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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颓废龙     灾厄之冠txt下载     灾厄之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大年三十!

    语不惊人死不休。

    歌德一怔。

    好家伙!

    我直呼好家伙!

    天底下还有这等美事……呸,不是,不是,天底下还有这等奇事。

    歌德打量着王家大小姐。

    这位大小姐一脸认真,显然不是开玩笑。

    “莫先生,您知道吗?”

    “从父亲去世到今天为止,三年了。”

    “我从没有像此刻一般踏实。”

    王家大小姐的手指捻动着发梢,辫子上的红绳不停旋转,就好似随风起舞般,轻盈且好看,王家大小姐的声音则带着浓浓的回忆。

    不是什么新鲜事。

    就是父亲去世,外面人似豺狼一般环峙,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家里人面对家产,看亲人就像是看仇人,也恨不得咬下一口肉来。

    王小凤退让了。

    被咬下了好多块肉,王家产业缩水了一半还多,她认为这样可以换来以往一样安稳的日子,大家都可以和和气气的。

    但这位大小姐忘记了一词儿:贪得无厌。

    哪有见了血腥的老虎还去吃斋念佛的。

    不可能的。

    有?

    绝对是骗子。

    骗你去喂老虎的。

    你尸骨无存。

    他得着虎皮。

    “我当初就是这么傻的一个人,我差点就死了……不,要不是王叔舍命相救,我早就死了,而您更是真正意义上的救了我。”

    王家大小姐目光炯炯地盯着歌德。

    “你那是感激。”

    歌德强调着。

    “不!”

    “是爱!”

    王家大小姐强调着,小脸上都是拒绝。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歌德反问着。

    这话题一下子就广泛了。

    或者说,没答桉了。

    什么是爱?

    大部分人都说不上来,只能是朦朦胧胧、含含湖湖地说那么一两句还算贴切的,甚至是牵强附会的,以至于无数人去歌颂爱。

    为嘛?

    没人知道,才好下手。

    反正没人知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歌德‘家乡’,乌央乌央的人去写啊、拍啊。

    什么?

    不一样?

    那就是你不懂得‘爱’。

    ‘爱’可以是神圣的,是圣洁的,也可以是阴暗的,还可以是自私的。

    当然,还可以是动词。

    一旦‘爱’有了动词,那就不一样了。

    大家会空前团结。

    学习资料。

    丰富理论。

    热衷实践。

    常常还会不耻下问。

    而且氛围良好。

    总之,‘爱’是复杂的,歌德不认为王家大小姐能说出个丁一卯二。

    只要说不出来,那就好办了。

    看,您自个儿都没明白,再回去想想。

    话这么一圆,就圆过去了。

    人你也没法待着了。

    我这就又清静了。

    歌德想得挺美,但是他这话才问出口,王家大小姐那从未挪动的目光中,就亮起了一抹光,前所未有的明亮。

    还坚定。

    歌德立刻有点发虚。

    而下面的话,更让歌德心虚了。

    “别人要明媒正娶我,一得入我眼,二得门当户对,但其想要纳小,我就在晚上他睡着的时候杀了他,连带他相好的一家都活不了,但是莫先生你不一样,您不用明媒正娶我,我只要做小,我也心甘情愿,没有一丁点儿的怨言——这个,就是爱情吧!”

    我爱你妈卖麻花情!

    歌德看着面色羞红的王家大小姐,就觉得后嵴梁吹冷风。

    挥刀枕边人,这话就这么说了?

    灭人全家,这话也就这么说了?

    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您老不考虑考虑?

    不再斟酌斟酌?

    狠人!

    这女的绝对是狠角色!

    别看柔柔弱弱的,切开来绝壁是黑的。

    歌德的【心】再次跳动,那柴刀的形状越发明显了,刀刃寒光四射,颤鸣不休,一刀下来绝对尸首两断。

    歌德心里哆嗦了一下。

    “王家小姐的爱情,我不懂。”

    “您也很好,但不是我想要的。”

    “而且,我也有了妻室,抱歉。”

    歌德客客气气地拒绝。

    也不给王家大小姐追问的机会,就这么推门出去了。

    不能待了啊!

    再待下去准出事啊!

    得见红!

    血色般的红!

    歌德走了,王家大小姐还在屋里待着呐。

    柳大爷又化作小蛇从爬到了肩膀上。

    “丫头,你这是不是有点难受?”

    “没事的,想哭就哭两声。”

    “别憋在心里。”

    柳大爷劝慰着王家大小姐。

    柳大爷这也是没辙了,要是换个男人,它早就用尾巴给对方来个抽陀螺了,可是,这是莫先生,它也得叫爷的存在。

    武力不行。

    劝说,也得把握着点儿度。

    类似‘天下好男人’多的去了,不差他莫生一。

    这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说了,那就太亏心了。

    所以,柳大爷只能说想哭就哭吧。

    反正时间会治愈一切的。

    柳大爷活了快一千年了,可是见到不少痴男怨女的,当初的时候,那叫爱的轰轰烈烈,难舍难分,死去活来的。

    可到了后面?

    大部分都是风平浪静。

    日子久了,也就忘了。

    忘不了的,都死了。

    柳大爷可不希望王小凤有事。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好苗子,柳大爷还打算好好培养了,而且,柳大爷莫名觉得经历了事儿的王小凤,和它脾气,对它性格。

    换个人?

    哪凉快哪走。

    “没事的,柳大爷。”

    “我不哭。”

    王小姐大小姐说这话的时候,真没哭。

    不仅没哭,还笑了。

    这模样儿,让柳大爷蛇头发麻。

    心说坏了,不会是刺激太大整癔症了吧?

    它可见不过不少,受了刺激,真就疯了的。

    “丫头,没事,没事。”

    “实在不行,我豁出去老脸,给你求莫先生去。”

    柳大爷连忙说道。

    “没事。”

    “柳大爷,我真没事。”

    “我就是觉得莫先生是一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家中有了妻子,那就不再沾染他人,比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强多了。”

    “这样的好男人,我王小凤一定要争取到。”

    王家大小姐掷地有声地说道。

    那眼神儿,说不出的坚毅。

    柳大爷看着晃了晃尾巴,最后是啥也没说。

    说啥?

    碰上认死理的了。

    说啥也白搭。

    还不如琢磨琢磨,万一到最后都不成,该怎么办呢。

    一人一蛇在屋子里琢磨。

    歌德可就出了屋子,奔屯子前面去。

    这时候又飘起了雪。

    不大,有点儿风。

    雪飘落在人脸上冰冰凉凉的。

    歌德边走,心里就直叹气。

    那个闹心呐。

    心说我没招惹她啊?

    歌德问着自己,随后摇了摇头,这事儿说不清了。

    他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归乡者.还乡】完成了。

    这一职业,瞬间达到了五阶,除去理应由的心技体增长外,就是专长【衣锦还乡】了,

    【衣锦还乡】的特性很简单,一是将【游子衣】提升两个级别,达到‘绝’的程度,二是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治疗自己。

    治疗后,需要用‘金钱’来充能。

    “衣锦还乡?”

    “还真是衣锦还乡了。”

    “开车回去必须要往沟里走一圈,帮忙拉车的乡亲必须得不小心碰开后备箱露出各式年货,走的时候必须要给华子。”

    歌德边走边想。

    没有任何恶意,有着的只是一种质朴感。

    以前觉得很没劲,现在却觉得生活也许就是如此。

    吵吵闹闹,也热热闹闹。

    人图的是什么呢?

    清静?

    那可不是,平时清静,那是生活态度。

    过年过节就得热闹。

    不然没人气儿。

    也许图的就是这份人气吧。

    由人气带来的烟火气?

    可能是这样的。

    歌德自己也没有把握住,不太好说,他再次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老李的屋子,这个时候,老李和两个儿子正在小院里忙活儿。

    李长海、李富贵把桌子搬了出来,铺上了红纸,写字。

    可不是对联。

    是先祖牌位。

    只是,这字七扭八拐的,好似狗爬。

    啪!啪!

    老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人屁股上给了一脚。

    “学习的时候就知道逃课放羊,现在写个祖宗牌位都难看成个这?”

    “这是啥?”

    “要不是今儿大年三十,我非抽你们俩个不可。”

    老李骂骂咧咧。

    李长海、李富贵则是嘿嘿笑。

    每年都得来上这么一出。

    兄弟俩早就习惯了。

    骂完了,打完了。

    还是爹和儿子,没区别。

    “莫先生,您来了,来来来屋里坐,我给你沏茶。”

    “你俩好好写,一会儿就给我供奉上。”

    老李招呼歌德进屋。

    临了,不忘训斥李长海、李富贵一句。

    李长海、李富贵两小子连连点头。

    两人真不是敷衍,实在是能力不行,水平就这样,认认真真地写了,额头都冒汗了,写出来还是狗爬一样的字。

    前两年,李长海还提议不行找先生写个字,再找个好木匠,做个牌位。

    还省时省力。

    可这话才说出口,就被老李一通胖揍。

    真打。

    李长海在炕上爬了五天才好点儿。

    后来,也就不敢提这茬了。

    只能是每年硬着头皮写。

    “来,莫先生上坑。”

    “我给您抓点儿花生瓜子去。”

    老李一通忙乎后,这才坐到了歌德对面。

    两人坐的就是老李家的火坑,上面铺着一层油毡子,也不用脱鞋,晚上睡得时候,拿布子一擦,再把铺盖卷摊开来,就行。

    歌德透过一旁的窗子,瞅着李长海、李富贵写字。

    “莫先生,是不是好奇我为啥让两个混小子写牌位,不自己去做一个?”

    老李笑着开口。

    “为啥?”

    歌德确实是好奇。

    老李这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开口了。

    “早年间,家里穷,没敢想。”

    “后来,有了钱,有条件做一个了,我却没让做——那是早些年了,我那阵子铺子刚刚火红起来,隔壁铺子的王掌柜家却是家道中落。”

    “王掌柜两口子和老王掌柜,起早贪黑弄了糖铺子,生意也不错。”

    “可王掌柜两口子的儿子是个败家子。”

    “根本不知道当爹当娘的辛苦,就知道喝酒刷钱,一开始还是小打小闹,后来让人设了局,一晚上就把自家铺子、老宅子都输出去了。”

    “白纸黑字,还有画押。”

    “王掌柜两口子和老王掌柜没法子,只能是为了儿子,舍了家业。”

    “那混小子赎回来了,兜里没钱了,往日里跟在身边的人全都散了,只剩下爹娘,经历了事儿,这小子也算是迷途知返吧,和自己爹娘一起重新制糖卖糖,眼瞅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那年城里突然闹起了疫,王掌柜两口子和老王掌柜没抗住,人就没了。”

    “那小子哭着给自己爹娘写牌位,等到给自己爷爷写时,哭得更厉害了。”

    “那小子,忘了自己爷爷叫啥。”

    说到这,老李狠狠抽了一口烟袋锅,一脸的不满。

    “后来呢?”

    歌德继续问道。

    “自己给自己抽了三个大嘴巴,喊着我不是人,我数典忘祖,然后,跪到了老邻居面前,去问自己爷爷叫啥。”

    “知道了,写上了,把钱凑了凑,买了三口薄皮棺材,把父母、爷爷下葬。”

    “还算风光。”

    老李说到这,面色稍好,但眼中却依旧有着阴翳。

    歌德知道,这位孝子贤孙的下场应该不太好。

    果然,老李继续说道。

    “也许是父母爷爷都没了,打击太大,也可能是本性复发,这小子又去赌了,这次不仅输光了所有家底,还输掉了自己的小命。”

    “被赌场几个打手绑了手脚,套了麻袋,装了石头,扔进了柳河里。”

    “整个过程一声没叫,反而笑呵呵的。”

    “第二年,那片水草长得可旺盛了。”

    老李说着又看向了李长海、李富贵。

    眼中带着担心和害怕。

    一瞬间,歌德理解了老李的用意。

    老李是担心自己死后李长海、李富贵没人管。

    更怕的是,两人重蹈了王家掌柜小子的覆辙。

    所以,才让他们亲手写祖宗牌位。

    写的难看不要紧。

    起码还知道自己祖宗是谁。

    还知道自己得有点顾忌。

    “您这肯定常念叨。”

    歌德笑着说道。

    “念叨?”

    “光念叨哪行,得打。”

    “手打完,鞋底子抽,再上马鞭子。”

    “手打肿了,鞋底子抽烂两双,马鞭子抽断三根就差不多了。”

    老李分享着自己的育儿经。

    很朴素。

    且,实用。

    “现在是差不多了?”

    歌德指了指窗外。

    “差不多了。”

    “就差给他们讨了媳妇,生了孩儿,我就能享清福了。”

    老李抽了口烟袋锅,一脸的希望,似乎脑海里早有了那画面。

    子孙满堂儿孙绕膝,春天栽花种菜,夏天纳凉闲话,秋天举杆打枣,冬天扫雪堆人。

    歌德听着老李的呢喃。

    眼中也浮现了这样的画面。

    他的【心】再次跳动。

    是【归乡者.团圆】!

    第六阶的职业又向前了一大截,虽然还没有圆满,但也是过半了。

    歌德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老李看着笑容满面的歌德,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喝茶唠嗑,等到李长海、李富贵写好牌位了,老李将祖宗牌位在火炕烟囱下,立起来上了香,放了瓜果点心。

    “去,给你们干奶奶把贡品送过去。”

    早上是给干妈树上香。

    这阵是给放贡品。

    晚上放炮的时候还得给端盘饺子。

    不单单是今晚上,初一、初五早上还得给端盘饺子,还有就是十五和二月二两天。

    李长海、李富贵兄弟端着贡品就出了屯子。

    这时候,各家各户都忙得差不多了。

    老六、六婶最先到。

    两手都拎着东西,六婶肩上还扛着一扇充当桌面的大门板。

    歌德看着啧啧称奇。

    就这大门板,正常情况下俩人都不一定能够抬得动,六婶却是一人就扛起来了,另外一只手还拎着一坛子高粱酒。

    那坛子装酒,至少三十斤。

    走起路来,不摇不晃,稳稳当当。

    称得上是一句天生神力了。

    反观老六,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鹅,走两步就喘气。

    这身体,是真不行。

    歌德一旁看着不开口,老李的嘴多损呐,张嘴就是——

    “老六,牛耕地耕多了,容易累死。”

    “尽瞎掰活,杵那干啥啊?帮忙。”

    老六说着把做好的鸡和鹅递给了老李,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莫先生,到了。”

    “刚来。”

    “走走,回屋里,咱们歇歇,有老娘们干,肯定不耽搁事。”

    老六打了招呼,就拉着歌德向屋里去。

    不一会儿,屯子里除了站岗、巡逻的男人们就全到了。

    等到李长海、李富贵回来,三张大圆桌和一张小桌上已经摆了凉菜。

    三张大圆桌还是原来的人。

    小桌上则是坐了老王、王家大小姐和黄当当,黄当当她娘,而且,小桌还是在一侧的房间,和中间的房隔开了。

    谁也没多说什么。

    虽然热情好客,但确实是有差距。

    老李能放开,其他人不一定。

    搁一块谁也吃不好,还不如分开了,谁也不耽误。

    有了前车之鉴,今儿晚上喝酒,大家都收着了。

    可不能连饺子都没吃上,就全都醉了。

    席间大家慢慢喝,说着趣事儿。

    过年,不就是这样嘛。

    忙碌了一年,好不容易聚到一起。

    彻底的放松、休息。

    人一多,一说话,一热闹,时间就特别快。

    一转眼,就到午夜前一刻。

    饺子开始煮了。

    对联开始贴。

    两百响的大地红也铺好了。

    李长海拿着香,往跟前一凑。

    嘶——啪啪啪啪!

    鞭炮脆响,老李笑呵呵地喊了一声。

    “过年好!”

第十九章 年过.启程

    一声‘过年好’,周围的老少爷们们一起端酒杯。

    而小孩儿们就更热闹了。

    他们可是等了一晚上了,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六婶家的小六子带着带着一群小孩开始给大人们拜年,当然了,拜年的时候,那手可是举得高高的。

    干嘛?

    要红包啊!

    这时候,黑土地上可不流行嘴里说不要,愣是得把口袋撑烂的做法,而是光明正大的要。

    “李伯伯,过年好。”

    “六子叔,过年好。”

    “莫先生,过年好。”

    孩子们一声声叫着,那声音叫一个脆,叫一个甜。

    含糖量至少百分之百。

    老李、老六从身上掏出了早就包好的红包。

    红纸包着一个铜子,四四方方的。

    不多,就是一个喜气。

    而歌德则是愣住了。

    他没准备红包。

    眼瞅着一帮小鬼凑到跟前,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歌德开始琢磨办了。

    不给,肯定不行。

    给,现场包也不合适。

    老李一眼就看出了莫先生的难处,当即就要给打圆场——虽然屯子里的小鬼们是有数的,但是红包绝对是要超出不少。

    今儿晚上是自己人,名儿早上可有其他屯子的来拜年。

    不能现场准备,不是?

    不过,有人比老李快。

    是王家大小姐。

    王小凤从里屋小桌一撩帘子走了出来。

    “来来来,都给我拜年,莫先生的红包在我这。”

    呼啦,所有小鬼就放弃了歌德,围拢在王家大小姐身旁。

    歌德略带感激看了一眼王家大小姐。

    这位王家大小姐没说什么,微微一笑,开始低头发红包,一声拜年一个红包。

    同样也是一个铜子。

    不是这位王家大小姐掏不起更多,而是入乡随俗。

    要不然,别说一个铜子了,就算是包一个银元对王家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

    吱吱吱!

    里屋,黄仙芝冲自己女儿叫着。

    黄当当眼中有些羡慕,却摇了摇头。

    “娘,我不太习惯那样。”

    黄当当向自己母亲解释着。

    可是黄仙芝却是绕着自己女儿转圈,一边转圈一边吱吱地叫。

    叫什么,坐在那的老王听不懂。

    但意思是个啥,却能够猜到。

    当即摸出一摞红包递到了黄当当面前。

    “黄家小姐,您也去吧。”

    “今儿是大年三十,图的就是个热闹。”

    “这……”

    黄当当有些犹豫,老王马上连连表示没事的,就是个热闹,一旁母亲吱吱叫声也越发激烈,最终,黄当当也拿着红包走了出去。

    这下子,屯子里的小鬼们更热闹了。

    孩子们欢喜,大人们更开心。

    老人们说过,过年过的是个啥?

    不就是过个孩子嘛。

    有孩子了,过年才热闹。

    不然,就几个大人,闲聊完了,最多搓麻,能有多大意思。

    几个孩子凑一起才有年味,步行你去看,年画上画的,是不是娃娃,谁家也不可能在年画上给你画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着就不喜庆,跟门神似的。

    当然,您要硬在上面画一五大三粗的汉子,当年画,也不是不行。

    最多说您一声牛批。

    而您要是画一漂亮小姐姐,这声牛批就得更响亮了,衣服越少越响亮。

    不过,也极有可能挨鼻窦。

    但凡被父母看到了,那就得大鼻窦呼上,大过年的也算是个响。

    歌德坐在一侧看着喜笑颜开的孩子们,【心】再次一动。

    【归乡者.团圆】又向前走了一步。

    不大,却有实质进展。

    等到红包拿了,小鬼们准备出去点炮仗的时候,小鬼们的母亲走了过来。

    “来来来,娘给你存着,以后再给你。”

    说着这话,女人们就把小孩手里的钱包收了。

    小孩子这么小,知道个啥,钱多不是好事。

    收了,才是正经。

    更何况,她们还得给别人家的。

    一来一去,正好。

    小鬼们挨个掏出了还没有捂热的红包,有不想给的,自己老娘一瞪眼,就得老老实实交出来,比如说小六子。

    他娘一瞪眼,他就想到他娘剁狼那模样,浑身直哆嗦。

    “去吧,记得点炮仗的时候,躲远点。”

    六婶和其他当娘的一样,嘱咐着自己孩子。

    而这个时候,李长海、李富贵换上了大棉袄二棉裤,拎起了火器、长刀。

    他俩是后半夜执勤。

    前半夜的小伙子们回来,六婶这些女人们又给端来了放在笼屉里的菜——都是没动过的,年三十可不兴吃剩菜。

    这一波开始后,大部分婆姨就回去歇着了。

    过年的时候,女人们才是最累的。

    家里面,里里外外都得女人们才能拾掇利索。

    靠男人?

    母猪都得上树。

    男人们则是熬夜通宵喝酒。

    有些干脆就开始了搓麻。

    老李、老六这些不爱这个,就是喝着酒聊天。

    不一会儿,门帘一撩,胡一刀走了进来。

    “大家,过年好啊。”

    “这天儿真冷,冻耳朵。”

    胡一刀边往里走,边说。

    看着走进来的胡一刀,老李、老六那是真的一惊,要知道,在奉城里,胡一刀绝对是大人物,比王家还大的人物,摸着天的那种。

    前面来的时候,两人就惊诧了半晌。

    没想到年三十还来了。

    而且,恭恭敬敬地在莫先生跟前行礼,将以盒子举过头顶递了过去。

    这姿势称得上大礼了。

    看那腰,都呈九十度了。

    “行了,起来吧。”

    歌德接过装有两张【宝卡】的盒子,轻声道。

    “嘿,谢谢爷。”

    胡一刀笑着直起了腰,然后,又冲着老李拱了拱手。

    “李掌柜,过年好,这天寒地冻的,一刀想向您讨口酒喝,实在是太冷了。”

    “来来来,上炕。”

    老李连忙招呼。

    莫先生能摆谱,那是莫先生有着能耐。

    他老李有个屁,哪敢在胡一刀面前摆谱,城里的铺子不想要了?

