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专家组调研
看着詹宝兴意气风发的样子,董主任嘴角抽了抽,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无人处,“我们这边聊两句?”
“没得事!莫整那么复杂!”詹宝兴大手一摆,“斗这儿说嘛,我行得正坐得直,有问必答,从来不得藏到掖到。”
董主任看了杨教授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定了定神,开口道:“你觉得你们村最近变化大吗?”
人多,那问的问题就不能那么浅显直白,得带着点暗地里的刺,才能顺带着挠出点血肉来。
“大得很哦!”詹宝兴伸手一指,“你看到的嘛,又是修路,又是修渠的,都是多亏了霍干部啊,之前尽是瞎搞,这回你们终于选了个好干部来哦!”
董主任不动声色,继续问道:“我们都知道,发展是有阵痛的,在这段时间里,村上有没有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忙调解一下。”
詹宝兴想了想,一拍脑门,“还真有一个!”
“什么?”
“前些天啊,我们今年丹参收了,镇上的药贩子看不惯我们村上的合作社,就想把合作社搞黄了,所以搞了些手段。结果遭霍干部识破了,豁(骗)他们高价买了我们的药材,把药贩子直接气晕过切了!”
詹宝兴看着董主任,“你们帮我们调解一哈儿嘛,不然明年我们不好整啊!”
听到这儿,要是他们都听不出詹宝兴言语里的调侃,也枉费这么多年官场浸淫了。
匆匆结束了对话,三人又走到了另一处村民忙活的地方。
“各位乡亲,我们是省里来的,想跟大家聊一聊,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
“感谢领导,领导辛苦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单独聊两句可以吗?”
“我叫顾承德。”憨厚老实的汉子点了点头,“有啥子话你尽管问就是了。”
......
“老人家,你今年多大了?”
“还行,六十五了。”
“哎呀,看不出来啊,身子骨硬朗啊!村上新来的这个驻村干部,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你们总算干了件人事哦!霍干部那简直是求都求不来的好干部!我们虎山村有这样的干部,高兴得很哦!”
“老爷子,您说话可得有根据啊!”
“你这不是废话嘛!没得根据的话不就跟放屁一样?”老头冷哼一声,将肩膀上的汗巾一撩,“霍干部才来好久,都还没正式搞起来,我们合作社每户人都已经多挣了好几百块,这还不够咩?”
“是是是。”董主任擦了把汗,“老爷子尊姓大名啊?”
“顾承荣!”
......
“大姐!打扰一下,您这是干啥去啊?”
连续吃了瘪,董主任终于拦住了一个提着篮子走在路上的中年妇女。
妇人看了他们一眼,警惕地迟疑道:“你们是搞啥子的?咋个没见过你们呐?”
董主任连忙笑了笑。“我们是省里来的的专家,来虎山村调研的。”
“调研?”妇人愣了愣,“啥子意思哦!”
董主任微笑道:“就是问些问题,了解点情况。”
“哦,那你快点,弄完了我还要去买东西!”
“你觉得新来的驻村干部在工作上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妇人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说话管用不?”
董主任自信地笑着道:“我们是直接管着他的,有什么话大胆说就是了,”
妇人叹了口气,“你们跟霍干部说一哈,喊他消停点嘛!”
这是疲于奔命的意思?
董主任登时兴奋,“你说得具体一点?”
“你看嘛,他来了之后,除了第一个月没做啥事,接下来又是搞合作社,又是卖丹参,又是租农机整土地,现在又拉到我们修路修渠,感觉这半年他都没咋歇口气,我怕这么整下去,他人遭不住啊!”妇人一脸认真,“我们好不容易摊上个好干部,千万莫出事啊!”
......
“杨老,您看?”
在村子转了一圈,得到的消息似乎都不怎么“尽如人意”,董主任看着杨教授,询问他的意见。
杨教授神色没什么变化,平静吩咐道:“跟霍千里说,叫他午饭后召集村委成员开会。同时,让他回避。”
三人是在村委会办公室吃的午饭,霍千里从顾大强家里端来四菜一汤,成功赢得董主任的又一顿嫌弃,这种档次的饭食,果然是烂泥糊不上墙。
三人草草吃完,筷子一撂,顾海涛来将剩菜端走,回家便叫上忙活了一中午的母亲,一人舀了一大碗剩饭对付起来。
一顿能吃四个菜,可是难得。
下午一点,村委会的会议室里,济济一堂。
杨教授和赵主任、董主任三人坐在上首,瞧见坐在两侧的村委委员,无语凝噎。
“领导好,我是虎山村村长顾大强。”
“领导好,我是虎山村一组组长顾承德。”
“领导好,我是二组组长詹宝兴。”
“领导好,我是妇女主任顾翠兰。”
......
这......这是公然结对,对抗调研啊!
董主任心头恼怒,看了一眼杨教授,杨教授却一脸淡定,似乎不以为意,朝着赵主任微微点头,赵主任便从公文包里取出资料,开始就着早就设定好的问题开始询问记录。
问答之间,两个小时一晃而过。
等赵主任将问卷信息搜集完,杨教授清了清嗓子,亲自上阵了。
“各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红杰,是XX大学的教授。教授这个名头听起玄乎乎的,实际上就是个臭教书的,教的都是像你们霍干部这样的大学生!”
杨红杰是蜀州本地人,一开口的蜀州方言就迅速拉近了跟众人的距离。
詹宝兴嘿嘿一笑,“意思就是,你是我们霍干部的老师哇?”
杨教授微笑道:“可以这么说吧!”
众人一放松,詹宝兴嘿嘿一笑,“搞半天是自家人嗦,黑(吓)我们一跳,哈哈!”
杨教授身后,正好拎着水壶帮众人续茶水的江清月朝着顾大强轻轻摇了摇头,顾大强立刻明白过来,板着脸对詹宝兴说道:“啥子家不家的,这是大领导,各人把态度摆正!”
詹宝兴一愣,眼珠子转了转,不说话了。
杨教授笑着伸手按了按,“顾村长不要太拘礼了,没得啥领导不领导的,领导不还是从群众中来的。我们来这儿,不是来摆架子的,是来解决问题的。有啥子小霍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由我们来解决。所以,请大家畅所欲言。”
说完他看着有些迟疑的众人,又笑了笑,“提醒各位,我们来一趟可不容易,要抓住机会哦!”
一个老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当官的,我问一句,你看到我们在修路没的?”
杨教授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那你说你这么大的官都来了,不表示一哈说得过去不?”
“光大爷!莫乱说!”顾大强急了,“这又不是请客吃饭!啥子表示不表示的!”
吼完老头儿,顾大强又赶紧跟杨教授赔笑,“领导,莫听他们乱说,我们聊正事聊正事。”
还不等杨教授说话,被吼了一通的老头闷声道:“我没乱说啊,他不是问我们有啥子困难嘛,我们现在就缺个压路机,到时候把路铺好了,不好生压一哈,一场雨斗冲没的了,勒斗是困难噻!”
“对头,正好有大官儿来了,喊他帮我们解决哈噻。对这些当官的来说,不斗是一句话的事咩!”
老头这一说,众人也纷纷附和起来,场面一时就有些失控。
事情到这个份儿上,还真不是他们故意戏弄专家们,他们只是把握不好一个分寸而已。
就像先前顾大强私底下跟他们提过一嘴,说这几个专家对霍千里很重要,让他们这两天不要乱整,结果他们一个个分头“坐镇”,直接把村民们的嘴给堵了。
那这会儿杨教授说着畅所欲言,给他们“松绑”,那一个个的就直接放飞自我了。
......
半个小时后,一帮人从那个简陋的大土屋里鱼贯而出,在墙边拿起自己的錾子、锄头、钢钎,瘪着嘴各自走向自己的劳动场所。
锤子大领导!
压路机,压路机联系不来;
发点钱,钱发不出来;
还不如霍干部顶用!
等村民都走完了,专家组三人才慢慢走了出来,拒绝了霍千里陪同的请求,自己在村里走着。
董主任默默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杨教授,安慰道:“杨老,穷山恶水出刁民,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一旁的赵主任也点头道:“嗯,您老犯不着跟他们较劲,失了身份。”
杨教授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个霍千里,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反倒一心想着怎么对抗我们的调研,妨碍我们结果的公正,走错路了啊!”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是定了性了。
赵主任立刻附和道:“杨老说得对,有这个心思,放在工作上多好。”
董主任也点着头,“不过现在整个村委组织都护着他,我们得想办法获取到真实的情况才行。”
杨教授嗯了一声,“得找些普通村民单独聊聊。”
“咦,杨老,老董,你们看,那儿有个年轻人!”
......
顾刚养了一个多月的伤,终于恢复了。
其实他早就好了,但刚打算活蹦乱跳,就听见要修路的事情,于是又在床上多“病”了一周多。
今天,他终于受不了了,出来亮个相,宁愿明天就去修路出力也实在不想躺床上。
正坐在院坝里晒着太阳抽着烟,他就瞧见了三个陌生人面带微笑地朝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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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专家组离去
村委会的坝子里,霍千里跟顾海涛蹲在一旁,默默看着建筑队在原本那几间土屋的“遗址”上忙活。
搬砖、挑水、筛沙子;
拌浆、抹灰、垒高墙。
在镇高官的亲自过问下,各项物资给足,建筑队施工进度十分喜人,十来天的时间,就已经有了点样子了。
“喂,专家组什么时候走啊?”
刘晓雨默默走过来,开口问道。
霍千里扭头朝上一看,“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顾海涛小声嘀咕一声,“皇帝当然不急咯......哎哟!”
这些日子已经跟这个皮猴子熟悉起来的刘晓雨熟练地一个板栗送去,然后看着霍千里,“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
霍千里一愣,“不是请你一个人吗?怎么还你们了?”
刘晓雨狡黠地笑了笑,“本姑娘是那种抛下同伴的人吗?”
霍千里站起来,很认真地道:“如果你不愿抛下他们,难道不应该是你就不吃这顿饭了吗?怎么就成了我要请你们这么多人吃饭?”
刘晓雨一愣,然后直接脸一板,“请不请吧!”
“请请请!”霍千里调侃了两句就适可而止,笑着道:“别急嘛,他们走之前肯定要找你们聊聊的。”
说着,霍千里忽然眼珠子一转,看着刘晓雨,“小雨姐,我有个想法。”
顾海涛一瞧这架势,登时来了兴趣。
千里哥又要坑人了!
“干什么?”
几日相处,刘晓雨对霍千里的“德行”也多了几分认知,闻言警惕地看着他。
霍千里嘿嘿一笑,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段儿。
刘晓雨默默听完,鄙夷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损啊!”
霍千里无所谓地笑着摊了摊手,“能省一分是一分嘛,把这钱留着给村民做点事情多好。”
刘晓雨抱着双臂,嘴角噙着笑,缓缓道:“要是我偏要你请呢?”
“我大慈大悲,悲天悯人,人美心善,善良可爱的小雨姐肯定不会这么绝情的。”霍千里一副不要脸的样子笑着道:“不吃狗大户,专吸瘦子血,天理不容啊!”
刘晓雨翻了个白眼,恨恨道:“便宜你了!”
说完转身,看着举着摄像机对着他们的摄影师,吩咐道:“这段掐了!”
......
没等半小时,董主任就颠颠地过来,让霍千里领着他们跟刘晓雨一行搭上了话。
简单寒暄,得知他们也是拍摄一个专题片刚好在虎山村之后,杨教授亲自开口道:“小刘,你好,相请不如偶遇,正好碰见了,大家一起坐坐?”
刘晓雨稍稍沉吟了一下,扭头跟摄影师道:“你去让大家收拾一下,专家请客,这个我们怎么都得去一趟的。”
怎么就我请客了......杨教授心里无语,但转念一想这个破地方,吃个饭能花几个钱,要能跟省台搭上线,这也值了,便笑着道:“嗯,地方简陋,咱们简单坐坐,回锦城再好好聚。”
一行人足足有十一个,霍千里看样子倒是想去,但是被专家组直接回绝。
省台的摄制组看样子也没有带他一程的想法,他就“只好”默默在地方等着。
摩的没那么多,还是打了好几个电话,等了半个小时,才叫来几辆摩托车,将众人拉到了镇上。
略带着嫌弃和无奈,专家组领着众人在镇上最好的那家餐馆坐下。
杨教授主动叫了两瓶酒,一边让赵主任给众人倒着,一边微笑道:“各位为了工作,能够深入基层,到这么荒僻的地方,实在是让人敬佩啊!”
身为摄制组领头人的刘晓雨自然笑着接话,“都是生活所迫嘛,杨教授不也是一样,哈哈!”
“哈哈哈哈!好一个生活所迫。”杨教授爽朗一笑,“确实,我们身处这个复杂的社会关系中,又有几件事情不是生活所迫呢!”
刘晓雨哈哈一笑,“不愧是专家,这话说得就是通透。”
一番并没有什么营养的商业互吹之后,菜陆续上来。
杨教授伸手握住酒杯,呵呵一笑,举起杯子,“诸位,在锦城我们没能相遇,但缘分让我们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齐聚一堂,为了这份缘分,我们干一杯!”
正运筷如飞,大快朵颐的摄制组众人敷衍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继续埋头吃着。
都不是一个系统的,我管你什么专家不专家的。
说句不客气一点的,对他们这帮人而言,就算是东江县,哪怕旌城市的领导在这儿,实在不给面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教授尴尬地举着杯子,悻悻地放下。
“刘导演,你们到虎山村也有些日子了吧?”
被点着名了,刘晓雨也没法再装傻,无奈放下筷子,微笑道:“嗯,有十来天了。”
“你们看虎山村的发展如何啊?”杨教授看似随意道,“或者说,霍千里这名同志的工作成效怎么样啊?”
刘晓雨闻言愤愤道:“霍千里?那就是个混蛋!”
杨教授心头一动,追问道:“哦?怎么个混蛋法?”
刘晓雨愤愤不平地开始掰扯,什么坐车去镇上还要他们出车费,住在村委会还要他们给租金,一项一项,都是满带着感情的控诉。
杨教授默默听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个霍千里确实有些不合适。那他工作上还有没有问题呢?”
“工作上?”刘晓雨愣了愣,“那没有,这人虽然混蛋,干事情还是可以的。”
杨教授扶了扶额头,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菜,忽然觉得今晚有些浪费。
......
专家组走了,总共在千符镇就待了三天。
霍千里主动跑到镇上帮忙买了回锦城的车票,却没想到人家直接找了关系,派了一辆公务用车来镇上将他们接走。
至于霍千里精心准备的三份丹参,自然更被“两袖清风”的杨教授摇头拒绝。
对着车轮扬起的灰尘,霍千里默默挥了挥手,像是告别,又像是拍开那些恼人的尘埃。
回到虎山村,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平静中又充满着热火朝天的奋斗。
霍千里在村子里前后忙碌着,协调各项事务。
眼看着路一点一点变宽,变平整;
眼看着沟渠一点点改道,变通畅;
眼看着一个个灌溉涵洞修好,大家将水蓄满在里面;
眼看着整个村子一点点变好。
这一天,村委会的平房封了顶,再进行一点简单的装修之后,摄制组众人就可以入住;
这一天,霍千里向众人宣布,所有参与全村大基建工程的村民,每人每天都可以拿到八块钱的工钱,迎来一片欢呼雀跃;
这一天,组织部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第一期排名公布了。
第六十三章 可怜的霍千里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闲得发慌的人。
这个世界上也永远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
最关键的是,你还不知道他是闲得发慌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QQ群里,一个陌生的昵称悄悄扔出了一份手打的排名。
巨石落深潭,炸响水花一片。
考虑到有些人没有网络,组织部的工作人员给群里的每个人都打了电话告知了他们各自的排名。
但整个排名情况谁会不关心呢,群里登时就热闹起来了,以至于都忘了去关注发布这份排名的那个昵称。
谁明浪子心:!!!全部排名!!!
e网情深:楚远声,这兄弟谁啊!太厉害了吧!居然排第一,青云梯预订。
㊣er八经de爱:啧啧,这效率太高了,我前几天才送走专家,欠账都还没结完,这排名就出来了,不愧是组织部啊。
松:楼上的兄弟,这儿也没组织部的人,大可不必这么吹捧。
e网情深:楚远声,大佬,出来亮个相呗,让我膜拜一下。
楚狂歌:咳咳。
往事随风:???
e网情深:???
