们还知道这个地方的阴暗面了,他这个外来的人,要是当上了班头捕快,只会给安大人耽误事。
“大人,属下能否就在你身边当个侍卫,等到有机会再给属下安排个职务。”
安初夏点了点头,又把目光看向安子希,“你呢?小希,以后想做什么?”
安子希虽然比开始离家时那个土小子,现在变得聪明多了,但是他一时还是没明白表姐的意思。
“什么?我不是跟在表姐身边就好了吗?”
安初夏无奈的摇了摇头,看这小子想要独当一面,还要磨练一番,于是叮嘱道:“给你的书还要继续看,有不认识的字,再来问我。”
“嗯嗯,我知道!”安子希听话的回到。
从次日起安初夏用几天的时间,把这些离开衙门一两年的官吏,安排在他们以前熟悉的岗位上。
这些人为了一个月后不被辞退,兢兢业业做着每一件事,都把自己要做的公务做的很好。
报名的五十个衙役这边,安初夏让他们比三轮选出谁做班房统领捕头,第一轮,把一罐子黑白豆分出来,考验他们的耐心。
只要前二十名。
第二轮,安初夏在一定的范围内藏了十件东西,谁先找到谁胜出,观察力不够的后十位又被筛选了下去。
这下就剩十个争夺捕头的衙役,安初夏看见昂着头站在一群壮汉里的朱铁花,不由的好笑。
站在边上看着这次比赛衙门里的人,都在等着最重要的第三局。
柯伊清秀的脸上有着对自己妻子的骄傲,朱铁花的损友仵作杜冷霜眼神鄙夷的看着她,不过那勾起的唇角还是能看出她在为朱铁花高兴。
此时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看向安初夏,她不由在心里吐槽,为什么人们都对比赛这么感兴趣。
就连左望和安子希也用,越来越炙热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安初夏终于宣布:“最后一轮武斗,最强者当统领所有衙役的捕头。
剩下前五名,就是小班头,自己去那边选十个属下衙役。”
在一群打斗的壮汉中朱铁花不是最强的,但也不是最弱的,比斗结束后。
她顶着一只熊猫眼,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小相公跟前,闷闷不乐的说道:“我们都输给卫大哥了。
我只能排到第三,就连我一直觉得自己比他聪明的全达,也排在我前面~”
站在两人不远处的杜冷霜实在看不下去,这么一个大高个在那里嘤嘤嘤!
于是好心的提醒道:“朱铁花你这个小班头再不过去挑人的话,武力值高头脑好的衙役,就被其他人挑完了。”
这话一出朱铁花也不再装柔弱找安慰了,立马一蹦三丈高,蹿到那边和其他几个刚上任的小班头抢人去了。
眼看县衙里的事慢慢被安初夏捋顺,陈庆山终于在家待不住,也带着原本就是县衙师爷的苟远同,来县衙里开始办公。
他来了安初夏也没说什么,一切都按照公式公办,问他:“上次让你重新定制标准的斗做好了吗?”
陈县丞听到这个丫头片子县令,对他说话似乎对着一般的属下,心里恨的牙痒痒。
这七八年在威县谁敢这么对他说话,只等着女儿找机会在那位大人面前,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县令一状。
“大人放心,斗子属下已经定制好了,下午就会送过来。”
“好!”安初夏答完就做着自己的事,连头也没抬。
陈庆山再次后悔自己小瞧了这个女官,她在处理公事上果断利索,根本就不像一个新手。
和几年前朝廷派来那几任新上任为县令的进士,在计谋手段上不知道强出了多少,他们要有如此智谋,他做的那些事也不会轻易的得手。
这次也是他小瞧了对手,才让自己此时变得如此被动,所有的亲信手下被一起排挤出县衙,有几个被抓住把柄的现在已经被关在牢里。
证据确凿,他想救都救不了。
陈庆山想到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到州郡关闭仓门的日子,到时候整个威县的赋税粮没有交上去,上面怪罪下来“呵呵!”
