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挡我路了!
离过年还有几天,但是今儿的李家屯却是比过年都热闹。
整个李家屯的人围绕着刚刚被打死的大虫和熊瞎子,兴奋地比划着,尤其是李长海,更是吐沫星子四溅——
“以前总说高人,高人。”
“高人是个啥,我也总是不清楚。”
“今儿可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就刚刚莫先生的那两下,真就是、真就是兔子什么还有鸟啥来着……反正就是快,这么大的大虫、熊瞎子啪啪两下就躺着了。”
李长海说着有点儿忘词,一挠头,算是湖弄过去了。
自己人跟前,憨厚小子也不在乎面子,继续比划着说着。
李长海生的时候,老李已经算是发家了。
所以,是请过先生的。
不过,第一天李长海就烧了先生的胡子。
第二天?
先生掉茅厕里了。
那可是六月的天!
那时候的茅厕什么概念?
绿豆大的苍蝇好几百个,往过走,呜的一下就飞起来,能把人顶个跟头。
先生被捞出来的时候,差点就不行了。
一边吐,还一边喊着,谁吃的虾仁!
为这事,李长海被老李吊在树上用鞭子抽。
旁边吊着的自然是李富贵。
茅厕的木板是李长海锯断的。
那巴豆可是李富贵放先生碗里的。
老李啪、啪一边打还一边嚷嚷‘老子教你们做陷阱,是不想家传的手艺丢了,是想让你们有个万一时,能有口饭吃,你们倒好,给老子霍霍请来的先生!’
那抽打声脆儿。
臭骂声整个屯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顿打,兄弟俩有小半拉月都没下来床。
等俩人好差不多了,老李又去找人请先生。
可这一次,请不来了。
花再大的价钱,也请不来了。
谁都不想吃虾仁啊!
老李气得回来又把兄弟俩胖揍一顿,一连打了七八顿吧,老李就寻思,不行,不能让孩子荒废下去,附近请不来,我就去远点的地儿请。
然后,花高价,又请来了一位先生。
挨了这么多大,李长海、李富贵兄弟俩长记性了。
没敢烧先生胡子,也没敢在茅厕里给先生设陷阱了。
当然了,好好学习?
也是不存在的。
算是半混日子半睡觉。
好不容易混了三年,才完成了启蒙,再混了三年,扔了不少字,又混了三年……先生告老还乡了。
年纪大了,不走不行了。
家不在这,得回去啊。
临走的时候,老先生还拉着老李的手,直呼惭愧。
没教好啊!
老李为人仁义,连连摆手说没事,吩咐下边的伙计,来给先生包一顿饺子,送行了。
虾仁韭菜馅儿的。
老先生一看就傻了,背起包袱就跑,那腿脚比一般年轻人都利索。
老李看着发愣。
随后,回过神,脱下鞋对着哥俩又一顿抽。
十年啊!
虾仁都成传说了!
每每想起这传说,老李脑仁都疼。
现在也不例外。
原本还新奇看着地上大虫、熊瞎子的老李,一听自己儿子念书十年,连个话都说不利索,气得直接一脚就踢在了李长海的屁股上。
“就你话多!”
“莫先生是不是高人,还用你说?”
“就知道说,也不知道干活!”
老李骂着,就招呼周围的伙计,开始拾掇地上的大虫、熊瞎子。
一般的地方别说拾掇大虫、熊瞎子了。
就连之前的野猪拾掇起来也是费劲儿。
可李家屯不一样。
老李时猎户出身,屯子里的人,也都是猎户。
拾掇起这来,真就是手到擒来。
“大虫的皮子比毁了,从粪门那开始掏。”
“那根鞭记得处理好,配两根老山参放高粱里。”
“还有这熊瞎子,皮也得弄好。”
“熊掌给我拿蜂蜜喂上,熊油装了罐子。”
“都上点心,这都是要给莫先生送过去的,今儿要是没莫先生,咱们屯子就得完蛋,别说之前那些绺子和五百多斤的山猪了,就是后面这大虫和熊瞎子,咱们就得全玩完。”
老李叮嘱着。
“知道了,掌柜。”
“救命之恩,哪敢忘了。”
“您就瞧好吧。”
老李仁义、宽厚,下面的伙计们也不差。
一根根火把点起来,开始忙乎。
李长海瞧着,脚步就开始后挪。
憨厚小子想去找莫先生了。
不过,却被老李拦住了。
“干什么去?”
老李一瞪眼。
“去后面看看莫先生,这天太冷,我给送点木炭去,还有先生的蜡烛也没了,我再给去送两根。”
李长海挠头憨笑。
这年月,蜡烛比油灯贵得多。
一般人家舍不得用。
也就李长海、李富贵念书的时候,老李才舍得。
莫生一来了后,老李却是十天五根的送。
在老李的想法中,先生都得挑灯夜读,光不亮可不行。
“哼!”
“我已经让人送去了。”
“你给我去房里,把那两根老山参拿来。”
“还有那一坛高粱。”
老李训斥着自己的儿子。
李长海一开始还苦着脸,可一听是给莫先生配酒,立刻喜滋滋地就去了,一旁的李富贵也是凑过来,兄弟俩屁颠屁颠地就向自己爹房屋跑去。
唉!
老李看着俩傻儿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股子憨劲儿也不知道像谁?
咋的一点儿都没像他有股子机灵呢?
现在后面能去吗?
王家大小姐,王家的大管家肯定是拉着莫先生谈事。
现在去了,人家怎么谈?
俩傻小子。
老李想着又叹了口气,然后,抽出了烟袋锅,开始往里面装自己焙下的烟叶子,一边装烟叶子,一边心底默默想:“希望一切都平平安安的,王家是好人,莫先生也是好人,老天爷你可得保佑好人呐!干娘您也得显灵保佑好人!”
老李心底念叨着。
后面院子里的王家大小姐却等得心急如焚。
“王叔,莫先生怎么还没回来?”
“闯进屯子的大虫和熊瞎子不是被打死了?”
王家大小姐问着。
从刚刚歌德离开,到现在,得有半个小时了。
屯子又没多大。
半个小时别说回来了,来回熘达个八九圈都富裕。
“大小姐,您别急。”
“大虫、熊瞎子打死了。”
“可得处理啊!”
“尤其是那大虫的皮、鞭、骨,更是得细细地弄,老李虽然是猎户出身,但是那一套也就是对普通人,莫先生可不一般。”
“那是异人呐。”
老王倒是老神在在。
“异人?”
王家大小姐再次听到这个词汇,双眼泛起一抹亮光。
她不止一次听自己父亲提到过。
但是,她追问,她父亲也不说。
问王叔,也不说。
不过,王家大小姐自己也是聪明的,她从其它渠道里,使了点钱,打探到不少信息。
异人具体是什么,王家大小姐也说不清,她只是知道异人能刀枪不入、飞天遁地,呼风唤雨,好像无所不能。
老王看着自家小姐。
满是沟壑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微笑。
“大小姐,您之前打探过一些,有真有假。”
“能耐说得一点没错,异人是真的可以刀枪不入、飞天遁地,呼风唤雨。”
“但每个异人又有所不同。”
“他们的区别在于……”
老王说着拉长了语调。
聪慧的王家大小姐,立刻脱口而出。
“宝卡!”
“没错,宝卡!”
“使用不同的宝卡,就有不同的能力,有些宝卡说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为过。”
老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浮现着浓浓的向往。
“王叔,您不是异人?”
王家大小姐问道。
“当然不是,我就是一个懂点把式的老家伙,哪里是异人。”
“每个异人都是得天独厚的——宝卡厉害,但也得有人用才厉害,可每一张宝卡都有各自不同的‘试炼’,只有通过了试炼,才有资格使用宝卡。”
“而这,也就是异人的厉害之处了。”
老王先是苦笑了一下。
然后,细细地讲解着。
以前不给自家小姐将这些,是怕自家小姐心野了,惹出什么祸事。
现在?
王家遭逢大变。
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一些东西知道了,也好。
抱着这样的打算,老王将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告知了王家大小姐。
角落里,无形的【血鸦之灵】也在听着。
而就在老王向王家大小姐讲解的时候——
城里,王府。
王天佑坐在王家老爷原本的书房中,面容不失英俊,却带着浓浓阴鸷感的年轻人志得意满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接着,就走到了书房一角的牌位前。
这是王家老爷的牌位。
王天佑特意找人供奉起来的。
这可不是孝顺。
而是昭告、炫耀。
“爹啊,您看您,总是防着我一手,这不给我,那不给我。”
“可您就没有想过,您不给我,我就不会自己拿吗?”
“现在您的东西是我的了。”
“您的女儿也是我的了。”
“整个王家全都是我的了。”
“我可和您不同,您明明坐拥宝山,却是谨小慎微,胆小怕事,那【宝卡】宁肯让以长虫占着,也不给自己用。”
“您知不知道,那可是【宝卡】!”
“能够成为异人的【宝卡】!”
“只要我得到了这张【宝卡】,我一定可以出人头地!”
王天佑说着一抬手,似乎是将整个天下都抓在手里了。
这小子,十分享受这一刻。
毕竟,是他期盼已久,谋划已久。
一想到自己为了这一天,付出了那么多。
甚至,要不是运气好的话,就得死那。
王天佑越发享受了。
可下一刻,他就被人打断了这最为享受的时刻。
踏踏踏!
急速奔跑地动静里,一个面容狰狞地汉子带着一群人跑了过来。
这些往日里令老百姓恐惧的绺子,这个时候全都脸色煞白,全身打摆子。
有好些个,跑着跑着还左腿绊右腿摔倒在地。
“干什么?”
“慌慌张张的。”
王天佑冷哼了一声。
不仅是讨厌被人打断享受时刻。
还因为这些绺子坏了他立下的规矩。
遇事不可慌张。
要沉着冷静。
“大少爷,不好了!”
“神像裂了!神像裂了!”
领头的那个绺子大声说道。
“什么?”
“哪的神像?”
王天佑心里咯噔一下,但是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还能是哪的?”
“当然是远离神龛里供奉的那三位大仙啊!”
领头那个连连说道。
“都裂了?”
王天佑握着的拳头开始抖了。
那三位大仙,可不是他招来的。
是‘借’来的。
也是那人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现在‘借’来的没了。
该怎么还?
肯定还不上了,而且,不单单是还不上,还惹上了大麻烦。
很明显,是他那假仁假义的爹给亲闺女留下了后手。
真正意义上的杀手锏一般的后手。
想到这,王天佑冲着牌位破口大骂。
“爹啊!爹啊!”
“您真行!”
“有您的!”
“去,把我爹的牌位扔茅坑里去!”
王天佑这小子太损了,真就如同老王说的那样,是白眼狼,一边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一边还不忘把自己干爹的牌位扔进茅坑里。
这一顿收拾,那就是手忙脚乱。
没法子东西太多了。
大黄鱼、小黄鱼,拿。
银锭、碎银子,拿。
银元、翡翠,拿。
都想拿。
遇事不可慌张?
要沉着冷静?
狗屁!
拿了钱,活着第一!
他那傻妹妹被他唬骗了一次,肯定不能再唬骗第二次了,一见面,就他干得这些事儿,准得被扒皮抽筋。
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这坏小子心里一清二楚。
而且,这坏小子也打定主意了。
他不往山里跑。
他往海门跑。
就凭他手底下的人,加上从王家搜刮下的财富,买点火器,完全能够凑够‘四梁八柱’,在海门立柜,那也是一方豪强。
“哼,我会回来的!”
临了出门,王天佑还对着身后大宅喊了一嗓子。
不是不想放火烧宅子,是怕把那长虫激出来。
到时候,可就跑不了了。
不然,拿不走的东西,这坏小子肯定不能留下。
王天佑带着人闷头就跑。
刚出城十来里地,这一伙儿就和一人撞了个脸对脸。
对面一个人。
风雪里,白色单衣,面容俊朗。
往那一站,气质不凡,让人心生羡慕。
王天佑本身就自命不凡。
认为自己英俊、聪明,有能力。
可是看到眼前这人,才发现对方是天上的神人,而他就是沟渠里的老鼠,差得老远了。
立刻,那阴鸷神色就浓郁了一分。
不过,这小子没马上动手,反而是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这位仁兄,不知为何拦路呢?”
这小子一边恶人先告状,一边用藏在背后的手,向手下比划着手势。
几个手下,立刻悄悄地拔出了火器,准备打黑枪。
他们跑路,不能被发现。
被发现了?
那就得怪你运气不好。
至于对面看起来不凡?
天下间,有能耐的人,多了去
他们能混出名堂,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打黑枪,不光彩。
但,能赢!
赢了才是第一。
对面走来,脚步不停的歌德看到了,根本没有多废话,抬手就是一掌。
掌风夹杂冰雪。
冰雪过着阴寒。
呜!
就这么吹过了王天佑一伙儿。
刹那间,王天佑一伙儿就冻上了。
秘术【寒冰掌】,在这冰雪天,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用。
继续前行,歌德与王天佑擦肩而过时,一抬手,就将这小子的头颅摘了下来,看着对方死不瞑目,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轻声说道——
“你挡我路了。”
第六章 大烟炮!
歌德不喜欢麻烦。
所以,当交易中出现麻烦时,他一般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麻烦。
如果解决不掉麻烦?
那就解决掉制造麻烦的人。
就好似……王天佑。
还有王天佑背后的人。
风越来越勐,雪越下越大。
当歌德进入城里,来到王家门口的时候,天上的雪早已变成了鹅毛大雪。
而在王家后院,一个老道正在那摇摇晃晃。
明黄色的道袍,山羊胡,发髻高高隆起,但是脖子上却挂着一串儿佛珠。
灯光打近点儿。
这佛珠得吓人一跳。
为嘛?
全是骷髅头。
有人的,有鸟的,有猫的,还有狗的。
人得占了一大半。
而这老道也没有一般出家人的慈眉善目,阴鸷的面容,三角眼,嘴角还有一个大痦子,痦子上还长了一簇黄毛。
老道一边拿着法铃,一边手舞足蹈,嘴里念念有词。
“柳仙儿,从了我,不比你在王家强吗?”
“咱们游遍黑土大地,还能去海门、申城、帝都。”
“哪都比这强!”
老道正念叨着了。
一声蛇嘶!
就见在房间最深处,一处‘仙家楼’内一道雾气忽明忽现,聚散不定。
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
“滚!”
声音大如惊雷。
令人闻之生畏。
老道听了,却是不惊反喜。
这柳仙儿越强,他就越高兴,不然他之前的工夫不就白费了?
要知道,咒死王家老爷,他可是布局良久。
更不用说是下套,勾王天佑上钩了。
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担心的就是惊了这护家的柳仙儿。
从这儿,就能够看得出来,王天佑不是好东西,而这老道更不是好东西。
一个是白眼狼。
一个呢?
居心叵测。
不过,老道可没有这样的自觉。
反而,他觉得自己相当的了不起。
依靠着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学下的邪术,竟然混到了今天这一番地步。
真就是祖上积德。
幸好他这祖上都飞灰了,也没个啥灵,不然的话,非得推开棺材板,狠狠给这老道一大嘴巴不可。
忒不要脸。
老道昂着头,叉着腰,在那哼哼着。
“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元来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天兵天将,助我!”
老道也不知道说着是自己的道号,还是自己的名号。
手里变出一张符,无风自燃。
接着,院里就出现了一熘儿穿着金盔金甲的力士。
为首的那位力士,还懂得向老道抱拳。
“真君!”
“嗯。”
老道倨傲地一点头。
仙家楼内的柳仙儿则是笑出了声。
“真君?”
“真是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既没有帝王册封,又没有神位相应,还敢称真君!”
听着柳仙儿的话,老道却是不以为意。
“你个小小的护家仙儿知道什么?”
“现在天下即将大乱,到时候群雄并起,天下逐鹿,我只要押中一家,就是扶摇直上九万里,怎么称不得真君?”
“倒是你,快快入我门下。”
“本真君缺少一匹坐骑,只要你从了,等到本真君授封的时候,就是你化蛟成龙的时候。”
老道说得那叫一个正义凛然。
柳仙儿那是一个字都不信。
“就你,还押中一家?”