逍遥浪子:!!!
㊣er八经de爱:????
e网情深:不会是你吧?
楚狂歌:凭什么不会是我。
逍遥浪子:!!!
阳光男孩:佩服,排名第一,这份能力真不是盖的。
寂寞的烟:弓虽!!!
优雅dē颓废:羡慕啊,第一名,要是是我该多好。
SHEEP:说实话,兄弟,我先前还觉得你狂来着,现在看来,你的确有狂的资本啊!
阳光男孩:的确,换做是我,我可能更狂。
西北偏北:很佩服你,能够在组织部的排名里拿到第一,这是无可辩驳的厉害,向你学习。
谁明浪子心:学不学习的你们随意,我只想说一句:苟富贵,勿相忘。
e网情深:苟富贵,勿相忘。
松:苟富贵,勿相忘。
━☆沉默づ:苟富贵,勿相忘。
冷雨夜:苟富贵,勿相忘。
......
楚狂歌:哈哈,大家客气了,按照以前的说法,我们都是同年啊,互相照应互相照应。
接着群里便又是一顿马屁。
这明晃晃的实力摆在眼前,为了前程,捧两下,弯弯腰,不寒碜。
认真的雪:为什么霍千里的排名这么低?
名单上,总共六十个人,楚远声高居第一,而先前群里声势最旺的霍千里,排名四十八。
寂寞的烟:这还用说嘛,能力不行呗。
e网情深:先前楚大佬不是分析过了嘛,那就是个找关系硬捧的,在组织部深入现场的考察之下,那些虚头巴脑的手段肯定就不行了呗。
━☆沉默づ: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被戳穿的那一天。
SHEEP:这么看来,当初报纸上写的那些东西,真正落地了的恐怕不到一半吧,还真是硬吹出来的。
冷雨夜:楚大佬,向你道歉,还是你看得通透啊!
阳光男孩:果然真理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啊,现在想起之前楚大佬的批评,脸上都火辣辣的。
冷雨夜:楚大佬太厉害了!
楚狂歌:别这么说,当时我也是有点生气,语气尖锐了些,冒犯了大家,大家别介意。
阳光男孩:这心胸,这气度,服气了。
━☆沉默づ:不愧是能成功的人。
寂寞的烟:这个最该狂的时候反而不狂了,足见心胸气度,大佬大佬。
接着众人便又是好一顿吹捧。
认真的雪:不对,我亲自去虎山村看过,他的发展很好,比我厉害多了!
SHEEP:???
e网情深:???
━☆沉默づ:???
冷雨夜:???
寂寞的烟:???
阳光男孩:???
当初楚狂歌收到的待遇,几乎又原封不动地送给了认真的雪。
SHEEP:你去看了?唬谁呢?谁一天闲得没事干跑去别人的地盘上看?
冷雨夜:你当是去景区旅游呢?
寂寞的烟:就算你去看了,你还能比专家看得通透看得准确?
阳光男孩:合着你这意思,我们不该信专家的,不该信组织的,该信你的?
━☆沉默づ:你不会就是那个霍千里吧?瞧见自己的诡计落空,在这儿气急败坏了?
e网情深:他比你厉害多了,那又怎么样?你谁啊你,排个五六十名,他当然比你厉害多了啊,人家怎么着也是四十八名呢!
㊣er八经de爱:呵呵,没想到我们群里还有个比专家厉害的呢!
楚狂歌:这位同学,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的话有多么不合逻辑,但我理解你的心情,希望你振作起来,将不多的精力用在好好为人民服务上来。
“啊啊啊啊!”
某个县城的别墅里,一个穿着讲究的姑娘气得躺在椅子里直蹬脚。
这些人怎么都这么讨厌呢!尤其是那个楚狂歌,狂什么啊狂!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虎山村的建设早就已经初见成效了,至少比起她现在所作所为要好不少。
好吧,虽然她沾了点家族的光排名靠前了点,但霍千里绝对不至于这么差!
看着屏幕上那些人还在阴阳怪气地嘲讽着霍千里,嘲讽着她,年轻姑娘挪着鼠标点了右上角的叉,哼了一声,“什么破排名!”
她愤愤地按下电源键,把电脑一关,起身扑在柔软的床上。
她的名字叫任雪,在那份众人翘首以盼且分量十足的排名上,高居第二。
但在她的认知里,霍千里应该在她上面。
可惜,实际上,霍千里却在另一个人的下面。
那个人叫肖尧。
锦城的那间民房里,肖尧抠着脚坐着,看着面前的排名,“老霍不至于这么不行吧?”
霍千里排名四十八,他刚好排名四十七。
嗯,两人都是刚及格。
在他身后一直默默看着聊天屏幕的一个室友笑着道:“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啊!”
肖尧很光棍地一摊手,“我那是屁事儿没干!老霍一天忙得脚后跟踢后脑勺的,住都住在村里,排名比我还低,这也太惨了!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我得给他打个电话。”
刚掏出手机,一旁另一个人伸手按住了他,“别啊,这会儿老霍指定正郁闷着呢,你一个打电话过去......”
肖尧一想也是,无奈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不管吧?老霍人不错的!”
那人心思一动,“快过年了,要不到时候我们去看他一趟吧?”
“看他?”
那人指着屏幕上,“这个认真的雪不是说他都去看了嘛,我们也去瞧瞧呗。”
肖尧沉吟一下,“你过年不回家?”
“今天没寒假了,只放七天啊!我跟我爸妈说了不回了。反正回去没两天就要开始挨骂,算了。”
肖尧会心一笑,摩挲着下巴,“这倒可以,我们几个人一起过个年,还有点不一样的体验哈!”
“对啊,就这么定了!也别通知老霍,到时候给他个惊喜。”
“嗯,老霍可怜啊,孤苦伶仃的,也没个人关心,只能我们来温暖他了!”
......
虎山村,霍千里看着自己面前那几张关切的脸,苦笑道:“别这样啊,真没事。”
刘晓雨哼了一声,“组织部的内部排名,六十个人,你排四十八,没事?”
霍千里无奈地挠了挠头,这个东西本来只是内部的一个通报,根本没打算往外发。
但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对刘晓雨这种本来就消息灵通的人,等她知道了情况,大嘴巴一张,霍千里身边人几乎就全都知道了。
他认真道:“真没事,这个排名又不是固定的,后面肯定要更新的,清......江姑娘这个你是知道的嘛!”
江清月看着他,摇了摇头,满脸忧色。
再是理智,再是聪慧,但她到底还只是个二十出头只有高中学历的姑娘。
刚听刘晓雨添油加醋那么一说,知道这个排名有多么重要之后,立刻对自己那晚上的话生出了浓浓的悔意。
霍千里眼看着她那双如水美眸渐渐生出一层雾气,连声安慰道:“真的没关系啊,这只是一个内部排名,领导搞这个本质上只是刺激我们互相竞争的,所以,现在低一点高一点并不太影响,我们后面慢慢起来就行了!最终的那次排名才是真正的关键。”
汤玉轩叹了口气,“兄弟,这开头名气一起来,资源自然就有倾斜,政策上也能有扶持,说不定就一赢到底了,你这名次太低了啊!”
屋子的角落里,顾大强默默抽着烟,忽然起身走出了门。
屋子外,站在詹宝兴等好几个人,瞧见顾大强都立刻围了上去,“大强哥,咋说啊!”
“村长,这回是不是整出大事了?”
“霍干部不得有啥问题吧?”
七嘴八舌的问题顾大强一个不答,冷冷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老子再问一句,哪个在背后说了霍干部坏话,现在站出来,还好说,等老子查出来,管他是啥子人,老子跟他没完!”
“村长,你是晓得我的,我从来不在背后搞事,我都是当面来。”
“大强哥,你是晓得我的,那几天我天天都跟你在一起的嘛。”
“村长,你是晓得我的,我对霍干部那是佩服得很,绝对不可能说他坏话。”
......
“村长,不晓得你晓不晓得一个事?”
顾大强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有啥就说!”
“据说哈,据说,有人那天刚好回去拿东西,看到专家跟刚娃子在说话。”
!!!
顾大强陡然一愣,“MMP,狗东西硬是不长记性!老子这回要给他斗硬(来真的)!”
说完就直直地冲了出去。
一旁众人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第六十四章 天高待鸟飞
“沃日,大强叔,你还真的动手啊!”
“大强叔,我都说了我没有给那啥子狗屁专家打小报告,你咋个不听呐?”
“大强叔,你再这样我还手了哈!”
“我错了,大强叔,我错了,但是我真的没有打小报告啊!”
“承德叔,光爷爷,你们快劝一哈啊!”
“我真的没有打小报告啊!你们太欺负人了!”
“老哥!老哥!别打了!”
就在顾刚抱着头蹲在地上哀嚎,语气越来越怂的时候,霍千里飞快地冲下来,拉住了暴怒中的顾大强,和其余众人。
他摇头道:“这事儿跟他关系不打。打人解决不了问题。”
他站在顾大强身旁,声音一低,“我们是村干部,不能随便动手。”
顾大强撸了撸袖子,“老子不是啥村长,老子现在是他这龟儿子的叔叔,教育侄儿天经地义。”
霍千里:......
农村里就这点方便,什么身份全凭心情,衣服都不用换。
“行了行了!”霍千里硬拉住顾大强,“别在这儿弄了,回去村委会,我慢慢跟你们说。”
顾大强这才作罢,半推半就地被霍千里拉走。
谁知道刚走出一步,顾刚愤愤道:“等于说我就白挨这顿打了咩?”
顾大强扭头一瞪,顾刚连忙说:“大强叔,没说你,你随便打。”
他看着霍千里,“霍干部,你是城头来的,天天说着要带我们过好日子,我现在因为你挨了打,你不表示哈说不过去吧?”
他看着众人的脸色,连忙捂着腰杆,面露痛苦,“至少拿点医药费嘛!”
他当然知道现在说这个是冒着很大风险,但他没办法,之前卖丹参那事儿,刘帅虽然没再找他要欠账,但他也已经输得四个钱包一样重,现在连烟都快买不起了。
这几个月,他已经看明白了,霍千里虽然心思多,但却是个好人,说不定挤兑两下就给他拿钱了呢!
“我拿你龟儿卖麻花儿!”
不等霍千里发话,顾大强转身就是一脚将顾刚踹翻在地上,“你平常打你婆娘的时候,你赔没赔过她医药费呐?”
霍千里心头一阵厌恶,村子里有不少看似可恶的人,但那些人大多的可恶也都来自于贫穷状态下的迫不得已,以及没有文化的愚昧,身上多少都带着些值得发现的闪光点。
只有这个顾刚,真的就像是糊不上墙的烂泥一般,汇聚了各种负面的人性。
他冷冷道:“你要是不再打你婆娘,这个医药费我给你出。”
一帮人又慢慢走远,顾刚坐在院坝的泥地上,呸了一口,“你算个锤子,老子明年挣到钱了,老子才不看你脸色!”
许艳婷从屋里走出来,伸手将他扶起来,“去换身衣服嘛!”
顾刚扭头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日妈看到好戏心头舒服了噻!”
许艳婷侧着身子,有些畏惧地看了他一眼,瞧见他右手一抬,下意识地伸手挡着脸,却看见他只是掏出烟盒,然后冷冷骂道:“滚滚滚!看到你斗烦!”
......
村委会,会议室,霍千里招呼众人坐下,然后将江清月、顾海涛、老汤、胡老等人都请了过来。
“趁着大家都在,我就一并说了,也省得挨个解释。”
霍千里朝着众人一拱手,“首先,我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说实话,很感动。”
顾大强立刻挥手,“哎,兄弟,莫客气。”
顾承德也连忙道:“霍干部,没得事,你客气了。”
“对头!”詹宝兴也开口了,“说这些就见外了噻!”
事实上,如詹宝兴、顾承德这些合作社以外的人,对霍千里的态度是复杂的。
他们一方面依旧对他抱着习惯性的警惕和怀疑,不会如顾大强那般坚定地支持他,帮助他;
但另一方面,也开始认可霍千里做下的事情,尤其是那些能让他们得好处的事情,慢慢还是愿意帮他一手的。
这就造成了一个挺矛盾的心理,他们自己私下对霍千里防备着、吐槽着,在外人面前又维护着他。
颇有几分自己家里人,自己骂得别人骂不得的意思。
这一点或许他们自己都没怎么注意到。
霍千里点了点头,“那不说那个。说正事。”
“大家都知道我是从上面派下来的,跟我这一起派到蜀州省各个贫困村的,算上我一共六十人,这次这个排名,就是派我下来的那个部门弄的,为什么弄这个呢,说白了这六十个人就像一个班,班里弄个考试,考得好的给奖励,一般的也鼓励几句,考得差的那就只有啥子都捞不到了。”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问道:“霍干部,奖励啥子呐?”
立刻就有人接过了话,“这还用说咩,升官发财噻!”
“可以这么说吧!”霍千里笑了笑,“我一共驻村的时间是三年,为啥子现在才不到半年上级就要搞这个呐?我们还是拿考试来打比方,如果只是期末考一回,不好好学习的学生也无所谓,反正考完就散了!但要是每个月考一回,是不是就起到作用了?差生嘛想想我下回儿能不能稍微考高点,优生想着我要保持这个名次,一下子整个班的平均成绩是不是就起来了。”
众人恍然。
“所以总结起来,这个专家组过来弄的排名很重要,但我们后面还有机会。更何况目前我们的局面还不算太遭,只要努力,今后不愁起不来。”
“我这么解释,相信大家应该明白了吧?不用为我太担心,散了吧,真的没关系,村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呢!”
众人面面相觑,詹宝兴迟疑道:“既然这样,那我们......”
“等一哈!”
顾大强沉声开口,叫住了众人。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配合着一颗大光头,面容严肃,气场逼人。
“各位,我说两句。过去的事情斗过去了,我们也不去想咋回事了,但是今后我们不能再拉稀摆带(拉胯)了。”
他敲着木板桌子,沉声道:“我们这儿又穷又偏,霍干部、汤总、胡专家还有刘记者他们,大老远的都过来支持我们,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可以穷,可以扭捏(吝啬),可以没文化,但是绝对不能没得良心!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虎山村的男人都是些撇火药(孬种)。在座的都是村上的能人,我们一起加把劲,下回必须把霍干部抬上去!要不要得!”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就在顾海涛等人都焦急难耐之时,一个人猛地一拍桌子,“那斗整嘛!怕锤子!”
第一个开口表态的,竟然是一向寡言少语的老好人顾承德。
有他带头,众人也跟着表起了态:
“村长,听你的!”
“霍干部,咋个弄,你发话斗是了!”
“村长,你不能只说男人噻,我们女人也还是能顶事的嘛。”
好吧,说这个话的是虎山村妇女主任顾翠兰。
......
一个临时解释的小会,居然开成了一个成功的动员会。
散场之后,霍千里来到新建的平房旁边,看了看一些收尾的工作。
刘晓雨默默走到他旁边,狐疑地看着他,“刚才会议室里那些事,不会也是你算计好了的吧?”