想到这里陈庆山觉得心里也没有那么憋屈了。
他想到的事,难道安初夏想不到吗?下午安初夏把送来的斗检查了一遍,用自己家粮食称量是否标准。
威县并不大管辖内只有二十二个村庄,并不像南方人口那么多,动不动一个县城就有上百个村子,超级大县甚至管辖内有二三百个村。
再说大县城和小县,县官都是正七品,但从叫法上就有不同,大县的县官称知县,小县的县官只配叫县令,两人见面时县令也略低知县。
这天清早,衙门里的所有人都点完卯后,安初夏吩咐一些人在衙门里继续办公,留下一半衙役看守县衙和巡视街上秩序。
她又把收税的官吏分作三组去收赋税,这三组人都是以前每年收粮税的官吏,他们对做这件事非常有经验。
原本收赋税县衙并没有这么麻烦,都是因为陈庆山这个县丞,派人每年多收了村民的谷子,这才造成大家都不愿意把粮税自己送到县衙税收处。
安初夏目送着收税的两波人走后,她也要带着左望和安子希,还有朱铁花的衙役班,准备去元德村收赋税。
在上马车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让人把陈县丞和师爷苟远同都叫出来了。
两人出来后强忍着心中的不悦,行礼问道:“大人让属下来,不知有何吩咐。”
147小惩大诫
安初夏神情淡然的说道:“陈县丞是专门掌管粮司和征税的,今天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苟师爷并不想去乡下,做收粮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于是奸猾的说道:“那属下送大人们!”
安初夏勾起唇笑了,只想坐在衙门里过着风不吹,雨不打,还能拿俸银的日子,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一起去吧!也看看村庄里的风景是多么优美!”
苟师爷无法只好坐上衙门里的一辆马车,跟着一起去了。
马车驶出县城不远就拐到乡村的小路上,小路可不像大道一样平整,坑坑洼洼的把陈县丞和苟师爷几个,很少去贫穷村庄的人颠簸的快吐了。
心里都在暗暗的拿针戳小人,别怀疑那个小人就是咱们的安县令。
北方的十月中旬花草树木已经呈现出一片枯萎之色,树上的黄叶红叶已经纷纷飘落,旷野一望无际。
大约半个时辰不到的路程,安初夏再次来到了元德村,依然是那些低矮,简陋,黄泥糊稻草的茅草房,和那石子堆起的篱笆院。
安初夏还是让马车停在那出晒粮食的打谷场上,有村民发现他们看了一眼,朝着村前排第三家老村长家跑去。
不一会儿老村长就带着儿子和几个村民过来,看见领头穿着一身浅绿官服的县官,正是那天在他们家住过的贵人。
赶忙带着身后的人走到近前跪倒在地,大声喊道:“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安初夏探手轻托,声音柔和而不是威严的道:“老村长请起!”
“…草民谢大人!”老村长带着身后几位村民行礼后起身。
陈县丞看着这刺眼的一幕,简直恨得肝疼,他做梦都想有人这么喊他。
安初夏接过衙役手中从官衙带来的斗子,给老村长观察,“你看这次的斗,可是朝廷规范的标准斗子。”
这个斗的大小关乎全村交的粮税多少,老村长不敢马虎,接过斗仔细用手丈量斗的深度和圈围的宽度,然后点了点头确定是规范的标准称量斗。
安初夏看见老村长在检查完斗子以后,脸上放松下来的表情,知道他是怕这次带来的依然是大斗。
“去通知村里各家来交赋税吧!”安初夏说道。
老村长赶忙答道:“是!草民这就去。”
老村长通知完村里的人,自己带着几个搬着粮食的儿子,带头来交赋税。
安子希和朱铁花带着几个衙役,已经从村里借来桌椅板凳。
除了记录税务账册的官吏,就是安初夏和陈县丞两个人有小板凳坐。
苟师爷眼中暗藏恼怒的瞟了一眼安子希几人,不过他也算是个有城府的人,虽然心中不悦,但并没有表露出来。
本来他们这些没有品级的小吏,按规矩在外县令大人没发话的情况下,是没有资格有座位的。
没看见两位有品级的大人都只是坐在小板凳上,如果自己在这时候出声要求,只会自讨没趣。
“委屈大人了,村里只有这种小板凳!”安子希语气极其真诚的对着陈县丞说道。
不过还是换来了,陈县丞的一声冷哼。
安初夏倒没觉得坐在小板凳上有什么不好,可对于坐惯宽大太师椅的陈县丞,不管他怎么调整位置,都觉得坐着憋屈的慌。
老村长看着今天来的衙役中有他几年前见过的人,神色间没有以前来的那些衙差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们有时候还会和善的帮村民搭把手,老村长又把目光看向,接过村妇手中水喝的女县令。
她脸上没有一丝像旁边那位,身穿深青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般,神情间隐隐透着满满不屑和嫌弃,连村妇手中端的水都没有接。
安初夏接过村妇手中的另一碗水,递给旁边看着水碗的朱铁花道:“想喝就说话,盯着碗干什么!”