“天下群雄眼睛瞎了,才会看上你这种不人不鬼不妖不魔的四不像。”
柳仙儿这番话,令老道生气了。
被揭老底了啊。
那还能不生气?
老道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传承,真就是这家偷一点,他家谋一点,最终学出来了,但也真就是四不像。
“竟敢污蔑真君!”
那群金甲力士大喊一声,直接向着仙家楼冲去。
“你们这群蠢货,还真当你们是天兵天将?”
柳仙儿冷哼一声。
随后,仙家楼里射出一阵毫光。
顿时,这些金甲力士的金盔金甲武器兵刃就没了。
变为了布衣褴褛,锄头镰刀。
刚刚还气势汹汹地天兵天将,这个时候,都是迷茫四顾。
这时候,柳仙儿又开口了。
“想起自己是什么了没?”
“一群被妖道唬骗,拐入了炼魂幡的可怜家伙们。”
“妖道本该抹了你们的真灵,让你们生生世世为奴,自以为是天兵天将,为他效命。”
“可惜,这妖道学艺不精。”
“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现在还不散去?”
“等着再次被抓?”
衣衫褴褛的农夫们面面相觑。
片刻后,这些农夫对着老道怒目而视。
但是没有一个人冲上去。
柳仙儿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当即一哄而散。
看到这一幕,柳仙儿嘶嘶大笑。
老道则是差点鼻子都气歪了。
“呔!”
“好一长虫!”
“本真君好心好意收你入门,你竟然敢蛊惑本真君门下力士!”
“今儿,本真君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厉害!”
“来来来,门下三仙听令!”
“速速前来,降妖除魔!”
老道掐诀念咒。
一片静寂。
只有风夹着雪吹过。
老道愣了愣。
随后,再次掐诀念咒。
“门下三仙听令!”
“速速前来,降妖除魔!”
老道声音拔高了一倍不止。
可还是没有反应。
老道泛起了滴咕。
他门下的三仙呢?
锅里呐!
野猪、老虎、狗熊都被歌德干掉了,正在李家屯被老李那些猎户拾掇着,大部分在锅里,少部分腌制着,极少一些则是泡了酒。
别说是掐诀念咒来不了了。
就算是喊爷爷,也来不了了。
但是,老道不知道呀。
还在那掐诀念咒。
念了两遍,似乎是感觉站着位置不对,就从风雨连廊里边,走到了外边,又一次掐诀念咒。
“门下三仙听令!”
“速速前来,降妖除魔!”
为嘛这么做?
估计是感觉外边信号好。
“别念了。”
“那三个家伙早没了。”
柳仙儿和老道不同。
之前老道全神贯注的在这里布置阵法,怕柳仙儿跑了。
而柳仙儿呢?
根本就没有跑的意思。
守在王家是它和王家老爷达成的约定。
王家老爷死了。
但约定还在。
所以,柳仙儿没走。
王家前院发生的事儿,它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同时,柳仙儿也看出了一些端倪,王家老爷似乎不是正常死亡。
而王天佑那白眼狼,还想迫害自己妹妹。
这让柳仙儿愤怒异常。
还带着一丝自责。
为什么自责呢?
因为,柳仙儿一到冬天就犯困,尤其是深冬,更是几乎一觉就睡过去了。
很明显,这妖道是跳准了时间。
至于王天佑?
族谱上有王天佑,它就不能出手。
这就让柳仙儿越发气愤了。
所以,它准备来一下狠的。
它不仅准备让这老道身死道消,还要让对方魂飞魄散。
仙家楼内,黑暗中,亮起了一双金色竖童。
柳仙儿知道,妖道实力不弱。
而它呢?
没有凭依。
还是冬天。
尤其是,它只是保家仙儿,并不是‘全堂仙’,既没有开堂口,又没有弟马。
因此,它只有一击之力。
一击之后?
道行削五成。
且,今生无望登上真仙,只能是草仙一辈子。
这对仙家来说,真的是灭顶之灾。
但柳仙儿还是要这么做。
它,柳大,信守承诺。
有了约定,就是约定。
一辈子的事儿,就这么认了。
这辈子修不成仙儿,下辈子再来。
不然就算这辈子成了仙,那也不痛快。
人世间的事儿,就是这么的有趣且唏嘘。
有些人,那真不是人。
有些物,那真的是比人都人。
柳仙儿窝在仙家楼内,老道则是一步一步地靠近,嘴里大声嚷嚷着:“你干什么了?我的门下三仙怎么了?”
越来越近。
就在即将踏入柳仙儿的攻击范围时,老道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是双足停下。
而是抬起的那只脚没有迈出去。
就这么收回来,落下。
刚刚还一脸愤怒的老道,阴鸷地看着仙家楼。
“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既然我都准备了这么多,自然知道你还有一击之力。”
“那三个蠢货发生了什么,我大概也知道。”
“不就是那王老鬼的后手吗?”
“那又能怎么样?”
“死了就死了。”
“死了它们三个,我拿住你这一个,也是赚大了,你一个比它们三个还要强!”
老道阴笑着。
手中的佛珠就拿了下来。
各样的骷髅头里开始喷出了惨绿色的雾气。
这雾气一出现。
就‘呜’的一声,直奔仙家楼。
和仙家楼内的黑雾战成了一团。
只是片刻,柳仙儿就节节败退。
“哼哼,怎么样,长虫你服不服?”
“没有凭依,没有弟马,你拿什么和我斗?”
“就凭你现在的灵?”
“我这‘噬灵小鬼’们可就专门是为你准备的,怎么样?”
看到占据了上风,老道叫嚣着。
“不怎么样。”
澹澹的话语声传来。
“哼,死到……嗯?谁在说话!”
老道以为是柳仙儿负隅顽抗,刚准备再嘲讽两句,但是话语才出口,就发现不对劲了,声音不是前边的仙家楼传来的,而是身后。
身后有人!
“什么人?!”
老道大喊一声。
老道这样喊着,可没有当即转身,而是狡猾地向前一蹿,手里就多了两支短火器。
这就是江湖经验丰富了。
老道可太清楚,身后有人喊你,只要你转身,不论身后是人是鬼,都没好事。
是人,回首一刀,那是神仙难防。
是鬼?
头顶三把火灭一把,被舔一口,更难受。
所以,向前一蹿,转身一枪,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道的选择可以说是最正确的法则了。
但可惜的是,他碰上的是歌德。
歌德抬手一挥。
那不讲理的风雪,呜的一声,就淹没了老道。
老道的身躯卡卡的上冻。
手里的火器刚刚举到一半,就彻底的被冻上了。
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利索。
“我是‘长生道’元来,你……”
声音戛然而止。
那飞出去的绿色烟雾也随之消散。
歌德根本没有理会对方,只是将王天佑的头颅向地上一扔,目光扫了一眼仙家楼。
顿时,柳仙儿就缩卵了。
这是啥玩意儿啊!
特吓蛇了吧?
咋的看我一眼,我就全身只哆嗦呐!
柳仙儿被吓得乡音直冒。
所幸的是,歌德就扫了一眼。
“我和王家有交易。”
“这些是交易的一部分。”
“剩下的,就是老王和王家小姐。”
说完,歌德转身就走。
他相信,王家大小姐和老王不会背信弃义。
当然了,如果背信弃义。
也不过是多一掌的事。
至于那老道所说的‘长生道’?
自然会有王家去查探。
探查真伪。
不过,大概率是假的。
那老道一副色内厉荏的模样,一看就是扯虎皮。
要是真的?
也无所谓。
‘长生道’,这名字一听就富裕,肯定有好东西,对于现在急需要【宝卡】、所处秘境特有秘术的歌德来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劫富济贫啊!
而刚刚的柳仙儿?
和之前的三个外五仙儿不同。
好似并没有实体。
而是一种灵魂状态。
却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歌德暂时也没有分辨,他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得回去了。
剩下的,日后再说。
呜!
风雪更大了。
“这咋还起了大烟炮呢?”
“长海、富贵,先给莫先生把这锅山猪炖大虫、熊瞎子端过去,剩下的得等雪停了再说。”
老李指挥着俩儿子。
李长海、李富贵两个人立刻抬着大铁锅向后头院走去。
这个时候,歌德正好回来。
老王、王家大小姐看着三人一起回来,也就以为歌德一直在前边。
将大铁锅架在了灶台上。
内里又填了一簸箕木炭和一捆干柴后,李长海、李富贵就出来了——老李说了,王家找莫先生有事,不让他俩在哪瞎掺合。
李家兄弟走了。
灶台上的铁锅咕都上了。
香味扑鼻而来。
歌德忍不住地揭开锅盖。
切好的野猪肉、大虫肉和熊瞎子肉分门别类,下面是土豆白菜粉条包米,浓郁的汤汁,咕冬、咕冬的冒起来,锅边还扒着八个白面饼子。
真就是——
寒风瑟瑟向北吹,
火锅牛丸紧着追。
要想人间真美味,
虎鞭熊掌大锅堆。
老王看着歌德专注的模样,没有再打扰,领着自家小姐,起身告辞。
就在老王和王家大小姐临出门的时候,歌德开口了。
“明儿雪停了,记得回王家,把【宝卡】带回来。”
老王和王家大小姐一愣。
老王迅速回过神——
“难道?!”
请个假调整作息!
前天到今天,肥龙作息又乱了,坑的一批,今儿请个假早点睡,调整作息,给大家鞠躬致歉了!
第七章 进度!
大烟炮吹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晌午才停。
风雪一停,老王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王家大小姐离开了李家屯直奔车里。
走的时候,还借了老李的两匹马。
老李更是痛快。
不仅答应了,还挑了铺子里最好的两匹马。
而随着王家两人的离去,李家屯彻底的安静下来。
大家伙儿除了置办年货,就是唠嗑。
唠嗑的内容自然是歌德。
有说歌德神通广大,有说歌德仙人下凡的,还有说歌德就是这片土地山神的,不然也不能那么容易降服那仨外仙儿。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歌德听了,笑了笑,根本没当回事,忙自己的。
又过了几天,难得的大晴天。
歌德找了一块太阳地,搬着椅子半靠在里面,一旁的李长海端着一个笸箩,蹲在一边。
笸箩里既有炒下的瓜子花生,还有不少晒干的果干。
瓜子花生多,那是因为快过年了,每家每户都不少准备。
果干则是从林子里摘得的野果,晒干的。
这玩意儿在大冬天,是稀罕东西。
也就是李家屯都是猎人,且家家都富裕,不然根本没有。
不是搞不来。
是搞来了,也得拿去城里卖。
就这么一点儿,起码换二斤白面,弄两颗大白菜,续点儿猪肉就是一顿饺子。
李长海蹲在歌德身边就和傻小子一样。
也不吭声,看见歌德手里没吃食了,就从笸箩里抓一把,递过去。
傻小子真傻?
真不傻。
这几天,李长海可是天天关注着歌德。
其它的,李长海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莫先生爱吃。
也不能说是爱吃吧,就是貌似有点……嘴馋。
看见啥好东西,都想往嘴里放,尝尝味。
他爹给莫先生泡得虎鞭人参酒,按照老人的说法,怎么也得泡一百天才能喝,可第二天他给莫先生送饭的时候,就发现那虎鞭人参酒少了一小截。
还有就是那烤熊掌。
四个大熊掌啊,每个上称不得小二十来斤?
可结果呐,一顿就被莫先生吃了仨。
剩下的一个,他还以为能留到第二天,结果半夜就被莫先生当夜宵了,大概率还是就着虎鞭人参酒吃的。
其他人看着了,只咋舌。
李长海看着却是挠着头傻笑。
憨厚小子觉得现在的莫先生比以前真,以前的莫先生板着脸,眼神冷冷的,看着忒吓人,有时候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更是让人后背发凉。
哪像现在,坐在椅子上晒太阳,还时不时和他闲聊两句。
“长海,中午吃什么啊?”
歌德懒洋洋地问道。
“六婶开了一罐柿子,还有刚下的鸡蛋,之前剩下的野猪肉、熊瞎子肉、大虫肉还多,六婶卤上了,富贵早起就去城里了,应该能给您寻摸一些黄瓜回来,这玩意儿在这日子里更稀罕——柿子鸡蛋面,卤肉,蒜泥黄瓜,想想都利口。”
李长海说道。
昨个儿晚上的时候,他就问莫先生了,这几天吃肉吃得多,想不想换换口味,莫先生一点头,李长海就准备起来了。
柿子好说,柿子一入秋,李家屯每家每户就把瓶瓶罐罐洗干净,那开水煮了,就存放柿子。
鸡蛋更好说,李家屯谁家不养鸡了,不少人家更是囤了老些鸡蛋了,不过,李长海为了让莫先生吃的舒服,全用刚下的蛋。
倒是黄瓜不好寻摸,黑土地上的夏天太短了,也就最热那些天能找着,后面就得看大门大户了。
城里的大户都有各自的菜窖和特殊的棚菜。
李长海听说,就算是大学连连,这些大户也能靠着棚菜吃上各种绿菜,他原本还想着让自己老爹整一个,后来老李打听了打听价格,回来就抽了他一顿,骂他败家玩意儿,好日子这才过了两天,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具体价格李长海不知道,但按照他爹抽他时用力程度来看,应该很贵很贵。
“柿子鸡蛋面?”
歌德一愣,随后就反应过来,这是西红柿鸡蛋面。
“给我再弄点醋和油泼辣子。”
“好嘞。”
“您在这歇着,我和六婶言语一声去。”
李长海放下笸箩,就向着屯子前面跑去。
歌德扫了一眼李长海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李长海这么伺候他,他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和其他人不一样。
其他人是因为那天他出手,干掉了野猪、老虎和黑熊后才态度转变的,而这憨小子一开始就对他毕恭毕敬。
为嘛?
想学能耐。
几天相处下来,歌德发现,李长海这人心眼不坏,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看似憨憨的,实则是大智若愚,如果想学的话,他是真不介意教李长海一些东西的。
但,李长海想学‘三仙归洞’,想学‘神仙索’,还想学‘移花接木’,要是有‘种梨’就更好了。
这些东西,歌德一个都不会。
虽然以他现在的【心】【技】【体】琢磨这些东西,很快就能够完成,但是歌德真没闲工夫想这些,他每天都在琢磨【宝卡】、新【职业】的事。
不过,歌德也留了心。
他打算等他的事儿有眉头了,就帮李长海琢磨琢磨。
憨厚小子也不容易,对他完全就是当爹一般了。
这是人情。
歌德记下了。
在躺椅里,歌德换了个姿势,开始再次琢磨着【宝卡】和新【职业】的事。
这几天,歌德有些收获。
最直接的就是【宝卡】!
歌德已经确认【宝卡】就是‘人做的’。
就是字面意思。
而其中一丝血脉上的熟悉感,更是让歌德确认了‘疯王’是拿自己后裔骨血做了【宝卡】。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歌德吓了一跳。
‘疯王’的疯狂他一直是知道的,但是疯狂到什么程度,却没有真正意义上了解过,而随着【宝卡】的出现,歌德有了一个大致印象。
这让歌德异常震惊。
根据他细细研究,他手里的【小遮眼术】和【小护体术】,都有着完整的‘人’的‘脉络’。
简单的说,每一张【宝卡】都应该是一个‘人’压缩成的。
至少,他手里的两张就是。
至于编号更前面的?
有可能是用天赋更好的。
也有可能是人数更多。
先不说被压缩的‘人’得有多痛苦了,单单是【宝卡】三百六十张,就至少是三百六十个后裔被‘疯王’自己杀了。
‘疯王’至少杀了自己三百六十个后裔!
歌德震惊之余,满是警惕。
很简单,‘疯王’都杀了这么多后裔了,再多杀两个,肯定也无所谓了。
而他恰好,也是‘疯王’后裔。
那……
‘疯王’留下的一些笔记,也不能全信。
例如:‘列文群岛’留着的【战士】传奇之上的信息。
大概率是陷阱吧?
歌德有些无法确认,但是却不打算再去了。
那地方就算没有‘疯王’的陷阱,也得被‘女巫’盯着,实在是危险。
歌德可不打算以身犯险。
至少,现在不会。
现在的他,还差得太多了。
心底想着,歌德将手一揣,以袖子做为遮掩,右手握紧了左手小指,接着,用力一掰。
卡吧!