霍千里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我要真是那样多智近妖的神人,何至于要走这样的路。”
刘晓雨瘪了瘪嘴,显然并不太相信。
霍千里却真没骗她,刚才他真的只是想跟众人解释一下,让他们宽心。
顾大强的举动纯粹是他自发的,当然效果也很好,同时很让霍千里感动。
慢慢走回办公室,霍千里坐在座位上,翻开面前的笔记本。
最新的记录上写着几行字,那是昨天组织部打电话通知他排名时,顺便告知的专家给他的评语。
【以利邀民,破坏固有营商环境】
【劳民伤财,违背当地脆弱经济基本面】
【功利心重,诸多举措形式大于实质,且未见成效,存在潜在经济风险】
“呵呵,这一个个的坑,可是你自己给自己挖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了。”
霍千里冷笑一声,合上笔记本,望着窗外。
天空湛蓝,万里晴空高悬,正待大鹏展翅。
第六十五章 镇领导视察(二合一)
时光的小船轻轻一晃,不知不觉,就到了12月30日。
山中不知岁月,一个是因为封闭,二一个就是不需要知道,反正每天都是那个破样。
原本对大多数虎山村村民来说,2006也好,2007也罢,除了要去镇上借着买洗衣粉或者什么别的的机会讨要一张免费的挂历贴在房门上以外,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现在不一样了,大多数村民尤其是合作社的村民,竟然有些兴奋了起来。
因为进入2007就意味着离收获的时候更近了,也就意味着离霍干部承诺的好日子更近了。
以他们的文化水平,或许并不知道,这就叫做希望。
那是人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之一,再苦再难,只要还怀揣着希望,就能从生活厚重的阴霾中,撕开一道缝隙,透出光来。
而对于霍千里、刘晓雨等人来说,跨年的习惯却是早就已经建立了的。
因为对他们而言,生活从来都有盼头。
更何况今年还带着一个乔迁新居的由头。
是的,在一帮建筑队没日没夜的赶工之下,二十天,四间平房就已经基本处置完毕,昨天刚进行了最后的清扫,家具也搬了进去,心急一点,今晚就能全员入住了。
不过众人一商量,还是等到明天,然后晚上正好在里面跨年庆祝。
之所以要多等上一天,有跨年的因素,但更主要还是因为今天“金主”要来视察一趟。
“千里哥!来了!”
黄色旋风刮起,合格的“斥候”顾海涛快步跑来,霍千里连忙将手里的家伙事一扔,朝前迎了几步。
嗯,此刻的他并没在村委会,而是在修路的路边。
很快,两辆面包车开来,一帮镇领导先后下车。
倒不是镇政府穷到没别的车,只是单凭桑塔纳之流就想征服这个档次的烂路还是不现实的。
“郑书记!张镇长!各位领导!”
霍千里笑着迎上去,热情地招呼着。
郑强一身官场通用的青色夹克衫,搭配着基层干部常见的鸡心领毛衣,笑着上前跟霍千里握了握手,“小霍啊!你这个架势就整复杂了嘛!我们一向不搞那些形式主义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霍千里也连忙道:“我可不是搞形式主义,只是领导说要看看修路的情况,我一想哪里有比现场更好汇报的地方啊!”
事实上,视察的节点早就私下确定好了的,这么说一嘴,无非是说给那两台摄像机听的。
“这个办法好!”郑强转头跟班子同志们笑着道:“办公室里听汇报,哪有在现场看来得清楚!”
众人自然都点头同意。
接着一帮镇领导就在霍千里和顾大强的陪同下,一边走着一边听顾大强讲述这个路要怎么修,花多久时间,修成什么样子,大概多少成本。
在这些细节上,霍千里的处理还是很周到的。
“这个办法要得啊!没必要一步到位,先把路面交通情况改善一下,也是很有实际意义的嘛!”一个副镇长摸着脑门赞许道。
他刚才在车上,一个大颠,人直接从座位上飞起,脑门和车顶狠狠地来了一下,这会儿都还疼着呢!
郑强也颔首认可,“花小钱,办大事,值得我们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听完了这些,郑强跟还在辛勤劳作的村民们嘘寒问暖一番,甚至亲自拿起一根錾子,右手握着锤子,试着修了一块路基石。
好不容易修完一面,郑强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哎呀,以前我干点活也是一把好手,现在天天在办公室坐着,这个身子确实还是变差了啊!你们也去试试,咱们来一趟,还是帮村民们减轻点工作量嘛!”
众人都哈哈一笑,纷纷接过村民手里的活儿,忙活起来。
王伟自然不会错过这些场面,手里的相机快门按个不停,走位迅速又风骚。
一旁的村民们颇有几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些镇上的大官好像还从来没跟他们这么亲近过,而且瞧见他们撅着屁股在那儿忙活,咋个感觉还有点好笑呐!
郑强从包里掏出一盒烟,给闲下来的村民们递了一圈,还主动帮身边的一个汉子点上,给那人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简单聊几句,当得知众人每天都能领到八块钱工钱的时候,郑强很是满意,然后脑子一热,当即宣布说八块钱少了点,我再给大家凑两块,咱们弄个十全十美,就当送给大家的新年礼物了!
一帮村民登时欢呼雀跃起来,纷纷称赞遇到了好官啊!
听着这话,还在砸石头,除杂草的其余镇领导不由都更卖力了些。
这头忙活完,郑强带着众人慢慢走向下一个视察点。
他把霍千里拉到身旁,低声道:“这两块钱你自己出了啊,别再问我要了。”
霍千里笑着点头,“早就说好的事,领导您放心!”
郑强点了点头,亲切地拍了拍霍千里的肩膀。
能做事,又会做事,关键还会来事,真是个上道贴心的好同志啊!
......
合作社最大的一块药田在村委会不远处的山坡上,足足有将近四亩,原本分做了将近十几块土,分属不同的人家。
现在被村上集中之后,边界土坎全部清掉,统一翻土育肥,看上去颇为宏伟。
胡老担当解说员,亲自为众人介绍了栽种的情况。
在药田中按照行距25厘米×20厘米开沟,将细根连带着芦头一起栽种入土,接着进行覆土,最后盖上文兴医药公司免费捐赠的地膜,就有了此刻呈现在一帮领导面前的壮观场面。
只见宽阔的土面上,挖起了一道道长长的高畦,上面盖着地膜。
丹参就在地膜之下安静地孕育着。
对村民来说,这是财富;对胡老来说,这是满足;对霍千里和千符镇的大小官员而言,这是政绩。
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美好的未来。
听完胡老对明年形势的预测,以及预计每户人家能分到的收入数字,众人的脸上都泛起红光,如同饮酒微醺,笑容满面。
在郑强的一番发言和嘱咐过后,众人又一起走向了村委会。
当然,在路途之中,免不了一番深入村民家中嘘寒问暖。
鳏寡孤独穷,都是年终时节看望的重点。
政府办事人员已经提前骑着摩托车送来了慰问物资,在困难户门口等着。
看望哪些人自然都是提前定好了的,这倒不是形式主义,而是提高效率,优化配置的办法而已。
看望途中,还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插曲。
一行人走到一个鳏夫家里慰问,当郑强亲切地将一桶油,一袋米,外加一袋面粉以及一百块钱递到对方的手里,温声勉励几句便准备离开时,那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却开口叫住了霍千里。
然后,在众人的错愕中,他提起一桶油,一袋米,直接挂到了霍千里的手中。
“霍干部,我人笨,不会说话。这个请你收到,算我一份心意。”
霍千里又惊又懵,自然不肯,连忙拒绝,却被男人直接按住。
“以前,我都想过,这辈子斗这么算了。你来了,终于让我看到了点盼头。我虽然穷,但也有老母亲,幺儿在身边,你一个人在这儿,那份苦我晓得。我一直都想到给你送点啥,但你看我这个屋头,没得一样拿得出手的,今天当官的给我送了这个,我就转手送给你,你千万莫嫌弃。”
顾大强默默看着男人的举动,提醒道:“老六,这些东西你自己收到,霍干部不缺。”
在场的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眼前这个男人这辈子太苦了。
自幼丧父,好不容易成年,砸锅卖铁娶了个婆娘,两口子能干,生了娃,眼看着日子好起来了,一场病把婆娘带走,老母亲抱着幺儿天天抹眼泪,没用几年又把眼睛哭瞎了,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也没法出去打工,只能在这村子里拼了命地刨地,艰难地拉扯着一家人。
有时候顾大强都忍不住在想,为啥子老天爷偏偏斗是这样,麻绳专挑细的剪,非要为难这些苦命人。
别看镇上送的这点东西只值个两三百块钱,但对这一家人,也是不小数目了。
听了顾大强的劝,男人却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强哥,我心头有数,我虽然穷,但我有良心。霍干部,你莫推辞。”
顾大强轻声叹了口气,对霍千里点了点头,“收下嘛。”
霍千里缓缓点头,“谢谢。”
“客气啥子嘛!”中年汉子松开手,咧嘴一笑,“要得,那你们忙,我走了!”
一个镇上官员下意识问道:“你走哪儿切?”
汉子从墙角拎起一根钢钎,扛在肩上,“修路噻!早点把路修好,早点挣大钱,对不对霍干部!”
“对头!”霍千里开心地笑着点头,飞快地用肩膀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他默默看着汉子的背影,沉重的钢钎扛在肩头,也压不弯腰杆。
不一定要腾云驾雾的才是齐天大圣,熬过九九八十一难的,都是孙悟空。
......
一段意外的插曲过后,众人平复了心情,到了村委会。
霍千里首先领着众人去看了新修的平房。
砖墙外部贴了瓷砖,里面墙上刮了仿瓷。
为了赶时间,墙上走的是明线,但在这儿都不叫事儿,没人会挑这些刺。
硕大的铝合金门窗,给屋子带来了土屋根本不可能有的光亮。
几张床整整齐齐地在屋里排开,床上铺着整齐干净的被褥,整个屋子,终于有了些窗明几净的感觉。
同时一些日常设施的摆放,又增添出几分温馨的生活气息。
每个房间都有卫生间,用水管接了井水过来,拧开就能用,摄制组成员的生活质量得到了巨大提升。
看得郑书记和众领导连连点头,纷纷觉得这钱没白花。
四间平房两大两小。
两间小的,一间住下两位女士再摆放一些工作设备,一间被设为摄制组共用,摆上一张会议桌供他们召开会议讨论等;
两间大的面积都不小,一间住下六位男士,另外一间则被霍千里设成了厨房。
厨房又被一面墙隔成两块,一边是两个土灶和案板菜架这些,另一边则摆了两张方桌。
“小霍啊,你这儿弄个厨房是有什么考虑?”
当着摄制组,郑强不会把话问得那么明白,但霍千里也立刻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想问这个档次是不是高了些?
霍千里笑了笑,“书记,各位领导,你们有所不知,我们现在村上常驻的外来人口着实有些多了。”
他掰着指头跟众人简单一算,老汤、胡老外加八个摄制组,这就十个人了,偶尔文兴医药那边还来点送物资的,未来可能还有别的,“这个事情吧,老麻烦一家人,也不是个事儿。”
副镇长王安全这一两个月对虎山村熟悉了不少,疑惑道:“他们不是都给伙食费了的嘛,该高兴才是啊,有啥子好麻烦的?”
霍千里若有深意地笑了笑,“只一家人高兴,其余人就该不高兴了嘛!”
这些基层乡镇干部在这些方面都精明着,闻言登时反应了过来。
“所以,村委会一商量,干脆就让妇女主任牵头,在村里挑了四个公认手艺不错的,一周一换,轮流来当厨师,每天三顿饭,可以拿三十块钱工钱,然后这附近的人户,每家轮流来个人帮忙,一天给十五块钱帮工费。这样大家都能多点收入了。”
说实话,这还得感谢顾大强的气度,原本这块的收入可都是他家的,累是累了点,但钱可真不少。
但当霍千里找到他商量时,顾大强直接摆了摆手,说了一句钱那是挣不完的,我比大家都宽裕点,让他们来。
张镇长眼珠子转了转,“那你们算起来还有得赚哦?”
霍千里嘿嘿一笑,“有点不多,目前来这儿的每个月食宿费也就五六百块钱,平均算下来每天是有几十百来块左右的结余,我们就充到村集体里去了,这些城里的有钱人也不介意我们少赚一点,就当捐款了,是吧刘导?”
说完霍千里还朝刘晓雨笑了笑,换来刘晓雨的一个白眼。
“你倒是个会理财的。”郑书记笑了笑,然后也朝刘晓雨和摄制组众人拱了拱手,“感谢诸位支持我们虎山村的工作。”
这下刘晓雨倒也不好使性子,连忙谦虚几句。
“其实搞个这个,还有另外一层考虑。”霍千里看着众人,“像上次合作社成立大会的时候,领导们过来,我们连饭都招待不起一顿,现在弄个小食堂,也能厚着脸皮招待一顿了。”
他咧嘴一笑,“所以今天我么小食堂第一顿饭,要不各位领导就赏个脸,检验一下?”
众人都看着郑书记,这种事情,自然得他发话。
郑强点了点头,“也好,那就吃顿便饭吧。”
“不过,有一条先说好!”郑强竖起一根手指,“这顿饭,我们也得给钱,还得多给点!不止今天,今后在这儿来吃饭的镇上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必须按规矩给钱,人家虎山村挣点钱不容易,别把白吃白喝那一套带过来!”
众人都纷纷认可,点头称赞书记的高风亮节。
说完郑强隐晦地朝霍千里递了个眼神,仿佛在说,看我这礼尚往来还成吧?
霍千里心领神会,面露感激。
有书记打样,至少今后千符镇的大小官员是没人敢来这儿吃白食了,村办食堂最大的隐患也就此消除。
这一切,当然都得追溯到昨晚的某个电话。
一段关系怎么深入,怎么发展,各种手段归结起来基本就这四个字:互利互惠。
在这个基础上,虽然郑强是高高在上的镇高官,霍千里只是驻村干部,但也能相处得很愉快。
忙活完了这些,众人也就该去会议室听一听虎山村的工作汇报了。
朝着正中大会议室走去,副镇长王安全忽然笑着道:“小霍啊,你们这个办公室准备什么时候翻修啊?这都快过年了,还来得及吗?”
霍千里迟疑了一下,“领导,这边我们暂时就不修了。”
王安全一愣,“嗯?不是给你们拨了款的吗?”
霍千里正要说话,一旁的顾大强抢先道:“领导,我把剩下的钱用来给村上修路了。”
另外一个副镇长登时又惊又怒,“财政拨款!专款专用!顾大强你在搞啥子!”
一声呵斥,先前有说有笑的和谐气氛,登时荡然无存。
第六十六章 镇级示范村
“霍千里,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一片沉默的尴尬中,郑强板着脸,扭头看着霍千里。
顾大强一心想把锅全部扛下来,正要说话,被霍千里扯了扯手臂。
霍千里看着众人,摊了摊手,“书记,各位领导,文件上写的是用于虎山村基础设施建设,没写必须拿来盖房子啊!这个修路也是基建嘛!”
不等众人开口,他苦笑一声,朝村委会外面一指,“起初的确是想修村委会来着,不过......这样,大家看看周围吧!看看这都是什么样的屋子,要是镇上拨点钱就先把村委会的房子盖得漂漂亮亮的,村民们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把我淹死啊!”
这不比跟郑强单独汇报,霍千里必须掌握主动强势输出,所以根本没有停顿,接着又是一通有理有据的解释,让众人的情绪缓缓平静了下来。
“行了,事情都办了,木已成舟,也没违背原则性问题,这次就算了,不过下不为例!”眼看火候差不多了,郑强缓缓开口,然后看着张镇长,“明光同志,你的意见呢?”
张镇长点了点头,“出发点是好的,确实也没有原则性问题,我同意。”
一二把手都发表了意见,其余众人自然没了话,此事就此圆满揭过。
接着,众人终于在村委会的会议室坐了下来,听取霍千里代表村委会做的工作汇报。
屋子里听汇报,这项在其余村子视察的主要内容,在虎山村竟然折腾了这么久才开始,而且感觉就跟一顿鱼肉大餐后面的白菜豆腐汤一样,只剩点涮嘴歇气的功效了。
忙活完了这头,时间也到了中午了。
走出办公室,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抽了抽鼻子。
一股菜香正从新修的厨房里飘出,弥漫在村委会的坝子上,瞬间勾起不少人肚子里的馋虫。
郑书记笑着道:“闻着味道很不错啊!”
张镇长点点头,“看来我们今天跟着书记来有口福咯!”
众人哈哈一笑,霍千里笑着伸手一领,“各位领导,这边请吧?”
镇政府这头来了六位领导,外加三个办事员,村委会这头顾大强、霍千里外加一个饭局接待老手汤玉轩,一共十二人,干脆就直接把两张方桌一拼,凑到了一块。
至于摄制组众人跟胡老,顾海涛已经帮忙张罗着在一旁的另外一间屋子里摆下饭菜。
落座之前,霍千里看了郑书记一眼,郑书记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一掏裤兜,从里面摸出一张二十,然后想了想,又加了十块。
他把钱朝桌上一拍,笑着道:“说到做到,吃饭之前,先给钱!”
众人见状,也纷纷掏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
有个办事员自以为是地脑子一转,跟霍千里道:“霍干部,我再补三十,凑个三百整!”