朱铁花就是有些看不惯陈县丞嫌弃村妇手中水碗的粗糙,恐怕还嫌弃不干净,她接过水碗放在唇边咕咚咚几大口喝完。
还不如感叹一声:“爽快!”
安初夏看着她笑了。
村妇看着朱铁花如此豪爽的样子,也跟着露出笑容脸上没有了,刚才好心端来水被拒的窘态。
陈县丞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就算他渴死,也不会喝这些污浊之水。
如果安初夏知道陈县丞是这么想的,她会给他点个赞,因为这个村的赋税恐怕会收到午后。
希望他要坚定自己心中的信念,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坚持。
这次来交粮税的村民看见衙门带来的斗,和他们在家称量好的简直是一般无二,都松了一口气。
每年都被迫多交出去,那么多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简直是心疼死个人。
孩子们每年冬天半夜饿的哇哇哭,大人们勒紧裤腰带。
要不是怕被安上一个暴民的罪名,连累了一家老小,他们早就和那些不管百姓死活的收税人拼命了。
现在好了,他们终于盼来了,一个按照朝廷规定收赋税的县官。
虽然以前多交的那些粮食,不能让他们每顿吃饱饭,但是日子绝对比往年要好过一些。
到了晌午的时候,就连师爷苟远同那个狡猾的老家伙,都去向村民讨水喝了。
安初夏看见嘴唇已经干起皮的陈县丞,不由勾了勾唇角装作没看见,继续和老村长他们聊着田间耕种的事。
忽然听见老村长提到村里人都会在田间地头,荒地上种一些黄豆,但这种东西好活是好活,就是吃多了会胀肚子。
安初夏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忽然耳边听见几声咕咕咕的声音,偏过头看去只见陈县丞脸色难看的,站起身来走到了一边。
安初夏眼眸中灵光一闪。
同样听到陈县丞肚子发出声音的老村长,对安初夏说他回去让家里人,现在就做饭招待他们。
之所以村里到现在都没有人回去做饭,那是因为穷苦人家为了省粮食,每日只食两餐。
只有县城中的人才会每日三顿饭。
安初夏却没让老村长家做饭,不久那位村妇又来给她送水时,安初夏靠近她耳朵极小声吩咐了几句。
村妇诧异的看着安初夏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女县令美丽的眼眸中带着盈盈笑意,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然后村妇对着安初夏点了点头,拿着喝完水的碗,急急忙忙朝家走去。
148何不食肉糜
时间到了中午,安初夏神色平静的看着陈县丞和苟师爷,两人频繁站起来走动,很明显习惯吃午饭的他们是饿了。
安初夏抬头看了看太阳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也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官服,苟师爷看见她站起来连忙走过来问道:“大人不知道我们午饭安排在那家吃?”
苟师爷可是听说过每年来收赋税的官吏,都是直接吩咐村里好好招待。
听到苟师爷的话,安初夏轻皱眉头,脸上似乎闪过一抹懊悔之色。
说道:“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此话一出苟师爷和陈县丞都变了脸色,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他们养尊处优惯了。
怎么还能耐得住饥饿,安初夏欣赏够了两个人,五彩斑斓如川剧变脸一般的脸色。
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过忘了也没关系,我们随便找一家进去讨口饭吃,村民们如此和善应该会同意施舍的。”
陈县丞和苟师爷面面相觑,他们什么时候沦落到,吃一顿饭也需要人施舍了。
朱铁花和八九个衙役也饿了,不过能看见这两个贪官污吏的坏蛋憋屈的窘态,他们觉得挨饿一顿也值得。
“走吧!”除了记录税收的官吏和几个衙役,继续留在这里收粮,安初夏带着一群人朝村里走去。
陈县丞抿着干燥的唇暗自摸了摸肚子,他早就又渴又饿了,也有些后悔当时自己嫌脏,拒绝了那个老妇端来的水。
安初夏他们敲开第一家村民的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六七岁瘦骨伶仃的男童。
安初夏用眼瞄见陈县丞和苟师爷,对如此消瘦的孩童无动于衷的样子,眯了眯眼睛,掩饰眸中一抹寒光。
男孩开门后认出是村头晒谷场收粮税的人,神情有些畏缩的后退了一步。
阻止身旁大嗓门朱铁花,自己上前一步声音柔和的问道:“你家大人在家吗?我们想在你家来讨顿午饭吃可以吗?”