歌德左手小指直接被歌德自己硬生生掰了下来。
攥着这根小指,歌德脑海中浮现着【宝卡】的脉络,以‘气血之力’开始细细凋琢着。
啪!
一声脆响,在凋琢完成后出现。
刹那间一张崭新的空卡出现在歌德的手中。
这是几天来的第三张了。
除去第一次失败外,每一次歌德都能顺顺当当的成功。
有着【黄金人类.异化】的超人天赋,歌德远超任何一位天才。
将空卡收进了空间戒指。
两张【宝卡】:【小遮眼术】和【小护体术】出现在手中。
立刻,生命力就灌入了歌德的伤口位置。
只见那消失的小指,迅速长了出来。
白白嫩嫩,宛如新生。
而【小遮眼术】和【小护体术】里的生命力彻底消耗殆尽。
与‘疯王’依靠后裔血脉制造【宝卡】不同,歌德用自己的手指制造【宝卡】更加的契合,而这原本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一些再生怪,都很难做到。
但有了‘疯王’制作的【宝卡】一切就有了可能。
六百六十年来,这三百六十张【宝卡】内积蓄了太多太多的生命,足以让歌德放心大胆的用。
当然了,只是生命力,里面的‘力量’,歌德没有动用一点儿。
不过,却观摩了一番。
在发现【力量水晶】的存在后,歌德就已经明白,不想受制于人的话,那力量必须要源自自己才行。
所以,他更加期望创造新【职业】。
可是与【宝卡】不同。
【职业】创造太难了。
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是……太玄乎了。
按照‘疯王’笔记中的只言片语来看,一个最初的【职业】需要【心】!
【心】的印照可以成为最初的【职业】。
而之后选择这个【职业】的人,为什么要‘完整的仪式’?
就是为了让自身尽可能符合最初创造【职业】的那位的【心】!
只有【心】符合了,才能完成‘洗礼’,最终就职【职业】!
那么问题来了!
想要创造一个全新的【职业】。
他的【心】怎么印照?
没结果。
歌德这些天,天天想,没结果。
他总结着学习过的所有神秘侧知识,看过的笔记、书籍,依旧没有任何结果,甚至,除去‘疯王’笔记外,他连有关【职业】的只言片语都没有找到。
这下可就难办了。
真正意义上的从无到有。
歌德思考了两天后,索性暂时放下,准备先完成计划中的第一部分:制作【宝卡】。
虽然有了三张空的【宝卡】,但是这三张空的【宝卡】,可没有办法存放他真正的力量——需要容纳更大的【宝卡】才行。
换个说法就是,制作【宝卡】仅仅耗费一根手指可不行。
得需要更多。
而歌德为了不让自己正缺了零件,那就得寻找更多【宝卡】中的生命力才行。
值得庆幸的事情再次发生了:眼前的秘境,【宝卡】足够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疯王’真的是好人。”
感受着‘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快乐,歌德忍不住伸了懒腰,他已经听到了马蹄声,而早在【血鸦之灵】的视野中,歌德看到了骑马赶回来的李富贵和后面的老王、王家大小姐。
与离去时,只是套了一辆车不同。
这次返回的老王和王家大小姐虽然也是乘坐着马车,但是身边却跟了十余骑马的壮汉,每一个都是背着长火器,腰间插着短火器,挎着马刀。
不到五天就又拉起了这么一支队伍,看得出老王的能力过人。
当然,也是王家势大。
只要根儿还在,就不会有问题。
看似风雨飘摇,实际上稳如泰山。
“哥,黄瓜。”
李富贵一边将身上的包袱递给了李长海,一边挤眉弄眼的。
亲兄弟俩,那真的是心意相通。
李长海一瞅,就知道了个大概:王家求莫先生来了。
求啥不知道,但肯定有事儿。
“去把黄瓜给六婶,记得给咱爹把烘好的烟叶子送过去。”
烟叶子早就给老李拿过去了。
这时候,就是让李富贵去通知人。
“好嘞。”
李富贵牵着马,冲老王打了个招呼就向屯子里走。
李长海则是陪着老王一边唠嗑,一边往里走。
“李大叔你这可以啊。”
“这才几天,就又把队伍拉起来了。”
李长海一脸憨厚羡慕。
老李手下伙计要比这还多,但是那长火器和短火器却不够用,基本上最多能够保证一人一杆火器,像这种一人双枪、三枪的,可是不多见。
“托莫先生福,托莫先生福。”
老王嘴里连连说道。
这可不是谦虚。
而是真的托歌德福。
成里王家出了白眼狼,勾结外仙儿和妖道的事情,前两天就传遍了,紧跟着就传出了‘王家老爷身前留了后手,后手一用白眼狼、外仙儿、妖道就全死了’的传闻。
后面这个传闻,是老王顺势而为的。
他也不想没经过莫先生同意,就这么做。
实在是没法子了。
城里王家势大,但城里可不单单是王家一家。
不少人都盯着呐。
稍微露出一点儿软弱、破绽来,就得被狠狠咬一口。
甚至,就是家破人亡。
那些人和王天佑那白眼狼比起来,也是丝毫不差。
老王太清楚这里面的手段了。
所以,他先斩后奏了。
既然做了,就得认罚。
毕竟,那可是柳大爷都得叫爷爷的人物。
扶着自家小姐走下来,老王抱着两个盒子走在后面。
盒子一小一大。
小的,像个首饰盒子,放在大的上面。
大的,则是四方长条,能装个小孩进去。
“长海,你先和你爹说一声,王叔有急事拜会莫先生,一会儿再和他叙旧。”
说着这样的话,老王带着王家大小姐就往屯子后面走。
李长海想拦却又不好拦。
李长海想干什么,老王心知肚明。
都是粘上毛比猴都精的人,哪能不知道了。
搁平时,老王不介意等等老李。
可这次不同。
老李掺和进来不合适。
一行人直奔屯子后面。
老远就看见了晒太阳的歌德。
老王立刻加快了速度,几乎是一熘小跑。
王家大小姐紧紧跟在后面。
“王长风,给您老赔罪了。”
“王小凤,给您赔罪了。”
老王和王家大小姐恭恭敬敬地把两个盒子放在了歌德面前后,齐齐地说道。
歌德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城里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既然没阻止,那就是不介意。
在歌德看来,王家不仅是他交易的对象,之后的一些事情,还需要依靠王家。
李家屯人虽然不少,但王家却有着完善的消息渠道,更有着属于自己的商队,尤其是后者,更是难能可贵。
这年月可没有网络、电话。
出行基本靠走。
联络还得书信。
好点的也就是骑马、飞鸽传书了。
打探点消息太难了,大部分人都没有离开过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像老李这样的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想再上一步?
太难。
歌德虽然此次不着急时间,但也不能干耗。
所以,现成的王家刚刚好。
不过,该敲打的还得敲打。
“仅此一次。”
歌德澹澹说了一句。
老王大喜过望,他都做好了,只要莫先生怪罪,他就先以死致歉,力争保下自家的大小姐,没想到莫先生竟然没怪罪。
当然了,那提醒,老王也记下了。
就这一次!
“感谢您宽宏大量!感谢您宽宏大量!”
老王说着,就冲周围挥挥手。
立刻,那些随行的保镖就散开了。
李长海看了看莫先生,发现莫先生没说话,就嘿嘿笑着蹲在了一旁,当发现莫先生还没说话,就抬手准备拿笸箩里的果干了,然后,就被歌德轻轻抽了一下手背。
有点疼,但是李长海却是笑得更开心了。
这是啥?
这就是长辈疼人。
和外人根本不同。
李长海看着老王羡慕的目光,得瑟的恨不得吼一嗓子。
“这是答应您的。”
“这个是赔罪的。”
老王先指了指小盒子,再指了指大盒子。
“嗯。”
歌德一点头,小盒子里是【宝卡】。
而大盒子里?
歌德超凡的金钱感知,已经能够算出里面是大、小黄鱼。
看着歌德把东西收下了,老王彻底放下了心,压低了声音道——
“莫先生您知道‘长生道’吗?”
第八章 张家和‘长生道’!
“知道。”
歌德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前些天在城里处理这次交易的时候,碰到的那个老道就自称‘长生道’。
既然老王问了,那肯定时知道什么了。
看名字,很吉利。
但实际上呢,看看那老大的装扮和行事作风,就能够想到,这‘长生道’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事实上,也是如此。
就在歌德点头后,老王马上就介绍起了这‘长生道’。
‘长生道’最初诞生在哪,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崛起的地方是海门。
“莫先生,您是不知道,这‘长生道’忒不是东西了,海门有着‘九河下梢’之称,南来北往,水陆码头人多且杂。”
“这‘长生道’就混在其中,拍花子。”
“而且,这群家伙还……”
“采生折割。”
老王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为嘛?
因为在说出‘拍花子’的时候,老王就发现一向澹然的莫先生,面沉似水。
拍花子,就是拐卖儿童。
福利院出生的歌德,最恨拐卖儿童。
因为,在福利院里,他曾经不少小伙伴就是被拐卖的,最终连家都找不到,只能是在福利院内。
而采生折割更让人恨。
这帮畜生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专门霍霍好人家的孩子,敲断了胳膊腿,去卖惨乞讨,有些还会给披上狗皮……
歌德小伙伴里就有一个被砍了双腿的。
是好人家的孩子。
被拐的时候,不太记事。
等到记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根本找不回去了。
可找回去了,又能怎么办?
不过,是更加的难。
歌德的那个小伙伴前一晚上悄悄和歌德说着这些,晚上去上厕所的时候,用鞋带吊在门把手上,整个人一坐,就死了。
每每想到这件事,歌德都恨得牙根都痒痒。
因为,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小伙伴。
福利院虽然是一个大家庭,但是小家庭里还分三六九等了,更不用说大家庭了。
歌德被人骂疯子,没人愿意和他玩。
同样被人嫌弃、没腿的,才成为了他的小伙伴。
“继续。”
歌德声音低沉地说道。
“十年前,海门一天就丢了二十二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当时海门巨富‘张家’的小公子,张二爷当即悬赏银元一万,寻找自家孩子,海门的官厅,街面上的帮派,一些隐蔽堂口都被惊动了,财帛动人心啊,大家一起寻找。”
“要嘛说人多力量大呐。”
“第二天一早孩子就找到了。”
“不过,就找到那位张二爷的小公子。”
“剩下的,都没找到。”
“说到底,还是钱呐。”
说到这,老王吧唧了一下嘴。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可不是找到了,而是‘长生道’放出来的。
一万大洋。
那是啥概念?
传闻中去帝都城内买一套有四十间房,带花房、车马的四合院也就五千大洋。
也就是说,一万大洋,能买两套这样的豪宅。
这还不让那些跑江湖的红了眼。
跑江湖的除了那些天生的浪荡子,谁还不是为了吃碗饭。
“事情就这么算了?”
歌德问道。
“那哪能呢!”
“张二爷给了那人一万大洋,又开出了悬赏榜,谁把‘长生道’道首的脑袋给他拿来,他给十万,其它各阶也有依次花红。”
“这下不光是海门,帝都、申城都乱了套了。”
“这仨地儿人多。”
“‘长生道’的人多。”
“跑江湖的也多。”
“尤其是那十万大洋,不少名川大山上的人也动了心,虽然被咱‘圣皇’犁了一遍,但是这么多年了,又有些死灰复燃了。”
“更多的是,那些早早归降的,那阵更是下了大力气。”
“一个月!”
“道首失踪,往下则是死的死,抓的抓,号称百万信徒的‘长生道’就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老王竖起了一根手指,一脸的心有余季。
“还有吧?”
歌德继续问道。
这些事儿,应该不是太隐秘的事情,只要打听就能够打听的到,老王根本不必要神神秘秘的说。
“当然!”
“后来是我家老爷的一位海门好友酒后所说——当年张二爷家小公子的失踪完全就是一个套,为的的就是让张家对付‘长生道’。”
“而近些年,张家也真的没落了。”
“似乎是真的。”
老王再次压低了声音。
套?
有人做局,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谁是渔翁?
官厅的人呗。
在官厅人中,不论是张家,还是‘长生道’,应该都是肥肉。
咬一口,那就是满嘴流油。
只要吃了一家,那也是吃了张家(‘长生道’),官厅吃饱。
更不用说全吃下去了。
对于没落的张家,歌德不感兴趣。
他专门问了‘长生道’。
“‘长生道’死灰复燃了?”
“哪是死灰复燃啊!”
“就是由明转暗。”
老王抿了抿嘴,有惋惜,有不屑,这位王家老仆叹了口气道:“‘长生道’看似损失惨重,但也就消停了两年,随后就再次活跃起来了。”
“张家的没落,和‘长生道’脱不了干系。”
“而那时候的张家,已经元气大伤了,没有大钱使了。”
“小钱?”
“雇不来真正有本事的。”
“真正有本事的又看不上小钱。”
“要说这张家也是可怜,好好的海门巨富,现在变成了门庭罗雀,听说那位被张二爷救回来的张小公子,已经变卖祖产了。”
“早晚得破落。”
老王说着就心有余季起来。
接着,再次向歌德抱拳行礼。
老王想到了王家。
要不是歌德,王家也得这样。
甚至,更惨。
王家可没张家的底蕴。
哪怕不行了,烂船还有三分钉。
要不然,就凭张家的境地,还能让那位张小公子变卖祖产?
早就被吞了。
“所以,你这才雇人了?”
歌德扫了一眼那些持火器的汉子。
虽然称不上精锐,但对付普通人绝对好用。
“不得已啊。”
“王家的家丁、伙计大都被那白眼狼霍霍了。”
“剩下的也是个个带伤。”
“只能先考外人了。”
“有‘长生道’在,我这手里没人,晚上都不敢睡觉。”
老王苦笑起来。
老王没提让莫先生小心,柳大爷叫爷爷的人物,需要小心‘长生道’吗?
不需要。
反倒是,‘长生道’得小心这位爷才对。
歌德也笑了起来。
然后,老王马上笑不出来了。
因为——
“帮我打探打探‘长生道’的消息。”
歌德这样说道。
“莫先生您?”
老王一愣。
‘长生道’这东西旁人多都来不及,哪有挤上去的啊。
您莫先生不怕。
王家可是怕的。
“已经惹了,那就得灭干净了,不然,我晚上也不敢睡觉。”
老王听着就眨了眨眼。
就这么盯着歌德。
足足两三秒后,老王这才明白为什么柳大爷要叫眼前这位先生为爷爷了。
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达到莫先生这样程度的绝对不多。
而有了这样程度后,还有雷霆手段,那就更少了。
真就是不惹我,你好我好大家好。
惹了我,那就要斩草除根。
好霸道!
老王心底感叹,却没有讨厌。
因为,老王太清楚,眼前的世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站稳脚跟。
“明白,王家必定尽力。”
老王躬身到底。
“还有,【宝卡】!”
“我需要更多的【宝卡】,帮我打听着。”
歌德继续吩咐道。
说到这,歌德话语一顿。
要了好处,自然得给点甜头。
一顿之后,歌德继续道。
“以后王家有事,可以亮我的牌子。”
歌德说着就再次眯起了眼。
歌德的牌子或许现在不够亮,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歌德很清楚‘莫生一’一定会名满天下——不论是寻找更多的【宝卡】,还是要杀尽‘长生道’,都会被人所知。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亮出牌子。
当然了,杀‘长生道’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凑几张【宝卡】。
“谢莫先生。”
老王再次躬身施礼后,又低声和歌德聊了两句,这才转身去了屯子前面。
既然来了,老王当然得和老李唠唠嗑。
至少,得蹭一顿饭再走。
这可是拉近关系的时候。
以前不需要。
现在?