霍千里连忙将他多拿的那三十退了回去,笑着道:“一视同仁,一视同仁。”
那个办事员一愣,瞅见领导们的表情,登时背上冷汗一冒,拿着钱缩回了座位上。
汤玉轩笑着道:“小兄弟,要表现,一会儿用这个表现。”
很直白的话,臊得那个年轻人脸一红。
但这本来就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没必要搞得那么患得患失,挑破了说反而这些个乡镇领导不会在意,藏着掖着反倒容易弄巧成拙,就真成了个蠢事。
说完汤玉轩扬了扬手里的一瓶酒,“来,领导们,我给你们倒上。”
郑书记迟疑道:“酒就不喝了吧?”
霍千里笑了笑,“领导,无酒不成席,给个机会让我们虎山村好好感谢一下诸位领导一直以来的关照。”
老实说,他也不想喝酒,但入乡随俗也好,同流合污也罢,基层干部圈子的酒文化是客观存在的,不说融入,至少是得接受的。
县官不如现管的关系,虎山村今后许多地方都还得仰仗着这间屋子里的人呢。
更何况感情也到这个份儿上了。
汤玉轩却没顺着霍千里的话说,只是苦着脸幽怨道:“别听他说那么夸张,我讲点实际的,领导们给我个机会吃顿好的,喝顿好的嘛。”
“哈哈哈哈!”郑书记爽朗一笑,“汤总抛弃锦城的繁华,来这儿确实辛苦了,我们该陪!来!我该给你倒上!”
“这要不得,我给你倒。”
众人一番谦让,汤玉轩干脆直接把酒瓶朝刚才那个办事员一递,“小兄弟,你来!”
酒杯满上,菜肴陆续端来,酒香菜香弥漫在新建的平房里。
郑书记端起酒杯,意气风发地说了一通,然后杯子一举,“为艰苦奋斗的干部和村民干杯,为虎山村的持续发展干杯,为光明美好的未来干杯!”
“干杯!”
酒杯碰撞,欢声阵阵。
......
一个半小时过后,众人红光满面地走了出来。
在虎山村的视察十分圆满,尤其是最后这顿酒。
不过这只是部分平日里就不怎么干事的人的想法。
对于千符镇的一二把手而言,这次的视察确实圆满,但跟这顿酒并无关系。
虎山村上下对他们并无隐瞒,实地看过之后,他们对于虎山村发展的现状、路线和预期,都有了真实的掌控,有利于他们后续的政策调整。
这就是视察的意义,有人把它当人情世故,有人把它当免费旅游,有人把它当吃吃喝喝,更多的人,还是明白这是执政者对客观情况的真实了解。
两辆面包车已经开了过来,郑书记朝着司机点了点头,司机便立刻下来,打开后备箱。
郑书记跟张镇长走过去,一起抬起一块包着红布的立牌,走到顾大强的面前。
顾大强双手接过,郑书记亲自掀开红布,露出蓝底白字的牌子。
【千符镇城乡统筹发展示范村】
郑书记看着顾大强,沉声道:“多的话不说了,继续努力!镇委镇政府会继续大力支持你们发展!”
顾大强重重点头。
郑书记转头朝汤玉轩和霍千里握了握手,便钻进了面包车里。
看着两辆面包车在还没修好的拦路上颠颠地离去,顾大强嘿嘿一笑,低头摸了摸手上的立牌。
别看就是个镇级荣誉,对虎山村这个全镇最偏最穷最落后的村子而言,那都是印象里没有过的稀罕东西。
一旁看热闹的村民此刻也都围上来,一边向顾大强道贺的同时,一边也觉得自豪。
顾大强看着霍千里,满意地拍了拍,“兄弟,这个东西我们还是要把它立起来?”
霍千里笑着点头,“当然。”
说完霍千里扭头看了一眼村委会大门,“就立在这个门口!”
“要得!”
顾大强哈哈一笑,拎着牌子过去,左右比划了一下,走到门边右手的一个点位上,“就这儿要得不?”
霍千里捏着下巴想了想,“往右一点。”
顾大强朝他的左边挪了一步。
“再往右一点。”
顾大强又挪一步。
“再挪一点。”
顾大强挪了一步,忍不住疑惑道:“兄弟,这边留这么宽干啥?”
“斗是啊霍干部,摆那儿都摆歪了,不好看得了!”
霍千里微微一笑,“镇级上面还有县级、市级、省级、国家级的嘛!”
接着他挠了挠头,“国家级就算了,现实点,留三个空合适。”
第六十七章 跨年夜
2006年12月31日。
公历2006年的最后一天。
这天晚上,摄制组居住的平房里,灯光明亮,欢笑阵阵。
一帮年轻人放下工作,摒弃身份,在这里庆祝乔迁,庆祝新年。
江清月和顾海涛也列坐其中,汤玉轩这个白胖子也腆着脸想来凑个人数,被刘晓雨嫌弃地看了一眼头顶,知秃而退。
加上霍千里,十一个年轻人围在桌子旁,桌上摆着的是今天摄制组特意去镇上买的卤肉卤菜,瓜子花生,外加一罐罐的啤酒。
江清月跟顾海涛他们请了,但刘晓雨硬逼着霍千里摊了一份,以解心头之恨。
都是无拘无束的年轻人,偏偏各自都在工作环境中浸淫了不短时日,心头早已下意识地为自己的行为设下了规矩,于是,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刘晓雨跟霍千里。
霍千里笑着道:“小雨姐,发话吧!”
刘晓雨不搭理他,看着众人,举起啤酒罐子,“新年快乐,喝酒!”
直接而干脆!
众人纷纷站起,举起啤酒罐子一碰,“新年快乐!”
然后吃菜、继续喝酒,你敬我,我敬你。
随着一个个罐子变空扔在一旁,众人的心态也渐渐放松,心头那些什么规矩和拘束都去特么的了。
“嗝儿!”
张洋打了个酒嗝,站起身来,看着江清月,“江姑娘,我敬你一杯。”
这句话一出,原本喧闹的屋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除了江清月自己,在场的每一个人可都是知道张洋曾经对江清月生出过觊觎之心的。
坐在张洋对面的刘晓雨,警告地看着张洋。
坐在张洋旁边的一个男生也连踢了张洋几脚。
张洋浑不在意,笑看着站起身来的江清月,“能在虎山村这样的地方遇见江姑娘这样漂亮的女生真是件很开心的事,可惜名花有主,不然我高低得好好追求一下爱情。既然事不可为,那我就祝你幸福!”
呼~
刘晓雨等人都偷偷松了口气。
江清月跟张洋飞快一碰,喝了一口就坐了下来。
忧虑一消,刘晓雨也揶揄起江清月来,故作诧异道:“咦?清月,你怎么一下就上脸了啊!刚才不都还好好的吗?”
江清月深吸了口气,端起酒罐子,“我现在也好好的呢,来小雨姐,我敬你!”
大气的江清月不作小女儿娇羞姿态,一招反客为主,倒让刘晓雨看笑话的心思落了空。
霍千里嘿嘿一笑,看着张洋,这哥们可以,自己没戏了还知道给我送一个助攻,洒脱,能处!
于是他便笑着敬了张洋一个,而这一敬,却让江清月直接红了耳根子。
桌子上一个个盘子都去了大半,没剩下多少了,顾海涛小声跟霍千里嘀咕道:“千里哥,感觉菜是不是有点不够啊?我都还没咋吃。”
霍千里眼珠子一转,“看我的。”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诶各位,你们觉得锦城和渝州哪个更好啊?”
“这还用说?肯定是锦城好啊!环境好,气候好,吃的也比渝州精致......”
“不,我觉得渝州还是要好些,从国家的定位来说,渝州才是西南的中心,当初几大地方局,西南局也是在渝州......”
一个话题抛出来,就像一把饵料洒进池塘,众人纷纷接话,聊得一片火热。
霍千里用肘子撞了撞听得津津有味的顾海涛,指了指桌子上的菜。
顾海涛愣了愣,霍千里笑着道:“跟一帮有文化或者自认为有文化的人吃饭,只要你抛出一个合适的话题,整桌菜都是你的。”
顾海涛恍然大悟,朝着霍千里竖起大拇指,埋头狂吃了起来。
霍千里扭头看了一眼江清月,朝她使了个眼色,江清月疑惑的目光在他和顾海涛身上转了转,又看了一眼放下筷子聊得火热的摄制组众人,忽然噗嗤一笑,略带着点无语地看了霍千里一眼。
这一笑,娇艳动人,这一眼,百媚丛生。
......
其实都不用霍千里刻意引导,这酒一多,酒局上的话题就自然开始跟着人的意识往天上飘,越来越玄乎起来。
半斤酒下肚,只要还没醉,虎山村的村民都敢聊上几句世界局势。
这会儿的屋子里,大家的话题已经从锦城渝州之争落到了社会发展大局上了。
毕竟都是些电视台工作的,什么区域竞争的国家导向、农民工进城之后的各种配套政策所体现出来的国家意志、城乡之间愈发变大的鸿沟、社会阶层之间渐渐形成的级差和固化等等都是信手拈来,听得吃饱了的顾海涛一愣一愣的。
霍千里饶有兴趣地听着,多少能从中抓个一鳞半爪的有用知识。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话题又被扯回了众人的身上。
他们聊起了未来,说起了虎山村这个专题片的前景,继而聊起了他们以及霍千里今后的发展。
高谈阔论,借着酒劲,催发着一个个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之类的美梦。
霍千里不时喝上两杯,应和两句,却瞧见江清月默默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新年的钟声.......好吧,没有钟声。
2006年12月31日23:59分,刘晓雨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秒位变化,众人一起盯着,然后开始倒数。
响亮的倒数声在黑暗静谧的虎山村传得老远。
10.9.8......3.2.1!
“新年快乐!”
“新年新气象!”
年轻人们高呼酒杯,欢呼着未来。
......
“我送你吧!”
站在房门口,霍千里看着江清月。
刘晓雨和杨丹已经搬进了新屋子,不用再回江清月的家里借住,这么晚了,还有一段不短的山路,霍千里便自然开口道。
江清月也不扭捏,点了点头,“谢谢。”
顾海涛识趣地跑回去取了两个手电筒,想了想,又放下一个,只拿了一个霍千里。
霍千里跟江清月慢慢地走在路上,银月如钩,四下一片瘆人的寂静,若孤身走在这路上,多少还是有些令人心慌的。
但此刻只有一个手电筒,二人并肩,走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安静便又化作了暧昧。
江清月轻声道:“下次再有那样的事情,能不能不要那么随意了?”
霍千里知道她说的是专家组的事,笑着道:“我有仔细想过的。”
“但是.......嗯好吧。”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霍千里开口道:“刚才在酒桌上,后面你都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江清月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有些头晕,缓了缓......啊!”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额头上,让她的身子登时一僵。
“还好,温度没怎么升高。”霍千里笑着收回手,“现在应该不晕了吧?”
“嗯。”
“晚上早点睡,别忙家务了,有什么明天早上起来做。”
“没事,明天还有......”
“明天元旦放假!”霍千里微笑提醒道。
将江清月送到家门口,霍千里站定,“好了,我就不进去了,早点休息。”
“嗯。你路上慢点。”
“放心。走了!外面冷,快回去吧!”霍千里笑着摆了摆手。
夜风中,江清月默默站在院子边上,看着电筒的光一点点远去,静静想着,如果是白天,他会不会和上次一样,在拐角处心有灵犀地转身......
正想着,视线中渐远的灯光蓦地一顿,朝天而起,左右摇晃,就像一个人,在温柔地挥手道别。
江清月的眼眶蓦地一红。
她想起今天刘晓雨他们聊起的话题,他注定是要有大前途的,不会在这个村子里长久地待下去,但是她呢?
手电筒的光缓缓离开,她的整个世界又重新陷入了漆黑之中。
第六十八章 不速之客
虎山村的村民没有什么新年的概念,2007年的第一天,对他们而言就是个普通的冬月十三而已。
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比昨天更接近过年了。
对农村来说,过年是个大事。
在蜀州的农村,又有一项是必须提前准备的:香肠腊肉。
哪怕是穷点,家家户户也会勒勒裤腰带,尽量备上些。
不然过年的时候招待亲戚端不上来掉面子不说,老祖先人也会觉得这子孙后代没出息,让他们连香肠腊肉都吃不上(当然,这只是传统民俗里的自我想象。)
那些富裕的农村,家家户户都会杀个年猪,香肠腊肉挂个满满当当,肉香满院。
但像虎山村这种穷得掉渣的村子,虽然家家都养猪,但都是奔着卖掉换钱的,能舍得杀年猪的,都得是村里的“富人”。
比如顾大强家。
至于其他杀不起年猪的农户,就来帮个忙,然后低价买上一些,也就凑活了。
一个组三四十户人,有那么四五家人宰上四五头猪,基本也就够用。
偏远贫穷的小村落,多年磨合,自有其抱团取暖的生活方式。
今年,因为霍千里要留在这儿过年,再加上顾大强也想给胡老和老汤都送点香肠腊肉带回去,便将杀年猪的时间提前了两天。
元旦后的第一个周末,顾大强家里杀年猪的时候到了!
刘晓雨的摄制组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场景,一大早,就带着人来到了顾家楼房前的院坝上。
经过这些日子,村民们对这帮人和机器慢慢都熟悉了,见着也不拘谨,自顾自地忙活着。
院坝的土坡,已经用锄头挖了一个灶坑,坑上摆着一口大锅。
大锅的不远处,几块砖架起一块水泥预制板。
水泥板的旁边,还摆了张方桌,上面铺着塑料纸。
刘晓雨化身好奇宝宝,拉着身边的霍千里,这是干啥,这是干啥,问个不停。
霍千里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刘导,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好奇可能也是今后电视机前观众的好奇,所以,带着好奇用镜头慢慢看,一切都有答案。”
刘晓雨:......
她眼露狡黠,“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霍千里白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不会跟你一样傻?”
刘晓雨:......
她默默瞥了一眼霍千里,缓缓朝他身边挪了一步,然后猛地一脚跺在霍千里的脚面上,瞬间逃开。
预想中的“追杀”并没到来,霍千里只是默默看着干净鞋面上醒目的泥印,幽怨地看着刘晓雨,“前几天刚刷的。”
刘晓雨愣了一下,旋即傲娇地一扭头,马尾一晃,装没看见。
霍千里翻了个白眼,“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小心遭报应。”
刘晓雨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这边幼稚鬼在闹腾,此刻的楼房外,聚集的不少人也在慢慢忙活。
一个妇人抱着一捆大柴,到那口铁锅下点上火;
另一个妇人提着水桶,朝里面倒上水,三桶五桶倒满一大锅。
一个五六十岁的杀猪匠叼着烟,正默默磨着刀,动作缓慢又恰到好处,像是一名久不出江湖的绝世刀客。
他身后摆着一个香案,几根未燃尽的细香生出青烟,从他的脑后升腾消散。
那是对猪神的祭祀,对刀下亡魂的超度。
楼房一侧的路上,四五个男人站成一列,手里拿着各种棍子竿子,叼着烟有说有笑。
后院方向忽然响起一阵大喊,“来了!来了!”
随着叫嚷,一头白色的肥猪甩着蹄子就闯进了众人的视野中。
在猪圈里蜷曲了大半个猪生,今天终于逃脱出来了!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那还不撒开蹄子兴奋狂奔。
站在楼房两侧的人立刻跺脚伸手,拿棍子又敲又赶,试图调整它的行进路线。
一切都按照熟悉的计划进行,肥猪不自觉地就被一步步赶到了院坝上,即将进入“伏击圈”中。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猪脑中灵光闪现,还是生命本能察觉到了危险,肥猪竟然方向一转,朝着院坝另一头冲去。
围堵的汉子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没拦住。
肥猪冲刺的前方,赫然正是刘晓雨和摄影师!
眼瞅着两百多斤的物种以疯狂的态势朝自己冲来,刘晓雨吓得脸都白了。
在一旁的张洋快步冲上去,想要将猪撞倒,临到头却瞧见猪身上脏兮兮的污垢,不免迟疑一下,就这么一迟疑,直接被猪拱翻在地。
看似漫长的过程,实则就一瞬之间,刘晓雨傻在原地,竟然连躲都不会了,只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啊!”