男童看见安初夏说话语气和善,这才声音微抖的回道:“我爹去交粮税了,娘说家里剩下的粮食不够吃到明年新粮下来。
带着姐姐去田野里挖快枯萎的野菜回来,以后掺杂在谷栗里熬粥喝。
我们家从来没有多余的粮食做午饭吃,也从来不吃午饭,所以没法招待你们。”
安初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再次把眼光瞄向两个黑了心肠的贪官污吏。
他们在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的时候,想没想过会因此有许多百姓吃不饱饭,甚至会饿死。
可是在他们的脸上,安初夏看到的除了冷漠,就是厌恶,就是对着如此瘦弱的孩童,他们神情间竟然没有出现一丝惭愧与怜悯。
跟来保护安初夏这个县令的几个衙役,都对着骨瘦如柴的男孩露出怜惜之色,朱铁花更是目光炯炯瞪着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而始终作俑者对着一切却无动于衷,只能说黑了的心肠,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安初夏温柔的摸了摸孩子的头,什么话都没有说,继续带着人去村里寻找午饭吃。
他们连续敲了几家村民的门,得到的答案都和小男孩说的差不多。
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做午饭,他们也从来不会浪费粮食做午饭吃,都是勒紧裤腰带一天吃两顿。
就在陈县丞和苟师爷饿的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他们终于看见一家烟囱上在冒着烟,这说明这家人应该条件比较好这是在做午饭。
陈县丞这次主动带着大家走向村中的一户人家,他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苟师爷一眼,苟远同眼神闪了一下,还是上前敲了敲破旧的木门。
等打开门陈县丞才发现是那个,上午端水给他们被自己拒绝的老妇人家,尴尬了一刹,饥肠辘辘的陈县丞。
还是高高在上,声音倨傲的道:“我们来帮你们收税,现在到了午时,决定就在你们家吃中午饭了。”
老妇人暗自努了努嘴,以前多交了那么多粮税,难道还要谢谢他了。
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说什么,让开了一步,把一伙人请进了自己家的破草房子。
在安初夏看向她时,老妇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大家进到低矮的屋里眼前一下暗了下来,住惯大宅子的陈县丞,简直觉得这房子连他家茅厕都不如。
就想立马离开,可是耐不住此时肚子饿,只好忍着性子坐在老妇人搬开的小凳子上。
他知道今天粮税没收完县令不回去,自己这个主要负责粮税征收的县丞,就不可能提前回县里。
要不是有这个新来的县令压着,他哪能受得了这般饥饿,早就掉头回去了,哪可能来这么穷酸的地方受罪。
等到妇人把刚出锅的一只笼灰黑色的窝窝头,端上来放在歪了一条腿的桌子上。
陈县丞和苟师爷看见这样的窝窝头,不由的蹙起额头。
安初夏向妇人道谢后,就拿起一个窝窝头放在嘴里吃了起来,朱铁花和几个衙役感觉这个窝窝头。
和他们平时见到的有些不一样,不过县令大人都吃了,他们还能比县令大人尊贵。
于是在他们都拿起窝窝头的时候,安初夏就别有深意的和朱铁花几个衙役对视一眼,他们心中骤然一愣。
然后若无其事的把自己口中,啃咬的窝窝头吃了下去,至于是什么感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陈县丞和苟师爷看见大家都很自然的吃着手中的窝窝头,顿时觉得也许这个窝窝头只是看着脏兮兮的,不好吃。
也许吃在口中也并不是那么糟糕,两个人耐不过饥饿,还是拿起灰黑色窝窝头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吞的陈县丞和苟师爷胸口疼,“呸呸呸!这都是什么玩意啊!