那就是必要的了。
王家大小姐走的时候,那是一步三回头。
想说什么。
最后什么都没说。
在王家大小姐心里,巴不得多和莫先生说说话,可这个时候说,肯定是不行的,至少得有点东西才行,例如……【宝卡】。
拿着【宝卡】说话,底气就足了。
虽然她爹说过,那东西不是啥好东西,但是以莫先生的能耐,肯定没事的。
王家的人走了。
歌德再次睁眼,把那张卡拿了出来。
【蛇化蛟(编号108):‘疯王’实验中得出的一种秘药,使用后,可以让普通蛇类获得一丝蛟龙血脉。】
(标注1:每次使用需要消耗三十年寿命)
(标注2:使用者可以用血腥荣誉代替)
(标注3:剩余次数:2/2)
……
“唔?”
“秘药!”
歌德一眯眼。
他没想到类似‘秘药’也能够出现在【宝卡】中,而且还有使用次数。
怪不得那柳仙儿赖在王家了。
这【宝卡】对它是当真有用。
不过,不论是王家老爷,还是柳仙儿,都没有找对法子。
‘疯王’做的【宝卡】,不仅使用的时候,需要耗费寿命,而且你在使用的时候,还得懂得开启之法——也就是试炼。
千奇百怪的。
成功了,就能使用【宝卡】,耗费寿命。
失败了,不能使用【宝卡】,也耗费寿命。
简单的说,不论成功失败,‘疯王’都赢麻了。
当然了!
现在是歌德的了。
如果说‘疯王’赢麻了。
歌德真就是躺赢了。
在心底,歌德再次感谢了‘疯王’。
随后将两个盒子,连带着这张【宝卡】收起。
收的时候,歌德注意了一下。
大盒子里,大黄鱼两根,小黄鱼三十根。
硬通货。
大黄鱼是一斤。
小黄鱼是一两。
而一两黄金能换四十块银元,也就是说,这三十根小黄鱼就是一千两百块银元,而那两根大黄鱼又能换八百块银元。
两者相加就是两千银元。
王家这是下血本了啊。
歌德想着,远处传来了喊声——
“莫先生~莫先生~面!”
李长海端着一盘,一熘小跑而来。
一大海碗的西红柿鸡蛋面,蒜泥拍黄瓜,两头生蒜,一碟油辣椒,一碟油炸花生米,还有一碟子卤好的大虫肉。
虽然莫先生吃肉吃多了生厌,但是吃西红柿鸡蛋面配点卤肉,那才是舒服。
“莫先生咱回屋?”
李长海问道。
“不用。”
歌德一摆手。
大中午的,没风,还是太阳地。
外面更舒服。
端起西红柿鸡蛋面,油辣椒直接浇上去,拿快子拌匀,一边揪着拍黄瓜、卤肉,一边吸熘一口面,再咬一口生蒜,再吸熘一口面。
那真的是美了。
“莫先生您慢点。”
“还有好东西呐。”
李长海说着从棉袄口袋里拿出了一壶酒,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酒盅。
酒是热的。
李长海在开水里把酒烫热了。
出来的时候,就放在棉袄口袋里。
不是刚泡的药酒,而是之前就泡好的。
本该是透明的酒液,因为加入了人参、鹿茸和枸杞,变得亮黄。
口感也不冲,带辣,却微微发甜。
歌德一口饮尽。
李长海马上就给倒上。
一壶二两,恰好能倒六杯。
歌德一碗面吃完,一壶酒也喝完,餐盘里拍黄瓜的汤,都被他浇在了面上,全都吃进了肚子里。
“我给您去端面汤。”
李长海看着歌德吃完了。
立刻,端起餐盘跑回了厨房。
一会儿工夫,就又端着跑回来。
不光有面汤,还有两颗苹果。
“这是王家带来的,说是棚菜。”
“来,您尝尝鲜儿。”
歌德接过了一颗苹果,将剩余的一颗苹果递给了李长海。
李长海憨笑地接过去,擦了擦没舍得吃。
他准备给弟弟李富贵尝尝。
王家送来的棚菜可不多。
以老爹的性格肯定舍不得当下吃。
怎么也得到年三十的时候才行。
他弟弟嘴馋,这两天得多难受,他得让他弟解解馋。
歌德知道,也没有理会。
既然给了,那就是李长海的。
怎么去留。
李长海自己负责。
将苹果揣进兜里,李长海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问道——
“莫先生,明儿是小年,我爹要去拜干妈树,您要一起吗?”
第九章 心之向往——归乡者!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家屯就忙活起来了。
先是全家祭祀了灶王。
然后,婆姨们开始打扫,老少爷们去城里再采购一次年货,这一次可不是之前零零散散的买,而是牵着牲口大批大批地往回驮。
等到老少爷们回来,就是洗澡、剃头。
俗话说的好,有钱没钱剃头过年,就是这个理儿。
老少爷们洗澡、剃头的时候,打扫完家的婆姨们则是剪窗花。
到了晚上,就开始包第一顿饺子。
吃上了饺子,就说明‘年’开始了,也就是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二月二为止,李家屯都开始了漫长的猫冬日子。
当然了,也不是绝对。
李家屯是这样,但黑土地那么大,那还不得有些不同。
更何况更远的海门、帝都、申城了,更是不同。
早晨,老李一家也是祭祀了灶王。
打扫则是拜托给六婶等人了。
老李的媳妇儿早年病故,李长海看上的媳妇被绺子霍霍了,李富贵还小,怎么也得过两年再说,所以,三个光棍的老李家过年这阵全靠屯子里的人帮衬。
屯子里的人也愿意帮衬。
因为,老李能耐、义气。
自己家富裕了,也没有忘记屯子里的人。
不仅是让去自家铺子里上工,不满意的,还给介绍其他工作,哪怕苦点累点,也比一辈子窝在大山里强。
所以,全屯子不仅以老李马首是瞻,还满是感激。
“长海,去请莫先生!”
“富贵,一会儿见了你干姥姥别瞎说!”
老李磕着烟锅。
李长海快步走向屯子后面。
李富贵则是一脸憨厚挠头。
与认定了天下有异人,名山大川有福泽的李长海不同,李富贵完全是另外一个极端,对这些基本上是不屑一顾。
认为就是骗人的。
当然,这是在莫先生出现之前。
莫先生出现后?
李富贵则是从这个极端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比自己哥哥还要狂热。
不过,碍于以前的冷言冷语,这个时候不好意思往莫先生跟前凑。
心底?
看看李富贵这个时候看自己哥哥羡慕的样子就知道了。
老李看着自己小儿子,抬腿轻踹了一脚。
“想去就去,老子的种,可不是窝囊废。”
“莫先生通情达理的,会和你计较?”
老李没好气地说道。
“爹,我知道莫先生不会和我计较。”
“莫先生越是不计较,我就越难受。”
“心里面啊,就像堵着啥一样。”
李富贵挠着头,一脸苦笑。
“嗯,还算有点儿男人样,一会儿我和莫先生去说……”
老李心疼儿子啊,就准备亲自出面,将这个事儿揭过去。
可还没有等老李说完,李富贵就连连摆手。
“爹,这事儿您别掺和啊,我本来心里就不舒服,你再掺和,我真就没脸见莫先生了,我自己琢磨着,怎么来,行不?”
“行。”
老李一点头,咧嘴笑了起来。
他,老李,大字不识两个,但是他教出的儿子没有丢人。
搁那都不跌份。
是好孩子。
越想,老李越开心,心底也是常常松了口气。
“秀琴啊,老李也算对得起你了,你下回托梦的时候,可别骂俺老李了。”
老李心底念叨着。
远处,李长海带着歌德走了过来。
“莫先生!”
老李连忙打着招呼。
歌德点了点头。
随后,一行四人就向着屯子外走去。
歌德和老李肩并肩在前,李长海、李富贵在后面拿着东西。
“我那干妈就在前面十里的林子里,一进去最大的那棵树就是——我小时候生下来的时候,接生婆说我命格弱,得认一个厉害的干妈,才能顺利长大,不然恐怕夭折。”
“我爹是老来得子,心疼我,当即就花大价钱找先生去看,最后才扔了我干妈。”
“要说我这干妈可了不得了。”
“之前屯子里闹黄皮子,我差点就被一只黄皮子迷了,抓瞎了眼睛,后来病了一场,等我病好我爹去带我看干妈的时候,那树杈子上挂着一熘黄皮子。”
老李边走边说着自己的干妈树。
半真半假吧。
产婆说他命格子弱,那是真的。
找先生花了大价钱,也是真的。
而后来的黄皮子?
则是老李的爹带着屯子里的猎户打的。
只是因为黄皮子算是五仙儿之一,怕被报复,听之前先生的话,都挂到了干妈树那。
歌德听着老李的话,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干妈树,他见过。
和王家的‘保家仙儿’差不多。
都算是善灵。
不过,与王家‘保家仙儿’不同的是,这位干妈树似乎更加的‘无私’一些。
不用什么仙家楼,也不用日日祭拜,只要是逢年过节别忘了,就行。
和家中真正的老人也差不多。
每日里坐在门前,等待着归来的孩子。
歌德记得他那阵上了初中,因为福利院内没有初中,只能是去公立初中上,那位福利院的院长每天把他送上公交车,晚上又在公交车站牌等他。
初中三年,每日如此。
直到他上了高中住校后,就变成了等他回来过节。
“呼!”
歌德微微吸了口气,压下思绪。
这个时候,已经到林子里了。
在一众树木中,干妈树异常显眼。
不单单是因为树杈上系着一根根红绳,还因为这棵干妈树异常高大,在一众树木中就如同成人站在了小孩子中一般。
“这是……云杉?”
之前借助【血鸦之灵】空中看过还不觉得什么,等到真正站在干妈树下,才发现这棵干妈树的高大,早已经超出了一般云杉的范畴。
歌德在一旁打量。
老李带着两个儿子忙碌起来。
香烛瓜果贡品一一摆上。
一人一根红绳系在树杈上。
“干娘,老李带着两个儿子看您来了。”
“给干奶奶磕头。”
老李说着,捧起线香就跪下去了。
李长海、李富贵跪在老李身后。
歌德站在更远一点儿的位置。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随着老李父子三人的跪拜,干妈树的‘灵’开始活跃了,就好似从熟睡中苏醒看到了至亲一般。
那是雀跃的。
更是欣喜的。
就好似他记忆中,院长的笑脸一般。
老李三人的香插在了干妈树根茎前的泥土里,不是不想摆香炉,而是摆一个香炉就得丢一个香炉,这林子里野兽太多,指不定就被啥东西给叼走了。
插好了香,老李坐在树根那,和自己的干妈树聊着天。
既有着李家屯的家长里短,也有着城里铺子的发展,更有着一些往日里说不出的难事儿,真的就宛如在和自己父母说话一样。
天底下,除了父母能够无条件的包容孩子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而老李早早就没有了父母。
能够倾述的也就剩下干妈树了。
歌德看着有些羡慕。
他当时也像老李一样,向院长妈妈倾述着自己的一切。
“您还好吗?”
歌德轻声自语着。
足足半个小时,香燃尽了三遍。
“干娘啊,三十我再来啊!”
老李这样说着,身旁等了许久李长海、李富贵拿起贡品,可不是带回去,而是掰开了、揉碎了,向着四面八方洒去。
这代表着请客了。
老李又拱手向着四周拜了拜。
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四人这才转身返回屯子。
等到进去屯子的时候,最后一次置办年货的老少爷们们已经回来了,一群小孩子缠在各自大人跟前撒欢地要糖吃。
这要是搁到平时,早就一脚上去了。
但今儿是小年,情况不同。
各家大人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粒两粒的糖果。
糖果可不止这些。
但大头肯定不能这会儿就拿出来,谁家没个亲戚朋友了?正月里走亲访友招待人的时候,花生瓜子得有,糖瓜也得有。
早些年,李家屯穷的时候,去亲戚朋友家看见糖果都是眼巴巴的,自家孩子馋嘴想要,自家就得一顿呵斥。
有些孩子闹得凶,爷们们就得动手。
正月里打孩子,真难。
媳妇们则是悄悄抹眼泪。
谁让自己家穷呢。
来年,一家人更努力了。
不为啥,就为了过年的时候,孩子能够吃块糖。
可惜还是吃不上。
直到老李挖到了那颗百年人参,带着整个屯子的人发家致富。
因此,看到老李回来,屯子里的老少爷们纷纷打着招呼。
“掌柜的,晚上来俺家吃饺子吧。”
“李哥,晚上来俺家。”
“老李,晚上到二叔家。”
叫什么的都有,李家屯本来就沾亲带故,老李发了家也没有忘本,这让称呼越来越乱,但也越来越亲。
“好、好、好。”
老李笑着连连点头。
他,老李为啥这么拼?
不就是希望儿子有出息,李家屯的乡亲们能过上好日子?
现在目的达到一多半了。
那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到了后来,老李所幸就站到了屯子里一颗压着酸菜的大石头上,他大声喊道:“今儿是小年,咱屯子里收成不错,老李的铺子也靠各位老少爷们抬爱,今晚上来我家,酒菜管够,不过,这饺子可得各家出啊,咱老李家就没有能包饺子的婆姨。”
一句话说的大伙哈哈大笑。
老李指挥着李长海、李富贵骑马去城里买酒。
肉食,家里不缺。
菜,也存了不少。
但,酒肯定不够。
一年到头,李家屯的男人们也就偶尔放开了喝。
而一旦放开了喝,那一人就得半斤往上,能喝的,喝个二斤不成问题。
屯子里当家的男人,拢摸一下也有三十多口子。
掐头去尾,按一人一斤的来,也得四十斤。
老李这存了酒,抛开泡了药酒的,也就剩下七八斤了,肯定不够。
“知道了,爹。”
老李家的两个小子,兴高采烈地往出走。
花钱是花了。
但高兴。
各家爷们看见了,也嘱咐各自的婆姨饺子馅儿里多放肉,别到晚上了,喝酒喝得正热闹,吃一口饺子,全是酸菜。
那还做不做人了?
臊也得臊死。
歌德就站在一旁看着热闹的李家屯。
忙碌,却带着笑容。
很纯粹、质朴的笑容。
就像是院长妈妈的笑容。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歌德知道,自己想家了。
想那个不怎么富裕,需要稍大一点儿的孩子,打工补贴,稍小的孩子也得克制自己才能维持的家。
有一些不愉快,但都是小孩子间的玩闹。
有一些不舒服,也只是小孩子间的天性。
可更多的是快乐啊!
那个总欺负他的小胖子,半夜被他掐住脖颈,差点窒息后,过年的时候都主动向他承认错误,说当时是自己不对。
那个想来占院长便宜的街熘子,喝多了被他和小胖套了麻袋,一顿乱棍。
后来喝多失足了,摔倒河里淹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些讨厌的家伙,在被他友好沟通后,都成了他的朋友。
成不了的。
也都消失了。
没什么的。
他记不得那些家伙,他只记得福利院。
那里是他的家。
他,也想回家,吃饺子。
强烈的想法,令歌德呼吸急促,他的心开始剧烈跳动。
冬、冬冬!
每一下都好似战鼓敲响。
每一下都犹如雷鸣炸响。
李家屯的人都看了过来,当发现是歌德后,立刻露出了释然的神情。
原来是莫先生啊!
那就没事了!
莫先生能耐多大啊!
这点儿异响又算的了什么?
各人干个人的事儿去了。
歌德转身返回了房间。
他的心平复了下来。
可他的【心】却异常活跃。
他的思维也随之活跃起来,甚至,歌德能够感受大自己的灵魂正在不断的拔高。
在他的眼前,福利院出现了。
在那里,一切都如同他记忆中一样。
一草一木。
一模一样。
他的院长妈妈就站在那等他。
冬、冬冬!
平复下的心,再次跳动。
活跃的【心】,更加悦动。
两种不停的动,开始了某种契合。
仿佛本该如此一般。
这样的契合,从不适应,到适应。
呼吸间,完成。
而当心与【心】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契合后,就开始变得不分彼此。
心之向往。
就是【心】的……映照!
歌德内心深处所想的,以【心】具现化出了,此刻对他来说最需要的存在——
职业:归乡者!
醒的晚了,请个假……
肥龙下午睡过了,刚刚才醒了……
抱歉,鞠躬!
第十章 一息传奇!