    胡一刀摆手拒绝了,老李给他单独来一桌的提议,就这么凑到了刚刚值完勤的年轻人中间,要了副碗快,就主动把酒满上了。

    “哥几个,我来晚了,先干为敬。”

    顿时,周围年轻人们受宠若惊。

    这些年轻人平日里都在铺子里充当伙计,自然知道胡一刀。

    面对胡一刀的敬酒,自然是连忙端起酒杯,但是胡一刀多会做人呐,连连摆手。

    “哥几个别急,我先自罚三个。”

    “我可不是贪酒,是真冷。”

    酒杯一端,俏皮话一说,在年轻人的哄笑中,胡一刀迅速和周围人打成了一片。

    不远处,还在喝酒的男人们看到这一幕不由轻声说道。

    “怪不得人家胡家能有那么大的名声。”

    “看看人家这教出来的孩子。”

    “是这个。”

    不少人比划大拇指了。

    老李和老六却是翻了个白眼。

    您这些位可歇歇吧。

    您们是没见过胡一刀眼过于顶,不拿正脸瞧人的模样。

    这会儿平易近人,真以为是对您这些个?

    别太拿自己当大瓣蒜了。

    人家是为了莫先生来。

    老李和老六心里和明镜似的,但也没说破,只是冲着莫先生敬酒。

    人老成精。

    老李和老六很清楚,他们现在想要凑到胡一刀那边也不合适,甚至是会适得其反,还不如死死抱住莫先生大腿了。

    本身,莫先生就在屯子里住。

    是屯子里的半个人。

    要是能够娶屯子里的女人,那就更好不过了,那就完完全全是屯子里的人了。

    可惜,咱这屯子里没有合适的大姑娘。

    而且,就算有,人家也看不上。

    没瞅着王家大小姐和那位极有名声的黄家小姐都硬为莫先生跟前凑吗?

    为嘛?

    之前还不太确定。

    可刚刚发红包的一幕,俩人都是瞅见了。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就是不知道哪个是正房,哪个是偏房。

    王家大小姐,不像偏房。

    黄家那位小姐,更不可能。

    倒是和黄家那位小姐比起来,王家大小姐应该做小。

    俩人心里不停滴咕,手里的酒也没有停,嘴里的话也没有停,都没有问什么不该问的事儿,就是闲聊着。

    歌德一边答应着,一边喝酒。

    同时,把黄当当给的‘订金’和诳胡一刀的两张【宝卡】看了。

    【小剑丸(编号92):‘疯王’赵惊觉模彷家乡传说中的某件宝物炼制的失败品之一,虽然是失败品,但威力依旧惊人,可以通过消耗生命射出一道传奇级别(狂级)的剑气,在百米范围之内,自动锁定目标,使用后小剑丸将会进入30天的冷却】

    (标注1:每次使用需要消耗三年寿命)

    (标注2:使用者可以用血腥荣誉代替)

    (标注3:可以使用大量生命缩短冷却时间)

    ……

    【剑气葫芦(编号99):‘疯王’赵惊觉模彷家乡传说中的某件宝物炼制的失败品之一,虽然是失败品,但威力依旧惊人,可以通过消耗生命射出1-23道三阶(厉)的剑气,覆盖百米范围之内,使用后,葫芦内每天诞生一道剑气,当剑气全部消耗完毕时,葫芦将会额外多出七天温养期,现存剑气99道】

    (标注1:每次使用需要消耗6个月-5年寿命)

    (标注2:使用者可以用血腥荣誉代替)

    (标注3:可以使用大量生命加快剑气葫芦温养)

    ……

    【黄沙迷眼风葫芦(编号277):这是‘疯王’最初制造的道具之一,没有什么立意,就是为了好玩,但威力不弱,可以吹起一股一阶的夹杂着大量黄沙的狂风,笼罩在方圆十里范围之内】

    (标注1:每次使用需要消耗1个月-1年寿命)

    (标注2:使用者可以用血腥荣誉代替)

    (标注3:黄沙迷眼风无法连续使用,使用一次需要进入为期三天的冷却)

    ……

    【指路棍(编号300):这是‘疯王’最初制造的道具之一,没有什么立意,就是为了好玩,但效果极佳,当你迷路或者处于迷茫时,你可以用它来指明方向】

    (标注1:每次使用需要消耗1-3月寿命)

    (标注2:使用者可以用血腥荣誉代替)

    (标注3:指路棍可以连续使用,但需要额外支付生命)

    ……

    【小剑丸】和【剑气葫芦】是黄当当给的订金。

    【黄沙迷眼葫芦】和【指路棍】是胡一刀的。

    很明显,黄当当的【宝卡】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看编号就知道,都在百位之内。

    对此,歌德并不意外。

    谁让黄当当有个好爹呢。

    当然,对歌德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里面的生命力。

    那种浓郁的生命力,才是歌德最需要的。

    歌德不由期待黄当当给的五十张【宝卡】了。

    不过,现在不适合看。

    回去再看也不迟。

    还有……

    ‘剑仙’李秋白的宝藏。

    里面还有五十张【宝卡】,歌德是势在必得的。

    “海门吗?”

    歌德思考着。

    海门是必须要去的,不单单是那剩下的五十张【宝卡】,还有‘长生道’的总坛也在那。

    开启宝藏,顺带灭了‘长生道’。

    歌德琢磨着。

    ‘长生道’这邪教玩意儿,就不该存在。

    不知道也就罢了。

    知道了,就得收拾了。

    不然,心里不舒服,念头不通达,有碍他吃饭的畅快。

    酒越喝越多。

    夜越来越深。

    到了后来,最后进来的胡一刀都喝多了。

    老李、老六更是趴桌子了。

    去而复返的六婶等人各自扛着自家老爷们回屋。

    至于老李?

    六婶顺带就扔到了一旁的火炕上,盖上了被子,确认不会着凉就行。

    桌子和残羹剩饭?

    得一会儿回来收拾。

    放到明天早上?

    那可不行。

    早上就是大年初一了,各个屯子里走亲访友的,一进门一看,嚯,您这是吃了个跨年,好说不好听的。

    当然了,也就是三十、初一。

    之后?

    就松缓多了,不少人家喝一个通宵,早晨起来了继续喝,喝多了爬着睡,睡醒了继续。

    反正你要是能喝,就能让你喝到开工为止。

    各家老娘们收拾自家男人的时候,歌德起身离开的。

    他生怕王家小姐跟着。

    庆幸的是,这事儿没发生。

    他好奇看了一眼,王小凤正拉着黄当当不知道聊什么了。

    之后的几天也是这样。

    吃饭的时候,俩人露面。

    然后,就不见人影。

    好得比亲姐俩都亲。

    过了破五,老李、老六带人回了趟城里。

    二月二才算完年。

    十六才会正式开门。

    但初六的时候,就得收拾收拾,顺带的问问有需要山货的没,保不齐就能做成一两单生意,而且正月里的生意不讲价,都是好生意。

    家财万贯不也是一点儿一点儿攒起来的,过年开工,不丢人。

    歌德就不用操这份闲心了。

    他每日里就是吃吃喝喝,还跟着李长海、李富贵去周围几个屯子逛了逛。

    一转眼,到了正月十六。

    歌德早早敲开了老李的门,说明了来意后,老李一惊。

    “莫先生您这就要走?”

    “对啊,这年也过得差不多了,得出发了。”

    歌德笑着回答道。

    老李还准备再开口了,就看见自己大儿子李长海背着包袱钻了出来。

    那模样还用问?

    显然早就准备上了。

    当即,老李就一脚踢了上去。

    “好啊,你个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

    “敢把你老子蒙在鼓里!”

    “老子我抽你这王八羔子!”

    老李一脚提上去还不过瘾,脱鞋就准备抽脸。

    “爹、爹啊,您消消气,别打、真别打!我可是求了莫先生好几天,先生才答应我的!”

    李长海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老李。

    老李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转过头,小心地问着歌德。

    “莫先生您这是要去哪?”

    歌德一笑,道——

    “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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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海门!

    说走就走。

    歌德真就没有久留,王家的家仆套车,王家大小姐在一旁等着,老王则是在身边跟着,后面还有一辆马车是黄当当的。

    王小凤要去,是歌德同意的。

    一来,海门有王家的铺子,去了海门不至于没个落脚之地。

    二来,王家在海门的生意不算小,伙计下人一大堆,打听事也方便。

    当然了,王小凤是打着‘去海门看看自家生意’的名头去的。

    而黄当当?

    她和歌德还有着约定。

    现在约定没有完成,自然是歌德去哪,她就去哪。

    老李将李长海送出来的时候,两眼通红,显然是哭了。

    临别时,更是死死拉着自己儿子的手,将怀里一根干树枝递了过去。

    “这是你干奶奶的树枝,贴身带着。”

    老李嘱咐着。

    “知道了,爹!”

    李长海根本没有离别的忧愁,自己爹同意他和莫先生一起去海门,那真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老李、老六、六婶等一干屯子里的人目送歌德一行离去。

    直到看不到了,大家才散去。

    老李刚回到屋里,就看到李富贵被捆在椅子上,堵着嘴,不停挣扎。

    老李是一点儿都没有惊讶。

    为嘛?

    人,他捆的。

    嘴,他堵的。

    为什么要捆李富贵?

    当儿子的也不明白啊。

    老李扯下麻布之后,李富贵就问了。

    “爹,你干啥啊?”

    “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莫先生和大哥就走远了。”

    李富贵嚷嚷着,老李则是慢条斯理地抽着烟袋锅。

    “爹,你快放开我啊!”

    “不放。”

    “往后三天,你就这么被捆着吧。”

    老李吐了口烟气,眼皮都不抬一下。

    “为啥?”

    李富贵越发不解了。

    “因为,我就两个儿子,都折了,老李家就绝后了。”

    老李继续抽着烟袋锅,烟叶子一闪一闪冒着红光。

    “啊?”

    “爹,您说啥呢?”

    “大哥不可能有事的,莫先生那么大的能耐。”

    李富贵一脸不信。

    “就是能耐大,出了事才可怕,大船驶过,小船就得翻,莫先生的人品,爹信得过,但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唉。”

    老李抬起头看着李富贵,叹了口气。

    李富贵愣了愣。

    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自己老爹。

    只能是挣扎着,梗着脖子。

    “那为啥是我哥去,不是我去?”

    “他是长子,他是你哥。”

    老李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不公平!这不公平!”

    李富贵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老李一声冷笑,烟袋锅在鞋底上一磕后,脱下鞋就开始勐抽李富贵。

    “公平?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公平!”

    啪!啪啪!

    一顿勐抽,李富贵被打得呲牙咧嘴。

    就这,还不服气呐。

    “您别放开我,放开我,我就跑!”

    “嘿,小子,这是你说的。”

    “从今儿往后,你就给我捆在这吧。”

    “老子还不信治不了你!”

    儿子是倔脾气,老子那脾气也是一样。

    遗传嘛。

    “我拉屎拉尿怎么办?”

    李富贵急了。

    他知道,他爹说得出做得到。

    要真被捆在这,不用多,几天就得把他逼疯了。

    “哼,老子伺候你,小时候又不是没伺候过。”

    “老子就当再生了你一次,再伺候你一回。”

    老李再次冷笑着,甩手关门走了。

    听着门外落锁的声音,李富贵绝望了。

    “哥啊,救命啊!”

    ……

    李长海骑着马,就觉着有人喊他。

    这荒郊野地的,不会遇到啥了吧?

    长年进山,李长海也遇到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又有着老李的言传身教,自然是有点防身手段的,下意识就握住了干奶奶的树杈。

    可随即就放开了。

    因为,他看到莫先生了。

    歌德也骑着马,就在一旁。

    有莫先生在,碰到了也不怕。

    当即,李长海就彻底放心了。

    头前的马车上,老王和自家伙计坐在前面,车厢内,王家大小姐正听柳大爷说着事儿。

    “那傻小子傻人有傻福,竟然是那树仙儿的干亲。”

    “您认得那树仙儿?”

    “当然,我当年被雷追着噼的时候,就是躲到那棵大树下才逃过了一劫,不然,别说是当保家仙了,恐怕早就飞灰湮灭了。”

    听柳大爷这么一说,王家大小姐当场就了上了心,琢磨着怎么报答老李一家。

    “丫头你别操心了。”

    “那树仙儿不同,你这种刻意为之,反而不美。”

    “怎么顺其自然就行。”

    “行,听您的。”

    王小凤一点头。

    柳大爷看着乖巧懂事的王家大小姐,心底叹了口气,忍不住就问道。

    “想好去了海门怎么办了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王小凤攥紧了拳头。

    丫头,你这不是打仗,这套它行不通啊。

    柳大爷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了。

    它最擅长的就是战斗了。

    感情的事儿?

    它不擅长啊。

    柳大爷不擅长,黄仙芝擅长啊。

    围绕着自己女儿吱吱吱地叫着。

    黄当当一脸不为所动。

    实在是急了,直接就将母亲抱在怀里。

    黄仙芝一脸哀叹,不知如何是好。

    从奉城到海门,差不多七百公里,由王家十来个带着火器、长刀的家仆跟着,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开眼的人劫道。

    绺子大部分也是为了吃饭,犯不着玩命儿。

    而且从奉城一路向南,这绺子的势力也就越弱。

    更何况,还有胡一刀一路护送。

    按胡一刀的话说,莫先生是自己的半师,自己是半徒,师父远行理应相送——歌德在收了胡一刀的两张【宝卡】后,将【小遮眼术】教给了胡一刀。

    不知道是真天赋过人,还是十分契合怎么的。

    胡一刀

    所以,点齐了胡家五十名护卫,一路将歌德一行送到了海门口。

    “师父,徒儿就将您送这了,前面实在是去不了了。”

    胡一刀脸色煞白,嘴唇发青,颤颤巍巍地给歌德磕头。

    仙家不过山海关。

    胡一刀是胡家这一代的顶梁,受到的反噬更大。

    就这模样儿,再往前走,非得要了命不可。

    “回去吧。”

    歌德将胡一刀扶起来。

    虽说胡一刀是打蛇上棍,狗皮膏药的角色,但是一路上那也是将他伺候得服服帖帖,根本没有所谓的风餐露宿,说是游山玩水还差不多。

    特别是过了山海关后,胡一刀受到各种反噬日趋严重之下,依旧是保持着一样。

    这就是上心了。

    哪怕你知道他这是讨好你,你也很难生恨。

    “等这次回去了,我再教你几手。”

    歌德说道。

    “嘿,谢师父。”

    胡一刀嬉皮笑脸一拱手,不着痕迹地将一张字条递给了歌德。

    同时,压低了声音道。

    “师父您小心些,山海关外水深。”

    “嗯。”

    歌德点了点头。

    他能够看到胡一刀说水深的时候,拱手的小指朝着第二辆马车一点。

    那是黄当当乘坐的马车。

    相较于受到了反噬的胡一刀。

    黄当当没事。

    不仅没事,还神采奕奕。

    这只剩下一个可能——

    受朝廷庇护。

    眼下的朝廷虽说风雨飘摇,但这点儿能耐还是有的。

    可也正因为如此,却不得不提防。

    谁也不知道黄当当站在哪头。

    朝廷可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了。

    胡一刀带着胡家马队撤了,临走的时候给李长海和王家留下不少火器、炸药,用胡一刀的话说,有这些东西防身,说话都硬气。

    距离城内十里,王家铺子的人早就候着了。

    看到车队马上就迎了上来。

    来人与老王是熟识。

    当即双方就是一阵寒暄。

    由这位带着众人入城,城门口的兵丁对明显重量不符的两辆大车视而不见,更没有检查。

    王家护卫的火器、长刀和胡一刀留下的火器、炸药,可都在车上。

    李长海原本还担心该怎么进城。

    这下倒好,白担心了。

    放下了心,李长海这憨小子的目光就守不住了。

    无他。

    海门,实在是太热闹了。

    比奉城还热闹。

    海门,因漕运而起,素有‘九河下梢’‘河海要冲’之称。

    南来北往,各色儿物件儿奇多。

    人更多。

    人一多,就有不少奇人异事。

    毕竟,这片土地呐,有咸有盐还有硝,养出了各色性格的人,又热又辣又爽又嘎又不好惹,既有乡土怪客还有民间奇侠。

    远的不说,就说这王家铺子旁边空下的铺子吧。

    这铺子原本也是药铺子。

    和王家这种主要是山货、生药不同,这间铺子是买西药的。

    传闻中的‘万灵药’。

    铺子掌柜的是留洋回来的,一肚子洋墨水,还带回来了一些‘圣灵之物’,传闻中包治百病,特别是癫痫之类,更有奇效。

    一瓶灌下去,就见效。

    真有效?

    有效!

    因为,里面放着蒙汗药啊。

    好人喝了都得晕那,更别说病人了。

    而且,这掌柜的也不是什么留洋回来的,就是一乘船出去,熘达了一圈就回来了,那身份之类的都是编造下的。

    一肚子水,倒是真的!

    一肚子坏水呗!

    你想想,蒙汗药让人迷了一时,迷不了一世啊。

    病人醒了,还抽抽,怎么办?

    继续买药。

    那一瓶‘万灵药’一个银元。

    也就管用一两天的。

    没了,就得继续买。

    直到掏空家底也不见得好。

    可以说,这混球就是缺德带冒烟的。

    而且,为了怕人发现,每天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配药。

    连自己老婆都不告诉。

    忙活了一年,这不是之前年根了,这一肚子坏水的混球的算账,看看自己挣了多少钱。

    这一算不要紧呐,吓了人一跳。

    多!

    太多了!

    足够他去帝都买两串大院子,再置办三套临街的铺子,还绰绰有余了。

    当即,这掌柜的就兴奋起来。

    然后,太兴奋了,整个人嗷一嗓子就抽抽了。

    外面老婆听见动静了,跑进来一看,松了口气。

    为嘛?

    你要说其他病,她怕。

    可这抽抽的,她可不拍。

    她家有药啊!

    就是治这个的啊!

    来,给掌柜的喂药!

    一小瓶药灌下去了,掌柜的睡着了。

    一会儿,掌柜的醒了,还抽抽。

    掌柜的老婆马上就吩咐。

    来,给掌柜的喂药,用那大的,咱家有,不怕!

    对,就那最大的!

    两个仆人抬着一比咸菜缸还大一圈的药罐子,给家掌柜的喂药。

    咕冬、咕冬!

    药灌下去了。

    掌柜的消停了。

    整个人都挺直了啊!

    死了!

    能不死嘛,蒙汗药就是害人的玩意儿,一点儿就能让人迷了,那么多,吨吨吨灌下去至少小半坛子,别说人了,牛也得死。

    掌柜的死了。

    摊子自然是散了。

    自家人吃自己药,还吃死了。

    这哪还有人信呐。

    不少之前的苦主找上门来,又是一顿索赔,官厅的人也来了。

    最终,店铺关门大吉。

    掌柜的老婆带着一些钱回乡下了。

    掌柜的?

    埋在了城外。

    不过,第二天就被人拉出来曝尸荒野了。

    有人说是死了病人的家属做的。

    也有人说是野狗扒拉出来的。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吧,但人被挖出来是真的,曝尸荒野也是真的。

    “王叔,后来呢?”

    听故事听入迷的李长海,询问着这位海门的王掌柜。

    刚刚大家都做了自我介绍。

    这位王掌柜,全名是王长贵和老王,王长风一样,都是王家老人,而且,还和王家大小姐的爹沾亲带故,虽然有点远,但按道理,王家大小姐应该称呼这位为叔叔。

    李长海这憨小子,也没有管其他,直接也就跟着喊叔叔了。

    “后来?”

    “当然是报官了。”

    王长贵笑着继续讲。

    那片坟地,可不是乱葬岗,有人发现了,立刻就报了官。

    官厅也来人了,可最终不了了之。

    掌柜的老婆回乡下了,也没苦主,官厅的人也知道攥不出油水,所幸就就这么地了。

    周围人,有好事的,但这掌柜的卖假药,太坏了。

    再好事的人,也不愿意管。

    大家你推我,我推你,最后,选出两人来把这掌柜的埋了。

    你想啊,埋这种人,两人能乐意嘛。

    磨磨蹭蹭的。

    等太阳一偏西。

    年纪大的那位就说,弟弟,这天都黑了,咱明儿再来?

    年纪小的那位立刻点头,好了,哥哥,咱们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就该看不见路了。

    当即,两人扛起铁锹,踩着午后的阳光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第二天是晌午才来。

    来了一看,嚯,这掌柜的尸体就在那被不知道是野狗,还是野兽分食了。

    哥俩一琢磨,这事儿不能声张,埋了得了。

    反正都是零碎了。

    可没拿手去捡。

    就这么拿铁锹混着泥土铲进去了,填平了坑,踩了几脚,弄结实了,也没有立碑,弄了半块砖头立那,就算完事。

    “该!”

    “恶有恶报!”