又苦、又涩、又硬,这哪里是人吃的东西,噎死个人了!”
老妇人走进来心疼的看着,被扔在地上咬了一口的窝窝头,急忙就要弯下腰捡起来。
被气愤自己被此物噎到的陈县丞,提前一脚踩碎在足下。
149空空如也的粮仓
陈县丞踩碎窝窝头后,仍然怒气未消,脸色阴沉的看着妇人说道:“你这是用什么做的窝窝头,怎么如此让人难以下咽,是不是故意想要谋害官员。”
这个罪名可大了,老妇人被吓的瑟瑟发抖,跪在地上。
带着哽咽声的说道:“冤枉啊!大人,这就是草民家平时吃的食物。
再有草民也不知道大人们,今天会来草民家吃饭。
因为交完粮税后,家里本来就没剩下多少粮食,还要交一些其他的杂税日子就更难过了。
要是平时我家中午也是不吃午饭的,可是这几天草民的老伴病了,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孙子。
原本这些掺杂着野菜野果的窝窝头,是要中午给他们补身体用的,没想到饭给你们吃了。
我这老婆子还落了一个谋害官员的罪名,这真是冤枉死个人了。”
“……”你骗鬼呢!谁拿这东西给人补身体。
你确定不会越补身体越虚,怪不得这家人瘦的干骨头一把,原来都是这么补出来的,苟师爷心里暗想到。
不过他瞧见一脸淡定,啃着窝头的县令人,没敢把自己心里所想的话说出来。
陈县丞也知道这个老妇人不可能有谋害他之心,因为当时他也是无意看见烟囱上冒烟,才会带着人来到这家。
这些话也只是他一时气愤说的,不过他一个正八品的县丞怎么会向一个草民认错,于是正要甩袖而去。
这时候在他身后,有道淡淡的声音说道:“陈县丞,既然是你把我们带到这家来吃饭,怎么不付饭钱就要离开。”
陈县丞骤然转过头双目怒视着,神情依旧自然啃着窝窝头的安初,顷刻间意识到。
今天他要是不把这顿特殊的饭钱给了,自己也许接下来会碰见,比饿肚子更难受的事情。
心里想总有收拾她的时候,陈县丞在离开之前向妇人扔来一锭银子,没办法他倒不想给这么多饭钱,可惜他家太有钱了。
出门钱袋子里总不会装的是铜板,只好从里面找出一枚,最小的五两银锭扔过来。
村里人很少见到银子,妇人从地上捡起银锭也不嫌脏,放在牙上重重的咬了咬,看见牙印才高兴的笑了。
苟师爷看见老夫人如此神情露出抹不屑,也跟着走了出去。
安初夏倒觉得一个农家老妇人,看见银子表现出这种神色很正常,就像前世有人中了五百万彩票,不同样会露出兴高彩烈亲吻毛爷爷的样子。
左望按照安初夏早上的吩咐,下午雇了几辆拉货物的马车来到元德村,收完税后村民们帮忙把粮食搬上马车,一队人和车浩浩荡荡回到县城。
陈县丞和苟师爷饿的连马车都没下,就急着回家找吃的去了。
他们这一疏忽不要紧,让安初夏再次抓住了他们一个把柄。
缴纳的税粮入仓后,安初夏顺口问了一句,管理仓房的庾吏常平仓里还有多少旧粮。
看管仓房的庾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这样的神情立马引起安初夏的注意。
“走,带我去常平仓看看!”安初夏语气不容拒绝。
眼看着事情不妙庾吏就想跑。
看见庾吏想逃,安初夏立马吩咐身边的左望和朱铁花道:“抓住他!”