心之所向,魂之所系。
名为:故土。
歌德……不,是赵无眠灵魂深处,那部分颤动了。
他,赵无眠,想回家。
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
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一切也变得无法阻挡。
心脏之上,一个理应在他认知之外的【图复语】出现,但是他却偏偏知道这些文字的意思。
第一个陌生的【图复语】。
第二个、第三个。
依次出现。
没出现一个,就是一次洗礼。
当三次出现时,一个全新的一届职业出现了。
【归乡者.游子】!
那熟悉的文字没有出现在歌德的眼前。
有着的只是,灵魂悸动的告知——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心、技、体全面增长,额外专长【游子衣】出现。
而这并不是结束。
当一阶【归乡者.游子】出现、完善后,直接晋升【归乡者.拼搏】!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离开了母亲,离开了家乡,只剩下拼搏!
心、技、体再次全面增长,额外专长【勃发】出现。
二阶晋升完毕,三阶开始。
【归乡者.功成】!
春风得意马蹄,一日看尽长安花。
拼搏获得了成功,自是春风得意。
心、技、体再次全面增长,额外专长【封侯】出现。
三阶完成,直奔传奇。
【归乡者.思乡】!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心、技、体又一次全面增长,额外专长【漂泊】出现。
一息,传奇。
哪怕歌德的实力远超传奇,但大量信息的出现,依旧让他呼吸急促。
没有和周围人打招呼,歌德快步返回到了屯子后面。
他既需要适应现在的身体,又需要整理刚刚的知识,将其归纳为仪式,且明白专长。
傍晚的时候,又下起了雪。
不过,不大。
“哈,瑞雪兆丰年!”
老李说着自己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成语。
一旁的六婶等婆姨已经忙活完自家事儿,过来帮忙了。
当然,不是空着手来的,而是带着东西。
既有吃食,也有桌椅板凳和碗筷。
老李家虽然富裕,但可没有能够招待整个屯子的家伙什。
每次有酒席之类,都是大家伙儿一起凑。
哪怕老李发家了,这习惯也没改。
就是吃得变好了不少。
什么大肘子、熏鸡、鱼都有。
以前呢?
见点荤腥就了不得了。
至于说靠着山林,不缺肉?
肉得换粮食。
山货更是得换粮食。
不然遇到点事儿,就得破家。
“李大哥,这肘子咋弄?”
六婶做为婆姨们的代表问道。
六婶有着黑土地女人特有的身高,身躯更是厚实,往常家里男人出门的时候,就是六婶招呼一起,一个女人顶两个男人。
不是比喻。
是真的。
前些年,屯子里进了狼,男人们都进了山,剩下人六神无主的时候,就是六婶拎着菜刀,把两只狼剁了,给自家爷们和孩子缝了身狼皮袄子。
“我泡了蘑菇,直接炖了。”
老李指了指厨房。
肘子也是早先城里买下的半成品,不仅逼了血水,还油过了一遍,外皮红金色的,一般上笼屉蒸个二十分钟就好。
不过,今儿不行。
今人多,肘子光吃肉,根本不够一桌人分的。
得有点汤,还得有点其他。
海参自然是首选。
但老李没有。
那就用蘑菇。
山珍海味嘛,没有后者,前者也许。
“好嘞,李大哥你瞧好吧!”
六婶带着屯子里的女人们行动起来了。
都是些操持家的好手,自然不用人看着。
而且,老李也不愿意混在一堆老娘们中间,拎着烟袋锅就蹲到了屯子口。
“掌柜的。”
守在屯子口的两人,都是李家屯的人,也是老李的伙计。
两人腰间带着刀,背着长火器。
在两个放着陀枪的炮楼上,还有四个伙计。
虽说一入冬,绺子们就都该猫冬了,不应该下山闹事。
但谁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只能是自己注意点儿。
“晚上都机灵一点儿。”
“明儿早上换班的时候,去我那领酒。”
老李嘱咐着。
“谢掌柜的。”
几个年轻后生笑了起来。
他们这站岗都是轮班制的,一般是分为上半夜和下半夜,然后,二十来个伙计分成四班倒替。
像今儿是小年,轮他们。
到了除夕晚上,就该轮别人了。
谁也不能埋怨。
抽签抽出来的,埋怨谁?
自己看手气。
而现在,本就正常轮守,却又有了奖励,那自然是不同了。
感受着伙计们的开心,老李也开心。
他也年轻过。
自然知道年轻人想要什么。
酒、女人和尊重。
女人,他都是老光棍了,那是真没法子。
酒和尊重,他给。
“长海到岁数了,过完年就得赶紧说一房媳妇,得给我老李家开枝散叶,最后三年抱俩,五年身仨,还有富贵也得提升日程。”
老李站在小雪中,抽着旱烟,心里火热。
为啥?
有盼头呗。
搁到以前,老李哪能这么悠闲,还得琢磨年三十的饺子馅儿从哪来了。
踏、踏踏!
小雪薄薄地积了一层后,屯子前的土路上响起了马蹄声。
老李一磕烟灰,带着笑意看去。
他的两个儿子带着六坛儿酒回来了。
每个酒坛儿都有二十斤重,要不是有两匹马的话,根本带不回来。
“爹都是高粱酒,没整地瓜烧。”
“行了,去把酒放好,然后你和富贵去把叔叔伯伯们请来。”
“等都差不多了,和我一起去请莫先生。”
老李吩咐着两个儿子。
等到屯子里各家的当家人都向着老李家而去的时候,老李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了屯子后面,和刚刚的游刃有余不同,这个时候的老李有点忐忑。
一来,是莫先生时能耐人。
二来,老李知道莫先生不太爱凑热闹。
啪、啪啪!
轻扣门环。
“莫先生,晚上屯子里的大伙儿要聚聚,您要来吗?”
老李试探地问道。
在心底,老李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
可没想到,门直接开了。
莫先生站在里面,微微点头道。
“去。”
老李一愣,随后就大喜。
没有莫先生去,晚上的宴席一样得开,但有了莫先生在,这晚上的宴席可就得热闹了。
“长海,去搀着莫先生,咱们走。”
老李喊着儿子。
“我又没七老八十,不用。”
歌德摆了摆手,自己出门,转身把门带上。
不用锁,屯子里都是自己人,丢不了东西。
就算是再淘气的孩子,也不可能闯空门,被知道了,不用主家去问,孩子的父母就得把那淘气孩子腿打折了,再把东西和人都送上门来,听候主家发落。
和其它地方不同。
黑土地上的人本来就直爽,好面儿,再加上屯子里大家都是互帮互助一体的,一旦出了什么事儿,帮着遮掩了。
那可就完蛋了。
一来二去,人心准得散。
人心一散。
屯子就得没。
屯子没了,所有人都得跟着玩完。
“莫先生您这是有喜事?”
老李看着歌德,眨了眨眼。
在城里历练了这十来年,老李这双眼睛是练出来了。
他明显感觉到,莫先生和之前不同。
以前总是冷冷的,就是那种彬彬有礼,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现在?
虽然还是彬彬有礼的,但却带着一丝随和。
“算是吧。”
“想明白一些事儿。”
歌德笑着回应道。
老李也没有多问,四人就这么的走向了老李家。
原本坐在三张拼凑起来的大桌旁的老爷们一看到莫先生来了,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打着招呼。
有能耐的人在哪都受人尊敬。
更不用说是这种大能耐了。
一掌打死那么大的野猪。
大虫、熊瞎子也被随手打死。
要不是知道这是莫先生,众人早就把这当成神仙了。
事实上,不少人就把歌德当成了神仙转世。
要不然能有这么大能耐?
“李大哥,上菜?”
六婶撩起棉布帘子问道。
“上菜!”
老李一招呼,立刻六婶就带着婆姨们先把凉菜端上来了。
花生米、拍黄瓜、糖拌西红柿、猪耳朵、猪头肉、切开的酱猪蹄子。
一碟一碟放好后,酒坛子就打开了,一碗一碗的酒开始倒。
酒一倒满,老李做为主家站起来,先来第一口。
这也算是规矩。
一般还得说两句。
不过,老李没那么多废话,都吃饭了,还废话,这不得招人恨嘛。
所以,端起碗,直接抿了一口。
“大伙儿吃好喝好。”
一句话就完事了。
主家动了筷子,客人们也动,热菜也跟着上。
和凉菜一样,也是六样。
炸皮皮虾、炸小黄鱼、白灼虾、扣肉、蒸带鱼、蒸熏鸡。
而这不算完。
除了这十二碟外,还有两件儿。
山珍炖肘子和红烧大丸子。
十四道菜,在黑土地上被称为十二碟、两件儿。
尤其是两件儿,那是真的硬菜。
放在铜锅或者干脆就是连盆带火一起上。
炭火一咕嘟开,热气腾腾,在风雪里,令人倍感惬意。
菜上齐了。
吃,当然是吃。
但还有环节。
就见几个老爷们猛填了两口,端着酒碗就站起来。
敬酒!
有菜有酒,哪能不敬酒。
尤其是李家屯的猎户们,都好酒。
而敬酒第一个,肯定是主家。
往常人看到这架势,肯定得怂,老李可没有怂,直接就将酒倒满了,等着这几个。
都是自己人,谁还不知道谁的酒量?
“老李,今儿你是主家,理应先敬你,但是莫先生在,我们得先敬莫先生,大伙说,对不对?”
“对!”
领头那个瘦高个一说,周围人纷纷起哄。
老李先看了一眼歌德,发现歌德没有恼,反而是端起了酒碗,立刻放下了心。
“老六,就属你没六儿。”
老李故意翻了个白眼。
老六,六婶的男人,早年读过私塾,但是遇到了灾年,家里父亲没了,母亲又常年卧床,只能是跟着猎户们进山。
吃的了苦,也孝顺,还心细。
是李家屯里,除了老李外,声望最高的人。
也是和老李关系最好的。
兼职着城里老李铺子的账房。
“哈哈哈。”
老六没理会老李,笑着端起碗就走到了歌德面前。
“莫先生,我代表李家屯的大伙儿敬您。”
“没有您的话,那天屯子就得祸事了。”
老六也是干脆人,说完一饮而尽。
接着,不等歌德开口,就再次倒满,又是一碗。
一连三碗。
虽说不是海碗,但每一碗也有三两酒。
三碗下肚,几乎就是一斤。
老六的脸一下就红了,脚步也有点踉跄。
但是,看到歌德二话不说,一碗饮尽的样子,马上笑了起来,就要再次倒酒,却被老李一把拦住了。
“咋的了,不要钱的酒还喝上瘾了啊?”
“你这都敬完莫先生酒了,轮也轮到我这当家的了。”
老李笑骂着。
老李是怕老六喝多了。
周围人也都知道,纷纷笑着。
老六也明白,他这喝得有点猛,上头了,再喝真的就得醉。
不过,嘴上不能认输啊。
“我就喝!就喝!”
嘴里嚷嚷着,老六也没真喝,就是倒满了,端着酒返回了座位。
周围人看着,也都没点破,而是跟着起身向歌德敬酒。
有老六打样,老李也是三碗,歌德马上回了三碗。
而且,还多倒了两碗,向着老六遥遥一敬。
看着遥遥向自己敬酒的歌德,老六也不管了,端起面前的酒就干了。
后面的事,老六就不知道了。
只是听自家婆姨说,莫先生一视同仁,敬多少酒喝多少酒。
“莫先生,真乃神人也!”
老六感叹着。
啪!
话才刚说完,后脊背就被自己婆姨拍了一把。
“好好说话的,咋的还动手了。”
老六一缩脖子,充分体现黑土地老爷们面对自家媳妇儿的地道姿态。
“谁动手了,多大人了,见了猫尿就走不动了,我和姐妹们忙活了一下午,你们可到好,吃没多少,全喝多了。”
“大半夜的在屯子里吐了不说,还撒泼打滚。”
“要不是莫先生拦着,我们昨晚上就让你们醒醒酒。”
六婶一瞪眼,老六再次一缩脖子。
自己不对,这事儿,没理儿。
当然有理,也不敢吱声。
“快起来洗漱,昨天那么多好东西,我和姐妹们都收拾回来了,吃完了带着娃儿再去趟城里。”
六婶催促着。
“去城里干啥?”
宿醉的老六反应有点慢。
“再买点肉、菜,昨个小年在李大哥家吃的,照理说,大年三十也得去李大哥家,咋的了,占便宜没够,年三十,你就空手去?”
六婶一说,老六嘿嘿笑起来。
穿衣服吃饭。
临出门的时候,六婶又叮嘱。
“少给娃买糖啊,坏牙。”
“知道了。”
老六说着,带着自家娃就出了门。
一出门老六就看到屯子里的爷们们都差不多。
也都是带着自家娃儿向城里走。
显然都想一块去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起走。
歌德站在自己房屋的屋顶上,默默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翘。
就如同他的‘心’所指引的那样。
他再一次感到了类似‘家乡’的感觉。
而他的力量则是再次增强,他所获得的【归乡者】专长【游子衣】、【勃发】、【封侯】、【漂泊】四项专长,彻底明了。
第十一章 拦路!
屋顶上,阳光洒下。
一夜的雪,让天地都变成了白色。
亮晶晶的,还反观。
歌德背着手,眯着眼感受着【归乡者】专长的变化。
【游子衣】,以母亲、家乡思念之情编织而成的防御力场,不仅可以抵御‘凶’级别之内的物理、能量攻击,而且还能够抵抗各种负面状态,包括不限于中毒、混乱等。
【勃发】,在基础1小时内,专注加倍,思维敏捷,会随心与体的增加而成长,当达到最长时间时,需要进行彻底的休息,不然会承受负面状态,无法被【游子衣】免疫。
【封侯】,可以直接提升一项专长、技能的等级,但无法突破应有等级限制。
【漂泊】,【游子衣】在【漂泊】之下越发思念故乡,直接提升等级,防御力场提高到‘狂’级别,【勃发】也一同增长,【封侯】来之不易,额外
1。
这就是歌德从心底总结出的现阶段【归乡者】的专长。
咋看之下,因为【游子衣】,偏向于‘防御’,但实际上【勃发】才是关键。
歌德能够不借助【女巫赞赏】给与的‘系统’,快速的理清楚这些,除了【黄金人类.异化】的天赋外,就是因为【勃发】了。
那种前所未有的注意力集中,思维前所未有敏捷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至于【封侯】、【漂泊】?
都是加强。
夯实了现阶段,向着更高前行的基础。
而每次晋升时提高的心技体属性,更是远远超出一般职业,令前行的路会更加的安全。
怎么说呢?
该说不愧是歌德心中所映照。
不需要什么花哨,就是死命堆高属性,然后,面对敌人时,不招不架,就是一下。
呼!
歌德轻吸了口气,继续总结着。
昨晚的整理,自然不单单是四个专长,还有职业【归乡者】的整理。
凝结出职业【归乡者.游子】三个洗礼,分别是‘离家’、‘父母之爱’和‘卷恋’。
离家:距离家乡越远,效果越好。
父母之爱:记忆中父母与等同于父母的存在,越清晰,效果越好。
卷恋:自身对于‘家乡’越是怀念效果越好。
当然完成这三项的前提,依旧是【心】得达到:0.1的程度。
低于这个,无法完成。
晋升二阶职业【归乡者.拼搏】需要三条。
第一,【心】达到1。
第二,找到一个方向,为之努力,且获得一定的成功。
第三,为所找到的方向,至少拼命1次。
晋升三阶职业【归乡者.功成】只需要两条。
第一,【心】达到5。
第二,在所找到的方向上,获得相当的成功,且被世人传颂。
晋升传奇职业【归乡者.思想】也是两条。
第一,【心】达到10。
第二,以真情实意思念故乡3次。
而封号传奇的晋升?…
歌德现在还在摸索,已经有了一丝头绪,但还不够清晰。
想要真正的晋升,那可得花费一番功夫。
不过,对此歌德却是相当有耐心的。
在歌德原本的计划中,他找寻自己的‘力量’,是要按照‘年’乃至是‘十年’为单位来计算的,谁知道,只是几天的工夫就完成了一多半。
“【职业】已经有了,继续下去就能够达到目标。”
“秘术的替换也需要提上日程了。”
“需要更多的【宝卡】才行。”
“最好是编号靠前的【宝卡】。”
歌德想着,手指上就出现了那张【蛇化蛟】,内里远远超过【小遮眼术】、【小护体术】的生命力,令歌德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按照歌德自己估计【蛇化蛟】内的生命力足以让他扭下自己一条手臂也能快速恢复了。
这种程度,除了道路【徒手格斗.开天辟地】、核心秘术【沃利贝尔呼吸法】、【斯坦贝克呼吸法】、【凯尔特血祭术.狼之灾厄(异化.残缺)】和次核心【剑之呼吸法】、【影蛇噬尾术(完整.异化)】之外,都能‘装下’。
不过,歌德并没有马上行动。
他打算一蹴而就。
攒足够多的【宝卡】,然后,一击功成。
“嗯?”