    李长海狠声说道。

    “嗯,是恶有恶报。”

    “不过,小姐来信说要来海门,我就把铺子盘下来了,铺子暂时不用开门,但是住人却是足够了。”

    王长贵笑呵呵地说着。

    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正好家里来人,正好隔壁空了,还便宜了许多。

    不过,一会儿之后,王掌柜笑不出来了。

    他带着众人刚拐进巷子,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他店铺门口。

    不!

    准确的说,是隔壁刚买下的店铺门口。

    在那房檐下,挂着两颗人头。

第二十一章 一串又一串!

    两颗人头就这么挂在房檐之下的幌子上,这地方原本是挂着‘万灵药’招牌的地儿。

    此刻,两颗人头赫然其上。

    一颗有些许腐烂,还有啃食的模样。

    另一颗呲牙咧嘴,鲜血淋漓。

    王长贵身为王家在海门的掌柜,那也是见多识广,胆大心细的人,早年间来回跑奉城和海门,那可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

    所以,他也不怕,就这么走上前去。

    嗯?!

    王长贵细细一打量,立刻一愣。

    为嘛?

    这两颗人头他认得。

    一男一女。

    男的脸部虽然有些许腐烂和被啃食的痕迹,但确实是这家药铺原本的掌柜的,就是那卖假药的,而女的则是对方已经返回乡下的妻子。

    这是怎么回事?

    王长贵心底琢磨着,眉头紧锁。

    然后,没有停留,直接冲自己铺子里喊伙计。

    “去报官。”

    王长贵吩咐着,褪在袖子里的手就摸出一吊钱放在这伙计手里了。

    为什么一般情况下,大家不愿意见官呢?

    还不是因为官字两张口,吃了被告吃原告。

    原本也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旦见了官,那就是伤筋动骨。

    更何况,海门这地儿的官爷,还是个湖涂官。

    湖涂到什么地步?

    据说当年在海门北大关附近有这么兄弟仨人,老大老二老三,都是北大关浮桥跟前儿的船夫,三人靠乘船渡舟送人为生。

    老大、老二为人本分老实。

    老三则有点滑头。

    这在正常人家,也是常见,甭管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都是疼最小的那个,这哥仨也不例外,老大老二疼得就是这弟弟。

    一来二去,这老三就好吃懒做起来。

    紧跟着,跟街上的混子沾染了一身坏毛病。

    打架、喝酒、耍钱就不说了。

    还成天尽想好事儿。

    他就想着发财了。

    想着一夜暴富,然后,我要怎么的,怎么的。

    这就可想而知了,一晃到三十多了,这老三也没发了财,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发财后的日子,他想得异常完善,就连娶几房姨太太都琢磨好了,一三五是谁,二四六是谁,礼拜天了歇半天,我晚上去喝个花酒,打个茶围,听个曲。

    这日子,美!

    咕!

    想着呐,肚子就叫唤开了。

    得,起来做饭吧。

    这阵,按时间来说,都上午十一点了,这老三还在那躺着呢。

    掀开米缸盖子一看,没米了。

    算了,不做了。

    老三转身背着手就奔两个哥哥家去了。

    按理说十几年前,老大结婚的时候,就分家了。

    可老大老二心疼自己弟弟,分家是分了,可没有离户,就是说大家还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老大老二不在家,出门上工去了。

    就两个嫂嫂在。

    大嫂正在做饭。

    二嫂奶孩子呐。

    老三瞅了瞅大嫂做的饭,有点饿。

    老三瞅了瞅二嫂奶的孩子,更饿了。

    抽着抽着,也不知怎么的,老三就冒了一句。

    “嫂嫂,让我也尝尝。”

    要么说环境的重要性呐,这要是给个好人家,绝对说不出这话来,老三这是在街上混久了,染了一身的臭毛病。

    二嫂当即脸就红了。

    又羞又怒,抱着孩子回了屋。

    大嫂也是恨铁不成钢。

    老三说完也有点后悔,但也没在意,转身就去街上找狐朋狗友喝酒耍钱去了。

    等到后半夜回去,可热闹坏了。

    老二在闹腾。

    自己老婆被这的调戏,是个男的就忍不了啊,哪怕这男的是自己弟弟了,也一样。

    老大则是劝。

    一个劝一个闹,老三正好这时候回来。

    原本老二都快被劝住了。

    结果,老三一回来,老二那火气腾地一下就窜起来了。

    抬起手,啪的就给了老三一耳光。

    老三一愣,心说你干嘛打我,也不让了。

    两人就撕打起来。

    老大连忙拦着。

    一人拦俩人,这难度可不一般,更何况老二干船夫那是身强力壮,老三混街面的,战斗经验丰富,老大刚搭手拦着,俩人下意识用力一推。

    砰!

    老大就摔倒了。

    后脑勺正好磕在了院里的大水缸上。

    当时,人就没了。

    出人命了,官厅来人了。

    那位大老爷也来了,听了来龙去脉后,先是问,苦主愿意告吗?

    大乾律,家事不告,就不究。

    即使是出了人命,也是从轻发落。

    老大死了。

    老二、老三也清醒过来,俩人都摇头表示不告。

    老二没了一个哥哥,再死个弟弟,那就是孤家寡人了。

    老三更直接,告了,就得偿命,他不想死。

    事儿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就算是完了,之后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原本就不需要旁人掺和了,但是那位自认为清官的大老爷非得显摆。

    当即就判——

    “既然是因为老三和二嫂所致,那老三也没有娶妻,就和二嫂过去吧,正好老大没了,大嫂和孩子需要照顾,老二你就照顾着,反正你们住一个院,大家也能多走动走动,夜里别进错门就行。”

    这话,老二老三听着都傻了。

    大嫂、二嫂当即就不想活了。

    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可这湖涂官的名声就出来了。

    本身大家就对当官的不感冒,这之后更是不想理会。

    如果可以,王长贵也不想理会。

    可没法子。

    出人命了。

    两颗人头里那女的,明显是被杀的,就这么挂在自家门前。

    不去,不行呐。

    而且,还得主动去。

    这能省不少麻烦。

    王长贵心底琢磨着一会儿官差来了该怎么说,该怎么以最小的代价把自己摘出去,正想着呐,官差来了。

    这位王掌柜眉头又皱起来了。

    不对劲!

    太快了!

    有了湖涂官,官厅的差人也是湖弄事。

    经常早上报桉,下午才到。

    这还不到十分钟,人怎么就能来了呢?

    王长贵心里滴咕着,就悄悄冲老王打手势,那意思是你先带着小姐离远点儿,别一会儿把麻烦惹到身上。

    这时候,这位王掌柜已经感觉到不对了。

    老王也察觉了。

    或者说,除了李长海这憨小子反应慢点外,车队里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了猜测。

    “下马威?”

    王家大小姐轻声自语。

    下马威不奇怪。

    强龙不压地头蛇。

    有下马威那是正常,可她来这里又不是干事儿,只是以查账的名义来的,不会招惹到外人,至于王长贵?那就更不可能了。

    就算账目有问题,也没必要这么做。

    不是冲我来的。

    是……

    莫先生?

    王家大小姐立刻看向了莫先生。

    歌德端坐马上,面色澹然,似乎事不关己。

    但心底,却明白,这事儿应该是冲黄当当来的。

    他?

    也有可能。

    但不大。

    相较于黄当当这位‘剑仙’之女的明显,他实在是有点不起眼。

    心里有了推测,歌德继续看着。

    至于马车内黄当当四处查看的模样?

    他也没在意。

    对方很明显没现身,只是派出了棋子。

    或者说……

    投石问路。

    目光再次看向前边,一挎着刀的差人带着四个手拿铁尺的差人走了过来,头前拿刀这位丧眉耷拉眼,后面四个一步三晃荡。

    要不是身上那身官服,比街熘子还街熘子。

    那说话,更是不客气。

    “这是谁的主家啊?”

    领头的那位一指空着的药铺。

    王长贵马上走出来道。

    “是小老儿我的,之前……”

    “绑了。”

    王长贵还想要解释两句,可话还没说完呐,头前这位直接就一挥手,身后四个直接就冲上来了。

    铺子里的伙计们不干了。

    掌柜的平时对他们都不错。

    都是奉城来的,基本上都是沾亲带故的。

    而且,哪有这么拿人的。

    呼啦,铺子里冲出七八个活计就挡在了自己掌柜的面前。

    “干嘛?”

    “想造反?”

    “不想活了!”

    领头的差人大吼着,锵的就将长刀拔出来。

    “都别动!”

    王掌柜大喊一声。

    这时候可不能动手,一旦动了手,那真就是有理也变没理,而且,还得被抓住把柄,到时候铺子也得被封了。

    “哼,算你识相。”

    领头的差人冷哼了一声,三角眼快翻天上了。

    身后的四个差人冲上去就要拿人。

    黄当当坐不住了,就要出手。

    但耳边却传来了歌德的声音。

    “别动。”

    声音不带情绪波动,黄当当坐在车里瞅着歌德,这个时候歌德嘴角是带笑的,但是那笑有点冷,尤其是那眼睛。

    看着有点渗人。

    冷冰冰的。

    还刺眼睛。

    她就是多看了一眼,眼睛就疼得流泪了。

    当即垂头不敢再看。

    王长贵被押着走了。

    老王马上收拢伙计,安排了大小姐等人的住宿后,就开始派人去扫听,准备先把银子使足了,人能不能出来,先不管,主要是别进去受零罪儿。

    官厅、衙门是那么好进的?

    你认为你没罪,你就真没事了?

    别的不说,手上、脚上的镣铐不给你摘,让你熬一宿,第二天全身的骨头都得散了。

    再遇上缺德点的,给你直接拴马桶那,整个人闻着味儿,窝屈在那,不用三天,人就得崩溃,出来了也得神经了。

    老王忙活着。

    王家大小姐则是来到了歌德这屋。

    他们就住在了王家铺子后面院,原本王长贵是想让住隔壁,宽敞又舒服,但是王长贵现在进去了,也就没什么说的了。

    和伙计们挤挤就好。

    “莫先生?”

    王家大小姐进屋就问了一句,眼睛里带着担心,脸上挂着焦急。

    歌德笑了,他知道怎么回事,摆了摆手。

    “没事。”

    “明儿早上,王掌柜就回来了。”

    王家大小姐顿时松了口气。

    她相信莫先生。

    莫先生说没事,那就真没事。

    当即,脸上又有了笑模样。

    王家大小姐脸上有笑模样的时候,那拿了王长贵走人的差人脸上也浮现了笑容。

    那就一个开心。

    那就一个喜庆。

    因为,手里的钱袋子压手啊!

    “五十两,这位爷,咱们钱货两清。”

    “那老东西现在在我那押着,用不用我给他上点玩意儿?”

    拿到了满意酬劳,这领头的差人询问着面前的人。

    这是一梳着长发的中年人,面容消瘦,双眼看人带着阴冷,说话的时候,声音更是沙哑。

    “不用。”

    “关着他就好。”

    说完,这中年人挥了挥手。

    那差人马上站起来,拱手告辞。

    对这差人来说,中年人的态度无所谓。

    反正,银子到手了。

    一出门,四个手下就凑过来了。

    领头的这位甩出两吊钱,四人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然后,千恩万谢表示头儿义薄云天,以后有事愿意效犬马之劳等等。

    领头的哈哈一笑,嘱咐了一句,转身就走。

    今儿是他当差不假。

    晚上也得在。

    但好不容易有了银子,不得好好潇洒一番,对得起这五十两吗?

    听说小白楼那边来了新姑娘,他可得好好试试爽利不爽利。

    抬腿迈步,抬手一招——

    “胶皮!”

    立刻,一人力车就过来,坐上车,直奔小白楼。

    一夜无话。

    天蒙蒙亮的时候,这差人出了小白楼,嘴里哼着小曲,鼻尖还有着一丝丝脂粉味,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两股颤颤,腰还有点疼。

    “胶……皮……”

    喊人力车的声儿,都变得有气无力。

    一来,是困。

    二来,是累。

    要不是因为昨天他当差,今儿必须要点个卯,他才不来呐。

    那被窝多舒服。

    那姑娘多滑熘。

    哪像这外面,冷风嗖嗖的不说,还钻脖领子。

    在人力车上,这差人缩着袖子眯着眼。

    过了十来二十分钟,估摸着快到点了,这差人准备睁眼缓缓,就在这个时候,车一震,这差人差点摔下来。

    差人大怒,睁开眼就准备给这拉胶皮的一耳光,好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可还没等他动手呢,就发现那拉胶皮的瘫坐在地上,整个抖若筛糠。

    这差人下意识顺着拉胶皮的视线看去。

    顿时——

    嘶!

    这差人倒吸了口凉气。

    就见在衙门口左右挂着一串人头。

    左面八个。

    右面四个。

    左面八个里,有一个眼熟,就是他昨天才见过的,那长发眼神阴鸷的中年人。

    右面四个,那就更眼熟了,就是他那四个手下。

    不由自主的,这差人就摸向了自己脖颈。

    我的头,在否?

第二十二章 海门第一闹!

    王长贵早上就回来了。

    是被八抬大轿送回来的,衣衫也换了。

    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差人。

    可与昨天那五位不同,这位差人虽说穿戴整齐的官服,腰间也挎着刀,但是那神情却是恭恭敬敬的,走几步就是嘘寒问暖,走几步就是弯腰打辑,那模样和那些真正的孝子贤孙都差不了多少。

    这差人为嘛这么做?

    甚至有点作贱自己呢?

    无他,怕啊!

    衙门口还挂着两串了。

    一边不认得,另外一边,他可是都认得,都是当差的伙计啊。

    还有那位宋头儿,和他关系也不错,两人都是班头,相互之间那可是天天都见,他熟悉对方是啥人,可现在呢?

    那位宋仁投,宋头儿就直接屎尿齐流地瘫在了衙门口,人当时就抽抽过去了。

    脑袋还在。

    人却没了。

    他来的时候,已经是凉透了。

    早起的大老爷也被这事儿吓得不轻。

    或者,干脆说是吓破胆了。

    要知道,这四个差人就是当夜在衙门口当差的,大老爷就在衙门的后院住着。

    人家既然能摘了四个差人的脑袋,自然就能摘了大老爷的脑袋。

    当即,大老爷就吩咐人把人头摘下来,然后,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儿好打听。

    昨个街面上不少人都知道。

    这四个被摘了头的差人也不是什么嘴巴严的,回来之后还和人吹牛来着。

    很快的,事情就清楚了。

    大老爷这个气啊!

    好你个宋仁投,平日里老爷待你不薄,竟然敢为了一己私利,给老爷我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老爷心恨得牙根都痒痒。

    他这么多年,为什么能坐稳海门老爷的位置?

    能力强?

    不是。

    人面广?

    是也不是。

    为官清廉?

    根本不是。

    他这人虽然贪财好色,能力一般,有时候还爱装湖涂,但是他从来不多管闲事,且不会无故招惹他人,这才是他能坐稳海门老爷位置的关键。

    可现在呢?

    手下惹了强人啊!

    说不定,就是异人!

    不!

    有这能耐的一定是异人!

    不行!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我得自救!

    当即,这位大老爷亲自把王长贵就请出了牢房,先是说着自己监督不严,手下出了宋仁投这种害群之马,让老哥哥受罪了,接着就是准备酒食,让沐浴更衣的王长贵好好吃了一顿,最后,这才用自己的八抬大轿将王长贵送了回来。

    临走还将一盒子递给了王长贵,说是赔礼。

    盒子里装着两锭大元宝。

    总共一百两。

    老爷拉着王长贵的手,心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舍不得啊!

    他一年才贪几个?

    这一下就得去了百分之一,肉疼肉疼啊!

    但是,没法子。

    命重要!

    嘱咐了人,好好陪着老哥哥王长贵回去,这位老爷领着人就去抄家了。

    抄谁的?

    还能是谁,宋仁投和那四个差人的。

    损失了一百两。

    得找补回来!

    不然,大老爷念头不通达。

    而被送回来的王长贵,进了自己铺子,都是迷迷湖湖的。

    发生啥事了?

    怎么就把我送回来了?

    “王掌柜,您还有什么吩咐没?”

    “没的话,小的就得回去打卯了。”

    陪着王掌柜回来的另外一位班头笑着脸,拱手问着。

    王掌柜不敢怠慢。

    到现在虽然他迷迷湖湖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礼数却得周全。

    “有劳!有劳!”

    王掌柜连忙回礼,一旁的伙计马上拿来了一卷红条,里面是十枚银元。

    王掌柜往前一送,当差的这位班头立刻连连摆手。

    “王掌柜,您可别,千万别。”

    “这是让小的难做。”

    “您歇着歇着,小的先走了。”

    说着,这位当差的班头带着人,一熘烟儿就跑了。

    银元谁不眼馋?

    看那模样,得有十枚,足够他去小白楼好好潇洒两天了。

    如果省着点,只是去东来顺吃个羊肉,带上家里的老娘、老爹和婆姨孩子,也就俩枚足够。

    可不敢接啊!

    那两串人头就好似招魂的幡子一样杵在他心头,让他发憷。

    所以,这当差的班头当即转身就走。

    再不走,万一起了贪心。

    那可就得和宋仁投一样了。

    这脚步,越发的匆忙了。

    站在铺子里的王长贵更纳闷了。

    往日里这帮货,恨不得敲骨吸髓。

    今儿,这是转性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王掌柜心底有谱儿,立刻询问伙计。

    伙计也迷迷瞪瞪,一问三不知。

    这时候,老王从外面回来了。

    一夜未睡的老王神采奕奕,脸上挂着笑容,看见回来的王长贵,双眼就是一亮。

    王掌柜一看老王的模样,立刻心底就有数了。

    眼前这天差地别的待遇,肯定和老王有关。

    “你做的?”

    王掌柜拉着老王往后院走,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哪有这样的能耐?”

    “是……”

    “莫先生!”

    老王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这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

    “莫先生?”

    王掌柜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位端坐在马上面容澹然的年轻人。

    对于这位莫先生,王掌柜了解不多,大都是由老王转述的。

    所以,王掌柜相信这位莫先生是一位有能耐的人。

    因为,王掌柜相信老王。

    要知道,早年间跑奉城到海门这条路,老王的本事他见识过,要不是老王那身本事,他早就死了七八回了。

    只是,这位莫先生表现出的能耐,是不是太大了?

    这一晚上不到,就让那湖涂官放人不说,还给他送礼了。

    这……

    也太不可思议了。

    “长贵,你知不知道今儿衙门口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王神神秘秘继续问道。

    “啥事?”

    连续发生的事儿,让王掌柜有点焦急,奉城口音开始不自觉的显现了。

    “衙门门口挂了两串人头。”

    “一串儿,四颗,是昨个抓你的差人。”

    “一串儿,八颗,我不知道是谁,但应该就是幕后指使之人。”

    “还有昨个领头的那个宋仁投,今儿也死在了衙门口。”

    老王继续说着。

    “嘶!”

    “莫先生做的?”

    王长贵倒吸了口凉气。

    “之前我还不确定,但是你回来了,我就确定了——肯定是莫先生做的,你别看莫先生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但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真有人敢在他面前呜呜喳喳的。”

    “那就等得被收拾吧。”

    老王拍了拍王长贵的肩膀,笑了起来。

    “行了,给莫先生准备早饭吧。”

    “莫先生好吃,食物不用精细,但是得用心。”

    “我去叫小姐起床。”

    “这事儿,小姐准爱听。”

    老王说着就继续向后院走去。

    王长贵愣了愣,随后又看了看手中装着两个大银锭的盒子,只感觉犹如身在梦中一般。

    他可是做好了要受罪的准备。

    没想到峰回路转。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得好好报答那位莫先生。

    早饭不成了。

    午饭得好好安排。

    想到这,王长贵将盒子里的两锭银子都拿出来交给了一个伙计低声吩咐着——财帛动人心不假,但这些伙计根儿都在奉城,不用担心真拿了银子跑了。

    除非是连老子亲娘都不要了。

    不过,这种人,也进不了王家铺子。

    老王叫自家小姐起床,还没到跟前,王家大小姐就已经走出来了,脸上喜庆庆的。

    “小姐,您这是知道了?”

    老王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自从柳大爷跟了自家小姐后,就发生过一些特异的事儿。

    一开始还算惊奇,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尤其是柳大爷发誓绝对不会伤害自家小姐后,老王也就听之任之了。

    仙家儿的誓言,可是有效的。

    “嗯。”

    王家大小姐看向莫先生所在的厢房,眼神中的光都要亮起来了。

    她知道莫先生一定会解决这事儿。

    只是从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手段会这么果决。

    她心底的倾慕,在此刻都要宛如实质了。

    这不单单是好感。

    还因为,她做不到。

    或者准确点儿说,是她欠缺这种果决。

    如果之前莫先生在,王家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动荡了。

    在此之前,王家大小姐总是忍不住这样想道。

    而现在?

    她希望莫先生以后也在。

    想到这,王家大小姐就向着歌德所在的厢房走去。

    不过,却有人更快了一步。

    是黄当当。

    而且,黄当当还是从外面回来的。

    这时候的黄当当戴着一顶帽子,头发也染了黑色。

    海门可不是奉城。

    这地界儿,不仅人多,能人也多。

    保不齐就被人看出点儿底细来。

    黄当当自然是要掩饰一二。

    更何况,她昨晚出去办事,是为了救人,更需要隐蔽行踪。

    黄当当去救谁?