以至于,她没有看见,一个系着围兜的黄衣少年,猛地冲出,将那头逃脱的猪撞翻在地的精彩场面。
一帮汉子连忙冲来,齐齐伸手帮着将猪按住,然后会系死扣的来给四个蹄子系上,直接给抬到了那块水泥预制板上。
顾海涛拍了拍围裙站起,看着刘晓雨,一脸疑惑,“小雨姐,猪跑过来了你躲噻?嚎啥子呐?它又听不懂。”
刘晓雨脸一红,僵硬地岔开话题,“你上哪儿找的条这么丑的围裙!”
顾海涛嘿嘿一笑,一拍胸脯,“你不懂,真男人,就是要在过年的时候,穿最红的围裙,按最肥的猪!”
说完他得意地挑了挑眉,走过去帮着按猪。
摄像头自然也跟着过去,妇人将看热闹的小孩子们赶进屋子,杀猪匠拎着刀,熟练地捅进猪的喉管,猩红血液便流进了地下放着的盆子里。
这一盆猪血,又是一道好菜。
等彻底死了,众人将猪抬到锅边提前铺好的塑料纸上,杀猪匠先将猪蹄洗了洗,然后在猪蹄上割开一道小口子,凑过去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
很快,猪身就变得鼓了不少,各处褶皱都被撑开,杀猪匠那根细绳子系着口子,舀起开水烫起死猪,接着拿起刮毛的专用刮刀开始刮毛,很快一条白白净净的猪就展现在众人眼前。
后面便是开膛破肚,分下水,剃排骨、分肉块之类的事情。
猪尿泡(也就是膀胱)被小孩子们拿走,吹起气当球踢,能玩好些天。
刮下来的猪毛也被人收起,卖给收废品的,能挣好几块呢。
整个摄制组包括刘晓雨在内都看得津津有味,平常天天吃猪肉,这还是第一次瞧见怎么杀猪的。
前来帮忙的妇人们各司其职,洗肠子的,换水的,后厨帮忙分肉的,都弄得明明白白。
各家要买多少,买什么部位这些,早都跟顾大强商量好了,照着来,称重给钱就是,这些都没什么说头。
忙活完了,今天中午这顿饭就是少不了的。
十二点,顾家的杀猪宴开席。
也就帮忙的这四五家人来吃,不然还真不够吃的。
顾大强也没忘了摄制组,给那边食堂也送了几大碗过去。
摄制组的众人吃得满嘴流油,纷纷感慨这现杀的土猪,真香!
霍千里跟胡老、老汤几个也在顾家,吃着现杀的猪肉,开心地聊着。
忙活了半年,肩上的担子终于稍稍松了些,各种工作都陆续走上正轨,眼下暂定的事情里,就只需把公路简单修完,按部就班地悉心照料药田,等着来年收获之后,做好合作社覆盖全村的准备就好。
几杯烈酒下肚,欢声笑语一片,众人在这偏远的山村,开心地吃着笑着。
“咦?哪儿来的车?”
一个村民惊讶地喊了一声,两桌人纷纷将筷子一放,扭头看着公路上。
“嘿,还是一辆霸道,难得。”汤玉轩瞥了一眼,笑了笑。
霍千里却皱了皱眉头,这个村子里,没有人家里买得起这样的车。
不管众人如何想,车子自顾自地沿着路开了过来,走到村口,司机好像还问了个路,接着便开向了村委会。
霍千里跟顾大强对视一眼,似乎情况有些不对。
当车子停好,司机和副驾上同时下来一人,帮着拉开后座的车门。
两个中年人各自下车,司机站在车旁,目送一行三人朝着村委会走去。
霍千里登时面色一变,筷子一扔便冲了过去。
来的这四个人里,有一个人是他认识的——县委副书记郭浩然!
更关键的是,郭浩然,竟然落后半步,陪在领头那人的身旁!
最前方中年人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单章,跟大家聊聊
这本书第一次发单章,一时竟然不知道说点啥,那就跟读者老爷们随便聊聊吧。
最开始在跟编辑聊新书题材的时候,想过很多的点子,都被一一地推翻。
要么不够有意思,要么自己觉得不够有动力,聊到最后,充满智慧的编辑灵机一动(实际上是他被我磨得不耐烦了),要不你就写你最想写的吧!
最想写的......
我琢磨了很久,但是这玩意儿哪儿是坐那儿琢磨就能琢磨出来的啊,要随便想想就能想出来,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了。
于是干脆就做点别的来放松,别想歪了,就是运动一下,看看电视看看剧什么的。
然后正好老家一个亲戚家有个大事办个宴席,回了一趟十来年没回去过的老家,忽然就有些触动。
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在农村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小学,那些记忆虽然久远,但依旧鲜活。
可这一次回去,瞧见村里的变化,真的很惊讶。
平坦干净的水泥路直接通到家门口,一栋栋的楼房聚集在一起,都像个小集市了。
家家屋里,电视、沙发、自来水、天然气、热水器、电脑、WiFi,该有的都有。
村里不再只有个赤脚医生,也有了卫生站;
不再只有一个装着铁栏杆的小卖部,超市都开了两家。
多的也不用再说,相信这些年祖国各地农村的发展变化大家都见过。
好在以前熟悉的那个小土坡居然还在(嗯,就是书里霍千里常常思考人生的那个小土坡)。
那天喝了点酒,一个人散步就走到了那儿,在上面坐了好一阵,脑海中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要不,就把这些写出来?
写写这个曾经偏远落后的村子是如何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这样的?
然后各种怀疑便接着生出:
自己的能力足不足以写?
我要写的是网文,网文是以故事性取胜的,这类题材会有人看吗?
前后跨度十几年的变化,情节怎么设计?
有人对那些看似空泛的政策如何落地生根,如何造化一方感兴趣吗?
......
从老家回来,自己又捋了一遍,自我怀疑越来越多,但意外的是,想写的冲动竟也越发强烈了!
于是就跟编辑聊了。
出乎意料,编辑思考了一阵之后,居然投了赞同票。
于是最终票数:感性赞成,理性反对,编辑赞成,2:1。
写!
不仅如此,亲爱的编辑还跟我一起来设计情节,分卷,以及提醒了需要规避的创作红线等等(懂的都懂)。
最终,就有了这本稍稍有些另类的书。
磨了将近十个开头之后,终于定稿。
发书之前,其实我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远没有佛系到不在乎成绩和收入的境界,编辑无语地甩了一句,要不你换个马甲嘛。
我想了想,看着面前碗里刚泡好的麦片,看着群里,卖报的正在哀嚎新书开头又被毙了(真的,他没摸鱼,他在努力地写新书)。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笔名。
......
从零开始的创作是惨淡的,前几万字,每天收藏也就十几个,偶尔甚至还是个位数。
一度也产生了自我怀疑,毕竟这个题材还是太冷了,真不知道读者老爷们买不买账。
但还是坚持吧,自己选的题材,含着泪也要写下去。
字数慢慢多了些,数据也慢慢好了,一天能有两三百个收藏了,多了点评论、推荐票、月票,渐渐摆脱了单机写作的窘状。
还有一些大佬们不吝打赏,这儿就不一一感谢了,回头一并致谢。
就这样惨淡着,十八万字了。
哦,不对,刚才那章发完十九万字了,都特么快上架了,我的试水推终于来了!
试水推啊!
第一个啊!
十九万字啊!
心态差点就崩了啊!
读者老爷们都在嘲笑我短,其实我曾经也长过,但是现在毕竟年纪也不小了,精力有限了。
不过,此情此景,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不整个承诺也说不过去!
每五十张月票,加更一章!(备注:每天更新自动产生的福利月票不计算在内。)
当前是四十九章读者投票,就直接加更一章了!
所以,今天还有两章!
起点现在的推荐都是大数据,人工干预的幅度很小,能不能起来,也就看这两周能不能搞到好的推荐了。
所以,如果读者老爷们觉得这本书还凑合能看,麦片厚着脸皮求一个支持。
接下来,我写好故事,大家看好故事。
感谢大家!
爱大家!
么么哒!
第六十九章 因祸得福
等霍千里跟顾大强气喘吁吁地赶到村委会,先前进来的三人正在霍千里跟江清月日常办公的办公室里。
领头的那位,恰好就坐在霍千里的座位上。
江清月平静地为他们各自端上一杯简陋的茶,微笑着道:“领导请喝茶。”
中年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闻着二人身上的酒气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头。
“我是李乔。”
中年男人的自我介绍简单直接又充满自信。
霍千里心头一跳,果然。
李乔,东江县县高官。
顾大强背后冷汗直冒,他也知道这位东江县的父母官。
若是像前几天的郑书记那样来,顾大强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但现在一没通知,二没有千符镇上领导陪同,再加上这脸色,很显然来者不善啊!
“李书记,您好。”霍千里连忙问好,也跟郭浩然打了个招呼,“郭副书记好。”
郭浩然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如霍千里所希望的那样开口帮忙缓和气氛或者透一丝口风。
他当初帮霍千里联系千符镇的书记,推动虎山村成立合作社的相关工作,既是出于老师何教授开口的情分,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是件好事。
但此时此刻,却不能多说一个字。
李书记来虎山村,拉上他一起,是对他的信任,也是敲打。
同时,让他一起走了这一趟,看见真实情况,今后有什么处置也不算驳了他郭浩然的面子,不会坏了班子团结。
而他不说话,也是在向李书记表态,表明自己秉持公心,没有私欲,你该咋办咋办。
当然,这都是郭浩然自己的内心戏。
这种官场心思也从没有一个标准答案,每一个混迹其中的人都有自己的理解。
李书记看着霍千里,“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看是在这儿,还是到你们会议室?”
霍千里一直紧锁的眉头忽然一松,竟微笑了起来,“李书记,郭副书记,如果可以,我想请二位移步去看看我们合作社的药田。”
李书记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一张脸不动声色,心头却微微有些惊讶。
汇报时还能空口白话糊弄一下,但实打实的东西可做不了假,莫非自己的猜测错了?
“那好,走吧!”李书记直接站起。
一行人起身走了出去,临出门前,霍千里叫上了江清月,然后从她抽屉里取了几份文件。
走到坝子里,摄制组有人听见动静,趴窗户上一看,好家伙,一看就是领导!还不小!
登时就纷纷爬了起来,收拾家伙出门,给李书记和郭副书记吓了一大跳。
一通解释,二人才明白过来,一旁拎着包的秘书适时上前附在耳边提醒道:“老板,之前刘部长跟您汇报过一次。”
李书记脸上浮起自然的微笑,熟练地寒暄问候了几句,顺便关怀了一下他们在这儿的衣食住行之类,言辞恳切,让人如沐春风。
几分钟后,李书记几人转身离去,霍千里转身拦住了扛着摄像机跟上的摄制组,笑着对刘晓雨道:“刘导.......”
只喊了个称呼,刘晓雨就白了他一眼,“意思是又要回避?”
“这次两位领导也不是正式视察,行个方便。”
“一顿饭。”
“好!”
“不许找人代请......哦不,代请就两顿。”
“好!”
等霍千里跟了上来,李书记看了他一眼,“怎么没叫上他们一起?”
霍千里笑了笑,“有他们在,说话不方便。”
李书记没再开口,众人在霍千里跟顾大强的引导下,朝着药田走去。
一路上,霍千里将合作社从筹备到经营的前后跟两人作了详细的汇报。
当一块块种上丹参,盖着薄膜的药田呈现在二人面前,李书记脸上的寒冰也如春雪消融,神色终于变得和蔼起来。
接着,霍千里从江清月手里接过三份提前誊抄好的数据预测表递给两位书记和一旁的秘书,将一个个数据如数家珍地讲给二人听。
看着手里的一个个数字和地里无可辩驳的成绩,李书记和郭副书记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颔首。
如果真的能够达到那个效果,虎山村的脱贫几乎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李书记扬了扬手里的数据表,“这数据做得很扎实,各方面情况都考虑到了。”
郭副书记点头,“字也写得好,手写的文件能做成这样,很不错啊!”
“二位领导,这是我们村委会聘请的兼职会计做的。她自学成才,我们将她请过来,一方面分担一些工作,一方面也能领一份工资补贴家用。”
李书记点了点头,“挺好。”
霍千里松了口气,有这句话,今后便不会有人拿江清月的工作说事了。
李书记又低头看了看表,然后看了看霍千里,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霍千里微笑道:“李书记,我斗胆猜一下,您应该是看到了组织部前些日子的排名吧?再加上前些日子旌城日报又报道过虎山村的事迹,两相对比之下,产生了一些疑惑?”
“你很聪明。”心结消除,李书记也变得和善了许多,点了点头,看着郭浩然,“上周我去省里开了一个相关工作的会,正好就有参会的其余同志在聊起这个事情,还拿出了排名名单。我想起先前《旌城日报》的报道,今天就来看看。”
霍千里心头苦笑,他还真没想到这份排名居然真的形成了行政单位之间在这个工作上的竞争,直接把这位给招来了。
他甚至都能猜到李书记没说出来的实情,比如几个书记聊起来,李书记说我们县搞得好,那个村子都上了市报了,结果被人家一通奚落,你们好啥哦,四十八名还叫好吗?
于是,书记被整郁闷了。
领导郁闷了,作为当事人的霍千里自然也就倒霉了。
郭浩然也是这才终于了解前因后果,微微有些后怕地看了一眼霍千里,要是这小子真的弄虚作假,自己今天恐怕也要连带着被坑一回。
幸好啊!
旋即他微微不解道:“你这儿这些东西都是明摆着的,为什么排名会那样?”
霍千里叹了口气,“我们虎山村穷啊,条件匮乏,人手短缺,或许是有所怠慢吧。”
话不用说多,两位领导对视一眼,以他们的经验,便已经能琢磨出个大概了。
李书记笑了笑,“你们说你条件匮乏我同意,但要说人手短缺可有点说不过去了啊!”
霍千里道:“真没乱说,二位领导刚才来的时候可能没注意,我带你们看看我们现在正在修的路吧。”
接下来,霍千里领着众人看了看快要修好的路,将这条路原本的样子,怎么想到修,又是怎么修起来的过程一一说了,当然,并没有绕开那一段经费的故事,听得李书记调侃道:“你就这么跟我们说了,不怕今后我们也担心你来这么一出?”
霍千里嘿嘿一笑,“只要做的事正事好事,我相信领导一定会支持的。”
李书记指着他,对郭副书记道:“瞧瞧,这就开始给我们戴帽子抬门槛了!哈哈!”
众人都是一笑,气氛彻底轻松起来。
笑过之后,李书记看着被拓宽加固,只待铺上碎石就能成型的路,感慨道:“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村村通,路路通的口号喊了这么多年,各村各镇都只是伸手要钱,浩然同志,值得我们细思啊!”
“是啊,值得好好总结。”
这个时候,霍千里跟其余诸位都识趣闭嘴,眼观鼻鼻观心。
好在这儿也不是谈事的地方,二人只说了这两句便招呼着一起返回了村委会。
站在村委会门口,李书记对霍千里道:“行了,今天这一趟打扰你们周末休息了,我们这几个讨人嫌的也就走了,你们好好干!”
众人自然都是挽留着住下,再不济吃顿饭再走。
顾大强拘谨地搓着手,“我家今天刚杀了年猪,领导尝哈儿嘛!”
“真的不了,我们在你们都不自在,讨人嫌还是要有自知之明,是吧浩然同志?”
“是啊,饭就不吃了,等你明年达到预期了,我们来喝你们的庆功酒。”
实地看完,郭浩然有了信心,终于在临走之前,帮霍千里使了个劲儿!
李书记微不可查地一怔,旋即慷慨一笑,“对,庆功酒我们来!”
“既然这样,二位领导稍等一下!”