看粮仓的庾吏没跑出多远,就被左望和朱铁花带着衙役抓了回来。
押着他带着众人去向存放常平粮的仓房走去。
常平粮是朝廷允许各县,每年留下预防灾年保持粮价平稳的粮食,同时也是百姓的救命粮。
左望从庾吏腰间扯下一串钥匙,在确认后打开常平粮仓,进去后大家傻了眼。
该存储一二十万斤左右的常平粮仓房,现在里面空空如也,连几颗喂麻雀的粮食都要仔细找找。
大家在仓库里走了一圈,空空荡荡的粮仓,真干净。
这还是他们县威小储备的常平粮也少,要是在大县城光平稳灾年粮价的常平粮,都要储存到三十万斤。
不过县城大人口也多缴纳的粮税更多,在灾年的时候要急救的百姓也多,储存的常平粮多也是应该。
安初夏看着瑟瑟发抖两腿已经站不稳的庾吏,不由“哈”一声冷笑,“你给我说说这些粮食,都飞到了哪里去了。”
“大…大人,小…小的……”
看仓库的庾吏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这些粮食到底去了哪里。
“朱班头,带着他去把粮仓的账册给我拿来。”
安初夏眼神凌厉的看着庾吏,口气肃穆的说道:“你最好把所有粮仓进出的真实账册,都给我交出来。
你害怕把账册交出来,那些把粮食拉走的人,会不让你好过。
可你也想一想这事已经败露,他们会不会把你推出来,让你背这个锅。
这么多官粮丢失,就是砍了你的头也不为过。”
安初夏说的话句句扎在看仓房庾吏的心上,他此时自己吓的脸色煞白,这样的后果他何尝不知道。
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看仓库的庾吏,那时掌管全县事务的陈县丞,派人来把这些粮食拉走他根本就阻止不了。
加上不管他情不情愿收,拉粮食的人临走的时候,塞给他二十两银子的封口费。
就算他说自己是被逼的又有谁会相信,已经收了封口费的他,现在是百口莫辩。
安初夏看出这个庾吏是个胆小之人,他应该是被动成为合谋的棋子。
不过做过的事总要负责任,只是要负的罪责大小不同,安初夏声音缓和一些,说道:“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是被迫的,并且带罪立功!
或许本官会念在你不是主观意识,要做这样的事,最后会重新发落你的罪刑!”
听到这话庾吏眼睛一亮,可是又慢慢暗淡下来,想到陈县丞在威县暗自称霸这么多年,这个新上任的女县令真的能对付的了他吗?
“你现在只能相信我!
因为我可以肯定,如果现在把你带去审问,你不是被人害死在牢里,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就是最后被推出来顶锅。”
庾吏只是胆小,终归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如果不交出真实的账本,配合他把罪魁祸首绊倒。
最终他的结果就会像这个县令说的一样,只有死路一条。
150阴毒的计谋
在安初夏顺利从看管仓房的领头庾吏那里拿到账本,严厉告诫在场的几人,不要把今天他们来过常平仓房的事说出去。
如果有人敢嘴巴不严,把此事透露出去,就不要怪她不讲情面。
这边吃饱喝足的陈县丞不知想到了什么,哎呀一声,手中刚端起来的茶杯,应声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急忙吩咐管家把自己的侄子叫开,陈县丞心中有事整个人坐立难安,来来回回在宽大的厅堂走动。
直到管家派人在威县有名的妓院,把正在和美人妖精打架的陈文超找回来,陈县丞这才停下来坐回椅子上。
“二叔,我都被撵出衙门了,这时候你找我干嘛!”陈文超声音里明显带着抱怨。
陈庆山皱着眉头看着花天酒地,沉迷女色,无精打采的侄子。
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的火气,这时不是教训他的时候。
“文超,你还记得去年腊月,从县衙仓房拉走的那批粮食,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比如凭证啥的?!”
陈文超想也没想,就不耐烦的开口说道:“有啥凭证,不就是那个看仓库的领头庾吏,说什么不签字就不让我们拉粮食。
我就随手在他拿来的账册上记下个名字,其他的啥也没有!”
“糊涂!名字是那么好签的么,这下可麻烦大了。”
他当初就不该让自己这个侄子去办这件事,他除了对玩女人赌钱上心外,其他的从来不动脑子。
现在只希望那些有些小聪明的女县令,没有发现常平仓的事。
陈县丞现在没有心情责怪自己这个无用的侄子,他带着大管家走进书房。
陈文超看见自己二叔把自己叫来,没说两句话,就把自己晾在一边气愤的转身离开。
不久陈县丞的五六个亲信,也都被他叫来了家里,苟师爷,曾经那个胖官吏牛飛也在列。
在坐的人都是倒卖官粮的受益者,听陈县丞说完仓房的事,苟师爷本就不大的细长眼,闪过一抹阴毒。
阴测测的说道:“那就放一把火全部烧了。
这样不仅常平粮仓的事不会有人发现,就连今年缴纳上来的税粮也会化为灰烬。
看我们这位刚上任不久的女县令,又拿什么去向府郡和朝廷交差。”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我也会被连带责罚。”
苟师爷扯着嘴笑,“大人,这怎么能怪得了您呢!