    自然是王掌柜。

    在黄当当看来,王掌柜是因为她才被冤枉、被捕的,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昨晚上看似回到房间的黄当当,直接翻墙出去了。

    但是,令黄当当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比她更快。

    她原本以为依靠自己的卜算和留在海门的人手,一定能够提前找到那幕后的人。

    可没想到,等她去了之后,早就人去楼空了。

    不!

    不能说人去楼空!

    只能说头没了,腔子还在!

    那血还是热的!

    汩汩地冒!

    黄当当大吃一惊,她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而且下手这么狠。

    当即,黄当当就奔着衙门口去了。

    她认为是有人杀人灭口。

    那王掌柜肯定是有危险的。

    可等到了衙门口,黄当当又吃了一惊。

    两串儿人头,顺顺当当挂在衙门口,随风舞动。

    这时候,黄当当反应过来。

    这不是杀人灭口。

    而是有人出手帮忙了。

    谁?

    谁帮忙了?

    黄当当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那莫生一。

    虽然没有证据,更没有看到人,但这位‘剑仙’和‘黄仙儿’之女可是相信自己直觉的,尤其是等到她看到那串儿八颗人头时,更是肯定了。

    那串儿八颗人头,她认得。

    熟人!

    ‘长生道’的妖人!

    还不是一般妖人!

    是‘长生道’的八大坛主!

    ‘长生道’自上而下,分别是道主、四方天师,八大坛主。

    每一个坛内还有大师兄、祭司、护法之类的职务。

    往常地方上出现一个大师兄、祭司、护法之类的妖人,就足够所有人头疼的了,要是出现坛主、天师之类的角色,那就得是祸!

    人祸!

    而要是八大坛主齐聚?

    那就得是血流成河。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

    ‘长生道’行事隐秘,踪影成迷,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隐匿在暗处,行那龌龊令人作呕、恐惧之事,想要让其齐聚,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他们聚在了一起。

    为我而来!

    黄当当心里和明镜儿似的。

    当即,就紧张起来。

    可,马上的,黄当当就再次松了口气。

    为嘛?

    这八大坛主是齐聚了。

    可人都死这了。

    人头还在这挂着呐。

    这一下子,‘长生道’算得上是元气大伤了。

    加上死了的那北方天师,也就剩下东西南三方天师和那位道主了。

    黄当当心底想着,却没有挪动地方。

    她想要看看能不能抓到更多‘长生道’的尾巴。

    因此,一直待在那,直到刚刚。

    ‘长生道’的妖人没看着。

    异人,却看到不少。

    这些异人看到那一串儿人头都被吓了一跳,有些还差点儿摔倒在地。

    一直到天光大亮,那位湖涂老爷把那串人头摘下去时,异人被吓到了不少,但更多的异人却是盯着这衙门口。

    接着,王掌柜出来了。

    被八抬大轿送回来了。

    一部分异人也跟着回来了。

    人不是傻子。

    现场两串儿人头呢,一串儿人头是‘长生道’的八大坛主,另外一串儿呢?

    前者不好打听,后者就是秃子头顶的虱子。

    明摆着的。

    看到这一幕,黄当当赶忙回来了。

    倒不是担心。

    黄当当相信莫生一做这些事儿的时候,肯定想过这后果。

    之所以着急。

    是因为,她想知道,莫生一为什么这么做?

    要知道,他们可是为了‘剑仙’宝藏而来。

    难道不是人越少知道越好吗?

    搞到现在,被这么多人盯着。

    还怎么去取宝?

    莫生一肯定不会不知道这些。

    但知道了,还这么做,那就一定是有办法。

    会是什么法子?

    黄当当越发好奇了。

    抢在王家大小姐之前,敲响了歌德房门——

    冬、冬冬。

第二十三章 那该死的胜负欲!

    早餐是在堂房吃的,左右两侧的厢房分别是王家大小姐和黄当当的。

    餐桌上摆放着包煎饼果子、嘎巴菜、老豆腐、水馅儿包子、面茶、羊汤、炸糕、卷圈、炸果子、馃箅儿、大饼卷一切、云吞、拆骨肉、茶汤、糖饼、牛肉烧饼、馅饼、排叉儿、油酥烧饼、鸡蛋果子等等林林总总十几样,还有各式小菜。

    李长海愣愣地盯着嘎巴菜。

    做为土生土长的黑土地人,李长海是真没吃过嘎巴菜。

    他学着老王的模样,将芝麻酱、腐乳汁、辣油、辣湖点上,又撒上了卤香干片和香菜沫,一快子下去,素香浓郁,尤其是那锅巴,更是有劲儿。

    “王大叔,这儿好吃。”

    李长海说着,抄起了一水馅儿包子。

    这包子,他熟儿。

    在家的时候,常吃。

    里面灌着汤水,猪肉大葱,嘎嘎香。

    尤其是铁锅焖包子,包子皮都被闷透了,咬一口就得香迷湖了。

    “喝羊汤不?”

    老王问着憨小子。

    嘴里满是包子的李长海连连点头。

    别看吃了不少了,李长海还能吃。

    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垮老子。

    要不是老李发达了,还真不一定能养得起李长海、李富贵兄弟俩人。

    老王立刻示意再端一碗羊汤来。

    歌德则是喝着老豆腐,韭花、辣椒油浇在素卤上,拿勺子摊开了,摊匀了,一勺一勺挖着吃,手里的糖饼则是夹了一些绿豆芽和茴子白丝。

    绿豆芽沾了醋,茴子白丝沾了辣椒油。

    卷在满是糖的糖饼子上,一口下去,既有着脆,还有着酸甜辣,别提多合适了。

    王家大小姐则是好馃箅儿、排叉儿,就着一碗云吞,吃得美滋滋。

    黄当当则是吃着牛肉馅饼和拆骨肉,还特意加了香菜。

    老王和王掌柜则是端着两碗茶汤,虽说不是现场用龙嘴大铜壶冲开的,但味道依旧是香甜润口,搭配两个鸡蛋果子更是舒服。

    桌上众人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就是一边吃一边聊。

    “莫先生,衙门口的事儿?”

    老王关系近,替王长贵问一句。

    “那是报应。”

    歌德喝了口老豆腐,缓缓地说道。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这就足够了。

    王长贵放下碗,躬身行礼。

    “谢莫先生。”

    “小老儿身无长物,听老王说,莫先生好吃,就特意让伙计们准备了一餐饭食,原本说是中午,但是有些东西费火费料得到晚上了,您一定要赏光。”

    说着,王掌柜再次行礼。

    歌德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听到‘饭食’后,又咽了回去。

    “好!”

    歌德一点头。

    王掌柜立刻起身,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今儿的大事就是宴请莫先生。

    他得盯着。

    老王也得帮衬。

    李长海则是来到了海门,根本闲不住,也想出去熘熘。

    很快的,三人就离了饭桌。

    歌德则是继续慢条斯理吃着,完全无视着王家大小姐和黄当当的注视。

    王家大小姐那目光,歌德早就习惯了。

    不是花痴胜似花痴。

    黄当当则满是探究。

    不过,黄当当一直忍着没问出口。

    她希望私底下询问,王家大小姐虽然不错,但是在她看来,这种事情,王家大小姐还是‘外人’,谁让她和莫先生有契约了。

    一想到契约。

    黄当当莫名觉得自己和莫先生的关系比王家大小姐更近。

    立刻,心底就有了那么一丁点儿莫名情绪。

    不关乎情爱。

    就是塑料姐妹情中,那么一丝丝炫耀。

    而在这一丝炫耀之下,黄当当忍不住张嘴问道。

    “莫先生,您知道那八人?”

    “嗯,知道。”

    歌德点了点头。

    这是实话,没有诓骗。

    昨天宋仁投压着王掌柜离开后,他就让一只【血鸦之灵】跟着。

    不出意外的,他找到了幕后的那中年人,又顺藤摸瓜,将对方八人一网打尽了。

    歌德都没有想到,随意的一下子就抓到了一条还算大的鱼。

    当然,最大的收获,还是这八人聊着的一些事物。

    ‘长生道’八大坛主汇聚海门可不是游山玩水的,而是受了那位道尊的密令来海门办事的,不是针对他或者黄当当,更不是王家。

    而是……

    官厅内的某人。

    具体是谁,那八人也不知道。

    不过,这对歌德来说,却不难。

    ‘长生道’八大坛主不知道要对付谁,那被对付的人知道吗?

    或者说,被对付的人知道自己得罪了‘长生道’吗?

    大概率是知道的。

    所以,歌德给对方提个醒。

    告诉对方‘长生道’来了。

    让对方主动来找他。

    对方一定会来找他。

    歌德坚信这一点。

    只要对方不想放过一举除掉‘长生道’这个后患的话,那就一定会来。

    不单单是歌德表现出的实力,还因为损失了八大坛主的‘长生道’一定会来!

    而到了那时候,他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解决掉这些麻烦事儿,拿了‘剑仙’的宝藏,就可以开始他的计划了——黄当当给与的五十张【宝卡】中蕴含的生命力,足够他完成一大半,再来上五十张【宝卡】的话,肯定没问题。

    事实上,要不是‘占卜’再次因为气运之类的存在受到了限制,歌德会用更快的方式解决眼前的问题。

    歌德相信,‘剑仙’宝藏里面【宝卡】肯定不会像黄当当手中的那些【宝卡】,都是排名极为靠后的那种。

    混杂着秘术、道具、药物虽多,但都入不了歌德的眼。

    “既然知道了,那您?”

    黄当当瞟了一眼王家大小姐,发现对方正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时,不知道怎么地的,就又多问了一句。

    她有点讨厌那种警备、探究的目光。

    本能的,她想让对方难受。

    对方难受了,她就痛快。

    “就是想快点儿解决麻烦事。”

    歌德再次实话实说。

    “谁都想快点解决麻烦事,可是您就不怕……”

    黄当当话没说完,可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歌德斩杀了‘长生道’的北方天师和八大坛主,剩下的三方天师实力和北方天师相差不大,基本上不用多虑。

    可那位‘长生道’道主呢?

    要知道,‘长生道’之所以存在大乾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对方。

    实力强大不说,传闻还有数张特异的【宝卡】。

    十分难缠。

    且不惧死亡。

    长生道、长生道,说的就是长生不死之道。

    歌德没回话,只是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

    在之前,面对‘长生道’时,他还带着相当的谨慎,可是昨晚过后,就变得不同了。

    他的‘占卜’在面对官厅的人时,作用不大。

    原本,他对‘占卜’那位‘长生道’道主,也没有什么想法。

    就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单纯的试一试。

    可谁知道,竟然找到对方了。

    而且,那身份真的是出乎人的预料。

    甚至可以说,十分有意思。

    “莫先生根本不惧那‘长生道’道主,真要被找到了,一定能够翻手镇压。”

    一直插不上话的王家大小姐终于找到了话茬。

    真就是毫无底线的信任。

    在王家大小姐看来,我的莫先生就是天下无敌。

    而这种则是让黄当当不满。

    在黄当当的心底,就算是再强的人,也需要谨慎、小心,不然只会阴沟中翻船。

    原本的莫生一,做的不错。

    可最近却疏忽了。

    这种事儿,莫生一当然有错,但是错得更多的却是王家大小姐,如果不是对方一直这么吹捧的话,莫生一不至于变成这样。

    所幸,还不晚!

    她,黄当当,会把莫先生纠正过来的。

    至于王家大小姐?

    这种谄媚小人,自然是要敬而远之。

    “即使莫先生能够将对方翻手镇压,但也需要谨慎对待,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长生道’的道主还不是兔子——王小姐您如果想要为莫先生好,就要收起现在看着好看的模样,不然只会害人害己。”

    黄当当这话,就差指着王小凤鼻子骂了。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单单是说王小凤愚蠢,还在说王小凤是以色侍人的谄媚小人。

    王小凤当然听出来了。

    她不光听出了黄当当这番话的意思。

    还听出了黄当当的话外之音。

    那就是——

    你不配和莫先生在一块儿!

    腾!

    王小凤心底的火就窜起来了。

    这位王家大小姐可不是好惹的,以前性子柔软,那是因为对自己家里人有着不舍,经历了那白眼狼事件后,这位王家大小姐早就不同了。

    “哦~”

    “人妖殊途啊!”

    拉长了语调,轻轻一句,黄当当也站了起来。

    这话,可不光是说她黄当当和莫生一不合适,还在说她父亲母亲,虽然对自己父亲无所谓,但是黄当当对自己母亲那是尊敬有加。

    因为,她知道,她的母亲,为了生下她,真的是豁出性命了。

    不仅毁了千年道行,还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你说什么?”

    黄当当眼睛都红了。

    气势随之一变。

    哪怕是戴着帽子,那耳朵都有点遮不住了、

    白毛黄皮子的虚影在身后凝聚,

    一股无形劲风以黄当当为圆心,吹向四周。

    王家大小姐则是云澹风轻道。

    “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而且……”

    “你吓唬谁呢?”

    王家大小姐说着也站了起来,蛇嘶声澹澹响起,一条巨蛇虚影围绕王家大小姐,低下头看着那白毛黄皮子。

    虽说是过了山海关,但不论是黄当当还是柳大爷都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尤其是黄当当。

    仿佛还多了加成一般。

    在黑土地的时候,歌德肯定黄当当做不到类似‘气势化形’的地步。

    他也没有理会两人。

    只是埋头继续吃饭。

    这事儿,和他有关吗?

    他又没招惹两人。

    而且,歌德的【心】告诉歌德,这种事儿,不能劝,越是劝了,两人越是上头,说不定真就真刀真枪干起来了。

    还不如就在一旁看着,等到真动手了,到不可收拾的时候,他再出手就行。

    反正这俩,一手也就镇压了。

    真就一只手。

    不用多,放得下。

    两人对峙。

    一人独食。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怪异。

    更怪异的是,下一刻,对峙的两人就再次笑面如花地坐在了歌德左右。

    仿佛刚刚的对峙不存在一般。

    哼!

    差点上当!

    这个女人太坏了,想让我在莫先生面前留下不好的一面!

    一旦我动手了,不论输赢,只要莫先生不喜,我就是输了!

    还好!还好!

    王家大小姐心底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妹妹抱歉,我刚刚冲动了。”

    “来,吃块我家掌柜让伙计买的炸糕。”

    “消消气。”

    王家大小姐用快子给黄当当夹了一块炸糕。

    黄当当看着眼前的炸糕,根本吃不下去。

    ‘我家掌柜让伙计买的炸糕’!

    这话还不够明显吗?

    我家!

    这是重点!

    更大的重点是:你吃我的喝我的,你还有脸和我争?

    “谢谢,王家姐姐。”

    黄当当回了一句,她才不会说出诸如‘我马上搬走,不住你家不吃你家’的话,这话说出来,就是上了对方的当。

    她离开了,莫生一可不走。

    那她这不是给人腾地方了?

    不干!

    坚决不干!

    咽不下这口气!

    而且,张嘴就是妹妹,这是想要定下规矩?

    我怎么可能让你称心如意。

    不等王家小姐再次开口,黄当当就继续说道。

    “小妹今年十六,王家姐姐确实是比我大,要不要我教姐姐一个法子,虽说不能像我一样永保青春,但是等你六十岁了,看起来也能和三十多一样。”

    你不是想当姐姐吗?

    那我就让你当。

    反正我青春永驻,而你?

    老女人!

    王家大小姐马上接收到了黄当当的信息,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对任何女人来说,年龄、容貌都是致命一击。

    顿时,王家大小姐落入了下风。

    “美人在骨,不在皮!”

    “是吗?”

    “七老八十一脸鸡皮,能看到骨相?”

    黄当当笑了。

    她,赢了。

    而这个时候,歌德却是放下碗快,起身就走。

    那模样,令两人都慌了。

    “莫先生?”

    王家大小姐急忙问道。

    “我出去办点事儿。”

    “回来的时候,给你俩带点橘子。”

    歌德说着,加快了脚步。

    必须要加快了。

    不然那位‘长生道’的道主就得跑了。

第二十四章 面帅心软张德寿

    歌德一出门就感受到了多道视线。

    不用问,全都是来盯梢的。

    对此,歌德并不意外。

    有着王长贵这么大个目标,这些人不找过来才是不对劲了。

    没有任何犹豫,歌德控制性的甩出了一记【丧志凝视】。

    立刻,这街面上就热闹起来。

    蹲在角落要饭的,走在道上的,一旁叫卖药糖的,还有好几个结伴而行的,就如同约定好了似的,开始齐齐吐血。

    那场面,就和一个个小喷泉一样。

    真就是大堂里放盆火,满堂红呐。

    周围人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等到那些人不吐血了,这才有好事儿的凑过来问。

    “爷们儿,您这是上火了?”

    别问,听这口音就知道是帝都来。

    问这话,也够损的。

    谁家上火能吐血吐成这样的。

    被问的也没搭理这货,擦了擦血,低着头跑了。

    所有吐血的人,都这模样。

    也没人敢再去跟着歌德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位莫先生‘先礼后兵’,这只是警告,下次再跟上去的话,那可就指不定是啥了。

    歌德感受着身后的动静,又一次让【次等血鸦之灵】跟了上去。

    昨儿晚上,挂人头。

    今儿早上,血喷泉。

    一来二去,海门内称得上隐秘的地方他都掌握的差不多了。

    虽然暂时还没确定,谁是谁。

    但有【次等血鸦之灵】在,搞清楚也就是早晚的事儿。

    “海门该说不愧是‘九河下梢’、‘河海要冲’嘛,这‘异人’的数量有点多呐。”

    歌德心底琢磨着。

    在奉城的时候,歌德也见过一些个‘异人’。

    不过,这些‘异人’大都和仙家有关。

    主要就是‘胡家’。

    剩下有一些仙家,歌德也只是匆匆一面。

    完了之后,跑单帮的,那就寥寥无几了。

    “不过山海关?”

    “不过山海关。”

    “真就是以山海关为限,将外面给了仙家,将里面给了其他‘异人’呗。”

    根据所见所闻,歌德总结着。

    当然,这话不全对。

    但大致上没错。

    心底想着,歌德七扭八拐的就来到了一处院落前。

    这儿,就是他卜算出来‘长生道’道主所在。

    看得出这处院落曾经辉煌过,门前都是青石路,门楣更是高大,门前石狮子也是威武雄壮,可现在也就门前这块还算干净了,剩下的地儿,都是杂草丛生不说,院墙上不少瓦片都碎了,离得大门越远,就碎得越彻底,不少更是变得光秃秃的。

    而大门上的‘张府’二字,更是早已褪色。

    大门则是开着的,歌德站到门前的时候,里面正好是俩人往外走。

    一老一中年,俩男子。

    看穿着打扮,就知道很是富裕。

    俩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叹气。

    “唉,这张家小少爷卖东西都卖出能耐了,都成精了,以后绝对不能打交道了。”

    中年人走着就忍不住叹口气。

    老者跟着点了点头,附和道。

    “整个海门都知道张家小少爷是‘败家子’,唯一的能耐是‘卖家产’,可是谁又明白人家卖了快十年了,却卖不完,总以为是张家底子厚,抗造,可谁又明白人家是真有本事,给咱们来了一手低买高卖,把咱们当傻子玩了。”

    说着,老者也叹了口气。

    “咱们这怨不得别人。”

    “都怪自己贪心。”

    “是啊,怪自己,怨不得别人,古董行当,买定离手,没能耐就是打眼的货。”

    中年人也跟着点头。

    说着话,俩人就从歌德跟前过。

    那中年人气呼呼地径直走,那老者则是停了一下。

    “这位先生也是来找张家小少爷的?”

    “您要是买东西的话,可就留点神。”

    “水有点深呐。”

    老者好心提醒,歌德马上一抱拳。

    “谢您提醒。”

    老者摆了摆手,直接走了。

    歌德则是迈步向着张家走去。

    在他的视野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年轻人。

    春寒料峭间,捧着一手炉,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双眼微眯着,隐藏着那份毫光,任谁看去,这就是一长相俊美身材高挑的富家公子。

    而知道这人的,更是会肯定你的猜测。

    当然,是带着一丝惋惜和不屑。

    所有人都会告诉你,十年前的张家,是多么的富有,称得上富可敌国。

    然后,张家小少爷是多么的不幸,被‘长生道’盯上了。

    哪怕那位张二爷拼尽全力将自己儿子救回来。

    可张家小少爷也废了。

    不说不学无术吧。

    可也是没啥能耐。

    就长了一好看的皮囊,唯一的本事就是‘败家’。

    偌大的一个张家,从张二爷死后,七八年的工夫,就给败得七七八八,海门内的铺子,码头上的大船,帝都的产业全都没了。

    仆人们更是全都遣散了。

    只剩下一位老仆。

    可在三年前老仆也去世后,就剩下那个常年做饭的老妈子,等到年前那位老妈子也因为年纪太大,离开了张家后,真就空荡荡的。

    而这位张家小少爷的吃食,则全靠外边了。

    一开始还是从起士林送饭。

    由两个伙计送。

    后来,成了一个伙计。

    再后来,换了饭馆子。

    紧接着,张家小少爷就又开始卖祖产了,这次可不是什么压手的货,而是衣衫被褥。

    所有人都知道,张家真正破落了。

    等到这位张家小少爷把这祖宅一卖。

    那张家也就在海门消失了。

    从此,就没了这号人物。

    剩下啥?