霍千里开了个口,跟顾大强低声说了几句,顾大强连忙跑回了家。
很快,拎着四个塑料袋子跑了出来。
顾大强微微喘着,“领导,这是我自己养的土猪,一口饲料都没吃,猪草苞谷红苕喂大的,你们不吃饭实在过意不去,就把这个带回去尝尝。”
霍千里在一旁帮腔道:“李书记,郭副书记,农村人最重礼数,诸位既然不是正式视察,走这一趟要就这么回去了,我们虎山村是要被人嘲笑的。”
李书记摆了摆手,“我们真不能收,有廉政规矩的。”
霍千里微微一笑,狡黠地眨了眨眼,“给点钱嘛,也算支持我们虎山村的扶贫事业了。”
两位领导微微一愣,仔细一琢磨还真可行。
于是,众人不再推辞,两个书记一人拿了一个大蹄髈,秘书跟司机也一人拎了两斤三线五花肉。
钱自然是按照村里的价格算的,也没多收,算是占了点小便宜。
临走前,李书记握着霍千里的手,“很不错,好好努力!如果市里问起我尽量帮你解释。”
“请李书记放心!”
郭浩然也跟霍千里握了握手,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越野车远去,霍千里扭头跟顾大强道:“老哥,今天让你破费了。”
顾大强摆了摆手,“跟大事情比起来,这点肉算个啥,改天再杀一条就是了。”
霍千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今天这一出,最终消解了领导的愤怒,还得到了一个单独汇报这么久的机会,似乎勉强也算因祸得福?
......
当天晚上,千符镇镇高官郑强应酬完回家,瞧见妻子正在沙发上,敷着面膜看着电视,不由皱眉道:“又敷面膜,就那么一二十分钟,十来块钱就没得了,浪不浪费!”
妻子白了他一眼,淡淡道:“面膜都有一二十分钟,你呐?”
郑强神色一滞,悻悻地走进了屋子。
刚准备换上睡衣,一条短信进来。
【以民生为本,以发展为要,抓准着力点,打开新局面。】
发件人:李乔书记。
十五分钟后,扯掉面膜的书记夫人疑惑地走到卧室门口,瞧见郑强呆坐在床沿,半边外套挂在左手,嘴里喃喃道:“到底啥意思啊?为啥这个时候给我发这个,到底啥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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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六百字,将近两章的量,依旧只算一章,勉强算个中杯吧。感谢大家支持!
第七十章 做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魔怔了一晚上的郑书记第二天坐在办公室里,依旧在惆怅地抠着脑壳。
他数次拿起电话,想向某些李书记的身边人问问,却又生怕得不偿失,只能默默放下。
直到上午十点过,副镇长王安全火急火燎地冲进办公室,告诉他昨天李乔跟郭浩然去过一趟虎山村!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串起来了,什么都串起来了!
【以民生为本,以发展为要,抓准着力点,打开新局面。】
民生,发展,不都是虎山村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嘛!
抓准着力点,还能是什么着力点,当然是虎山村了啊!
打开新局面,那就是想让虎山村先行,然后以点带面,全镇铺开,最后再用千符镇带动整个东江县的意思?
那自己的治下不就是全县在城乡统筹发展上的典型了?
关键这还是李书记亲自说的!
“郑书记?郑书记?”
王安全一脸焦虑,郑书记这是吓傻了不成?总不能这么大的事还能走神吧?
“不好意思,走神了。”
正浮想联翩的郑强笑了笑,淡定地摆了摆手,“没事,领导这么做自有领导的考量。”
“这还没事啊!”王安全都听傻了,“县里大领导下来,不通过我们,直接去村上,这......这分明是不信任我们的工作啊!”
“安全同志,你这个思想就不对。”郑强伸手点了点桌子,“那每个上级领导下来,都要下面迎来送往?那我们基层干部还有什么时间忙工作?领导这是体谅我们。再说了,我们虎山村的工作做得扎实,别说县上了,市上领导我们也不怕啊!”
王安全也不好再多说,只好点头应下,退了出去。
走出房门,他一琢磨,好像还真是那么个道理,没想到老子在工作上也有这么有底气的时候!
转念一想,郑书记这心态硬是好啊!县高官啊,换做是他估计觉都谁不着了,没想到郑书记稳如泰山,怪不得人家是书记,自己只是个副镇长。
等王安全走远了,强装镇定的郑强立刻拿起座机,想了想,又换成了手机,慢慢走到楼下的一个无人处,拨通了霍千里的电话。
听完霍千里跟他简单说了说经过,郑强在这头感激十足,差点顺嘴就把兄弟两个字蹦了出来,“小霍,这事儿多亏你了!”
霍千里站在村委会旁边的小土坡上,笑着道:“领导客气了,虎山村也是千符镇的一份子嘛!”
客套几句,霍千里挂掉电话,合上机盖,望着远处的村道,挠了挠头。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辛苦劳动,沟渠该改道的改道了,该疏通的疏通了,灌溉涵洞也一个个重新弄好,路基也已经用石料全部码好,路面清理干净,按照计划,只等今天拉来碎石料铺上,再联系压路机来压过几遍,这一轮简单的大基建工作就大功告成了。
但刚才跟料场打了电话,却被告知要后天才能到,压路机更是没个准信。
原本计划说过年前十天修好,希望顺利吧。
或许是自助者天助,他的愿望成真了。
接下来的收尾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就连很难协调过来的压路机,郑强也帮忙协调好了。
一顿操作过后,虎山村终于有了一条平坦的进出通路。
虽然只是铺着碎石子,骑着车通过依然有些颠簸,但照詹宝兴的话说,老子放个屁都比它颠得凶。
路一修好,甚至还引来了邻村好些人来看,看完都是又羡慕又嫉妒。
甚至有人说我们为啥不比虎山村穷,要不我们也来个这样的大学生就好了,说完就挨了自家村上一顿臭骂。
虎山村的不少村民现在没事都多了个习惯,就是在新路上散步。
自己修的路,走起来是舒坦哈!
妈哟,早晓得修路这么简单,早些年搞啥子切了,早修起不就完了吗!
霍千里听着这话,只是在心头苦笑。
就算是这种最基础的碎石路,镇政府拨下来的钱都已经被花得一干二净,他自己还贴了两千多进去。
但凡这路再长个两三百米,这钱都不够!
不过看着大家开心的笑,看着一场小雨过后路面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霍千里嘴角的笑还是藏不住。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2007年的2月。
亢奋了大半年的村委会也消停了,没了大事,但小事却多了起来。
因为,快过年了。
过年,这个词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召唤着在外的游子归家。
虎山村全村离村人员,也就是户口在村,人不在的共计96人。
初步统计一半在省内,一半在省外。
每年平均返乡人数有将近五六十人。
村子里骤然多出几十号人,再加上过年时候的各种活动宴席都不少,酒也不少喝,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事自然就多了起来。
“其实,说起来多,仔细算算也不复杂,不打锤割孽,不失火出事,再防着点偷儿就好了。”
村委会会议室里,顾大强向霍千里介绍着通常过年时候的工作重点。
霍千里想了想,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摄像机,“时代在进步,今年情况也不一样了,我们能不能尽量争取做得更好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一瞧,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一组组长顾承德开口道:“霍干部,你说,要咋个弄?”
霍千里沉吟片刻,“就像村长说的,无非就那么几点,卫生、风貌、治安。村容上,垃圾随处乱扔的情况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改善一下;风貌上,镇上前几天也开会了,要抓抓赌博,我们虎山村民本来就没什么钱,小娱乐可以,打大牌的是不是要抑制一下;治安这块,诸位肯定比我更有发言权。我就提个建议,大家具体讨论嘛。”
“霍干部,其他的都好说,你这个抓赌博那不是开玩笑吗?”詹宝兴叼着烟,“不管是在村里的还是外头打工回来地,大家累死累活一年,不就图个开心嘛。有钱就打大点,没钱就不打,我们管那么多爪子哦!”
另外一个村委也点头道:“是啊,村上一过年,哪个不打牌?我们这儿又没得其他耍事得?总不能天天抱着婆娘在床上耍哦!”
众人登时一阵哄笑,妇女主任啐了一口,骂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吃过见过,倒也不觉得有啥害羞的。
顾大强冲霍千里使了个眼色,然后道:“抓赌的事情就先不谈,派出所晓得想办法,先说说垃圾的事情,这个好解决也必须要解决,到处都是垃圾看上去也确实不好看。”
众人商量一阵,想了好些办法,结果发现这听起来简单的破事儿还不好弄,设点也好,派专人上门收也好,反正都没一个又有效,又不花钱的办法。
最关键的是大家都习惯随便找个地方扔到土里就了事了,这个观念不转变,搞啥都没得用。
以霍千里如今的威望,到最后,他提的三个点竟然一个也没聊成,大家还是按照往年的老分工一顿安排,然后各回各家。
吃过晚饭,顾大强跟霍千里还有老汤、胡老、顾海涛几个坐在门口抽烟聊天,说起今天的事,老汤嘿嘿一笑,“仓廪实而知礼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老弟你不想想,现在这些村民是个啥经济基础,你搞这些东西不得行的,习惯不是那么好改的。”
霍千里笑了笑,“我倒也没强求,只是顺嘴一提,能成就成,不能成慢慢来,但终究是要成的。”
胡老倒是点头赞许,“农村发展不能是只发展经济,乡风文明村容村貌也是必要的。”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个村民匆匆跑来,“村长,霍干部,打架了打架了!”
顾大强一下子站起来,“哪儿打架了?”
村民喘了口气,“勇大爷和他儿子打起来了!”
???
勇大爷的儿子在外头打工,昨天才回来的嘛?
顾大强跟霍千里立刻起身朝外跑去,顾大强开口道:“晓得为啥子不?”
村民摇了摇头,也跟着跑回去,“不晓得啊,我一过去就看到勇大爷在打他儿!”
第七十一章 入赘风波
村子不大,鸡犬相闻。
但等众人匆匆跑到,还是累得有些气喘。
屋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虎山村没有一场热闹,逃得过无所事事的村民。
屋子里情况一目了然,一个年轻人捏着拳头站在一旁,一脸倔强;
一旁一个老头举着扁担,嘴里骂骂咧咧;
有个估摸是邻居之类的人一边死死抱着老头,一边焦急地劝着年轻人低头认错;
年轻人依旧梗着脖子不说话,老头更加怒了,扬起扁担就又要打,抱着老头的邻居急得跳脚;
这三人旁边,一个老婆婆坐在地上,以手拍地嚎啕大哭,“我勒是造了啥子孽哦!我的命咋个这么苦啊!”
还有一个估计是邻居家婆娘的中年妇人蹲在一旁劝说。
霍千里扯了扯嘴角,这得出了什么事,能把一家三口搞成这样!
“大过年的,要搞啥子嘛!”
顾大强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抢下老头手里的扁担,“他是你娃娃,你这一扁挑(扁担)下去,人都没得了,教育娃娃也要有个轻重噻!打出个三长两短,年还过不过了!”
勇大爷毫不犹豫地骂道:“打死算逑!就当老子没生过这么个龟儿子!”
顾大强都听傻了,扭头看着站在一旁一脸不服气的年轻男人,“超娃子,你搞了啥子事?”
年轻男人看了顾大强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吭声。
好在一旁的邻居开口,顾大强跟霍千里等人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年轻男人叫顾超,二十出头,在闽州那边打工,谈了个当地的女朋友。
勇大爷老两口满心盼望着这次带回来,合适就早点把婚结了,他们好抱孙子。
结果今年过年,不仅只有顾超一个人回来,顾超还说,决定跟女朋友结婚,然后就在女方家那边生活了。
说得好听,老两口一听就明白了过来,这狗日是要去当上门女婿啊!
在农村里,得是啥子样的人才会去当上门女婿,那些当了上门女婿的,要在背后遭好多白眼和嘲笑!最关键的,生了娃也是随女方姓,香火都断了!
(特定时期特定环境下文中角色的想法,不代表作者观点。)
老两口当然坚决不同意,顾超也是年轻气盛,自然就吵了起来,吵着不解气,便动起手来,好在顾超到底还知道轻重,只是格挡并未还手。
邻居这一解释,勇大爷才缓解一点的怒火又升腾起来,指着顾超骂道:“狗东西,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供你读书,送你去打工,你斗这门报答老子的?你狗屁钱没挣几个,把祖宗都忘了!”
顾超脑袋一扭,恨恨道:“我们也不是祖祖辈辈都在这儿,还不是几百年前从其他地方搬起来的!”
“耶?超娃子,你可以哦,出去一趟连根在哪儿都搞忘了!”
一个围观的村民叼着烟嘲讽道,登时引发不少人纷纷议论起来。
“对头,姓啥子都不晓得了!”
“外头有啥子好嘛,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
“儿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还没挣着钱就开始嫌弃老家了,真的是!”
“当上门女婿!算啥子男人哦!硬是鬼迷了心窍了!”
议论纷纷,传入耳中,臊得勇大爷两口子愈发愤怒。
顾超也是满脸涨红,死死抿着嘴巴,捏着拳头。
“老子斗是不想今后像你们一样!”
顾超猛地一声怒吼,神色狰狞地看着众人,“不想像你们一天天的好吃懒做,无所事事,天天只晓得喝酒打牌,说别个闲话,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我也不想我今后的儿女一样跟我活在这个穷山沟沟里,吃不好穿不暖,受最差的教育,过最苦的日子!我有错吗?非要跟你们一样窝囊地活一辈子,才叫个男人?这样的男人,老子......”
“老子打死你个孽障!”
勇大爷猛地挣脱邻居的束缚,一巴掌狠狠地扇在顾超的脸上,清脆响亮的声音听得众人心头一颤。
老头子这下是真下了死手了!
他清楚地知道,他要是不动这个手,自己儿子恐怕在这个村子里是真过不下去了!
“孽障,你得了啥子失心疯,说的是啥子疯话!老子打死你算逑!”
被邻居重新“控制”起来,勇大爷还在极度愤怒地骂骂咧咧。
霍千里在一旁叹了口气,这种想法.......
就算有,也不能真的当着人的面说出来啊!
他上前一步,转身看着众人,“大家先散了吧,让他们也冷静一下,我们来处理。”
众人看热闹看得正开心,哪愿意走啊!
你霍干部组织做事情好说,这种事情你说了不顶用哦!
“都给老子滚回去!硬是要看着把人打死了才安心咩?”
好在霍千里在这个村子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顾大强握着扁担,板着脸一吼,众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散去。
来劝架的邻居也被顾大强叫走,门口屋檐下就只有勇大爷一家三口,外加顾大强父子与霍千里。
顾大强先把老两口安抚了一下,然后看着半边脸立刻肿起,掌印清晰可见的顾超,叹了口气,“超娃儿,现在没外人,我问你,你想去那边,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父母?你两个姐姐都嫁出去了,他们养你一辈子,你当儿的,是要给他们养老送终的。”
顾超倒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挨了一巴掌也冷静了些,因为脸肿,说话有些含糊,“我说了,我愿意把他们接过去啊!”
“你自己都是上门女婿,你要带着你父母一起在别个屋檐下过日子?”
顾超信誓旦旦道:“我跟我女朋友说了,她说了会好好对待他们,就像对她亲生父母一样。她们家虽然也是在农村,但比我们的条件好得多!离城也近!”
霍千里默默扶了扶额头,原以为是个志向远大,心思单纯了些的有为年轻人,现在一听,怎么感觉有点像个二愣子啊!
顾大强倒是神色平静,继续道:“好,就算你那个女朋友说的是真的,但是你想没想过你妈老汉儿在那边生不生活得惯?吃的东西口味合不合?气候能不能适应?老年人在这儿生活了大半辈子,跑到那边来个水土不服整一身的病,合不合适?死了都埋不到自己家的坟头,他们能不能瞑目?”
顾海涛小声跟霍千里解释道:“我哥以前就在外面读的书,我老汉儿去看过一回,有经验。”
顾超沉默了。
一直理直气壮地跟父母和村民对吵的顾超,在顾大强简单的几句话之下,信心就迅速崩塌。
从情理上说,霍千里是理解顾超的,如果顾超是深思熟虑并且有稳妥解决方案之后的想法,他甚至可能会支持;
但是顾超没有,再极端一点,他回来说的这些可能都只是被一个强势女朋友洗脑之后的冲动念头。
而且,从村干部的角度,他更是要尽量劝说一下。
于是,他上前一步,“其实还有个很关键的问题,你是真的喜欢那边?还是喜欢所谓的富裕和先进?”
顾超闻言一愣,抬起头来,看着霍千里,好一阵蹦出一句,“你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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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镇上偶遇
“狗日的,你要气死老子吗!霍干部你都不认识!”