歌德正在思考着之后的计划,【血鸦之灵】传来的画面,令他微微一怔。
……
呜!
风如刀子。
刺骨。
王家门口的守卫都不得不躲到门洞里,尽可能的躲避寒风。
昨个是小年,到年三十,整个城里都变得轻松起来,大家都是购买年货之类的,也很少有登门拜访的。
拜年大都是大年初一才来。
谁没事腊月二十四登门了。
所以,两个护卫安生的说着话。
“大哥,王家是什么路数啊?”
“眼瞅着就要不行了,怎么一下子就翻身了?”
“昨儿个,城里不少家可是来送东西了,我看那车轮碾在雪地里可有半掌深,尤其是城北那几家赶车来的时候,那车都吱扭吱扭响。”
年轻点儿的护卫轻声问道。
年长的则是踹了一脚这小兄弟。
“不想要工钱了?别瞎打听主家的事儿。”
“咱们兄弟也就是拿个钱,充当个临时工,你没看那些在房间里养伤的人,才是王家真正的人吗?”
年轻的护卫一听就缩脖子了。
大过年的不回家,来充当护卫,为的啥呀?
不就是王家给的钱多嘛。
干两月,顶半年。
要不然瘪犊子才干。
看着小兄弟缩脖子,不敢吭气了,年长点的这个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家的上一代,王老爷是有谋略的人。”
“王家看似只有城里这处宅子和那二十间铺子,但实际上呢?”
“不单单是海门、申城、帝都有铺面,听说就在城外面还有帮手。”…
年长的护卫压低了声音。
眼中散发着诉说八卦的快感。
“帮手?”
年轻的护卫一愣。
“对。”
“之前王长海护送着管家和小姐去了一趟,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根本没见到人!”
年轻的护卫:……
“是不是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了?”
年长的护卫越发得意了。
“我的亲哥,您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我这听得都湖涂了!”
年轻的护卫追问着。
“见着人的话,没什么,起码有数。”
“可没见着人,那说明什么?”
“说明李家屯也不过是前哨站。”
“真正的人马要么窝在哪个山头,要么就是林子里,而且……”
说到这,年长的护卫压低了声音。
年轻点儿的护卫立马凑过来。
“而且,听说还有一位先生。”
“先生?”
“哪种先生?”
“咱这地界儿是哪种先生?不就是阴阳先生嘛。”
年长的护卫翻了个白眼。
年轻的护卫马上连连点头。
突然,年轻的护卫一个踉跄,年长的护卫忙扶了一把。
“这是怎么地了?”
年长的护卫急忙问道。
年轻的护卫可是他们一个屯子的,还沾亲带故,论辈分得管自己叫叔叔,虽然有点远,但那也是亲戚,人家父母把孩子交给了自己,跟着自己出来讨生活了,当然得照顾点儿,不然以后还回不回屯子了。
“不知道,叔儿。”
“脑子突然一晕。”
年轻护卫如实说道。
他刚刚就觉着风一吹,脑子迷湖。
“别是受了风寒,早起吃了饭,连帽子都不戴就往外蹿,你先回去歇着吧,这儿我先盯着,一会儿管事的来了,我给你说一声。”
年长的护卫挥了挥手打发走了年轻的护卫。
而在两人没有发觉的地方,一股子小风夹杂着刺骨寒风中,吹出了门洞。
一直吹。
吹到了城西。
一到城西,整个城里的氛围就不一样了。
之前的地,喜气洋洋,大家都买年华,时不时地问声好。
而这,也是喜气洋洋的。
但大家都跳。
有些嘴里还唱着——
日落西山,黑了天。
家家户户把门闩。
……
小风就顺着这唱调拐进了一处堂口。
似庙,有龛。
龛内有神像。
神像前烛火旺盛。
一头发花白的弟子恭恭敬敬地擦抹着。
小风吹进来,一转身就到了头发花白弟子的身后。
风烟散去,是个面容普通,但双眼灵动,且极为狭长的年轻人,尤其是笑起来时,更是眯成了一道缝,让人看着好似看到了狐狸,而腰间一柄弯刀,则让年轻人多了一分凌厉感。
“奶奶,我打听了一些消息,是王家的。”
“我没敢进去,怕柳大爷发现。”…
年轻人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嗯,知道了。”
头发花白的弟子点了点头,又恭恭敬敬地给神龛内的神像上了香。
烟直直向上。
头发花白的弟子身躯连连颤抖。
一旁的年轻人默不作声地守着。
他早就习惯了。
这是奶奶去问仙家了。
而且,仙家还给了回复。
“原来是这样。”
头发花白的弟子轻声说道,随后直接向年轻人说:“去备一份礼,送到王家去,记得去见见你柳大爷,还有……别盯着王家小丫头看。”
“奶奶,我哪盯着那丫头,您误会了。”
年轻人嬉笑着拽着头发花白弟子的胳膊。
“我还不知道你?”
“行了,快去吧。”
“记住,见了柳大爷告诉柳大爷‘小心,长生道’。”
说完,头发花白的弟子就再次开始了擦摸。
而年轻人则行动起来。
礼,不重。
就是八样点心和八样干果,凑了两盒。
但礼轻情意重,就是意思。
而且,年轻人也没有避讳,就这么拎着东西向王家走去。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就是一愣。
然后,又瞅了瞅王家,心底一阵惊叹。
议论自然是出现了。
“这王家怕不是要通天啊?”
“胡家都上门送礼了。”
“这得是多大的面子。”
明面上的,私底下的,都有。
老王见到年轻人的时候,也是一心惊讶。
“一刀公子,您这是?”
“我奶奶让来的,这个您收好了,里面的鸡蛋酥贼拉好吃。”
“我想去见见柳大爷,烦请您给带个路?”
年轻人说着,恭恭敬敬地将东西递给了老王。
礼数补刻板,但称得上周全。
老王忙接过礼物,带着年轻人去了后宅仙家楼。
不同于之前的客套。
这个时候的年轻人可是直接跪那了。
梆、梆梆!
三个响头。
“柳大爷,胡一刀给您行礼了。”
“起来吧,小狐狸你奶奶让你来的?”
仙家楼内传来了嘶嘶声。
“要不说您料事如神呢?”
“是我奶奶让我来的,让我和您说一句‘小心,长生道’——这帮玩意儿实在是太恶心人了,在海门闹了个天翻地覆,这阵还想来咱们这闹。”
“咱们可不是张家,可不惯着他们。”
年轻人笑嘻嘻地说道。
仙家楼内的嘶嘶声,则是没好气地回道。
“行了,行了。”
“快把你的狐狸尾巴收起来。”
“奉城这地界是你们胡家守着的,我不参与,我就守着王家。”
柳大爷清清楚楚地说道。
它可是太清楚眼前这小狐狸了。
虽然只是一个三代弟马。
但是实力却极强。
而且,聪明。
懂得利用天时地利人和。
或者换句话说,比狐狸都狐狸,它刚刚要是稍微说得慢一点儿,就得被当枪使。…
“您看您说的,咱们仙家儿,本就时一家人嘛。”
胡一刀委屈巴巴地说道。
随后,不等柳大爷开口,就再次问道。
“您知道李家屯的那位,是怎么回事不?”
“我也不多问,您给个准信。”
“要不然我也不好安排。”
胡一刀收起了嬉皮笑脸,十分正色地问道。
“那位?”
“是……”
“老爷。”
柳大爷沉吟了一下后道。
老爷?!
胡一刀双眼一眯,越发像一只小狐狸,也没有什么掩饰,就这么在仙家楼门前踱着步子,走了三圈后,这才拱手向着柳大爷致谢。
然后,又向老王拱手。
“王大伯,早些年是一刀不懂事,冲撞过小凤姐,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计较——要不是我现在不敢见小凤姐,我得扇自己一个。”
胡一刀说着,真就冲自己的脸上狠狠抽了一下。
啪!
耳光清脆。
鼻血都流出来了。
“一刀公子,您这是?”
老王一惊。
“您可千万别叫我一刀公子,直接叫一刀就成,我这还有些事儿得安排——大过年的,让那帮玩意儿搅和了,可不成。”
胡一刀再次行礼,接着,一擦脸就往外走。
老王送着胡一刀出去了,又弯了回来。
“柳大爷,这是?”
老王问着柳大爷。
“早年间,你家老爷想给小凤说媒给胡家。”
柳大爷提了一句。
顿时,老王想起来了。
胡家在奉城势大,却又名声不错,王家老爷自然希望自家姑娘有个保障,在五年前的时候,就派人说媒。
事儿,当然是没成。
一是,胡家推脱。
二是,王家大小姐以死相逼。
尤其是后者,要了王老爷的命了,好悬没哭出来。
王老爷是为了自家姑娘的保障,可不是要自家姑娘的命。
所以,不了了之。
“原来是这回事,又沾了莫先生的光了。”
老王阅历多丰富,一下子就知道胡一刀嘛意思了。
当即感叹着。
然后,一琢磨,昨晚上自家小姐就想去李家屯。
可小年没有出嫁的姑娘怎么能去别人家过了?
被他死活拦下来了。
今儿二十四了。
正好去!
至于腊月二十四,不登门?
无所谓,反正早晚都是自家人。
心底有了主意,老王带着护卫一套车,带着自家小姐就直奔李家屯。
车队刚出了城不到十里地。
突然,一队人马就拦在了前面。
第十二章 四方天师,八大坛主!
老王看着前方拦路的人马,心底就咯噔一下。
对面少说也有五十来人,全都骑马不说,还都是一水的长火器。
他这面虽说也是长火器,但人少啊。
还套着马车。
真就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
心底惊惧、忐忑,老王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抱拳拱手。
“是哪位当家的,小老儿王长风见过各位了。”
老王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包着红纸的银元。
五十枚银元整齐包裹,在冰天雪地中,那红纸异常显眼。
老王双手托起,面带微笑。
“快过年了,小老儿必然不会让各位白跑,这是一点儿小意思,各位拿去买酒喝,要是不够,各位就请明说,小老儿一定想办法。”
王家从王老爷子开始,就选择了‘和气生财’的路子。
用那位王老爷子的话说,咱家是跑商的,又不是开镖局、武馆的,不需要那么多的威风,而且,就算是镖局、武馆,真就如同看起来的一般威风吗?
还不如礼数周全,交个朋友。
多个朋友多条路,指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王老爷的说法被老王完全继承了。
但有的时候吧,理儿是这么一个理儿,事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就见拦路的领头那位嘿嘿怪笑一声。
“哪敢收王家的大礼。”
“我这是来求亲的,自然是需要给王家一份大礼。”
“当然了,我和兄弟们情同手足,这份大礼里,兄弟们也要一起参与参与。”
刚说完,周围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怪里怪气。
肆无忌惮。
老王手一缩,抱着红纸的银元收了起来。
六支狭长的小指大小的飞镖出现在了掌心里,脸上笑容不变,手一抖。
嗖嗖嗖!
噗噗噗!
领头的那个,连带着身边笑得最大声的那几个,全都戛然而止了。
喉咙上插着飞镖,汩汩冒血。
老王出手了,身边的护卫也不含糊,抬起枪就射。
和之前雇佣的不同。
这次的护卫里,有一多半都是王家的老人。
不少就是家生子。
忠心没问题,能力也没问题,王家老爷活着的时候,舍得下血本,不然的话,王家大小姐当初也不能逃出城区。
砰砰砰!
枪声连绵,快马加鞭。
老王一马当先,手里的长刀连连挥砍。
火器虽利,但是速度慢,一枪之后,远不如刀子快。
除了守护在马车旁的几个,剩下的人和老王一起冲杀。
两个来回,拦路的这帮人就被杀散了。
自己人除了两个倒霉蛋外,最严重的就是挂彩,属于大获全胜了。
可老王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儿高兴。
事情有点儿不对。
不应该这么简单。
老王绝对的老江湖,一下子就发现不对劲了。
“回城。”
老王高喊着。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些刚刚出现,被他们射杀、砍杀的绺子们,竟然再次站起来了。
包括被老王飞镖射杀的那六个。
就这么摇摇晃晃站起来了不说,嘴里还发出了阵阵嘶吼。
不像人。
像野兽。
老王就觉得后脊梁都凉了。
这是碰上异人了!
是谁?
是哪家的?
老王心底飞速转动,当即命令收拢阵型,火枪再次填充弹丸,他安抚着躁动的马匹,护在了马车前,再次朗声道:“是哪位爷来和小老儿开玩笑了,王长风有眼不识泰山,愿意用身家性命赔付,请这位爷放过我家小姐就好。”
老王根本没打算拼。
那是异人。
他拿什么拼?
他这两下子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
对付练过把式的也是手到擒来。
但对上异人?
那就是螳臂挡车。
要不是身后有自家小姐在,老王这会儿早就跪地求饶了。
老王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这声儿就传出去老远。
可没人回答。
只有那些复活的尸体在嘶吼。
寒冬腊月,周围的护卫们一个个冷汗淋漓。
那汗珠子顺着额头,沁入了眼睛,火辣辣的疼,但谁都不敢眨眼,谁也不敢擦拭,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些死尸就冲上来。
死尸继续向前。
越来越近了。
距离马车不到十步远的时候,老王抬起了枪。
他准备拼死一搏了。
他得给自家小姐杀出一条路来。
就在老王气势达到极致时,突然一抹声音响起。
“放过你家小姐?”
“简单。”
说着这样的话语,一道人影出现在了死尸后面,看模样像是穿着道袍,但是却面容阴鸷,三角眼中带着宛如实质的凶光。
在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
高的那个好似人熊,又高又壮,大冷天光着膀子,一身腱子肉混着大块的肥肉,面容狰狞。
矮的那个宛如三寸钉,又瘦又小,穿着小棉袄,扎着冲天辫,面容却是老树皮,尤其是那手上带着对钢爪,阳光下寒芒四射,令人心悸。
一声简单,令老王气势一滞。
三人的出场,更令周围雇佣而来的护卫骚动。
一来是三人太过怪异了。
二来时三人的出现,让那些雇佣而来的护卫们认为有了转机。
大家都是来挣钱的,没事谁拼命啊。
能不拼命自然是不拼命的好。
老王感受到这种变化,心底暗暗叫苦。
如果说刚刚还有三分把握冲杀出去,现在是一点儿都没了。
还是得自己人!
外人靠不住!
心底叫苦,老王却不得不接着话茬。
“您说。”
“把杀了元来的人交出来。”
元来?
那妖道!
‘长生道’的人!
老王瞬间反应过来,心则是一溜下沉。
普通异人还好说,起码还能够有些机会,可是‘长生道’的人……那真的是要死在此处了。
该死!
我该死!
明知道惹了‘长生道’的人,还敢这么大意!
老爷,王长风对不起您啊!