    茶余饭后的谈资呗。

    最多也就是在最后感叹一下,此时的张家小少爷是死是活。

    还必须得是那种悲天悯人的范儿。

    要不就显示不出自己的仁义。

    可你要是真让他去帮张家小少爷,立刻就得板起脸来。

    而且,还振振有词。

    ‘那败家玩意儿,张家的金山银山都败光了,我这三瓜俩枣,哪够?’

    所有人都怜悯张家小少爷,所有人都不会帮助张家小少爷。

    而张家小少爷需要吗?

    不需要的。

    歌德很肯定这一点。

    眼前这位?

    扮猪吃虎!

    不论外面怎么说,怎么评价,这位都是‘长生道’的道主!

    这事儿,假不了!

    不单单是他的卜算。

    还有【血鸦之灵】的盯梢。

    都告知着歌德这个事实。

    “唉。”

    看着走进来的歌德,捧着一白如瓷器般手炉的张家小少爷叹了口气,那好看俊俏的面容上浮现着前所未有的愁苦,就好似是吃了二两黄莲一般。

    “进屋谈?”

    张家小少爷问道。

    歌德摇了摇头道。

    “你这屋里机关十九道,弩箭翻板陷坑梅花钉无数,还有一张兜天网,我可不敢进去。”

    张家小少爷脸色更苦了。

    “那去亭子里说?”

    “不去。”

    “风大,还带毒,蚀骨腐肉,断人魂。”

    歌德又摇了摇头。

    张家小少爷的脸色又苦了一分。

    “那怎么谈?”

    “就这儿,站着谈。”

    歌德微笑如旧。

    半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工夫,足够他利用【血鸦之灵】将整个张家祖宅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从外面看,张家祖宅破旧、没落。

    里面大部分的房间也是类似。

    但有几个地方却不同。

    一是张家小少爷住的房间。

    二是张家前院抄手游廊。

    三是凉亭。

    张家凉亭六个,每个都是带着毒烟、弩箭。

    机关精巧就不说了。

    还一环套一环。

    就那张家小少爷屋里的翻板来说,你踩中了一个,那你前后左右就都是陷坑,身边还射出弩箭,向上则是一张挂着刀片的网,每一枚刀片上都抹着见血封喉的毒。

    在查出这些机关的时候,歌德并不意外。

    但当他发现这些机关都是那位张家小少爷自己制造时,才感到意外。

    因为,就在早上,这位张家小少爷又做了一件。

    就是对方手中的暖炉。

    看似白如瓷器,实则玄机暗藏。

    既有着加杂了毒的银针,还有一捧黄沙。

    尤其是后者,歌德看了都有股隐隐危险之感。

    要知道以歌德现在的【体】和诸多秘术,这黄沙都能够带来隐隐的危险感,足以说明这黄沙的可怕了,常人遇到,恐怕就是尸骨无存。

    “这太不合适了,要不去饭厅,我请你吃饭?虽然是粗茶澹饭,但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张家小少爷极力邀请。

    而这次,歌德没有拒绝。

    “可以。”

    歌德一点头。

    张家小少爷反倒一愣。

    既然知道了他诸多的布置,那么对于他在饭厅留下的密道,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而知道了,还吃,这是……没吃早饭?

    不对啊!

    这身上可有着豆腐脑和糖饼味儿。

    还有羊汤、嘎巴菜味儿。

    不用说,这早餐吃得异常丰盛。

    那是为嘛?

    心底想着,张家小少爷却没有推三阻四,话都出口了,自然是得办了。

    至于跑?

    他是真想跑。

    可,不敢。

    他那手下的八大坛主,怎么死的,他称不上是一清二楚,但也大概明白。

    正因为明白,他才知道,他跑不了。

    一跑。

    绝对死。

    不跑,还有机会。

    而现在?

    眼前的莫生一,似乎也不是不能谈。

    心底想着,张家小少爷加快了准备,不一会儿,饭厅内,白粥、甜萝卜、咸鸭蛋、烧饼。

    一式两样,一人一份。

    就这么坐在桌上,张家小少爷看着歌德直接开吃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就不怕我下毒?”

    “不怕。”

    歌德说着,就用快子挑破了咸鸭蛋,那蛋黄滋滋冒油,歌德一抿快子,随后夹起一块就放在烧饼里去了,一口下去,就是小半个烧饼。

    这烧饼可不是单面饼,是麻酱烧饼。

    一个甜口,一个咸口。

    甜口的夹咸鸭蛋,咸口的夹甜萝卜。

    歌德吃得不亦乐乎。

    至于下毒?

    废话嘛,我的【血鸦之灵】一直盯着了,你还能下毒。

    张家小少爷再次愣了愣。

    看着歌德吃得香,终于忍不住了。

    “你早上没吃饭?”

    “吃了,没吃饱。”

    “桌上有俩女人莫名其妙争风吃醋不说,还差点把我殃及池鱼。”

    歌德叹了口气。

    张家小少爷笑了。

    “女人啊?”

    “确实是这样的。”

    “我之前也经历过,可那是有钱的时候,等我没钱了,就啥都没有了。”

    张家小少爷说着脸上却是嬉皮笑脸,没有一点儿不开心。

    “可你看起来很开心?”

    歌德问道。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开心,因为,你花了一点儿小钱就看到了所谓的山盟海誓还顶不过十两银子,而在此之前,我在她身上花了有一千两。”

    张家小少爷说这话的时候,又带出了那股子苦涩味。

    “那她现在一定很后悔。”

    歌德说道。

    “不知道。”

    “她前两年嫁给了一盐商做小,后来那盐商的老婆太厉害,她才上了盐船的第一个晚上就被直接沉了海河,成了里面的漂子,捞尸队的人不敢碰,说是怨气太重,任由她被鱼虾吃了,剩下一件破衣烂衫,我悄悄去河边捞了回来。”

    “一开始是想留个念想。”

    “后来……”

    “我就埋在后院了。”

    “逢年过节也会去烧烧香。”

    张家小少爷说着,手捧炉却放下来,拿起了碗快。

    “哦,这样啊。”

    “看起来你不恨她。”

    歌德一点头。

    “不恨。”

    “她是可怜人,被人选做了棋子。”

    “既是试探我,也是对付我。”

    “我说了我的,你说说你的事儿呗。”

    张家小少爷喝了口白粥,开始转移话题。

    “我的没你复杂,一个是救人,另一个是交易。”

    “前者在我这有安全感。”

    “后者纯粹是胜负欲。”

    歌德实话实说。

    “嗯,照理说,前者麻烦,后者简单”

    “可放在莫兄身上,后者更麻烦。”

    “毕竟,黄当当的父亲是‘剑仙’李秋白。”

    张家小少爷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碗,做着自我介绍。

    “小弟,张德寿,见过莫兄。”

    “小弟对莫兄敬仰有加,绝对没有任何加害之心。”

    “莫兄能不能放过小弟?”

    张家小少爷诚恳地问道。

    “能啊。”

    “拿点诚意出来。”

    歌德很痛快地点了点头。

    这痛快,让张家小少爷以为歌德在和自己开玩笑。

    当即,笑道。

    “这餐早饭算吗?”

    “算啊。”

    “但不够。”

    本就是玩笑话,张家小少爷也没有想到歌德会承认,当即一愣。

    随后,这位小少爷思考了良久,这才回答道——

    “那……‘长生道’道主之位呢?”

第二十五章 浑水摸鱼!

    晨光下,白瓷碗中的白粥泛着一层莹莹光晕,张德寿一脸认真地看着歌德。

    没等歌德开口,这位张家小少爷就再次说道。

    “我是认真的。”

    “我可以把‘长生道’道主之位给你做为补偿。”

    歌德笑了。

    他,歌德,长生种,有个‘长生道’道主之位看起来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可惜……

    麻烦太多了。

    这和他之前挂人头的‘小打小闹’不同,这种已经要触及到眼前世界最顶尖存在的麻烦,歌德可是敬谢不敏的。

    眼前的秘境,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可以做到高枕无忧。

    但面对最顶尖的那几个,还是需要小心。

    毕竟,除了自身之外,眼前的世界还被‘疯王’那家伙魔改过。

    谁也不知道,触及到了之后,究竟会有什么‘惊喜’等着他。

    歌德从不妄自菲薄,就如同从不会小觑他人一样。

    六百六十六年,会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出现?

    他们又是怎么探究【宝卡】的?

    又从中受到了怎么样的启发?

    又如何推陈出新?

    这些都是未知。

    面对未知,歌德一向谨慎。

    所以,他笑着喝了口粥。

    “粥不错。”

    歌德这样说道。

    看着歌德这副模样,张家小少爷知道,歌德这是拒绝了。

    可他不死心啊。

    “‘长生道’源自六百年前的‘清源山’,有着千年传承秘法,哪怕被那位皇帝陛下伐山破庙,也依旧保留着核心传承,还有五张极为特殊的【宝卡】,只要莫兄答应了,这些就都是你的。”

    “第一张【宝卡】,可以治疗伤势。”

    “第二张【宝卡】,可以祛除疾病。”

    “第三张【宝卡】,可以撒豆成兵。”

    “第四张【宝卡】,可以召唤力士。”

    “第五张【宝卡】,可以呼风唤雨。”

    “这五张【宝卡】搭配着‘长生道’的传承,足以让人……长生不老!”

    说出‘长生不老’这个词时,这位张家小少爷就死死盯着歌德。

    但,令他失望的是,歌德面容丝毫未改。

    依旧是澹然喝着白粥。

    依旧是嘬着咸鸭蛋。

    没有一丁点儿改变,似乎没有动容。

    这让这位张家小少爷大为失望。

    他愣愣地看着歌德。

    “莫兄就一丁点儿不动心吗?”

    “动啊。”

    “我很动心。”

    “但是长生不老,可不是长生不死,而且,我这个人怕麻烦,张兄你经营‘长生道’道主之位多年,现在却又弃之如敝履,显然是有大麻烦了。”

    歌德拿起一块麻酱烧饼道。

    张家小少爷下张了张嘴,最后,又变成了苦笑。

    “是有大麻烦。”

    “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想法子求自保了。”

    “能详细说说吗?”

    歌德问道。

    “当然!”

    “十年前,我被‘长生道’妖人绑走,家父为了我散尽家财,让巨富之家开始没落——这些事情,莫兄想必是知道的。”

    “那不知道莫兄知不知道,当年绑走我的人,实际上是‘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

    歌德一眯眼。

    皇城司,是大乾的特殊部门,类似与他所知的锦衣卫之类。

    而且,结构更为复杂。

    除去必要人员外,还有‘北斗’‘南斗’之说。

    借用星宿之名,行魑魅魍魉之事。

    绑了张德寿的竟然是‘皇城司’的人?

    那么,当年是官厅挑起了张家和‘长生道’的争斗!

    歌德双眼一眯,想到了更多。

    “就如同莫兄你想的那样。”

    “海门离帝都太近了。”

    “近到所有人都对这里有所想法。”

    “近到所有人都想把这里掌握在手中。”

    “而海门巨富张家,‘长生道’道主实在是太扎眼了。”

    “扎眼到,他们就不该存在。”

    张家小少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叹了口气,眼神中氤氲起了一层水雾,随后低头抬袖,遮掩过去,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父亲最初只是猜测,直到‘长生道’道主深夜登门才知道这一点。”

    “与此同时,‘长生道’道主给出了一个令我的父亲无法拒绝的提议。”

    说到这,张家小少爷一顿。

    歌德则是猜到了。

    “张家出钱,‘长生道’救人。”

    歌德说道。

    “没错。”

    “我的父亲不想要答应,因为,这么一来,张家就会被认定和‘长生道’不清不楚,只会被事后清算,可他太担心我的安慰了。”

    “他担心他自己散尽了万贯家产,也无法换我回来。”

    “所以,他同意了。”

    “之后,他与‘长生道’道主合作,表面上演戏,暗地中救人,一切都很顺利,直到……”

    张家小少爷眼中浮现出了化不开的恨意。

    歌德叹了口气。

    “张家和‘长生道’出了叛徒。”

    “对。”

    “张家和‘长生道’出了叛徒,让原本可控的局面,变得不可控起来。”

    “杀戮开始了。”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与此同时,针对‘长生道’道主,‘皇城司’开始派出‘北斗’、‘南斗’两门,直接布下了杀阵。”

    “最终,‘皇城司’伤亡惨重,北斗凋零,南斗全灭,‘长生道’道主被击杀当场。”

    “而张家?”

    “就成了现在这样,我也成了孤家寡人。”

    张家小少爷又一次苦笑了。

    歌德总算明白,这位张家小少爷为什么喜欢苦笑了。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苦笑。

    可以说是祸从天降了!

    而且,还不是一次。

    张家小少爷则是习惯了。

    笑了笑之后,这位张家小少爷又问道。

    “莫兄怎么知道张家和‘长生道’出了叛徒?”

    “从你被绑架开始,整个张家就陷入了无法挽回的危机,你的父亲身为海门巨富,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渠道,甚至,本身就应该察觉了这样的事情,他应该给张家留下了后路,但是这样的后路明显没有起到作用,显然是张家的一举一动都被掌握了,哪怕你的父亲想要急流勇退都不可能。”

    “至于‘长生道’则更加简单!”

    “十年前,海门一天就丢了二十二个孩子,其中一个才是你,如果不是有‘长生道’自己人配合,根本做不到这种恰到好处。”

    “而且,‘长生道’的叛徒,应该不止一个。”

    “不然以‘长生道’道主的谨慎,不可能在最后时刻还被设下了埋伏,直接坠入杀局。”

    歌德十分肯定地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显而易见的。

    假如他是‘皇城司’的人,也一定会这么做。

    前期小心投入,耗费时间长不怕。

    只要能够一网打尽就好。

    不过,天算不如人算。

    ‘皇城司’还漏了一个张家小少爷。

    这让歌德感到奇怪。

    照理说‘皇城司’不可能这么做,既然事情都做到这一步了,那就一定会斩草除根,除非是……

    歌德双眼一眯。

    他继续说道。

    “你活了下来。”

    “照理说,你不应该活下来的,即使是‘长生道’道主救你,你也应该死了才对。”

    “所以……”

    “你根本不是那位张德寿。”

    “你应该是‘皇城司’准备好的棋子。”

    说着,歌德看向了张家小少爷。

    而这位张家小少爷根本没有反驳,他只是点了点头。

    “如果按照事实来说,就是如此,莫兄思维快捷,真的是令小弟佩服,但是小弟确实是家父的儿子,也确实是张德寿。”

    这位张家小少爷看着歌德露出一个微笑。

    歌德眯起的双眼,瞬间睁开。

    “【宝卡】!”

    “借尸还魂?”

    歌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位张家小少爷一愣,随后就再次苦笑起来。

    “莫兄能不能反应稍微慢一点?”

    “你这样,会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这位张家小少爷说着,就从衣袖中抖出了一张卡。

    【借尸还魂.残(编号71):‘疯王’最早时恶趣味发作,才制作了这么一张卡,但是等到他经历了背叛时,这张卡就变成了救命稻草一般,他准备以此来做为重新来一次的机会,不过,这张卡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完成,只是残次品】

    (标注1:每次使用根据使用者实力不同,需要消耗50-100年寿命,当超出百年寿命的实力时,此卡无法发动)

    (标注2:使用者可以用血腥荣誉代替)

    (标注3:被替换的目标必须要死亡不超过两个小时,超过两小时后,将会使用失败)

    ……

    文字开始出现在歌德的眼前。

    脑海中的过程,也越发清晰了。

    “‘长生道’道主去救你时,自然引发了骚乱,你是趁乱杀了替身,再附身到他身上,进行了一次‘借尸还魂’……”

    “不对!”

    “应该是‘长生道’道主去救你时,你已经杀了替身,而他知晓了你‘皇城司’的身份,为了张家的家产,也为了坑‘皇城司’一把,他不介意和你合作。”

    “而且,他还为了让你更像原本死去的张家小少爷,给你用了一些秘法。”

    “而你之所以能够安稳的以张家小少爷的身份活到现在,应该也是利用‘长生道’道主‘还活着’,当年死去的只是一个傀儡之类的说辞,唬住了‘皇城司’,甚至,为了让对方相信是真的,你还说出了你和对方的‘交易’,对方收你为徒,传授你本事。”

    “而你就一点儿一点儿将学到的东西传回‘皇城司’,暂时稳住了‘皇城司’。”

    “至于‘长生道’的传承?”

    “当初‘长生道’道主恐怕已经感到了不妙,所以,才将传承、宝卡、财富都藏在了某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

    “叛徒的出现,让他不信任任何人,但是为了担心‘长生道’道统失传,他还留下了线索,可这样的线索却被你获得了,让你有了翻身的资本。”

    最后一块拼图出现了。

    歌德脑海中,有了完整的画面。

    一些说不通的地方,也就说通了。

    难怪一上来就用‘长生道’的传承诱惑他。

    原来是早就卖了一次。

    已经卖了一次,这再卖?

    自然是毫不心痛。

    且不会有负担咯。

    “莫兄真的是让我佩服。”

    “事情大概就和你猜的差不多。”

    “‘长生道’的传承、包括、财富是我父亲依靠张家的情报,锁定了大致范围,一点儿一点儿排查后,才找出来的。”

    “而我这具身躯源自‘皇城司’,为了以防万一,‘皇城司’还下了种种禁制,早些年我依靠所谓便宜‘师父’的名头才解开,之后又利用便宜‘师父’教导的传承来换取生存空间,但这种法子终究无法安稳一辈子,十年了,皇城司起疑心了。”

    “他们开始试探我。”

    “他们也怀疑‘长生道’道主真的死了。”

    “一直是我在装神弄鬼。”

    “所以,我才不得不将‘长生道八大坛主’召集过来,想要祸水东引——将皇城司的注意力,引到‘剑仙’之女的身上。”

    张家小少爷说着就站起来,拱手抱拳表示歉意。

    当然,可不是空口说白话。

    张家小少爷将那张【借尸还魂】的【宝卡】推给了歌德。

    这就是歉礼。

    “哦,是这样吗?”

    歌德扫视着张家小少爷。

    立刻,张家小少爷如遭雷击。

    身躯不自觉的颤抖着。

    他惶恐地摆手。

    “真的是这样。”

    “无非就是我想要金蝉脱壳罢了。”

    “是依靠码头上的那艘船?”

    歌德继续问道。

    “莫兄你知道了?”

    张家小少爷一愣。

    不同于之前的半真半假,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懵了。

    要知道,那艘船可是他在三年前就精心准备的。

    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

    也是他的底气。

    可现在,竟然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知道了。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张兄如果你是依靠那艘船跑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你只要去了,那就是自投罗网——那里,早就被‘皇城司’的人盯上了。”

    歌德说道。

    之前,他还奇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异人’前往码头。

    而且诡异的围绕着一艘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直到听着张家小少爷的话,他才明白其中的奥妙。

    “完了!完了!”

    “终究是难逃一死!”

    张家小少爷喃喃自语着。

    而这个时候,歌德却笑了,他轻声说道。

    “把‘长生道’道主之位借我一用,怎么样?”

    张家小少爷眨了眨眼。

    他看着歌德,试探的问道——

    “莫兄你是想?”

第二十六章 海门第二闹!

    天当正午,寒意顿散。

    张家大门内走出了一个道人。

    麻布道袍,披头散发,长生道尊的青铜面具让人望而生畏,那位张家小少爷躬身站在一旁。

    两人一出现,就吸引了街上人的注意。

    本来张家小少爷在海门就是名人。

    现在身旁多出这么一位戴着面具的人,更让人好奇了。

    人们纷纷把视线透了过来。

    而两人则是彷若无觉般的径直前行。

    好奇的人,越来越多。

    大部分人都是瞧个热闹。

    少部分异人先是一愣,随后在细细打量了那青铜面具后,则是脸色大变。

    ‘长生道’道主!

    所有异人心底惊呼。

    而极少部分则是目露疑惑。

    随即,转身就走。

    歌德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以从【宝卡】中得到的【传音术】轻声向张家小少爷道:“看看,你身边有多少人盯着。”

    张家小少爷目带苦涩。

    他知道自己被人盯着,但是却不知道被这么多人盯着。

    尤其是刚刚离去的那几个中,有两个就是天天在他家门口摆摊的,他往日里还心善地多买点他们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是盯着他的暗子。

    两人在门前摆摊多久了?

    十年?

    还是十五年?

    越想,张家小少爷就越是心寒。

    毫无疑问,这是从他父辈,乃至是更早起就盯着了。

    皇城司!

    张家小少爷心底满是愤恨。

    不过,随后就笑了。

    他看到了身前的歌德,戴着‘长生道尊’青铜面具的歌德。

    ‘长生道尊’最初源自‘清源山三真人之一’,随着‘清源山’被大乾开国皇帝灭掉后,‘长生真人’就变为了‘长生道尊’,也是历代‘长生道’道主的尊称。

    而脸上的‘长生道尊’面具则是道主的象征。

    这面具可不是假的,是上代‘长生道’道主放在那隐蔽之处的遗产之一。

    简单的说,拥有‘长生道尊’面具的人,就是‘长生道’道主。

    因为,当初‘长生道’道主戴着是一个假的,这才让他有了斡旋的余地。

    现在?