刚平静了一点的勇大爷再度暴走。
霍千里当然知道勇大爷这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连忙温声安抚下来,然后对顾超道:“我是谁并不那么重要,只要你能想清楚。”
顾超瞥了他一眼,“想啥子?想你刚刚问那个问题?我都喜欢得不得行?”
霍千里也不生气,“那我换个问题,如果我们这边也能有你女朋友那个村子那个条件和生活水平,你还愿意背井离乡吗?”
顾超瘪了瘪嘴,“有没得可能嘛!尽摆些空龙门阵!”
勇大爷又骂道:“放你妈一裤兜都是屁!咋个不可能!霍干部来了,我们全村就会好起来!他才来半年,我们已经比去年多挣了一千多块钱了!你懂个锤子!”
“切!”顾超不屑地哼了一声,“还没得我在厂头半个月挣得多。”
“那你狗日的倒是寄点钱回来啊!”
顾超:......
都给女朋友花了,哪儿还有钱寄回来。
简单这么搭了两句话,霍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顾超的心思。
他伸手招了招,“哥们儿,单独说两句?”
顾超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跟着霍千里走到屋子外面。
顾大强笑着拦住了勇大爷老两口,“我霍兄弟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另一头,霍千里看着顾超,“其实我是赞成你的,人往高处走嘛!”
顾超登时眼前一亮,没想到竟然能遇到支持自己的人。
“但是,你太急了!”霍千里小声道:“你父母什么观念,什么脾气,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啊!你这一回来就跟他们说这个,还是过年团圆的时候,你就算是说破了天,他们也不会同意啊!”
顾超闻言连连点头,“就是噶!哎呀,失误了。”
“所以啊,要我说,这个事情要慢慢来。”霍千里敲了敲掌心,“你跟他们提了,他们反对,你就认输.......你别急,听我说完嘛!然后好好陪他们过个好年,不然你信不信明年不放你出去?”
“再然后,你去了那边,再偶尔打个电话回来,慢慢做他们的工作,你父母其实心头也有了这个事情,他们可以慢慢来接受,说不定一两年过后,他们就想通了。这样不吵架更不打架,多好?”
霍千里笑着道:“结婚这种事,自然要大家和和美美才好,你说对吧?”
“对头!对头!”顾超摇了摇手指,声音含糊道:“你这个方法好,我就是太急了!”
两分钟后,霍千里领着顾超走回来,朝着勇大爷拍了拍手,“说好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顾超,“别愣着了啊,该道歉道歉,父母面前有啥好丢脸的,你穿开裆裤尿自己一脸的样子他们都看过。”
顾超终究还是习惯了传统父子相处模式的人,扭捏了半天才上去,跟老两口说自己想岔了,不提这个事了。
“行了,你们一家人好好过年,我们就先回去了!哦,对了,脸上擦点药。”
在勇大爷老两口的“千恩万谢”中,霍千里顾大强、顾海涛三人慢慢走回家里。
走在路上,顾海涛好奇道:“千里哥?你咋说通的啊?我印象中超哥脾气犟得很的嘛!”
霍千里将自己的说辞一五一十说了,顾海涛想了想,“这还是没解决啊!”
顾大强却开口道:“咋个没解决,解决了。”
他看着顾海涛,有意为他解释道:“一两年之后,我们村上肯定能变好很多,说不定他就改主意了。如果那时候他还是要嫁过去,我们也留不住。”
霍千里补充道:“还有个问题,他跟他女朋友的感情怎么样谁也不清楚,说不定没等别的,他们俩自己就先散了呢。如果到时候依旧感情好,双方想法依旧坚决,这就不是我们能阻拦,也不是我们应该阻拦的事情了。”
顾海涛一边琢磨着两人的话,一边啧啧称奇,这做事的门道还真不少。
等回了家,老汤跟胡老还在等着他们,只好又把刚才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
汤玉轩那指点江山的劲头又上来了,“哎,这个事,别说你们村,就连蜀州省都一样。穷地方留不住人,稍微有点本事的人都往好地方去了,于是富的地方越富,穷的地方越穷,没辙。”
胡老的本事在农业上,对这些也什么研究,听完想了好一阵,只是安慰地说了句,“慢慢来吧!”
霍千里也不争辩,人才流失是不争的事实,就像他都知道虎山村这些年也出过些不错的人物,但都搬走了,比如顾大强的大儿子。
但是,就完全束手无策,放任不管?那倒也不至于的。
人看的其实不过是希望和机会,如果有发展有前途,未尝不会留住一些人才,乃至于吸引一些人才落叶归根。
筑巢引凤,他要做的,就是努力先把巢筑起来!
......
第二天一早,霍千里刚在办公室坐下,刘晓雨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像被激怒的野猫。
“霍千里,你昨晚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霍千里看了一眼江清月,连忙道:“你别乱说啊,我俩可什么事都没有啊!”
刘晓雨呸了一口,“昨晚上那么大的事情,那么好的题材,为什么不叫我!”
霍千里苦笑一声,“事发突然,我们没来得及通知你们啊!”
“你身上的手机只是买来玩贪吃蛇的吗?”
傻子才跟女人讲道理,霍千里干脆地拱了拱手,“行,我错了,小雨姐大人有大量,今后有事都叫上你。”
“就这?”
“那还要怎么?”
“请吃饭!”刘晓雨一个没绷住,笑容一闪而逝,继续板着脸,“你现在欠我们两顿饭了!马上兑现一顿!”
霍千里无语道:“行行行,等周末,咱们镇上吃去!”
刘晓雨傲娇地哼了一声,跟江清月说了声到时候一起,然后走出门去。
......
四天过后,周六,离过年就还几天时间了,村子里的年轻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正好今天赶场,上午一大早,村上一帮年轻人就吆喝着去到了镇上,逛街会友,打牌喝酒。
从外面打工回来的他们,不再是当初穿着老旧衣衫在镇上读中学的土老帽。
眼里透着傲气,身上穿着洋气,兜里装着底气,走在路上自我感觉十分帅气。
时间在快乐中一晃而过,下午五点半,六个虎山村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镇上最好的那家餐馆。
以往从来都只能羡慕地对着流口水的地方,如今已是他们可以消费得起的去处了。
围坐在包厢的桌子旁,一个年轻男人笑着道:“超娃儿,听说你前几天一回来就跟屋头干仗了啊!”
顾超尴尬地笑了笑,“都是些老顽固,说不通。”
“你日马要去当上门女婿,咋可能说得通哦!”
顾超脸一红,“老子斗那门(就那么)一说,没当真。”
有人笑着圆场,“是啊,屋头那些老顽固,想说点啥子确实说不通。”
“对头,我老汉儿跟我们说啥子你们猜都猜不到,他居然喊我莫出去打工了,村上也可以挣钱,你们说是不是逗人笑的。”
“那个喊你狗日的一年到头就给他们拿个两千块钱,我是你老汉儿,我也要喊你回来挖土。”
众人一阵哄笑,那人便嘴硬道:“老子那是在积累,等朋友交多了,就是老子飞黄腾达的时候!”
“吹牛不上税你硬是使劲吹哈!”有人调侃一声,旋即笑着道:“不过也是,我妈老汉儿也天天把那个啥子狗屁霍干部挂在嘴边,说得要不完。”
“没见过世面,是这样的,随便有点啥就糊弄住了!”有人老神在在地道:“一个村干部有啥嘛,镇上那些当官的,以前觉得好了不起,现在我都不放在眼里。你们不晓得,我们那个场子来的那些,那才叫有钱人,那才叫大官!随便一个开的车都是奔驰宝马!”
“就是,我们那个餐馆也是,看那些人喝瓶酒都是几大千,啥子XO,人头马,我日马,镇上这些芝麻官算个锤子!”
众人越说越来劲,纷纷聊起了自己的见闻,仿佛那些他们接近过的生活,已经变成了自己的人生。
酒过三巡,一个年轻人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一脸兴奋地跟众人说道:“你们猜我在厕所碰到哪个了?”
“哪个?”
“斗是那个啥子霍干部!他跟村上来那帮啥子工作队也在这儿吃饭。”
隐隐是众人之中领头的那个红衣年轻人想了想,“那你去,喊他过来喝两杯,也算认识一哈,今后村上可能偶尔用得着他。”
.......
包间内,霍千里看着刘晓雨等人狼吞虎咽的样子,难免想起了几个月前,这帮人口口声声说着要是能天天吃农家菜就好了的场景,不免哑然失笑。
“我说各位尤老板,也没人抢,咱慢点吃呗。”
都是电视台的,《甲方乙方》这种电影当然都看过,听得懂霍千里的调侃。
刘晓雨顿了顿,“也是哈,又没外人,我们慢点吃,吃快了胃不好!”
刚说完,包间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年轻人大剌剌地走进来,看着霍千里,“霍干部,虎哥喊你过来一起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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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大混混(月票加更)
虎哥?
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而且这话听起来怎么跟拍香江黑帮片一个味道。
坐在霍千里身边的顾海涛小声在霍千里耳朵旁说了一句。
霍千里坐在座位上,身都没起,淡淡笑了声,“我们素不相识,免了吧。”
年轻人一愣,“我们是虎山村的。”
摄制组的人一下都笑了,刘晓雨冷冷道:“那不应该你们过来敬我们的酒吗?”
霍千里挥了挥手,“行了,心意领了,回去吃你们的吧。”
年轻人一下子有点整不会了,想发飙看着这么多人又不敢,只好悻悻回去。
“虎哥,他不来,说喊你过去敬酒。”
他回去的一句话,就点燃了红衣年轻人酒后的愤怒。
“妈哟,一个村干部还真把自己当个官了!敢不给老子面子!”
说着他就拍着桌子站起,想要冲过去理论一番。
桌上众人连忙伸手拦下。
“虎哥,冷静下,我们妈老汉儿都在村上,得罪不起哦!”
“何必嘛,无冤无仇的。”
“大过年的,好好喝酒。”
现实登时让他们从酒酣耳热的幻梦中惊醒,认怂地劝说着。
虎哥其实也就是口嗨一下,被众人一劝,面子拿到了,也就顺坡下驴,顺势坐回位置,“算了算了,你们说得也是,大过年的,不计较了。”
瞧着众人脸上的笑容,虎哥也是有些脸颊发烫,哼了声,“你们以为我怕了他?老子还不是为了你们。老子现在帮我们老板看场子,啥子阵仗没见过,会怕他?”
他看着众人敷衍点头的样子,“你们不记得了,当初我跟我那几个兄弟,我们七匹狼在学校好风光,那次跟02级十兄弟打群架,留校察看了四个!”
过往的“光辉”岁月,又给他注入了勇气和自信,在酒精的催发下,叼着烟的他就像电影里的浩南哥一样霸气道:“给脸不要脸,他以为他是哪个。老子不方便出手,老子可以找人收拾他!”
......
刘帅颇有几分郁闷地打开房门,打了个哆嗦。
刚才接到个电话,是以前读书时候的跟班儿打来的,说是刚从外面回来,想约他喝两杯。
本来这种破事他都不愿意搭理,但是最近几个月,日子确实不好过,正烦着,喝两杯也好。
按照电话里说的地方找到包间,推开房门,一看见屋子里坐了好几个人,桌上菜都吃了一大半了,刘帅的眉头便直接一皱,脸色垮了下来。
“帅哥,哎呀,好久不见了!”
虎哥开心地上前跟刘帅热情地拥抱着,然后邀请入座,递烟,倒酒,再叫服务员又上了两个新菜,接着跟在座的自豪地介绍着,“这是帅哥,大家都晓得噻,以前我们七匹狼的老大,带着我们跟十兄弟干了好久的,现在是镇上的大老板。”
一帮常年在外面打工的人还没来得及知道刘帅跟虎山村最近的纠葛,纷纷起身敬酒。
见到这场面,刘帅也不计较那些破事儿了,就当吹吹牛散散心吧。
于是他叼着烟也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吹嘘着自己在镇上呼风唤雨的厉害。
过了一阵,虎哥递上一支烟,然后捧着打火机笑着道:“帅哥,有个事,帮兄弟出口气。”
这么多人面前,刘帅自然也不会丢了姿态,叼着烟凑过去点上火,吧嗒一口,“说。”
“有个人有点要不完,不给兄弟们面子,想请帅哥帮忙收拾下,也不用咋个弄,找机会打他一顿,让他涨涨记性就好了。”
刘帅吐了个烟圈,淡淡道:“说名字。”
那架势,仿佛只要是这个镇上的,都不在话下。
虎哥开口道:“其实就是我们村上一个村干部,姓霍的。”
“咳咳咳咳咳.......”
正翘着二郎腿,意态悠闲的刘帅一口烟呛得差点连肺都咳了出来。
过了好一阵,他才泪眼汪汪地看着虎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霍千里?”
虎哥点了点头,“对,斗是这个瓜娃子!帅哥也认识哇?他也在这儿吃饭.....”
“我滚你MMP!”刘帅忍不住飙了句脏话,腾地站起,直接走了出去。
“诶,帅哥?帅哥!爪子了?啷个回事呐......”
一桌人正面面相觑,刘帅又折返回来,伸手指着他们,“老子跟你们说哈,你们刚刚说的事情老子通通不晓得!哪个敢把老子拖下水,老子跟他没完!”
说完才真的走掉。
整个包间里,大眼瞪小眼,有人愣愣道:“怎么感觉他好像很怕啊?”
废话!
老子当然怕了!
走出饭店,刘帅又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无语地想着。
自己大哥周贵在镇上也算一号人物,嚣张多年,被霍千里收拾成啥样了,那次拉了四车丹参回来,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缓过来,已经开始准备改行了。
自己脑壳遭门夹了才去招惹那个瘟神!
想到这儿,刘帅忽然觉得还是有点不稳当,那帮不晓得天高地厚的,万一真的整出啥子事,回头霍千里饶得了他啊!
他站在原地,一咬牙转身又进了饭店,在前台要了一瓶啤酒一个酒杯,问清楚了霍千里的包间,腾腾腾地就跑上了二楼。
恭敬地敲开门,他陪着笑走进去,“霍干部,打扰了,跟你说个事。”
两分钟后,刘帅拎着空酒瓶浑身轻松地出来,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开心地走出了门。
包间里,众人面面相觑,一个摄影师无语道:“你们村上那些年轻人古惑仔看多了吧?这也能想到打架?”
“这不算啥!”顾海涛嘿了一声,“以前在初中,两个人走路碰一下肩膀,或者多看了一眼,都可能打一场群架。混社会的,要面子嘛!”
刘晓雨翻了个白眼,“愚蠢!无聊!”
......
另一间包间里,虎哥已经从先前的惊愕中走出,鄙夷道:“你们看,这就是在乡坝头混日子的,都没得冲劲了!吹得厉害,真遇见点事情就怕了。”
其余众人默然不语,因为他们虽然抽烟喝酒,但其实都是老实孩子。
咳咳,没开玩笑,在那个大环境下,抽个烟什么的真跟坏沾不上边。
先前酒精上头,气氛烘托起来的躁动消散无踪,此刻心头都是一片平静,甚至还有些庆幸。
庆幸没有真的闹起来,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不过就像顾海涛说的,他们都不觉得今天这事有什么荒唐的,有人不给虎哥面子,虎哥找他打架很正常嘛。
虎哥看众人都不吭声,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没的意思得!走,吃烧烤去!”
“虎哥,算了嘛,都八点过了。”
“就是啊,这么晚了的嘛!”
虎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说你们到底是不是在外面混的,那平常我们七八点才下班,那正是耍的时候!晚啥子嘛晚!”
也有人打着哈哈,“也是也是,难得聚一回,再过几天就要各家开始团年,然后又要走了,今天就放开了敞耍一回!”