老王心底活动越发激烈了,而马车的帘子却是一挑,王家大小姐王小凤从里面走出来。
“小姐,您别出来。”
老王急忙拦着,可在这个时候,根本拦不住了。
王小凤一露面,对面的道士就笑了。
“不错、不错。”
“元阴未失,真的是一味好药。”
“本天师改变主意了,就算你们把杀了元来的人交出来,我也得带走她,竟然在奉城还能找到一味好药,是在难得。”
道士自言自语着。
老王却是脸色一变。
不是因为对面道士的言而无信,而是道士的话语。
准确的说是‘天师’一词。
‘长生道’毫无疑问的邪教,但也有着章程。
最高的那位自然是‘道主’,也有称呼‘道尊’的。
而除了这位外,下面就是四方天师,以东南西北命名。
接着则是八大坛主,取自甲、乙、丙、丁、戊、己、庚、辛。
既然对方称呼为本天师了,那肯定就是‘长生道’东南西北四位天师之一,身旁的两人不是对方的护法,就是八大坛主之二。
老王的面容越发苦涩了。
异人打不过。
‘长生道’的异人,更打不过。
现在对方却是‘长生道’四位天师之一,那更是没有一丁点儿希望了。
老王此刻有点反应过来了。
‘长生道’四方天师之一都出手了,却还多此一举地找来了这么多绺子,自然不是试探他们这小小的商贾之家。
应该是防着城西‘胡家’。
怎么防的,老王不知道。
但老王知道,城西‘胡家’短时间出现不了了。
老王猜到这一点。
王小凤也猜到了。
这位王家大小姐面对着‘长生道’一方天师,也没有怯场,盈盈一笑,拱了拱手,道:“这位前辈是否和王家有些误会?”
说误会的时候,王家大小姐身上传来嘶嘶声。
蛇嘶。
柳大爷!
老王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随后,脸上一喜。
如果柳大爷跟来了,那情况就不同了。
这时候,老王也没有多想为嘛之前柳大爷连仙家楼都不出,现在却愿意跟着自家小姐了,老王只是想给自家小姐多争取生机。
最好是大家都能活。
“呵。”
“拿一条长虫吓我啊?”
“要是城西的老狐狸我还让她三分。”
“这条长虫吗?”
话没说完,但是不言而喻。
王小凤也没再说,只是肩头上出现了一条半透明的小蛇。
“你个瘪犊子玩意,搁这装什么大瓣蒜?”
“要不是你爷爷我走的是保家仙儿的路子,你敢出现在你爷爷我面前?”
柳大爷口吐芬芳。
那老道也没有否认。
“你但凡开了一个堂口,就算是最小的堂口,我也不敢就这么出现在你这种修炼千年的仙儿面前,但谁让你没有开堂口呢?”
“而且……”
“你还受了伤,不对,不是受了伤,是早年间蜕皮想要成为蛟,却被天雷击中后的伤,一直没好吧。”
老道耸动着鼻翼,瞬间谈清楚了虚实。
然后,这老道就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
“如果说那女娃是一味好药的话,你这妖灵就称得上是宝药了!”
“没想到有这等收获。”
“元来啊元来,你死的真好!”
老道说着一挥手。
那些绺子死而复生的尸体就冲了上去。
砰砰砰!
王家护卫扣动扳机。
尸体在弹丸的冲击下,一个个倒地。
可马上的,就又爬起来了。
护卫们都慌了。
这打不死,可咋整。
噗!
老王手中的长刀将一具尸体的头颅斩下,尸体顿时不动了。
瞬间,老王就找到了破绽。
“砍头!”
老王高喊着。
慌乱立刻平复,尤其是当死尸头颅被砍下后,立刻一动不动,这些护卫彻底稳定下来——都是干这个的,虽然不想要拼命,但该拼命的时候,一定不能缩卵。
不然,在这行就干不成了。
为嘛?
名声臭了。
噗噗噗!
王家自己的护卫和雇佣而来的护卫们看过切菜一般的剁着这些死而复生的绺子——看起来挺可怕的,但是找到弱点后,这些死而复生的绺子就有点外强中干了。
不仅速度慢,而且没脑子。
死而复生的绺子被‘杀了’大半。
那老道也不着急,冲身边两人使了个颜色。
“吼!”
高壮、肥硕的那个直接一声大吼就冲了上来,奔跑间犹如是一头发疯的野猪般,两个护卫躲闪不及被撞在了身上,带着一阵骨断筋折的声音就飞了起来,远处重新填装了弹丸的护卫,就要扣动扳机,却觉得身下一痛,一低头才发现那矮瘦仿佛是猴子的侏儒正用戴着钢爪的手掏出了自己的肠子。
啊!
带着惨叫,护卫翻身栽倒在地。
有那血性的,拼死也要给这侏儒来一下狠的,但是那侏儒速度太快了,一矮身就消失不见了,空举了一下枪,却什么都没找到。
而发动冲锋的高壮、肥硕的大汉这个时候则是举起了一个王家护卫,就这么要活撕了对方。
呜!
沉闷的响声中。
一截水缸粗细,半透明的尾巴横扫而来。
高壮、肥硕的大汉直接被抽飞了。
那矮瘦的侏儒也没有闪开。
两人倒飞而回。
一直等待机会的老道则是阴笑着冲了上来。
“给我定!”
老道一把黄符扔出。
黄符在半空中就化为了道道黄色光芒,激光一般的钉在了那半截透明尾巴上。
立刻,那尾巴不动了。
老道眼中连连升起异彩,看着从王小凤身后升起的浓郁黑雾,那尾巴就是从黑雾中伸出来的。
“等的就是你!”
“来来来,让本天师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的长虫!”
老道说着就走向了王小凤。
呜!
王小凤身后的黑雾中,一个堪比火车头的巨大蛇头就这么冒了出来,一口黑雾喷出。
老道顿时被笼罩。
可老道笑得越发开心了。
“还带毒!”
“好好好!”
“真是太好了!”
“不愧是宝药,有了你,再凑一些其它辅药,本天师就能够炼出一炉‘真龙丹’了。”
笑声畅快。
老道士一抬手,两张卡片出现。
一张化为绳索,套在了柳大爷的头上。
一张则是化为一个身高五米的力士,就这么抓住了绳索一头,将柳大爷从黑雾中拖出来。
这还没完,为了保险起见,老道士手里又多出一张【宝卡】。
不知道怎么地了,从刚刚开始,他就有一些不安。
特别是亮出了两张【宝卡】后,那种不安让他心底发凉。
而且,拿出压箱底的【宝卡】后,这种不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是越演越烈。
老道万分不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十三章 诧异与反噬!
人的直觉,准吗?
准,也不准。
具体得看事儿。
比如说你感觉自己一定能早起、锻炼、自己做干净饮食,但大概率是不准的……定八个闹钟都没用。
一睁眼一闭眼,咦,咋的中午了?
哦,阴天啊,难怪我没起来。
行了,明儿再早起吧,今儿先点个外卖,趁着外卖来的工夫,我再眯会儿。
锻炼?
你说锻炼啊。
明儿,明儿肯定能行。
这就是不准。
那,嘛是准呢?
比如……
你感觉头顶有点绿。
嗯,有时候也不准,别瞎想。
人生嘛,总能过得下去的,对不对?
‘长生道’北方天师没绿,他就是觉得后背发凉,这对他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早就在二十年前他就不畏寒暑了。
现在?
更是寒暑不侵。
黑土地上能够将人冻毙的风雪,他光着腚跑一晚上都没事。
这是有事啊!
这位北方天师心底滴咕,一直捏在手中的第三张【宝卡】,毫不犹豫地掏了出来。
接着,对准了最让他心底发寒的地方一挥。
呜!
一声狂啸。
天空一暗。
随后,狂风大作。
风雪夹杂着冰疙瘩出现,噼里啪啦地砸在了前方方圆一里,碗口粗细的树当即就被砸折了,坚硬的地面,也是一砸一个坑。
人要是站其中,直接脑袋就得被砸一窟窿。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这只是前哨。
真正大头儿再后面。
冻气!
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呼啸而出,就如同是浪潮一般,将这片大地席卷。
卡卡卡!
结冻的声音令在场王家的人脸色大变。
哪怕是那位柳大爷都一怔。
王家所有人都知道‘长生道’妖人可怕,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可怕。
这一挥手,就让天地变色。
怕是神仙也不为过了吧?
哪怕对王家最中心的护卫,这个时候心底也打颤。
对手不是人,是神仙呐。
能不打颤?
而那位被绳子套住了头,正被一个身高五米的力士拽出黑雾的柳大爷更是心有余季地看着‘长生道’北方天师手中的这张【宝卡】。
柳大爷心底默默估摸了一下。
它要是挨这么一下。
不死也得半条命。
这冰雪、冻气对它来说,真就是要了命了。
换个其他手段,还不至于这样。
“这混蛋是有备而来!”
“就是来搞我的!”
随后,柳大爷就回过了神。
当即气得一晃脑袋。
啪!
绳子那头的力士直接被甩飞了,刚刚柳大爷没认真,这会儿认真了,这力士根本拿不住,就连那绳儿也被绷断了。
柳大爷准备拼命了。
人家都有备而来了,它再玩闹,那才是茅厕里点灯,找死。
但是,就在柳大爷拿出压箱底的绝招时,勐地发现不对劲了。
‘长生道’的那杂毛妖道不对劲。
对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就这么死死盯着那片被冻气彻底冰封的地方。
仿佛那里有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
在那种冻气侵袭之下,别说人了,就算是石头也得冻裂。
不可能的!
柳大爷如此想道。
柳大爷是这样想的,王家的人也是这样想的。
老王更是准备趁着这会儿工夫想让自家小姐先撤。
可王小凤却是摇了摇头。
她,撤了,柳大爷就得跟着走。
柳大爷走了,在场的人,每一个能挡住‘长生道’的妖人。
而且……
她觉得那里有她最想见到的人。
王小凤看着那里,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哎幼,我的小姐,您快别瞅了,趁着这机会,您先走,我给您垫后。”
看着站那不动的王小凤,老王真是着急上火,额头上全是汗。
“王叔,再等等,那好像有人。”
王小凤坚持己见。
“怎么可能有人,诶?!”
“还真有人!”
老王气得一拍大腿,刚准备用强硬手段带走自家小姐的时候,突然发现,在那片冻气里,还真有人,而且,还是熟人。
是……
莫先生!
一袭白衣的莫先生走在冰封的大地上,银装素裹间,白色越发高洁。
万物寂籁间,只有这位的脚步声清新可闻。
阳光反射之下,挺拔的身形似乎泛起了光。
扑通!
身边雇佣而来的一个护卫直接跪下了。
跪下之后,就梆梆梆磕头,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给神仙爷爷磕头了。”
“我们无意冒犯。”
“都是那妖道惹得祸端。”
有一个人跪下了,就好像是按下了开馆,四周雇佣而来的护卫呼啦都跪下了。
王家护卫没跪,但双腿有点打颤,目光全都看向了老王。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就是看老王了。
老王跪,他们就跟着跪。
老王不跪,他们就看看情况,再选择跪不跪。
老王一撇嘴,心底道,我老王是那样的人吗?
下一刻,老王扑通跪倒,以头锵地,口中哭喊着。
“莫先生救命啊!莫先生救命啊!”
莫先生?
这位就是莫先生?
没有见过歌德的王家护卫们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过望,这神仙人物是自己人呐。
那就好办了。
呼啦也跟着跪那了。
没看到王管家都跪了?
他们跪着,不丢人。
不过,倒是没有人哭喊。
老王扯着嗓子哭喊呐,有一个人就够了,再多?又不是哭坟,不至于。
王家大小姐站在马车上,看着那道渐行渐近的身影,双眼都被牢牢吸引了,怎么都挪不开,嘴角上的笑更是藏也藏不住。
他,真在这。
是因为感知到我要来,才在这等我?
还是发现危险,才来寻我?
我们真的是心有灵犀!
王家小姐这小心脏冬、冬、冬就跳成了一片。
柳大爷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那位走来的爷,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它,就一蛇,不懂感情。
但它觉得,王小凤有点想多了。
这位爷,明显是冲着那杂毛妖道来的。
凭借着长度优势,柳大爷竖起身躯,就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那杂毛妖道一脸凝重。
呵,该!
让你得瑟!
不知道黑土地上藏龙卧虎吗?
惹出这位爷,你就歇菜吧!
柳大爷巨大的蛇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长生道’北方天师根本注意不到这,他的双眼死死盯着走出来的歌德。
真的有人!
而且,这人无视着他的底牌杀招!
看着歌德闲庭散步般的模样,这位北方天师肠子都悔青了。
您说您这么一尊大佛,怎么不吱声呢?
要知道您老在这附近,我说什么都不敢来。
还有下面那些弟子,吃干饭的啊!
什么都不打听清楚,就来回报!
不对!
说不定不是下边的弟子,是那三个混蛋故意把我引来的!
元来那混蛋,本身就是转投而来的。
马的!
上当了!
这是那混蛋的布局!
从元来投到我这开始,就是一个局!
这位一心想要千金买马骨的北方天师心底那叫一个悔恨,大脑则是快速转动着,他可不想就这么死了,必须要找活路。
想着呢,视野中的歌德的身影就越来越清晰了、
嗯?!
在看到歌德容貌的刹那,这位‘长生道’北方天师就是一愣。
可还没有等他想明白呐。
嗡!
脑瓜子里一声响,眼前就是一变。
这位‘长生道’的北方天师又回到了十年前。
张家!
起祸!
一直自认为天下第一流的他们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知道从哪蹦出来那么多的高手,一个赛着一个,尤其是官厅里。
那手拿宝剑的男人太可怕了。
一剑,就伤了道首。
又一剑,斩了老西一臂。
当初的八大坛主更是不顶用,对方一剑下来,死了一半。
那男人叫什么来着?
刻意的遗忘,让这位北方天师真的忘记了对方的名字。
可当有一丝回忆出现时!
那就是天塌地裂一般!
李!
李秋白!
‘剑仙’李秋白!
刹那间,这位‘长生道’的北方天师就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破碎虚空的‘剑仙’李秋白再次重返人间一般,身躯抖若筛糠,脸色煞白,没有一点儿血色。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位‘长生道’的北方天师嘴里连连说着,突然双眼一翻,嘴里喔的一声,就这么没了气息。
活活吓死!
至少,在周围人眼中就是这么回事。
实际上是被歌德的【丧志凝视】给扫了。
但是,周围人不知道。
看到这一幕,一直半真半假哭喊着地老王都愣住了。
‘长生道’呐!
四方天师之一呐!
就这么被吓死了?
而那些本来就跪拜着的护卫们,则是在这一刻越发虔诚了,却没有什么惊讶。
毕竟,在他们心中,歌德就是神仙一般了。
神仙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都是正常的。
柳大爷倒是看出一分端倪。
但是,柳大爷吃了毒耗子了才会在这个时候解释。
它可没犯病。
它还指着这位爷呐。
而王家大小姐看着这一幕,眼睛里都要冒光了。
这里面就数王家大小姐单纯了。
她就是觉得莫先生太厉害了,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歌德走过来,抬手就将三张【宝卡】收起,连带着这位‘长生道’北方天师的一些随身物品也收进了空间戒指。
他低着头,看着对方惊骇欲绝的面容。
歌德知道,对方应该是看到这辈子最害怕的事了。
对此,他不感兴趣。
他就是想知道,在最初看到他的时候,对方那种诧异是源自哪里?
那种似乎是看到熟人的诧异,令歌德相当好奇。
歌德很肯定,在‘莫生一’的记忆里,没这么一个人。
歌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了【背景】:‘莫家曾是京城大户,但是无奈卷入一次纷争,迅速衰落,到了莫生一父亲时,更是不得不背井离乡’
京城,纷争,背井离乡?
“看起来‘莫生一’的背景并不简单呐。”
“还有眼前的秘境,经历了‘疯王’赵惊觉的魔化后,难度也超出了预想。”
歌德不动声色瞅了一眼老王。
很明显,真正练过把式的老王,应该就是眼前秘境普通人的极致了。
而眼前的秘境明显有类似超凡的力量。
接着,当‘疯王’赵惊觉出现后,这种超凡力量开始被更大程度的催化。
然后,就是【宝卡】了。
【宝卡】不仅再次催化了眼前秘境的超凡力量,而且更是成为了眼前秘境每个人的杀手锏。
简单的说,只要通过了【宝卡】的试炼,拥有了【宝卡】的使用权限,那么,就有了逆转局面的底盘,就好似刚刚‘长生道’的北方天师。
对方真正的实力,也就是一阶到二阶之间。
可是对方刚刚使用的【宝卡】召唤而出的冻气,则是达到了传奇级别。
普通人碰上了,绝对十死无生。
不过,对歌德来说,也就是让【游子衣】晃动一下。
“‘长生道’四方天师之一是有着传奇底牌,剩余三人应当也不差,而那位所谓的道主……封号传奇吗?”