    自然是讨要利息的时候。

    张家小少爷对歌德的信心十足。

    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比歌德自己还要足。

    既因为看到了歌德对他‘麾下’八大坛主一招毙命的场景,还因为他心血来潮地占卜,就在歌德选择戴上长生道尊的青铜面具后,他突然心血来潮,占卜了一番。

    然后,他看到了变数。

    一潭死水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不论好坏。

    这样改变的出现,就值得一搏。

    想到这,张家小少爷越发期待了。

    歌德感到了张家小少爷的期待,以及……善意。

    不是他的【心】。

    而是,他脸上的面具。

    【长生之相(面具.破损):源自清源山三真人之一,长生真人根据观想法所铸造出的面具,可以镇压心魔、感受善恶、避灾躲劫,亦可以辅助修行,在与‘疯王’赵惊觉大战时,还替长生真人挡下致命一击,令长生真人得以逃脱,但也让‘长生之相’破损,无法再避灾躲劫】

    (标注1:这是‘清源山’三大传承物之一,当集齐三大传承物,将可以获得‘清源山’真正的传承)

    (标注2:长生之相破损,可以修复)

    (标注3:可带出秘境)

    ……

    毫无疑问,【长生之相】称得上是宝物了。

    哪怕没有了‘避灾躲劫’一说,单单是辅助修行就足够了。

    歌德只是戴上片刻,就能够感受到自身思维的活跃,哪怕是力量体系不同,也有了相当的补益,同时,也明白了当初‘长生道’道主为什么不带着【长生之相】去了。

    很明显,‘清源山’的另外两大传承之物应该是就在大乾之内。

    如果再把【长生之相】送过去。

    那就真的是送礼了。

    ‘清源山’的传承对于‘长生道’道主来说,那是高于生命的。

    “也不知道,另外两件传承之物是什么?”

    歌德想着,脚步不停。

    两人穿街过巷,走到了码头前。

    此刻,码头上早就没有了闲杂人等。

    只剩下了一群穿着黑衣,外罩锦绣走兽服,腰间雁翎刀,手中三眼铳的皇城司差人。

    足足五十人之多。

    散开来,占据着地形优势。

    等到歌德和张家小少爷走进来后,身后又多出十人,迅速走位,将来时的退路彻底封锁。

    跟随而来的普通人见到这阵仗,直接就做鸟兽散了。

    自认为不凡的,有能耐的可没走。

    他们看似一一后退,实则是盯着这里,要看看会发生什么样的大战。

    因此,他们的目光饱含期待。

    可下一秒,就变成了惊愕。

    砰、砰、砰!

    一连串的闷响中,皇城司的差人就直接炸了。

    上半身化为了血雾,两条腿却还站着。

    等到海风一吹。

    双腿倒地。

    扑通、扑通。

    血雾翻滚间,麻衣道袍不沾分毫,左手大拇指轻扣食指竖起剩余三指,口诵一声道号。

    “长生无量。”

    “徒儿你明白了吗?”

    话语澹漠,却声震全场。

    围观的人,身后的皇城司差人都愣愣的。

    他们被吓傻了。

    ‘长生道’道主强吗?

    强!

    众所周知的强!

    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布置重重手段,引对方入局了。

    可现在?

    对方不单单是表现出了强,还十分诡异。

    没看到什么,怎么皇城司精挑细选的五十人就没了?

    这是什么手段。

    当然是加强版的【丧志凝视】了。

    还是不留手的那种。

    歌德为了表现出自身‘长生道’道主的强大,毫不吝啬。

    效果自然是极好的。

    围观的人。

    皇城司的人。

    都被吓住了。

    就连张家小少爷也被吓住了,听到歌德的问话后,忍不住挠了挠头。

    这问话,之前可没有演练过,而是即兴表演。

    张家小少爷也没有提前知道答桉,只能是现场作答。

    “师父,不明白。”

    “不明白?”

    歌德沉吟,似乎在头疼给徒弟怎么解答。

    歌德沉吟了,皇城司其他人可坐不住了,不等其他人开口,这些原本在船上看戏的人面沉似水,一个个纵身而来,身姿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气势不凡。

    “唔?有了。”

    “你来看!”

    歌德看到这一幕,似乎是灵感受到了激发般,抬手一指。

    顿时,晴空霹雳。

    一道闪电链由指尖而出。

    在半空中这些身影上来回穿梭。

    乌黑,焦臭。

    上一刻还气势汹汹。

    下一刻就焦黑残破。

    这些皇城司的高手们大多数都被炸碎了,少部分没有碎的,在落地后也焦熟了。

    这一幕,令船上剩余的人噤若寒蝉。

    “这、这……”

    “是‘长生道’道主?”

    一位来自皇室的贵人目瞪口呆。

    他身旁伺候的那几位也是如此。

    他们不是不知道‘长生道’道主,甚至,还和所谓的‘长生道’道主交手过,但是对方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啊。

    除了确实抗揍、能跑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太过的攻伐手段,不然也不会去行那令人不齿之事,去炼所谓的‘血神子’了。

    可现在这种雷法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原本的‘清源山’也不擅长雷法啊!

    这雷法威力比‘九霄派’都夸张了!

    难道是这家伙有了奇遇,这才隐世十年不出,让那张德寿吸引我们注意力。

    这些人如此想着。

    那位皇室贵人也是这样想着。

    当即,这位皇室贵人脸色就一变,看向了身边一人。

    “这就是你告诉我的‘长生道’道主已死吗?”

    “这就是你告诉我的,有一出好戏吗?”

    声音冰冷,且满是压力。

    那人听着当即就扑通跪下了。

    “禀告殿下。”

    “我得到线索后,再一一求证,那家伙确实是死了,这十年来,都是张德寿在装神弄鬼,可是眼前、眼前……”

    这人想要说些什么,最终看着那站在码头上迎风而立的男子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麻布道袍可以作假。

    但那‘长生道尊’的面具却做不得假。

    戴着‘长生道尊’面具的人,自然是‘长生道’道主。

    难道我被误导了?

    这位跪在那不由自主想着。

    不论这一船人怎么想,歌德则是再次向着张家小少爷问道。

    “徒儿,明白吗?”

    “不明白。”

    这次张家小少爷那叫回答的一个快,那叫一个清脆,周围的人都听着真真的,看着张家小少爷昂着头,故作不解的模样,心底明白,这是张家小少爷使坏了。

    张家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普通人不知道。

    他们这些人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最近,更是有了‘张家即将覆灭’的消息。

    消息从哪来的,他们不知道。

    但张家,应该是要没了。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信奉这一点,尤其是在看到皇城司的人时,更是变得坚信这一点了。

    皇城司!

    那可是皇城司呐!

    鸡犬不留皇城司!

    可是事情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看着那身穿麻布道袍的男人,不少异人都是幸灾乐祸的。

    皇城司,在所有异人眼中,都没有什么好名声。

    尤其是当年皇城司下属的北斗、南斗时,更是如此。

    杀人绝户,北斗!

    抄家灭族,南斗!

    当时说出来就令人胆寒不已!

    哪怕十年前与‘长生道’一战,南斗死绝了,北斗也剩下寥寥无几,可仍然让天下异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火烧身。

    而现在,看到‘长生道’道主又站出来了。

    旁观的异人,不少开始默默期待起来。

    他们想看看这位‘长生道’道主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张家小少爷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多年了,他受了多少委屈。

    每个夜晚都是担惊受怕的。

    生怕半夜,自己床边就站着一个身穿锦绣走兽服的皇城司差人,手起刀落,让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每到逢年过节时,又自己悄悄流泪,哀叹自己无法为父母报仇,还得装疯卖傻。

    现在可不同了。

    他‘师父’来了啊。

    哪怕是暂时的。

    那也是师父啊。

    之后发生什么,张家小少爷也不管了。

    “师父,我不明白。”

    张家小少爷低头垂手再次说道。

    “不明白?”

    “那就继续看着。”

    歌德一挥手,顿时,狂风大作,乌云盖顶。

    太阳的光,一下子就被遮住了。

    浓密的乌云出现在码头之上。

    狂风阵阵,海浪涛涛,船舟迭起。

    轰隆隆!

    沉闷的响声中,电舞银蛇,一道惊雷当头噼下。

    煌煌天威,雷霆霹雳。

    码头上,聚集在一起的四艘战船,就这么碎了,连带船上的人一起化为了飞灰。

    海浪骤起。

    翻滚几十米高。

    一副末日景象。

    四周一切都被掀翻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天威,不可挡!

    所有人心底都升起了这样的念头,再次看向那身穿麻布道袍的人时,敬畏之心油然而生,一些胆小的,更是开始后撤了。

    不跑不行啊!

    因为——

    “徒儿,明白了吗?”

    歌德再次问道。

    所有人都跟着心一颤。

    人们不由再次看向了张家小少爷。

    这才问了两句,就天威降世了。

    您这要再不明白。

    又得引发什么?

    海门是不是得没了啊?

    张家小少爷心底也滴咕着,他这是不是应该见好就收啊?

    可马上的,张家小少爷就看到了歌德鼓励的眼神。

    那眼神还用说吗?

    “徒儿不明白。”

    张家小少爷马上道。

    周围人一听,心底暗道一声完了,随即跑得更快了。

    而歌德这时,一抬手。

    一道身影就这么落入他手中。

    是跟在那位贵人身边的人。

    “南方天师?!”

    张家小少爷一怔,随后就回过了神,当即道:“你就是那个叛徒?!”

    “少主饶命!”

    “道主饶命!”

    “我……”

    南方天师大喊着,却被歌德随意一击【狂雷】毙命。

    被手下护送着刚刚才逃离了雷霆范围的贵人恰巧看到这一幕,当即肝胆俱裂。

    “快快快!”

    “再次挪移!”

    这位贵人催促着持有【宝卡】的一个手下。

    可那个手下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殿下,短时间内无法再次挪移了。”

    “废物!废物!”

    这位贵人怒斥着。

    然后,就感到微风扑面。

    不是海风。

    就是微风,这位贵人一愣,随后这微风就变为了劲风,劲风就变为了狂风。

    一道旋风出现在了那长生道主的身边。

    且,极速扩大着。

    起初只是10米,呼吸间就变为了100米。

    整个码头附近,都被包裹进去。

    地面颤抖,树木、房屋连根拔起,卷入其中,成为齑粉。

    所有人都不怀疑,这飓风还会变大,直到……笼罩海门。

    长生道主真打算灭了海门?!

    所有人心底惊骇。

    而歌德则是感觉时机差不多了【飓风】+【吐纳术】,也就这么大范围了,再大?那是真做不到了。

    所以,他散去了飓风。

    周围人不知道啊。

    他们被吓得满头大汗,他们惊骇欲绝地看向长生道主。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知道长生道主看向了海门的一个方向。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里,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但长生道主为什么停下?

    不可能无缘无故停下的。

    那里一定有着什么!

    “徒儿,你明白了吗?”

    突然,长生道主再次问道。

    众人心底一紧。

    不过,随后则是微微松了口气,只听张家小少爷回答道。

    “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不要紧。”

    “有所得,就好。”

    长生道主澹然的声音中,背负双手,又一次看向了海门的那个方向,以前所未有郑重的声音问道——

    “莫小友,你明白了吗?”

淋了雨……

    晚上吃饭,意外淋雨了,肥龙整个人现在昏昏沉沉的,请个假的说!

第二十七章 自古皆有双赢客!

    在变为废墟的码头之上,声音遥遥传去,所有人皆可听闻。

    莫小友?

    莫?

    那是谁?

    所有人一愣,哪怕是那只顾逃命的贵人都忍不住向海门看了一眼。

    在眼下的海门,还有令这长生道主忌惮的人物?

    没错!

    就是忌惮!

    在场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忌惮的劲儿,这令所有人都好奇起来。

    而这就是歌德想要的效果。

    为什么他要演双黄啊?

    当然是为了双赢。

    他,歌德,赢两次。

    十年之后,长生道主神功大成再次归来,横压海门之时,有一人被长生道主忌惮,甚至,就是因为这个人,海门才没有被毁。

    那么,这个人一定会被各方关注!

    而且,长生道主表现的越强,这个人就越会被尊敬!

    与人人喊打的长生道主不同,这位立场可不是什么邪教,因此,只要略微运作,就能够得到诸多想也不敢想的东西。

    例如:【宝卡】。

    例如:眼前秘境的上限。

    又例如:‘剑仙’宝藏。

    对于【宝卡】这种东西,歌德可是多多益善。

    他现在有很多想法,都需要庞大的生命力支撑。

    他虽然是长生种,但也经不起这种一次次实验才能证实的推敲。

    而眼前秘境的上限,或者说眼前秘境强者们的上限,一直是歌德关注的。

    按照他收集到的信息,最强者似乎是那位‘剑仙’李秋白,至少是六阶,比封号传奇还强,但是有一点,歌德却还存在疑惑。

    就是所谓的‘剑仙’宝藏了。

    ‘剑仙’李秋白是在罕有人知的情况下,于五年前破碎虚空的,且给黄当当母女留下了自己一生的宝藏。

    这话儿,乍看没什么问题。

    可经不起琢磨。

    首先,按照黄当当的说法,她那不靠谱的爹对她娘没的说,那是真喜欢,不然也不会跨越种族,成为继草莽英雄,亡灵骑士和天人合一之后又一大人杰。

    那在这样的前提下,李秋白要破碎虚空,不得安排好黄当当和她娘?

    其他不说,起码得安全吧?

    可事实上呢?

    黄当当和她娘,差点朝不保夕了。

    更不用说,那‘剑仙’宝藏还硬生生的安排在了海门这离奉城千里之外的地儿了。

    歌德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猫腻。

    也许有人就要说了,‘剑仙’李秋白破碎虚空的匆忙,顾不上这些。

    这就是屁话了。

    再匆忙,还能顾不上家人了?

    而且,歌德对所谓的破碎虚空也不是一无所知,他至少知道自身达到破碎虚空时,那【心】是有预感的。

    不是心血来潮,一下子的那种。

    而是提前就知道。

    有足够时间准备。

    咋的,世人都一样,就他‘剑仙’李秋白牛皮,敢跨种族不说,破碎虚空还得整个花活儿?

    不现实。

    所以,歌德一直留着心。

    等到了海门后,这事儿就更是蹊跷。

    虽说张德寿是为了自保才准备‘祸水东引’的,但是‘剑仙’李秋白宝藏的事儿,显然被更多人知道了——这还不蹊跷?

    哪个给自家孩子留东西,弄得满大街都知道的。

    巴不得神不知鬼不觉,就自家孩子知道。

    将来有个万一,好歹有个防身的。

    于情于理,这事儿,都说不通。

    局?

    陷阱?

    歌德脑海中直接冒出这词儿。

    谁布的局?

    谁做的陷阱?

    不知道。

    卜算了一下,也没有结果。

    歌德一琢磨,所幸,就明的来吧。

    他就不信了,有‘长生道’道主搅局,对方还能够稳坐钓鱼台。

    只要被他抓住一丝,就能知道个清楚。

    就能明白‘剑仙’宝藏是真是假。

    真,皆大欢喜。

    他取了宝藏,继续做他的事儿。

    假?

    没事儿。

    歌德这不已经给自己上了一道保险了:长生道主。

    那些被长生道主吸引来的,歌德就不信全是仁义之士,一定有那坏肠子烂肚子的,而且,这帮人一般都富裕。

    说不定就带着更多的【宝卡】。

    不说其他。

    单单‘长生道’的那帮妖人见到自家道主这么大发神威,不得屁颠屁颠带着金银宝贝来海门?

    他,歌德,长生道主,到时候收割就好。

    当然,仁义之士如果硬要他莫生一出面,也不是不行。

    他,莫生一,为了阻拦长生道主毁掉整个海门,受了暗伤,却也有了一丝启发,需要更多的【宝卡】来观摩、借鉴。

    就是观摩、借鉴。

    只要有人架码他。

    他,莫生一,张嘴就能为了天下苍生,豁出去了。

    那架码的人,这【宝卡】你给不给吧。

    这就是双赢的基础。

    割韭菜?

    这可不是割韭菜。

    路灯下面晃眼,他歌德喜欢绕着走。

    周围一片寂静。

    长生道主则仿佛在倾听什么。

    所有人因为面具看不到,长生道主的面容,但所有人都认定了这是在和那位莫小友交谈着。

    至于为嘛他们听不到?

    好家伙。

    看把你能耐的。

    你还想听啥?

    在这两位爷面前,能活着就偷笑吧。

    按现在时间说,过了就两分多钟吧,长生道主再次开口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莫小友,好自珍重。”

    话音落下,长生道主拉起张德寿,在一阵妖风中,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长长出了口气。

    面面相觑间,都看到各自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

    尤其是那位贵人。

    呼哧、呼哧。

    半蹲半坐在那喘粗气。

    被吓得。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儿,今儿可是险些把命搭上。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对!

    这不是我的过错,都怪下面办事不严,才出了这种纰漏。

    要是有得力下属,我能这样?

    想到这,这位贵人开口了。

    “那位莫先生是什么人?”

    “禀告殿下,属下还不知情……”

    “废物,赶紧去查。”

    “记住都恭敬点儿。”

    这位贵人不忘叮嘱着,虽然是想要招揽到麾下,但是姿态那得有,不然怎么能称得上礼贤下士呢?

    对了,还得让人大书特书一番。

    最好是将今儿发生的事儿,遮掩过去。

    “盯着点儿老二老三和我那位姑姑。”

    这位贵人又吩咐着。

    “是,殿下。”

    周围人马上应声。

    而在海门外,歌德放下了张德寿。

    扑通。

    刚一放下,张家小少爷就跪下了。

    “师父。”

    张家小少爷连磕了三个响头后,嘴里喊着,恭恭敬敬地把‘长生道’之前那位道主的五张【宝卡】,连带着‘长生道’的传承经典都递给了歌德。

    歌德一抬手,就讲这些东西收进了戒指。

    到这一步,两人的交易就算做完了。

    不过,张家小少爷可没起来。

    那张俊秀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师父,您……”

    “我不是你师父。”

    张家小少爷想干什么,歌德心里明白,直接一摆手就消失不见了。

    至于张家小少爷说出去?

    对方签了契约。

    还是歌德的加料版本。

    张家小少爷敢说,就得敢死。

    甚至不要说是说了,只要心底有了这么个念头,那就得穿肠烂肚,脑花爆炸。

    “诶幼,师父诶。”

    “您怎么就这么走了。”

    “您怎么就扔下我了。”

    张家小少爷拉长了调子,好像是哭丧一样的嚎着。

    嚎了老半天了,都发现没人答应。

    歌德可不惯他。

    张家小少爷一脸无奈地站起来,拍了拍土。

    “这话本上写得也没用啊?”

    嘴里都囔着,张家小少爷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来,往脸上一改,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向前走了两步,这腿也变瘸了。

    再走两步,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破衣烂衫。

    又走两步,手里多出一个破碗和棍儿。

    他得回海门。

    现在的海门,有他那便宜师父在,就是最安全的。

    他要是离了海门,不出三俩月,就得被抓回来。

    真当皇城司是吃素的?

    码头上,那些船和布置,真的把张德寿吓得够呛。

    早就绝了逃离海门的想法。

    他是真打算跟在歌德身边的。

    奈何歌德不收他。

    那他就去王家生药行门口要饭去。

    你撵我,我就走。

    你不撵我,我就在那要饭。

    天长日久,这不就有感情了。

    张德寿心里想得挺美,瘸着腿儿就趁着这股子乱,回了海城。

    歌德比张德寿快了不知道多少。

    也没有去看王家大小姐和黄当当。

    这俩也不在。

    应该是被码头上的事儿给吸引了注意力。

    歌德正好趁着安静。

    拿起了长生道的经典翻阅起来。

    现在的歌德,正是需要更多秘术来充实自己的时候,触类旁通也好,高屋建瓴也罢,为了更好应对回去之后的麻烦,他什么都不嫌弃。

    只是不再使用【血腥荣誉】。

    这一看,就有点入迷。

    中午饭都是让放在门口的。

    ‘长生道’的传承经典是真的有点东西的,名为:《长生真功》!

    讲究的是先吸风饮露,再吸收日月精华,达到不食人间五谷、烟火,最终长生逍遥的目的。

    对此,歌德眨了眨眼。

    连吃都不吃了,那还是人?

    这仙?

    是不是不太逍遥?

    还是说,吸风饮露比美味食物更好吃?