说着一行人便起身结账,转战烧烤摊。
路上,顾超想了想,决定贯彻霍千里的好好表现方针,给村上的小卖部打了个电话,让老板给自己妈老汉儿说一声,要十一二点才会回去,不要担心。
八点过,千符镇上的商铺基本都已经关门了,只剩下一些超市、药店之类的还开着,至于烧烤摊,多年来,全镇仅此一家一直坚挺。
正值过年,烧烤摊生意还不错,一家三口在烤炉前忙活着,孩子负责给大家擦桌子摆板凳搬啤酒,女人负责打打下手,顺便拌一点天蚕土豆之类的小吃,负责烤串的男人整张脸都快被油烟熏成了腊肉,金黄金黄的。
六人挑了个地方坐下,豪迈地点了不少串儿,然后坐下来高谈阔论起来。
烧烤摊总是有种神奇的魔力,一坐下来就会觉得轻松自在,众人边喝边聊,倒也惬意十足。
正喝着,三男两女走了进来,挑了角落里一张空桌坐下。
虎哥脸上笑容一收,小声跟众人道:“你们认识不?陈建军!”
众人都面色一变,这可是当初他们那一批读初中时的传奇人物啊,比刘帅还厉害的大混混,以前虎哥那种档次的都跟他搭不上话。
如果顾刚在这儿,他或许能发现,这不就是几个月前,跟他称兄道弟还跟他做过一次同道中人的陈哥嘛!
陈建军一来,原本轻松的众人都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话也不敢聊,喝了几杯寡淡无味的酒,就有些心生去意。
忽然,一个人猛地睁大眼睛,在他的眼中,身形高大的陈建军拎着个酒瓶站起身来,迈开步子,走过两桌,竟在他们这桌旁边停步!
“詹虎?”
虎哥身子一颤,连忙站起,躬着身子陪笑道:“军哥!”
“坐坐坐!”陈建军笑容和蔼,“好些年没见了,在哪儿发财啊?”
两人一通寒暄,陈建军顺势拖过一张小板凳在他们桌边坐下,在虎哥的介绍下,挨个跟众人都敬了一杯。
众人那叫一个受宠若惊,读书时的回忆深深刻在脑海里,学校的传奇人物主动给他们敬酒,那满足感别提了。
而后在陈建军的建议下,他们更是直接跟陈建军那桌拼到了一起,陈建军直接豪迈地跟老板说一起结账都算他的。
大佬相邀,美女在侧,虎山村这几个年轻人那叫一个开心,喝得双颊绯红。
吃了一阵,陈建军笑着道:“吃也吃得舒服了,各位老板,我们找个地方,一起打打牌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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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月月末,还差七张月票加更,今天投够了,加更送上。
三千字加更,我可太有诚意了,叉腰牛哔一会儿。
第七十四章 杀猪盘(二合一)
吃过晚饭,霍千里一行人没有多逗留,回了村子。
坐着摩托车下车的时候,一帮人已经都被冷风吹傻了。
刘晓雨跺着脚,搓着脸,“我们几个凑钱买辆面包车吧!”
霍千里点了点头,“那感情好啊,你们去哪儿也方便。”
刘晓雨摆着指头,“一辆面包车应该也就两三万吧,我们九个人,每人出个......”
“等一下。”霍千里伸手拦了拦,“怎么就九个了?”
刘晓雨扭头看着他,“你不算吗?”
“再见!”
霍千里走得干脆利落。
送江清月回去的路上,江清月笑着说,“你别故意气小雨姐了。”
霍千里嘿嘿一笑,“这种娇蛮的小姐性子,就得好好治治。”
江清月也不再多说,二人一起安静地走着,走在月光下,走在心照不宣的暧昧中。
霍千里回去洗了把脸,泡了个热水脚,终于缓过来些,钻进了被窝坐在床头工作起来。
十二点半,他放下手中的工作笔记,伸了个懒腰,收拾一下,关灯躺进了被窝里。
下半截被子就跟冰窟一样,双脚下去的时候,霍千里忍不住身子一颤,赶紧蜷缩成一团。
也不知用了多久,他终于捂暖了身子,难得地困意终于袭来,却被一阵突然喊声驱赶得无影无踪。
“霍干部!霍干部!”
等霍千里穿上衣服下楼,顾大强也已经起来了,爱凑热闹的顾海涛也披着外套缩着身子在一旁哆哆嗦嗦。
屋子里站着三个老头,其中一个正是顾超的老汉儿,勇大爷。
瞧见霍千里,勇大爷连忙上前,“霍干部,打扰你睡觉了,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怎么了?”
勇大爷一脸担忧,“我屋超娃儿说是十一二点回来,现在都还没到家,听说你们晚上也去了镇上,有没有看到他啊?”
“对头,我屋头那个也没回来。”
“我屋头的也没回来!”
另外两个老头也开口道。
霍千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三点过了。
他疑惑道:“一个没回来?”
顾大强眉头一皱,把霍千里拉到一旁,小声道:“有可能是遭喊去打牌了!”
霍千里面露疑惑,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他身边的顾海涛低声解释道:“镇上有些烂滚龙,专门挑这些打工回来的人去打牌,打得还大,他们合起伙来,外人基本都要把裤儿都输脱。”
霍千里登时面色一变,“还有这种事?”
顾大强点了点头,“最近几年还不少,没想到我们村上也糟了。”
“不行,这个事情要管!”霍千里立刻道:“他们一年到头挣点钱不容易,不能就这样在牌桌上遭人坑了。”
顾大强摇了摇头,“打牌这种事,你情我愿,我们咋个管嘛!”
顾海涛也嘀咕道:“千里哥,管他们劳逑(干啥),晚上因为那么点事居然还想找人收拾你,要我说就是他们活该。”
霍千里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不要意气用事。”
他琢磨了一下,走到勇大爷面前,“老爷子,你刚说顾超打电话回来跟你说了他十一二点要回家?”
“对头!小卖部老三亲自跟我说的。”
霍千里嗯了一声,跟顾大强耳语几句,顾大强便带着他跑去小卖部,敲开门,仔细问过一遍,确实如此。
霍千里默默听完,跟三个老头说道:“三位请放心,我们这就去镇上找他们,他们这么大的人,不得有事。”
把三位老人打发走,霍千里又跑去村委会敲门把刘晓雨叫了起来。
睡眼惺忪的刘晓雨裹了件外套带着浓浓的起床气拉开窗帘,“大晚上的要死啊你!”
霍千里一阵无语,要不是眼前无拘无束的风光太壮丽,你信不信我扭头就走?
“有事,我要去镇上,去不去随你,别说我没叫啊!”
说完,霍千里强忍着诱惑毅然转身离开。
不出十分钟,摄制组中有四个人衣衫不整地拎着器材冲出了门。
别的不说,愿意来这儿拍这个专题片,这帮人的专业素养没得挑。
当七个人站在顾大强的房门外,他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会儿将近凌晨四点,摩托车只有一辆,怎么搞?
顾大强微微一想,“海涛娃,你去找你四叔借一下火三轮,载上其余的人,我跟霍干部先走。”
霍千里想了想,“摄像机跟我们一起。”
顾大强跨上摩托车,摄影师正要上前,刘晓雨直接拿过摄像机,“我先去。”
霍千里也没意见,只是问道:“你想要在前面还是后面?”
刘晓雨这才反应过来,但这会儿也不好退缩,犹豫了一下坐在了中间套上了帽子。
她倒是想多了,大冬天穿这么厚,哪有啥啊!
一行三人就这样直奔千符镇而去。
走到半路,霍千里就拿出手机开始给王安全打电话,打到第七个的时候,王安全才接,带着浓浓的火气,“哪个?打电话也不看哈时候!”
“王哥!是我,霍千里!”
“霍啥子千......哦,霍兄弟啊!”王安全的声音终于清醒了几分,然后便猛地一惊,“咋了,虎山村出啥子事了哇?”
现在虎山村是他前途的重点,能不能进步就靠它了,千万可不能有事啊!
没想到霍千里语气沉重地嗯了一声,“出了点事,我马上到镇上来跟你当面汇报,大概还有十分钟到,王镇麻烦你到镇政府外面农业银行那儿等我一下嘛!你晓得惊动了其他人不大好。”
王安全立刻点头,现在有些同志可是眼红他得很,“要得,十分钟后我在那儿等你!”
挂了电话,王安全就匆匆穿好衣服,应付了老婆一句,就出了房门,只是开门的时候忽然想起,轻轻慢慢地开关门,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站在农业银行门口点上烟,王安全才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虎山村出了事,霍千里跑到镇上来搞啥?
正想着一辆摩托车停在面前,霍千里匆匆从车上跳下来,将情况跟王安全说了。
王安全一阵无语,这种事儿这几年在镇上都有听说,有啥好管的啊,大晚上还把自己折腾起来!
他正要拒绝,忽然瞧见了霍千里身旁刘晓雨举着的摄像机。
黑乎乎的尽头像是一面镜子,正照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猛地想起了霍千里的关系,想起了前些日子,镇委会上,郑书记旗帜鲜明地提出要全力支持虎山村发展,打开全镇经济发展新局面的要求。
霍千里恳切道:“王镇,你是我们虎山村的分管干部,肯定知道,这种事情既不为公序良俗所不容,同时还涉及到违法的问题。虎山村本来就穷,大家挣点钱不容易,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坑害不管的吧?”
“那......那是当然!”王安全一拍胸脯,神色立刻变得正义起来,“这种事情,我们政府绝对不会坐视的。就在前几天,我们镇委专门召开了春节工作的相关会议,提出了要求!我这就联系派出所,连夜执法!”
说完,他就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派出所所长陈天明打了个电话。
不管陈天明背地里有没有骂娘,但不出十五分钟,他便赶到了派出所,跟同样赶到派出所的王安全等人碰了面。
不等霍千里上前说话,王安全就直接把陈天明拉到一旁,说了情况。
陈天明脸一垮,“王镇,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们咋个好插手嘛,而且都是一个镇上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倒不是个贪赃枉法的,只是在基层,多少有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和稀泥而已。
王安全声音一低,“你傻啊,那个扛着摄像机的姑娘是省电视台的,来这儿拍专题片,你说这个事情会不会拍进去,拍进去了到时候你是不是长脸了?长脸了,是不是前途就有了,你说不定还能到县局去当几年!前几天镇委开会,郑书记说的全力支持虎山村发展,你仔细想哈儿里面的意思!我跟你说,你今晚上表现要是不好,说不定你这个所长就到头了!”
涉及到自己的前途,陈天明面色一肃,理了理衣服,上前跟霍千里道:“霍干部你好,你们的情况王副镇长已经跟我说了,你放心,一经查实,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进去办公室,找到值班民警一问,值班民警直接就报了几个可能的窝点,看来这在镇上的确不是什么秘密。
陈天明带上一个民警,领着霍千里等人,直接朝着最可能的地方走去。
......
蚕茧站,和粮站一样,在2007年这个时候,已经褪去了辉煌的外衣,如同失宠的妃子,木然地守在原处,露出人老珠黄的面孔。
原本的一间宽大办公室,也已经被清扫一空,一张帘子将其隔成两半。
一边摆着一张大床,电视、沙发、茶几,住家所需应有尽有;
另一边则只有一张漂亮的赌桌和椅子,就像电影里的那种一样,任谁坐在这儿都想学着赌神的样子赌上两把。
但很可惜,赌神只有一个。
虎哥坐在椅子上,满头是汗,捏着牌的手都有几分颤抖。
他身上带着的两三千块钱已经输完了。
还向陈建军借了一万了,整个一算,他今年带回家的一万多块,已经就剩下几百了。
这是他一年的收成啊!
这年还咋个过!
他的婆娘刚刚怀孕,正是用钱的时候,今后孩子出生,奶粉钱,尿片钱,补品钱......
虎哥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心头充斥着无尽的后悔,接着便被翻本的渴望取代。
而虎山村的其余几个,也好不到哪儿去,基本都把现金输光了,还向陈建军借了数额不等的钱。
其实在身上现金输完的时候,他就想过要走,但是在陈建军这等传奇人物以及那些看热闹的美女们一声声的老板中,他怎么丢得下几乎从未享受过的吹捧,丢得下难得的荣光和面子。
他们不知道,去年有个其余村子的人,是陈建军的拜把子兄弟,到了县城就直接被陈建军亲自开着车接回镇上,点烟点火,一口一个老板,那叫一个殷勤。
到了镇上就喝酒,喝完酒就上赌桌,一直打到第二天凌晨,一年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五万多块钱输了个精光。
第二天早上,那人直接没回家,给还在家里苦盼的父母和老婆孩子打了个电话,扯了个谎,拖着行李箱就踏上了又一年的征途。
嗯,同时还带着两万块的欠债。
陈建军看着虎哥,笑着发了一圈烟,“莫急莫急,先赢的都是纸,扎金花,就是一把牌的事,我们继续继续。”
他的同伴笑了笑,“军哥,这你就错了,在座的老板哪个不是在外面发大财的,这点钱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就是,军哥,你土老帽了噻!”一个美女抽了口烟,鄙夷道。
陈建军扶了扶眼镜,哈哈一笑,“我的错我的错。各位老板不要介意,来发牌发牌!虎哥,你亲自发。”
虎哥捏着牌深吸一口气,已经四点过了,能不能翻本,就看这一个多小时了!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两个身影迅速蹿进来,怒吼道:“站起来,把手举起,不许动!”
陈天明紧跟着走进,瞧见陈建军,登时一愣。
错愕举手站起的陈建军神色一松,放下手笑了笑,“明幺爸!”
一声幺爸喊得陈天明心头一颤,面色登时一板,上前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抽得陈建军眼镜飞了出去,脑袋发懵。
“你爸咋个教育你的!你居然干这种事!我跟你说,你不要想有啥子侥幸心理,今天我不是你远房幺爸,我就是个秉公执法的公安民警!”
陈天明的话掷地有声,一招手,两个民警上前,将陈建军等人的身上和桌子里,搜出了出千用的药水和特质扑克等,跟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一起摆在桌上。
虎哥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套了,愤怒地想要冲上去揍他一顿,好在被民警厉声呵斥住。
霍千里瞧见这个,终于彻底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趁着办事民警清点的时候,霍千里将陈天明和王安全请到屋外,后面赶来的摄像师举着摄像机跟在一旁。
“陈所长,感谢您及时解救我们村的村民。您看他们的钱是直接从这儿拿回去,还是你们要先走个程序再返还啊?”
陈天明一愣,“霍干部,你可能不清楚,他们这个钱是赌资,按规定是要予以没收的。”
霍千里摇了摇头,“赌资,那得是要赌博的才是赌资啊!他们明显是被诓骗来的,这些钱是受害者被骗的钱财啊。”
“陈所长,您别觉得我在胡搅蛮缠,咱们冷静地分析一下。首先,我们的村民打工回来,只是来镇上吃个饭,吃完就准备回家的。我们有个村民代表他们给家里打过电话,这一点村子小卖部的老板和他们的父母都可以作证。”
“然后,您想必也知道,这个团伙是专门盯着这些打工返乡之人作案的,所以他们就成了目标。在酒后本来脑子就不清醒的情况下被骗到这儿来,这也不是出自他们的本意,这怎么能算蓄意赌博呢?”
“最后一个,您看桌上那些工具,这分明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诈骗,把他们当肥猪杀的,您要定性成你情我愿的赌博不合适吧?我的村民们是受害者啊!”
“我觉得按照情况分别对待,不搞一刀切,拒绝粗暴执法,才能体现您的执法公平,理论清晰,您说呢?”
陈天明听完一琢磨,好像有点道理。
不对!这日马我那远房侄儿怕是要进班房啊!
王安全默默听完,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陈天明,仿佛在提醒他,今晚就关系着你的前途啊!
霍千里小声道:“我会跟摄制组沟通,把咱们刚才聊这一段删掉。”
陈天明一咬牙,侄儿子,对不住了,反正你干的恶事也多,罪有应得!
说完转身进屋,按照霍千里刚才所说的方向,做出了决断!
陈建军登时瘫坐在椅子上,两个帮凶的姑娘登时嚎了起来,说着自己是无辜的,民警冷冷甩出一句,“无不无辜调查了才知道!”
虎山村的六个男人拿着失而复得的钱,有人竟后怕得哭了起来。
尘埃落定,陈天明押着陈建军一伙走了,留下正义的背影。
王安全也在霍千里和顾大强的连声感谢中,在摄像头的注视中,骄傲自豪地挥了挥手,事了拂衣去。
一帮人站在熹微的晨光中,一夜,恍如隔世。
“霍干部?”
身后传来一声叫喊,霍千里扭头,就瞧见詹虎真诚道:“谢谢!”
说完竟扑通一声给他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