您不是得了疾病卧床不起,威县有名的大夫一时都束手无策,那还能管得了那么多。
就算你有一点点责任,不是还有府城那位大人,帮您这位老丈人么。”
“你怎么咒我有……”
说道这里原本还面带怒色的陈县丞,忽然大笑出声,连声说道:“对对对,我生病了,而且生的是重病……”
看见陈县丞想明白了,苟师爷面上隐隐透着得意,也只有他这么聪明睿智,才能想出这么好对付那个女县令的办法。
安初夏回家后在仓房账本上看见去年腊月初五,初六,初八陈文超签字分几批带人拉走了常平粮,每一次都有他签的名字。
听那个庾吏说以前陈县丞也会偷偷挪卖常平粮,但都没有像去年那样把整个仓房都拉空。
安初夏想应该是长时间没有人管,胆子越来越大陈县丞才会敢这么做的。
安初夏把真的账册收了起来,又仿造一本仓房的账册给庾吏让他拿回去,她猜这本假账册很快就会丢失。
不出所料就在安初夏带着几波人,顺利把二十多个村庄的赋税收上来,这天晚上安初夏正在书房处理事的时候。
左望敲门进来禀报,“大人,庾吏那里传来消息,不仅仓房的账册丢了,这两天还发现有人在县衙仓房院墙外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安初夏听到此话骤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急忙说道:“你和子希分头去把,卫捕头和朱铁花找来。”
“是!大人!”
左望虽然不知道安初夏为什么这么晚还叫他们来,但他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安初夏在左望走后想起来,前几天陈县丞忽然派人来衙门里告病请假,那时她心里就怀疑其中有诈,原来是把注意打到粮仓那里。
纤细的手指轻轻叩在书桌上,一声声有节奏的咚咚敲击,使她慢慢平静下来逐渐把事情捋顺,也想到了对策。
威县大多数衙役都是传承几代的皂差,自然家住的也离县衙不远。
没一会儿卫云城和朱铁花,就被带到后衙县令居住的地方,两人进入书房行礼后道:“大人找卑职来,不知有何事?”
安初夏除了在公堂里,其他地方并不怎么摆架子,她指了指书房里的椅子,“坐下说!”
两人再次向安初夏拱手行礼后,走过去端正的坐在椅子上。
身材魁梧,长相硬朗的卫云城,看着面前年轻的女县令心里不由佩服,就从她来威县后,让一项虚伪,贪财,霸道的陈县丞,也收敛了很多。
他们在街上巡逻治安的时候,感觉街上氛围都比以前轻松了。
安初夏微微思考一下问道:“你们知道威县里的三个巡检武官,那个为人比较正直,而且不是和陈县丞一伙。”
听到安初夏刚说完,朱铁花就脱口而出,“那非杜冷霜大伯了。”
安初夏不解的看向他们等待解惑。
卫云城看着干着急,解释不清楚的朱铁花,于是开口帮着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像个男孩子一般上蹿下跳的假小子。
“大人不知,陈县丞和杜仵作的大伯,两人从年轻的时候,好像就因为什么事不对付。
之后陈庆山靠着女儿当上了县丞,还利用职务之便,把杜巡检在衙门里做仵作的大哥和侄女,辞退出衙门,至此两个人的恩怨更深了。”
“那他为人品行怎么样?”
卫云城口气公正的道:“卑职,至今没听说过杜巡检,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只是不大服从陈县丞的调动。”
安初夏看着他们问道:“谁知道杜仵作和她大伯家在那里,帮我把他们请来一趟。”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他们知道卫捕头和朱铁花家,那是因为几人要经常接触办事,知道对方住在哪里那是最基本的要求。
“…我知道!”
朱铁花带着安子希出门的时候,安初夏交代道:“就是说我有事找他们,别的不用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