    歌德一下子就有了兴趣。

    不过,也没法尝试。

    因为这吸风饮露讲究的是天时,得第一缕朝阳出现之际,才能吸风饮露。

    下一步的吸收日月精华则是子午两个点儿。

    吸风饮露,积攒深厚时,修炼《长生真功》的人,就能显现种种神异,第一自然是寿命大大增加,第二就是身体素质大好,尤其是耐力长久,第三就是受了伤,容易恢复。

    等到能吸收日月精华了,在前三者的基础上,再次强化一遍不说,还多了祛毒、驱瘟两点,根据天赋,甚至还能驱使一丝日火与月火。

    日火,也是太阳真火,沾上就不死不休。

    月火,则是太阴真火,不仅焚体,还炼心。

    不过,这种天赋太罕见,‘清源山’鼎盛的时候,也就初代掌教有这能耐,之后根本没有了,更不用说没落到‘长生道’了。

    更是一个都没。

    但即使是这样,《长生真功》那也是了不得的东西。

    可就一个缺点:慢。

    《长生真功》属于入门难,修炼慢,修成却神异非常,比水磨工夫都水磨工夫的真功。

    简单的说,普通人一辈子都入不了门。

    入了门的,想要完成‘吸风饮露’这一境界的那就得做好几十年苦修,日日打磨,月月勤奋,说不定到死就能摸着第二境界的边儿。

    当然,大多说是老死了。

    “难怪‘长生道’道主琢磨其它法子了。”

    “这也太熬人了。”

    歌德暗道。

    ‘长生道’道主一开始是修炼的《长生真功》,也入了门了,但是之后的磨练实在是太熬人了,熬得对方根本看不到希望。

    最终,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前辈一般的冢中枯骨,他放弃了《长生真功》,选择修炼残缺不全的《血神经》。

    《血神经》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路数。

    歌德也没有嫌弃,拿起来细细地翻阅。

    《血神经》和《长生真功》不同,讲究的是一个快,且资质要求不高,只要狠下心,能够承受扒皮抽骨之痛,将自己的皮剥下来,以自己骨头炼制魔针,再以魔火炙烤九年,就能小成。

    一旦小成,随时就能化作一道血影,与人对敌血影一出无视拳脚兵器,往人身上一扑,就是吞噬血肉,助其凶焰。

    简单的说,只要九年练到小成,那就无视了所有物理攻击,且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强大自己。

    之前的‘长生道’道主就是这个境界。

    依靠着《血魔经》噬人噬物之便,快速增加实力。

    但也就是这样了,《血魔经》不全,没有后续的关键,‘长生道’这位道主最终死在皇城司北斗、南斗两大麾下高手手中。

    歌德琢磨了一下《血神经》,有些地方可取,有些地方他无视。

    血气攻伐,他也擅长。

    可以说是【战士】本命。

    如果能够找到道路,也算是脱离了樊笼,得到一张底牌。

    专注时,时间飞快。

    等到歌德再次回过神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门外呼吸沉重。

    既有王家大小姐、黄当当,也有老王和本地掌柜王长贵,还有憨小子李长海。

    吱呀。

    歌德打开门。

    看着完好无缺站在自己面前的歌德,王家大小姐、黄当当全都长出了口气。

    今儿发生在码头的事儿,她们可都知道了。

    直接认定那位莫先生,就是她们的莫先生。

    再加上歌德午饭没吃,更是让两人担心歌德是否受了伤。

    现在见到歌德没事,两人总算是放心。

    黄当当带着一丝草莽气息,放心了就喜笑颜开。

    王家大小姐则是不同,心里柔柔的,忍不住就问。

    “莫先生,您没事吧?”

    “没大事,就是……有点饿了。”

    歌德摸了摸肚子。

    刚刚太入迷,午饭都没吃,是真的饿了。

    “来来来,咱们去吃饭,长贵可是给您准备了真正的美味,走着。”

    “长海,去驾车。”

    “好勒。”

    眼见歌德没事,原本沉闷的小院子就再次活了起来,好似被打散的主心骨再次凝聚了起来。

    一群人忙活着,架起马车直奔酒楼。

    马车刚走,瘸着腿的张德寿就到了。

    看了看生药铺子,径直坐到了墙根那,碗就摆在跟前。

    碗刚摆好,叮铃。

    一角银子就出现在了碗底。

    一个穿着差人服,挎着刀的男人出现在面前。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张家小少爷连连道谢,一边道谢还一边叩首。

    他现在就一乞丐,不跌份。

    而且,既然装扮成乞丐,那就得装得像啊。

    不然人家赏了一角银子,你冷眉眼儿的,一瞅就有问题。

    “小兄弟,向你打听个事儿。”

    来人说道。

    “您问。”

    张德寿忙说道。

    那人缓缓地说道——

    “我头呢?”

第二十八章 吃饭看戏两不误!

    嘶!

    一声询问,张家小少爷就倒吸了口凉气。

    虽然这阵儿不是大半夜,但是天也擦黑了。

    这黑灯瞎火的,有人问你,他头呢?

    你说吓人不吓人。

    胆小的,当场就得抽抽过去。

    张德寿,这位张家小少爷不是胆小的人,而且得了‘长生道’的传承,再加上平日里杂七杂八学的一些东西,自认为还是不凡的。

    所以,这位张家小少爷心里咯噔了一下后,可没跑,而是从半蹲半坐在地上,变成了完全蹲在地上。

    他这个蹲,可是有讲究的。

    用行里话来说就‘鲤鱼蹦’,既好发力,还灵活。

    保持着这么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张家小少爷微微抬眼打量着这位主儿。

    这主儿,穿着差人服。

    可这衣服上有血色儿。

    还有点脏。

    而且,那腔子上挂俩膀子,正中间却是光秃秃的。

    真没头!

    邪祟!

    张家小少爷汗毛都竖起来了,那人这个时候又上前了一步,好像是要用手扒拉张家小少爷。

    张德寿哪能让这玩意儿扒拉啊。

    谁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其他说法。

    万一有个万一呢。

    张德寿双脚一蹬地,整个人就从地上蹦起来,就好似跃出了水面的鲤鱼般,快且灵巧,后背则是毫无花哨的贴在了墙壁上。

    提上去了,可就没掉下来。

    而且,还能灵活游走。

    ‘壁虎游墙功’!

    和‘鲤鱼蹦’一样,这‘壁虎游墙功’也是张家小少爷花了大价钱从某个行当里的老武师手中买来,学会的。

    那老武师当年颇有名声。

    可惜妻子、孩子被仇家所杀。

    哪怕最后报了仇,心气儿也散了。

    尤其是老了,年轻时留下的病根、暗伤齐齐爆发。

    恰巧,被张德寿遇见了。

    当时的,张德寿已经背上了‘败家子’的名声,也不在乎钱,瞧着老武师可怜,大把大把的银子撒了出去,给老武师医好了伤,临走的时候,还送了一大把银子。

    老武师无以为报,只能是把自己的能耐都交给了张德寿。

    ‘鲤鱼蹦’、‘壁虎游墙功’、‘噼空掌’和一手飞镖绝活。

    后背贴墙,张德寿快速游走间,看那主儿就看得更清楚了。

    腔子正当间原本该长脑袋的地方,齐刷刷地被切了,血肉都看得清清楚楚。

    真是邪祟!

    这下子张德寿可没有在犹豫,抬手向身后一抹。

    一个小皮囊就出现在了手中。

    皮囊藏在哪?

    这就是那手飞镖绝活。

    飞镖拿出来之前,谁都不知道藏哪,反正抬手向身后一抹就有。

    张德寿一抖手,小皮囊被这位张家小少爷以打飞镖的手法扔在了那无头的主儿身上。

    啪!

    皮囊破裂。

    内里腥臭的液体往外涌。

    什么液体?

    黑狗血!

    最能镇煞驱邪!

    而且,还用‘长生道’的法子炼制了一番,比一般的黑狗血还要强上三分。

    可就是这样的黑狗血,那没头的主儿挨了一下,竟然没事。

    不仅没事,还嚎得更响亮了。

    “我头呢?”

    妈呀!

    张德寿心底直喊妈,他总觉得那些演义话本里是骗人的,先是死皮赖脸求高人,高人肯定会收徒、给好处是假的,现在又来了,不都说一出山只会遇到小喽啰吗,怎么我这直接遇上的,连炼制的黑狗血都不管用了?

    这位张家小少爷心底叫苦,但手上没听。

    啪啪!

    抬手两记噼空掌,打得没头那主儿连连后退时,翻身上墙,沿着墙头撒腿就跑。

    那速度,那叫一个快。

    那姿态,那叫一个狼狈。

    暗中‘看着’的歌德,忍不住嘴角一翘。

    无头的尸体,为嘛能站起来,还能问话。

    自然是歌德摆弄的。

    他早就发现了悄悄靠过来的张家小少爷,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就属狗皮膏药的,只要被粘上了,那就拔不下来。

    非得粘点东西下来,才走。

    可自从歌德记事起,就只有他雁过拔毛、顺手牵羊的,哪有别人能给他来这套的?

    而且,他和对方不过就是交易罢了。

    非亲非故的,他可不惯着对方。

    所以,就有了这么一出儿。

    当然了,只是为了吓唬人。

    歌德可没去杀人。

    无头的尸体,也是熟人。

    就是那位宋仁投,宋班头。

    各位说,这宋仁投不是死了吗?

    是死了。

    但脑袋却被人剁下来了。

    可不是歌德剁的。

    剁脑袋的另有他人,歌德就是借了宋仁投的腔子,利用从那些【宝卡】中学来的秘术,废物利用一下,而剁了宋仁投脑袋的那位歌德还‘看’着了,眼中满是期待。

    歌德的笑和眼中的期待,没有掩饰,自然瞒不过在场的人。

    老王笑呵呵的,冲老兄弟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王长贵更是咧开了嘴。

    今儿晚上的席面是他安排的,就是为了宴请歌德。

    现在歌德高兴,他也有面儿。

    “莫先生,这金家楼可是海门首屈一指的老店,楼里的厨子有两位还是曾在宫里办事的,一般人见不着。

    今儿,是托了您的福,有了银子。

    再加上运气,我们能好好吃上一顿。”

    王长贵笑着说道。

    要不说买卖人会说话呐。

    明明自己差点都没了,得了补偿的钱,来置办席面,也说是托歌德的福。

    是个人听了,都会觉得舒服。

    “托福、托福。”

    歌德笑着一抱拳。

    别人请客吃饭,他可不会拉着一张脸。

    别人又不是欠他的。

    反而是殃及池鱼的。

    这时候,甩脸子,那就真有点不是人了。

    双方和和气气的,宾主自然是尽欢。

    一边闲聊着等待上菜,歌德一边吃着桌上的干果。

    为了让吃席人久等不无聊,四样干果、茶水是必不可少的。

    李长海就好这个。

    嘴吧唧吧唧就没停。

    王家大小姐和黄当当这个时候也不吵了,隐隐还有点针锋相对不假,但是两人没当着歌德的面硬来——两人又不是傻子。

    早上歌德那一言不发离去的态度是再明显不过了。

    她俩要再吵吵,估计就都得靠边站了。

    为嘛靠边站?

    得给听话的腾位置啊。

    她俩才不干呢。

    王家大小姐是真喜欢歌德。

    黄当当就是不服气王小凤的态度。

    但两人的目的,在此刻却是出奇的一致,她俩先来的,绝对不让位置,哪怕占着也得占好了。

    没有两人吵吵,在场的气氛更融洽了。

    做为本地主家,王长贵没坐在主位,而是邀请歌德坐在主位的,这时候笑着指了指歌德身后的字。

    “莫先生,您看这副字儿怎么样?”

    这副字就挂在歌德身后。

    总共四个大字:炉火纯青。

    什么地方挂什么字那是有讲究的。

    像是客厅,挂个阖家欢乐。

    卧室呐,挂个早生贵子。

    书房呐,挂个文思泉涌,

    茅厕呐,挂个通畅不稀。

    这是家里,出了外面,就更多了。

    一般有上进心的,大多数在官厅,喜欢挂紫气东来。

    药铺挂个药到病除。

    杂货铺挂个应有尽有。

    都是符合寓意的,而饭馆不同。

    饭馆,开门做生意,挂什么的都有,挂财运亨通的有,挂千滋百味的也有,还有挂拾金不昧的。

    但,炉火纯青不同。

    这是夸厨艺和菜的。

    “这是什么菜?”

    歌德直接就问了。

    “您一会儿就知道了。”

    王长贵神神秘秘地说着。

    不一会儿,上菜了。

    海门的菜,和黑土地上的菜不同,黑土地上的菜,讲究的是一个量大,海门的菜则是偏精致,不单单是摆盘精致,用的器皿也得精致。

    就好似这道烧四宝。

    纯金色的盘子,四条腿撑着,海参、裙边、鱼肚、牛蹄筋从中间开始铺,一层层的铺到盘子边上,颜色鲜明,层次清晰,尤其是最中间的海参更是由一层火腿肉包裹着,上面用花刀改出一片干贝来,当鲜亮的高汤倒进去后,就好似一朵盛开的花儿。

    歌德喝了口汤。

    鲜美且润口。

    但这肯定不是压轴的菜。

    又等了片刻,突然听得一声锣响。

    铛!

    锣声吸引了酒楼内的所有人,紧接着,由四个伙计抬着一只烤全羊从后厨出来,开始上来。

    “这烤全羊真香!”

    “是苏尼特?还是乌珍珠?”

    楼里有不懂的客人,张嘴就说。

    立刻,就发现同伴似笑非笑。

    “怎么了?”

    “我说错什么话了?”

    这客人赶忙问道。

    “也不算错。”

    “就是不全。”

    “那羊是滩羊,还内有乾坤。

    也不知道是谁家花费了这么多银子,吃这道菜,搁正常人家,这菜换成的银子,够一家六口人活一年的了。”

    那人同伴说着,就一脸羡慕地看向了楼上的雅间。

    而在包间中,金家酒楼的掌柜的,就是敲锣的那位,这个时候已经站到了歌德面前,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后,拿起刀就开始开羊。

    从羊肚子中划出一只鹅。

    从鹅肚子里划出了肉和糯米。

    盛入碗中,双手递到了歌德面前。

    这是……

    饭?

    “《太平广记》卷第二百三十四.食记载,置鹅于羊中,缝合炙之。羊肉若熟,便堪去却羊。取鹅浑食之,谓之‘浑羊殁忽’。

    本店的浑羊殁忽则是略加改进,米选了糯米,肉则是火腿肉,羊肉事先更是用香叶、小茴香、桂皮、当归、青红花椒与盐干搓羊子内外,再用洋葱、生姜腌制整羊……”

    酒店掌柜的滔滔不绝。

    歌德则是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饭。

    顿时,愣了愣。

    米的Q弹软糯,有点超出想象,尤其是鹅的油润和羊的脂香,以及火腿那丝丝咸味,完全是环环相扣,让人欲罢不能。

    下意识,又是一口。

    看着贵客吃得满意,金家酒楼的掌柜笑着开始分饭、羊肉和鹅肉。

    按照古法说,这浑羊殁忽是君臣同食,君吃饭,臣吃肉。

    不过,现在没这么多讲究了。

    一切吃着开心才重要。

    李长海把着羊腿吃得满嘴流油,一边吃还一边都囔。

    “好吃!”

    “这羊肉,真脆!”

    “这鹅肉,真嫩!”

    “还有这饭,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话糙理不糙。

    李长海的话,基本上就是桌上所有人的话,而这个时候,生药铺的一个伙计却是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看了看歌德,又看了看自家掌柜的,将一摞拜帖递给了自家掌柜的。

    “这是?”

    王长贵看着拜帖,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惊讶。

    这可不怪王长贵,而是这一摞帖子的分量太重了。

    最上面两张就是漕帮、盐帮。

    接着是海门中‘风马雁雀’四大门。

    下面跟着的就是‘金皮彩挂’又四门。

    再下面,还有拳馆、小会等等,林林总总不下三十个。

    王长贵拿着帖子看向了歌德。

    对此,歌德早有预料。

    “就说我身体不适,闭门谢客。”

    歌德说着,自己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还撕了个鹅腿下来,虽然不像李长海吃得满嘴冒油吧,那也是惬意之极。

    这模样哪有不适。

    不过,王长贵也知道歌德的意思。

    当即就琢磨该怎么回绝这些人,下面那些小门小会好说,上面的漕帮、盐帮也好说,难的是中间的八大门。

    ‘风马雁雀’看名字雅致,实际上就是骗。

    ‘金皮彩挂’更是囊括了‘算卜’、‘药门’、‘戏法门’和‘武行’。

    这些人要闹起来,那可是不好收场。

    而且,这些人都好面儿,直接回绝,肯定有人心生不满。

    虽然不至于闹出多大的事儿,可膈应人。

    “长贵,帖子给我吧,我还有两个熟人。”

    老王说着就把帖子要过去了。

    王长贵是王家本地掌柜的,店铺在那了,很多时候就不能出面,一旦事情办砸了,绝对有那心胸狭隘的人盯上铺子。

    那些人才不管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了。

    尽管的霍霍你。

    所以,老王打算和相熟的‘药门’人说道说道,把事儿圆了就行。

    什么是江湖?

    江湖可不全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当老王将王长贵手里的帖子接过去的时候,王长贵看到歌德嘴角一翘,这位王掌柜自认为是歌德默许了,立刻松手。

    老王则是认为,这是莫先生对自己的肯定,也是乐呵呵的。

    而只有歌德才明白,他这‘戏’看得太有意思了。

    张家小少爷一熘烟儿跑出了三条街。

    扭头看看,那没头儿的主儿没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才松了一半,就隐约听见阵阵哭声。

    张家小少爷胆子是真大。

    一般人遇到之前的事儿,再遇到这事儿,非得吓尿了不行,至少也是转身就走。

    可张家小少爷没这么做。

    他顺着哭声一步一步走。

    拐了一道巷子后,就看到了一团火和一个人影。

    火烧得旺。

    人影跪着。

    还没等张家小少爷瞧明白了,那人影就勐地举起一颗人头,大呼道——

    “人头在这!”

第二十九章 我有绝招!

    张德寿看着那被高高举起的人头,嘴角就是一阵抽搐。

    还来?

    还有完没完了?

    累了,真的。

    毁灭吧。

    张家小少爷腹诽着,就这么走了过去。

    在这位张家小少爷看来,这就是冲他来的,而且,还已经挡在了前面,就算是他想要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还不如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出来的。

    跪那举着人头的那位,看着走出来的张家小少爷就是一愣。

    心说,追兵这么快?

    不愧是皇城司。

    这位心底想着,就把手中的人头放下,冲着前方的火堆里又撒了一把纸钱,轻声说道:“爹、娘,等我杀了追兵,再来祭拜您二位。”

    说话间,这位就站起来了。

    而张家小少爷却是停下了脚步。

    “等等!”

    “这是误会!”

    这时候张家小少爷哪还不知道,是自己鲁莽了,就想要解释。

    不过,话还没出口,就见对面这位冷笑了两声。

    “误会?”

    话音落下,这位一抖披风就抽出了腰间的宝剑。

    平常的宝剑,大约三尺长短,剑刃薄,两边开锋。

    这位的宝剑长有五尺,剑刃厚实,两边没有开锋,只有剑尖带着锋锐,看起来像是一根造型奇特的棍子,舞起来更是带着呜、呜的响声。

    长剑抽出,直刺一侧。

    噗!

    剑刃刺破血肉的响声中,一道身影翻身栽倒在地。

    嗯?

    张家小少爷一愣。

    还有人?!

    心底正想着呢,嗖嗖嗖,就又出现了六道身影。

    六人都是穿着黑衣,外罩锦绣走兽服,皇城司的差人打扮,但是与一般差人的制式武器不同,这六人武器各式各样都有。

    张家小少爷眉头拧到了一起。

    对皇城司,张家小少爷太熟悉了。

    他知道,皇城司规矩极为严苛。

    普通差人武器,就是雁翎刀和三眼铳,绝对不会变。

    能够变的,要么是不入流的,要么就是北斗、南斗。

    不入流的,穿不了走兽服。

    那就只剩下……

    北斗、南斗!

    “麻烦大了!”

    张家小少爷心底暗暗叫苦。

    十年前,北斗、南斗围攻前‘长生道’道主,南斗死绝了,北斗也剩下寥寥无几,但十年过去了,肯定是补齐了。

    眼前不论是北斗、还是南斗,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打不过!

    别看‘长生道’前道主杀北斗、南斗好像不太难,那是因为对方是‘长生道’道主,一身《血神经》的功夫,早已入了化境。

    他呢?

    也就一个二流。

    把所有手段都加上,勉勉强强是个一流。

    而北斗、南斗每个成员都是一流。

    要是飞镖能多藏几个就好了。

    起码,还能再多一分胜算。

    可是藏镖法不是万能的。

    人身上就那么大地方,藏两三枚就了不得了,哪还能藏更多。

    至于《血神经》?

    他没学。

    他怕死,但他还想当个人。

    当然了,如果歌德晚到两天,说不定他也就学了。

    而现在?

    张家小少爷向着那位拿着大宝剑的主儿靠了过去,出现的六人早已围拢了他,除了能往这儿走,哪也去不了。

    而且,张家小少爷可是看得清楚。

    对方一剑就干掉了一个。

    高手!

    这是高手!

    “我是被牵连的。”

    边走,张家小少爷边说。

    这就是解释,张家小少爷生怕对方给他一剑。

    自然也就没有想到答话之类的。

    可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点头,脸上还露出了歉意。

    “抱歉。”

    对方明显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而且,平时应该是那种冷着脸的角色,这个时候道歉,也有点硬邦邦的,但确实是真心实意的道歉。

    等走近了,张家小少爷也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了。

    一脸英气,双眼锋锐且炯炯有神。

    看年纪不大,和他相彷。

    张家小少爷那是多赖皮的人啊,一看到对方开口道歉了,马上就贴过来了。

    “没事,没事。”

    “高手眼前的局面你能解决不?”

    张家小少爷问道。

    “还能再解决两个,之后我就会力歇。”

    这位也是实诚,张嘴就道。

    “才两个?”

    “我勉强也能解决一个,那就还剩下三个……”

    “我们大概率要死了。”

    张家小少爷满是泥土的脸上,带着无奈。

    “小乞丐,你运气不好,谁让你没事掺和到这件事儿里。”

    “不过,早死早超生。”

    “下辈子投个好胎。”

    六人中的一人说着,目光就看向了张家小少爷身边的那人,声音变得越发冷漠,道:“夏云飞,你真是一大孝子啊,要不是我们查清楚宋仁投就是当初害死你爹娘的人,以他的尸体做为诱饵的话,恐怕还钓不出你来。

    不过,既然出现了。

    那就别走了。

    把东西交出来。

    我们给你一个痛快。”

    夏云飞冷冷一笑,帽兜披风,直接摘下来,递给了一旁的张家小少爷。

    “披上。”

    夏云飞硬邦邦地说道。

    张家小少爷下意识一接,一入手就感觉不对。

    这披风沉。

    而且,入手冰凉。

    再细细摸摸,立刻就知晓了来历。

    冰蝉丝!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冰蝉丝。

    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披风内里暗藏着两百枚飞镖。

    张家小少爷心中一定,嘴上又开始油滑起来。

    “你这人倒是好心。”

    “放心!”

    “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夏云飞没有理会张家小少爷的话,一手持剑,一手按在没有开锋的剑刃上,剑尖对准了六人中,刚刚开口说话的那人。

    “凋虫小技!”

    被对准的那位皇城司差人冷笑了一声,手里的流星锤直接飞了过来。

    呜!

    劲风扑面。

    夏云飞人剑合一,整个人擦着流星锤而过。

    那速度快到了极致。

    这位皇城司的差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抹了脖子。

    剩余五人抄起兵器就要出手时。

    嗖嗖嗖!

    飞镖乱射,不仅阻挡了五人的攻击,还让夏云飞又干掉了其中的一个。

    扑通、扑通!

    呼哧、呼哧。

    两具尸体倒地,夏云飞的呼吸变得急促,汗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握剑的手都开始抖了,他这种一往无前的剑术,每一剑都是拼尽全力,威力自然是极大的,消耗也是成正比的,正常情况下一剑刺出,需要调息片刻后才能刺出第二剑,像这种连续刺出两剑,直接就超负荷了。

    “高手,你没事吧?”

    张家小少爷一甩手,以飞镖逼退了想要冲过来的四人,贴过来问道。

    “还能刺一剑。”

    夏云飞喘息着道。

    张家小少爷默然。

    他又不是瞎子,他能够看得出来,夏云飞的下一剑应该就是燃烧气血的一剑。

    简单的说,刺出一剑后,就没以后了。

    必须要拖延时间!

    张家小少爷心底想着,一抬手,又摘出了八支飞镖,一手四个。

    嗖嗖嗖!

    又一次射出后,马上喊道。

    “诸位,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放我们一条生路如何?”

    “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可以走,他……”

    “不行。”

    剩余四人中的一人冷硬地开口。

    仿佛死了三个同伴,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般。

    而这话,自然是唬骗。

    张家小少爷很清楚,对方是在唬骗他,为的就是分化他和身边的夏云飞。

    毕竟,两人初见,根本没有什么交情。

    这种分化十分有用。

    可假如真的信了,张家小少爷清楚,夏云飞被干掉之后,就该轮到他了。

    皇城司嘛。

    一向喜欢这么干。

    “瞧您说的,我们一起来的,自然是一起走,扔下谁都不合适,您说对吗?”

    张家小少爷笑嘻嘻地说道。

    皇城司的人满嘴谎话,张家小少爷也没有实话。

    反正是拖延时间。

    不丢人。

    这话,则是让对面的人笑了。

    “夏云飞,你听到了没?”

    “人家这可是舍命陪你了,你舍得让无辜之人陪你一起死吗?”

    “把东西交出来吧。”

    “交出来了,我们就放过他。”

    一番言语,满是攻心。

    技巧并不高明,对于不要面皮,底线灵活的张家小少爷来说,这种话你说一天,他都不带眨眼的,但是夏云飞可不行。

    这孩子要脸,还实诚。

    看着夏云飞脸上的犹豫,张家小少爷一捂脸。

    “别听他的。”

    “他忽悠你了。”

    张家小少爷仿佛要转身劝说着夏云飞,那手不自觉的一甩,就和常人转身的动作一样。

    但一支飞镖却是出现在了对面那人的喉咙上。

    噗!

    鲜血一溅。

    尸体栽倒。

    那人死时都没有搞明白,这镖是怎么到他这的。

    而射出这一镖的张家小少爷就开始冒虚汗了。

    累的。

    不是身体上的累。

    是精神上的累。

    就好似是三天三夜没合眼一样,眼前直冒金星,太阳穴突突地跳,可就算是到了这个适合,这位还在这贫呢。

    “你瞧,我也干掉他们一个,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了。

    你也就别在这瞎琢磨了。

    怎么样,现在还能不能不用死,就再干掉剩下三个里的一个?”

    夏云飞没有说话。

    而是用行动表示。

    锵!

    大宝剑一摆,又是两个皇城司的人死了。

    再次连续出剑!

    灌注着夏云飞意志的两剑。

    比之前更为锋锐。

    更加所向睥睨。

    因为,他觉得他本就欠着张德寿,不该把张德寿卷进来,他得想法子让张德寿安全离开,所以,他还想要刺出第三剑,可这一剑,夏云飞根本刺不出来了,这儿自己都快站不稳了,还得靠张家小少爷搀扶着才没有摔倒,剩下最后一位皇城司的人一看这,径直冲上来了。

    不过,马上的,咽喉上又多出了一枚飞镖。

    张家小少爷的飞镖。

    这一镖过后,张家小少爷再也扶不住夏云飞了。

    两人就这么摔倒在地。

    夏云飞大口大口喘粗气。

    张家小少爷则是抱着头哼哼,鼻子里呲呲喷血。

    “你没事吧?”

    夏云飞勉力支撑着坐起来,将张家小少爷拖到了自己怀里,远离了冰冷的地面。

    “没、没事。

    就是头晕。

    我缓缓就行。”

    夏云飞听着张家小少爷的话,没有言语。

    那两镖,他也看出了一丝门道。

    和他的剑类似。

    都属于拼尽全力的那类型攻伐法门。

    但不同的是,更诡异。

    而且,那两枚飞镖并不是他放在斗篷里的,应该是张家小少爷自己的。

    只是这飞镖在哪放着?

    他也不知道。

    反正,很神奇。

    张家小少爷哼哼唧,哼哼唧地翻身坐在了一旁,夏云飞则是再次握住了剑柄,因为,在他们面前,又出现了七个人。

    “又来?”

    “你们皇城司是属狗的吗?”

    “怎么鼻子这么灵?”

    “还有——”

    “北斗、南斗不应该是七个人吗?”

    “怎么会这么多?”

    “别和我说,北斗、南斗也能量产。”

    张家小少爷贫嘴的想再次拖延时间。

    而对面的人,却也是不慌不忙。

    “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

    “早在三年前,北斗、南斗就从皇城司中脱离了出来,组成了北斗司和南斗司。”

    “北斗、南斗当然不能量产。”

    “可北斗司、南斗司却能。”

    对面的人笑吟吟地说着这话,手里多出了一把三眼铳。

    身旁的六人也是一样,都是三眼铳在手。

    被七把三眼铳指着,张家小少爷都有点绝望了。

    正常情况下,七把三眼铳指着,他也不放在心底。

    别的不说,他能躲啊,还能跑。

    这都是他擅长的。

    可现在?

    那两镖,让他筋疲力尽,根本躲不开了。

    该怎么办?

    怎么办?

    张家小少爷心底琢磨着,眼前突然一暗,夏云飞这老实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他身前。

    夏云飞没有站起来,就是半蹲半跪着的姿势,手里那大宝剑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剑尖对准了对面领头的一人。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要先给张家小少爷挡子弹。

    然后,再干掉一人。

    争取让张家小少爷逃了。

    逃不了?

    他也管不了了。

    因为,那时候,他肯定死了。

    “你这人有点意思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老实的,你这样的老实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没有被人坑死,真是稀罕。”

    张家小少爷笑问道。

    “半个月前,我学艺有成,刚从山上下来。”

    夏云飞硬邦邦地说道。

    张家小少爷再次一捂脸。

    “难怪这么实诚,缺少经验啊!”

    张家小少爷说着一拉夏云飞,在这老实孩子不解的眼神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还有一绝招,你往边上让让。”

    夏云飞一愣,随后眼中泛起了惊喜。

    夏云飞这老师孩子自然是实诚的,但能不死,肯定不想死啊。

    对面不知是北斗司,还是南斗司的人,更是一脸紧张。

    所有人都盯着张家小少爷,想要看看他还有什么绝招。

    在众人注视下,张家小少爷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扯着嗓子嚎道——

    “师父,救命啊~~~”

第三十章 缘由!

    张家小少爷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人一跳。

    围上来的差人们止步不前,警惕地打量四周。

    夏云飞则是眼中冒出了欣喜。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欣喜逐渐暗澹、消失。

    根本没人。

    面对着夏云飞的目光,张德寿尬笑了一声。

    “也许……刚刚声儿太小了?”

    “我再喊一声?”

    这样说着,张家小少爷那可是就再喊起来了,真就是扯开了嗓子喊。

    和之前一声不一样。

    这次是连连喊道——

    “师父诶,您在不?”

    “您吭一声啊?”

    “别吓我,我胆小。”

    张家小少爷一声赛过一声,可那心却是渐渐沉底了。

    莫生一,那位莫先生真不在。

    或者说,注意力真没在他这。

    完了!

    他这条小命要交代了!

    张家小少爷满嘴苦涩,对面的差人却是笑了。

    “我还真当你背后有人呐。”

    “原来是吓唬人!”

    “哥几个,咱们干活了!”

    领头的差人一挥手,顿时,就围拢上来。

    夏云飞叹了口气。

    这实诚人再一次握紧了剑柄。

    “抱歉。”

    冲着张家小少爷说了一句后,这位实诚人古板的脸上浮现了一抹遗憾,他轻声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惜没办成……‘剑仙’阁下,夏云飞对不起您了。”

    说完,夏云飞就准备再次拔剑。

    一旁的张家小少爷同时准备出手了。

    当然了,临死了,这位张家小少爷还念叨呐。

    “师父诶,您怎么就不在呢?”

    “这下子,您得给我收尸了!”

    “记得逢年过节烧纸的时候,给我带二两黄酒和一个猪肘子啊,猪肘子要热乎的,我爱吃这个,当然了,要是再有半斤肥肠就更好了。”

    嘴里越是念叨,张家小少爷的目光则是变得冰冷。

    对面的差人感受到了这抹冰冷。

    他们很清楚。

    不论是夏云飞,还是张家小少爷,都准备拼命了。

    要是搁以前,至少能一换一。

    可现在?

    “哼!”

    “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告诉你们——

    时代变了!”

    领头的差人一挥手,所有差人就停下了脚步,手中出现了三眼铳。

    毫不犹豫,七人就扣动扳机。

    可枪并没有响。

    七人的指头触碰到扳机的时候,就粘在了上面。

    或者准确的说,是被冻上了。

    卡、卡。

    清脆的,冰晶漫延的声音中,从指头间开始,七人就这么在呼吸间被冻成了冰凋。

    与此同时,歌德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目光凝视着夏云飞。

    夏云飞就好似被凶兽盯上的幼崽,汗毛都炸起来了。

    这实诚孩子完全没有了拼命的架势,拉着张家小少爷就要后退,他的‘剑’告诉他,这出现的人……不对,出现的不是人。

    是仙。

    是魔。

    或者是其它什么可怕的存在。

    总之,无法力敌。

    而张家小少爷却没有那么多顾虑的。

    在看到歌德的刹那,这位张家小少爷差点哭出声来。

    他就知道,话本里写的,不一定是假的。

    有些东西,还是真的。

    艺术,来源于生活。

    要都是假的,写下那些故事的人一定生儿子没屁眼。

    纯纯的害人不是。

    幸好,还有点儿真。

    “师父~~~”

    拉长了语调,张家小少爷就从地上爬起来,向着歌德冲了过来,眼眶饱含热泪,面容真切,内心充斥着灼热,那双臂更是张开来。

    看模样就是要给歌德一个拥抱,以此来表达自己死里逃生激动的内心。

    不过,就在即将抱住歌德的刹那,歌德一个闪身。

    张家小少爷立刻抱空了。

    不单单是抱空了,还因为用力过勐,没刹住车,再加上精力耗损过多,直接就摔倒在那了。

    摔倒的张家小少爷,瞪大眼睛,看着歌德走到了夏云飞面前问道。

    “李秋白托付给你什么事儿?”

    顿时,张家小少爷眼眶中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直接就流出来了。

    不是来救他的。

    是为了‘剑仙’李秋白而来。

    果然,写书的都是骗人的。

    太缺德了!

    生儿子没屁眼啊!

    张家小少爷心底骂着,对面的夏云飞却是停下了脚步,他心底依旧满是恐惧,但是面对曾经的承诺,这实诚孩子却是深吸了口气。

    “我不能说。”

    “‘剑仙’阁下的话,我只能告诉他的女儿。”

    歌德瞅了一眼夏云飞,笑了。

    “黄当当?”

    “走。”

    说完,歌德转身就走。

    夏云飞还想要问什么,可是话语没出口,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仅开不了口,而且整个人还被束缚着、拖着向前走去。

    就好似是一双手落在他身上一样。

    排名靠后的【宝卡】虽然威力上不怎么大,但是有些时候,却相当实用,例如这种名为‘无形之手’的秘术,可以制造1-3双无形手臂,用来完成和自己手臂一样的动作。

    当然了,并不具备本体手臂全部的力量。

    大概就是十分之一左右。

    这还是歌德改进了不少,不然,只有常人一半的力量。

    而只是歌德十分之一的力量,也不是此刻接近虚脱的夏云飞能够承受的,只能是乖乖跟着走。

    在路过张家小少爷身边的时候,张家小少爷一脸期盼地看着歌德。

    歌德则是脚步不停,径直向前。

    “诶?”

    “我呢?”

    “师父,等等我啊!”

    本来还趴在那的张家小少爷立刻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着歌德追去。

    ……

    王家生药铺隔壁,原本‘万灵药’的铺子内。

    今儿,王家生药铺的伙计们已经将这里收拾出来。

    这地方原本底子就好。

    打扫一遍,换了新的被褥就能住人。

    歌德住的是后院正房。

    王家大小姐和黄当当一左一右俩偏房,老王和李长海则是住在了连接前院和后院的耳房里,老王是王家大小姐的管家,住这儿是合情合理的。

    至于李长海?

    憨小子根本没想这么多。

    他只知道,莫先生和太太们住后边合适,他凑过去不合适。

    中堂内,火盆内,炉火正旺。

    残留的寒气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黄当当坐在那,疑惑地看着夏云飞。

    她,不认识夏云飞。

    也从未听说过夏云飞。

    但夏云飞听说过黄当当,也见过黄当当。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夏云飞还有点疑惑。

    这实诚孩子不停地瞅黄当当的头顶。

    那意思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耳朵呢?

    黄当当那眼睛就眯起来了,手指甲盖都变得锋锐。

    不过,却没有出手。

    歌德在一旁坐着呐。

    唯一庆幸的是,王家大小姐避嫌,没有跟过来,不然的话,指不定就得蹦出点儿什么话来,就算当场没有说,事儿后也一定得被攥着个把柄。

    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

    对此,黄当当一清二楚。

    深呼吸了一下,黄当当解除了幻术。

    立刻,脑袋顶上的两个白色毛茸茸的耳朵就露了出来。

    全天下,这就是独一份儿的。

    再加上一旁变为普通黄仙儿的黄仙芝,那更是母庸置疑了。

    “抱歉。”

    夏云飞确认之后,立刻道歉。

    实诚孩子只是实诚又不是傻。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冒犯了黄当当,但是事关重大,他必须要这么做。

    “不用。”

    “我爹托付了你什么事儿?”

    黄当当径直问道。

    她也是强压着性子,知道眼前人是带来了重要的消息,哪怕有了冒犯,也是不得已,而且,她还必须要给与相应的报酬。

    是报酬,不是报答。

    歌德这儿是报答。

    夏云飞这儿是报酬。

    不过,后者也不能打折的那种。

    不然她这辈子都无法达到母亲讲述的那个高度。

    她,选择的路,不太一样。

    看似取巧,实则大巧不工。

    “一句话,一件东西。

    话是:不要相信‘剑仙’李秋白。

    东西是……”

    夏云飞说着,反手就摸出了一柄匕首,对准了自己小腹一侧就刺了进去,接着,用力一挖。

    一块连带着血肉的蜡丸就被掏了出来。

    “这是‘剑仙’阁下交给我的‘剑丸’,他说如果我能够碰到你,就让我交给你,如果你死了,或者十年之内没有碰到你,那就留给我。”

    “今天距离十年,还有一年。”

    “我算是提前完成了嘱托。”

    腰间鲜血嘎嘎流,夏云飞却是脸带微笑。

    如释重负的微笑。

    有着那么一丝洒脱,以至于夏云飞呆板的脸都变得生动起来。

    歌德看着夏云飞目带惊讶。

    能够无视艰险,完成他人所托,已经不易。

    称得上是信守承诺的君子。

    可在知道所托之物为‘剑丸’后,身为剑客的夏云飞还能如约完成,这样的人更是天下罕见,不被贪欲蒙蔽,且依旧信守承诺。

    这在大部分人眼中,就是傻。

    而在少部分人眼中,这是一丝侠气。

    千金重然诺,把臂况受生死托。

    歌德笑了,一抬手,掌中氤氲而起的蓝绿色光芒笼罩在夏云飞的伤口上。

    既有着类似【治疗术】之类的秘法,还有着【长生真功】的气息。

    两者相加之下,夏云飞的伤势不仅瞬间痊愈了,而且体力也变得充沛。

    这实诚孩子惊讶地看着歌德。

    显然没有接触过这种力量。

    歌德却没有再看这实诚孩子,而是扭头看向了眉头紧锁的黄当当。

    对于手里的剑丸,黄当当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再去看了,哪怕任何人都能够看到这枚‘剑丸’的不凡,内里孕育的力量,普通人都能够感受得到。

    但黄当当却只是在思考那句话。

    不要相信‘剑仙’李秋白!

    这话从字面上看,只是一句否定,但是当这句话是从李秋白自己嘴里说出来时,那就有意思了。

    歌德一瞬间就有了几个猜测。

    同样的,黄当当也想到了几个猜测。

    两人对视一眼。

    也就确认了几个猜测。

    完全就是八百个心眼子碰到一块了。

    整个房间中,就只有夏云飞不明白。

    黄当当还在思考,歌德却是再次看向了夏云飞。

    “能给我讲讲你的事吗?”

    夏云飞的故事并不复杂,无非就是十年前老实巴交的父母碰上了谋夺自家祖产的宋仁投,结果,直接家破人亡,当初身为孩子的夏云飞恰巧被‘剑仙’李秋白救了的故事。

    当年的‘剑仙’李秋白安顿了夏云飞。

    且教给了夏云飞一式剑招。

    然后,托付给他一句话,一件事。

    十年来,夏云飞就练这一招,且记着这句话,这件事。

    现在话告诉了。

    事儿也办完了。

    夏云飞心底畅快,念头越发通达,身体里日积月累之下的剑气也越发活跃起来,不知不觉开始飞速前行,直接突破到了下一个境界。

    还是一剑。

    但夏云飞有把握,现在的一剑,能够刺死之前的三个家伙。

    这让他深吸了口气。

    “莫先生,黄姑娘,事儿办妥了。

    我要离开了。”

    “你要去找皇城司?”

    歌德笑着问道。

    夏云飞十年来的第二个家,就是被皇城司的人毁了的,整个村子鸡犬不留。

    对夏云飞来说这是血海深仇。

    爹娘的仇报了。

    村子里那些再生父母的仇,他也得报了。

    皇城司,他必须要灭了。

    “嗯。”

    夏云飞点了点头。

    “别急。”

    “我不是帮你。”

    “只是有些事儿,你得知道。”

    “能不能等个几天?”

    “快,则三五天。”

    “慢,则一个月。”

    歌德询问道。

    “能。”

    夏云飞点了点头,他的‘剑’告诉了他,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信。

    之后,夏云飞离开了房间。

    当房间中只剩下歌德和黄当当时,一直绷着的黄当当再也忍不住了。

    她低低地哭泣起来。

    她,是聪明的。

    刚刚歌德对夏云飞的问话,让她想通了最后的关键点。

    她爹,‘剑仙’李秋白应该不是破碎虚空。

    而是被害了。

    只有被害,才会有这种种反常。

    “能不能帮我报仇?”

    黄当当问着,将那枚‘剑丸’推给了歌德。

    歌德没说话,只是收下了这枚‘剑丸’。

    里面的一些理论,值得他研究。

    他的【剑之呼吸法】在遇到这枚‘剑丸’的时候,可是异常活跃的。

    对于这次交易,他当然要做。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

    歌德轻声道——

    “十年前,张家、‘长生道’、皇城司、江湖、夏云飞,还有‘剑仙’李秋白。

    人……

    真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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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如风,灾厄随行!
当我戴起王冠之时……
永不低头!
————————
穿越而来的歌德面对着短短一个月内祖父病亡、父母叔叔姑姑堂弟们全部失踪,债台高筑,且下一个就是他的糟糕境地……不由嘴角浮现狞笑,准备干翻一切。灾厄之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灾厄之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灾厄之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