歌德想着,嘴角却是上翘。
封号传奇,他并不惧怕。
不需要太多的布置,以他手中的杀手锏,对方也难逃一死。
真正让他感到欣喜的是,‘长生道’似乎收集了很多的【宝卡】,还都是名列前茅的那种。
北方天师有三张。
剩余的三位呢?
八方坛主呢?
还有最值得期待的那位道主呢。
歌德心底想着,一个猜测突然出现:也许‘莫生一’正是因为【宝卡】,才被‘长生道’盯上?
这猜测令他下意识的掐指一算。
【影蛇噬尾术】随即而出。
但,
失效了。
不,准确的说是被干扰了。
歌德一眯眼,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力量笼罩着这件事,让他看不清楚。
甚至,还想要反噬他。
但是反噬的力量,远远不如‘女巫’的诅咒,连‘女巫’的诅咒都无法在【血隐】之下找到他,这点反噬更没有可能找到在‘命运阴影’之中的他了。
反噬力量围绕着他转了半天。
但没有消失。
这样的力量是不会消失的。
找不到他。
自然返回了源头。
反噬力量,一掉头,原路返回。
噗!
顿时,歌德耳边就响起了好像是人吐血,随后倒地的声音,还夹杂着诸多嘈杂之音。
‘命运阴影’隐匿之下,一副画面随之出现。
第十四章 转眼到年根!
画面视角是俯瞰,因此歌德能够清晰看到这是一处四四方方的高台之上。
高台装饰极为奢华,但最让歌德惊讶的是这处高台本身竟然是由一块完整的玉石打磨而成,在阳光下,这玉石熠熠生辉。
显然时极佳的质地。
不过,这个时候,这块玉质高台却没有了宁静的气息。
哀嚎声、惨叫声打破了一切。
一个胸口满是鲜血的华服男子正在地上翻滚着。
“眼睛!”
“我的眼睛!”
对方痛苦嚎叫间,双手捂着眼睛。
片刻后,对方不动了。
双手骤然垂下,吓得周围刚刚赶来的侍卫们倒吸了口凉气。
因为,在那原本是眼睛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漆黑的窟窿。
任何人看到这两个窟窿,就好似看到两个深不见底、却又不停旋转的漩涡般,不仅灵魂要被吸进去,还要被撕碎。
“大人!大人!”
周围呼声再起。
而歌德的视野却被拉了回来。
‘命运阴影’中的牵扯在这个时候消失。
身死,因果消。
歌德驻足原地,细细查看不同。
似乎眼前的秘境十分契合【血隐】一般,令这个从未显露任何效果的秘术,正在以他不知道的方式运转着。不过,是眼前的秘境特殊?
还是……
因为看到了‘女巫的踪迹’从而被引动了?
歌德猜测着,目光看向了不远处。
嗖嗖嗖!
数道人影显现,为首的那位年轻人更是弯腰行礼。
“小胡见过爷!”
歌德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容极为普通,但是双眼却异常灵动的年轻人,他在对方的身上感知到一股极为活跃的灵气。
“出马弟子?”
“胡仙儿!”
自报名号的对方来历并不难猜,但真正让歌德在意的却是对方的态度。
毕恭毕敬。
没有敷衍。
更没有任何阴阳怪气。
是那种发自心底的恭敬。
歌德不由扫了一眼柳大爷。
巨大的蛇仙儿,这个时候再次变为了半透明的迷你蛇爬在王家大小姐的肩头,发现歌德的目光后,立刻讨好地点头摇尾。
你看这种可爱的模样,绝对无法想象这位本体是多么的可怕。
“爷,小刀和他奶奶是正经人家。”
“而且,您要是想找什么东西和找什么人,他们家可是最擅长的。”
柳大爷早就伏低做小了,这个时候一群人看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甚至,在某种情况下,柳大爷巴不得这样。
先把名分坐实了。
那才能混到好处。
至于面子?
要面子的活不了一千年。
“嗯。”
歌德点了点头。
找东西、找人,他正好需要。
看到歌德点头了,胡一刀那也是会来事的,当即就凑了过来,躬身道:“爷,今天这事儿,交给我吧,我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保证把他们老弟都给您掀出来。”
说着这话,胡一刀恶狠狠盯着那‘长生道’北方天师的两个护法。
刚刚这两人是想跑来着。
可才跑出百米,就被胡家众人给按那了。
对方王家护卫时,这两护法那真的是所向睥睨,可碰到了胡家众人那就要了亲命了。
那高壮、肥硕的大汉原地打转,就好似平地进了迷宫根本绕不出来,直接被敲晕了。
那矮小、侏儒般的男人则是凭空被倒吊起来,哪怕速度再快也施展不出来。
这时候,两人被五花大绑。
“好。”
歌德再次点头。
胡一刀立刻喜笑颜开地去安排了。
这在胡家小子看来,那真的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一来,讨好了这位爷。
二来?
自然是事关胡家。
在这天下,谁不知道奉城是他们胡家的。
‘长生道’这膈应人的玩意儿突然跑到了奉城,明显不是来旅游的,他们要是不查清楚了,那才是寝食难安。
当然了,‘长生道’要是无意,愿意给他们补偿也就算了了。
要是有意?
呵呵。
虽然胡家过不了山海关,但是不代表胡家的手段过不了山海关。
胡一刀领着胡家的人撤了。
王家的人打扫战场。
老王看着自家小姐和莫先生,很有自知之明地走到了一旁,将地方给两人留下。
柳大爷也悄悄钻进了王小凤的头发里。
不过,两个绿豆大小的眼睛却是瞪得熘圆。
窥视?
呸呸呸!
它,柳大爷才没有那么掉价。
就是好奇。
嗯,好奇。
“谢谢你,莫先生。”
王家大小姐心底早已激动难耐了,但是却没有失了方寸,长久以来大家闺秀的教育,让这位大小姐彬彬有礼。
搭配上那么一身白色裘皮,显得是那么的得体、美俏,尤其是那嘴角梨涡,更是惹人怜爱。
歌德也多看了一眼。
然后,脑海中就浮现起了李家屯六婶噼柴的柴刀。
莫名的,异常清晰。
【心】在给与歌德警告。
听人劝,吃饱饭。
更何况,还是自己能够察觉的。
歌德可不是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英雄,他就是一个习惯性保留一点儿,力争让自己做出选择时,有一丝余地的普通人。
所以,到了嘴边的骚话直接没了。
转而十分客气。
“举手之劳。”
“王小姐,我还有些事,先回李家屯了。”
说完,歌德闪身不见。
“等……”
王家大小姐的话还没有说完,歌德连人影都没了。
藏在头发里的柳大爷又窜到了王家大小姐的肩头,看着王小凤委屈撅起嘴的模样,柳大爷觉得自己得安慰几句。
好歹也是后辈,而且脾性不坏。
再加上,两人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就是相互依附的关系了。
于情于理,必须要安慰。
想到这,柳大爷开口了。
“丫头,我和你说……”
“都怪‘长生道’!”
“嗯?!”
柳大爷一愣,看着鼓起粉腮,攥紧了拳头的王家大小姐,一脑门子雾水。
关‘长生道’什么事?
“莫先生肯定是因为忧心‘长生道’的事情,这才没有和我谈话。”
王家大小姐自言自语着。
还能这样?
柳大爷傻了眼。
这自说自话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别人解释了,就自己找到了借口,替别人开脱?
这……这……
难为死我老柳了!
原本还想要安慰王小凤的柳大爷,这个时候一看,得勒,这丫头准没事,与其安慰这丫头,还不如心疼一下子自己。
刚刚被勒住脖子,可是有点疼的。
心疼我自己。
出了这档子事,王家当然不可能再去李家屯了。
先回城,接着安顿伤员。
那些殒命的护卫,更是在老王的授意下给了双倍抚恤。
城里的,直接送上门去。
外面的,则是让人立刻出发。
每个收到抚恤的家属,都是千恩万谢。
抚恤双倍的,给到位了。
还想咋地?
至于人没了?
吃得就是这碗饭,拿的就是这份钱。
怨不得他人。
只能怪自己本事不够。
家属感谢,老王则是再次趁机宣传了一波王家。
与之前千金买马骨一样。
这一波就是锦上添花了。
老王估摸着这次后,王家算是彻底稳了。
未来十年,只要没有大事发生,就会再次达到一个新巅峰。
为嘛?
因为,老王已经不止一次听到那些家属说以后孩子长大了要去王家了。
老王当然不会拒绝。
还命人照顾着。
这批孩子成长起来,王家实力绝对翻一番。
甚至,老王心狠点儿,玩得绝点儿,这波孩子都能够成为王家的死士。
不过,老王没这么干。
太损阴德了。
他得给王家积德,得让大小姐嫁得好,最好是三年抱俩,五年抱仨,要是有一个能够姓王就更好了。
只要和莫先生的孩子有一个姓王,那奉城就得姓王。
那天胡家对莫先生的态度,老王可是看在眼中的。
人老成精。
老王自然知道怎么做。
所以,没事就撺掇自家小姐去找莫先生。
而安全方面,当然是下了功夫的。
有了之前千金买马骨的事儿,王家招收起护卫来,更是容易。
至于王家小姐自己?
表面上还有些矜持,但是私底下那真的是欢天喜地的。
这就让歌德有点难受了。
腊月二十五,王家小姐带着新衣来见歌德。
猎月二十六,王家小姐带着新鞋、新帽子来见歌德。
腊月二十七,王家小姐带人帮歌德扫家。
腊月二十八,歌德对外说闭关。
腊月二十九,王家小姐没来。
而今儿,可就是大年三十了——
闭关两天的歌德,出关了。
一大早儿,李长海、李富贵跟着老李去给干妈树上香。
这次歌德没去。
也没有晒太阳。
今儿天有点阴沉,估摸着过了午后就得下雪。
晒太阳可不是什么好决定。
歌德背着手走在李家屯里,周围的人对歌德视而不见。
不是故意装看不到。
而是真看不到。
“这【小遮眼术】大事儿上用不到,遮不住,但是对方普通人的话,却是没有问题的。”
歌德闭关两天,虽然是说辞,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他把【小遮眼术】学了。
对于能够窥视【宝卡】,且天赋卓绝的歌德来说,想要复制里面的秘术并不困难。
两天的时间,就把【小遮眼术】、【小护体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除去天赋外,这两门秘术也就是普通的秘术,入门难度低。
而【蛇化蛟】就不同了。
【蛇化蛟】的本质是药剂,并不是秘术。
对药剂,歌德并没有深入研究。
想要复制,得重头学。
那天从‘长生道’北方天师得来的三张宝卡也是类似的情况。
【小捆仙绳(编号122):这是‘疯王’赵惊觉自己炼制的道具,因为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所以取名为‘小捆仙绳’,除去能够束缚眼前单一目标(包括巨型在内,无法应对超巨型,及之上),还经久难用,当遭到损坏时,可以自行修复。】
(标注1:每次使用需要消耗一年寿命)
(标注2:使用者可以用血腥荣誉代替)
(标注3:可以使用大量生命快速修复,现在修复时间剩余:30天)
……
【丙等力士(编号111):‘疯王’赵惊觉模彷家乡传说中的力士,炼制过一些彷冒品,分为甲乙丙丁四品,这是其中之一,拥有相当于三阶的攻击、防御,但是力量极大,堪比一般传奇】
(标注1:每次使用需要消耗五年寿命)
(标注2:使用者可以用血腥荣誉代替)
(标注3:丙等力士达到极限后,就会消失,可被血肉修复)
……
【寒气扇(编号91):‘疯王’赵惊觉模彷家乡传说中的某件宝物炼制的失败品之一,虽然是失败品,但威力依旧惊人,可以通过消耗生命覆盖方圆1-10里范围,制造出传奇级别(狂级)的冰霜】
(标注1:每次使用需要消耗1-10年寿命)
(标注2:使用者可以用血腥荣誉代替)
(标注3:寒气扇无法连续使用,使用一次需要进入为期七天的冷却)
……
在得到【初代作品】【长生药剂】之后,歌德就知道‘疯王’赵惊觉称得上全才,不单单是自身实力,还对炼金、附魔、魔药等都有研究。
而且,相当有天赋。
经过了时间的磨练后,这种天赋显然被兑现。
看看手中的这些【宝卡】,歌德就能够猜到‘疯王’赵惊觉在干什么。
而且,明显对家乡神话,相当迷恋。
当然了,本质上还是为了掠夺生命、完善自己。
感受着这三张【宝卡】其中澎湃的生命,歌德有着相当好的心情。
这也是能够耐心应付王家大小姐的缘故。
他得靠对方收集信息。
不过,歌德也发现了【宝卡】的不同。
很明显,编号108的【蛇化蛟】要比编号91的【寒气扇】更消耗生命。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次数。
【蛇化蛟】与其他东西不同。
它是秘药。
是有使用限制的。
就两次。
用完就没有了。
那位柳大爷没事就巴着他,除了自身实力外,自然就是因为这药剂了。
也许应该学点药剂学?
复制出更多的【蛇化蛟】?
歌德想着,摸了摸空间戒指,里面还有得自‘长生道’北方天师的一些东西,都是一些笔记,有修炼的也有药方。
绝大部分,都属于是惨绝人寰的。
但也有一部分是有用的。
例如打基础的秘术和一些秘药。
特别是秘药,那真的是针对眼前秘境药物,很好的入门。
歌德思考片刻,就有了决定。
不过,下一刻,他鼻尖耸动。
咦,谁家炸丸子呢?
第十五章 五阶!
炸丸子的是六婶。
只见六婶手在装满肉馅儿的盆里一抓,一个个的肉丸子就从虎口位置挤了出来,筷子一挑就进了油锅。
油脂和滚油一接触就哗哗响声,颜色一翻一变,几下就变得金黄一片。
六婶也不着急,拿着竹条笊篱来回拨动,不让丸子黏一起,直到完全熟了,这才捞起来放在了一旁的大盆里。
守在一旁的小六子眼疾手快地抓了一把。
完全是不顾烫,就这么拿着往嘴里塞。
“瘪犊子玩意儿,一天天的就知道睡,睡醒了就偷吃,也不知道像谁。”
“去,别碍事,和你爹戳浆糊去。”
李家屯,或者说是奉城,到现在贴春联还用的是浆糊。
拿个大铁锅整点粗粮倒点水,火上一热,刷子来回刷着,等到水分没得差不多了,浆糊也就成了。
倒是听说海门那里有什么胶水了。
六婶没见过,但听自家爷们说过,在咱这旮沓不好用,天一冷,一上冻,看起来粘着好好的东西就往下掉,去年城里有两家铺子就用胶水了,看着瓶子好看,可中午歇业粘上,还没等三十晚上放炮了,就掉了,气得两家掌柜的大年三十晚上骂娘。
到今年,估计也是戳浆糊。
“知道啦!”
小六子咧开嘴一笑,露出缺了的门牙。
小孩正直换牙的年纪,再加上贪吃,孩儿他爹还宠着,这口牙就遭罪了,前两天小年的时候,两粒糖进嘴,直接粘下了一颗大门牙,这阵说话都走风漏气的。
但自己孩子,还是得心疼。
不一会儿见到小六子又拿了两颗糖跑出来,六婶也没再吭气。
直到自家男人披着袄子出门时,这才给装了两纸兜子丸子,实打实的那种,每个兜子都得小一斤,外面用棉花套裹严实。
这是给站岗巡逻的年轻人们送去的。
大年三十站岗巡逻可是苦差事,屯里的大人们当然得记的好。
不光是老李给送酒。
老六也给送东西。
一个是掌柜的,一个是账房,这是应该的。
“嗯,我一会儿就回来。”
“中午给我做锅汤面,我悠着点吃,晚上又是一场恶战。”
老六严肃地说道。
六婶直接锤了自家男人一下。
什么恶战?
还不是喝酒。
“去吧,没点儿整形。”
自家婆姨的打骂,那能是打骂吗?
那是爱!
老六秉承着黑土地男人们的光荣传统,哼着小调就往屯子口走去,刚一走进,就发现莫先生正在和屯子口的两个年轻人聊着呢。
大年三十,站岗就是苦差,聊天什么的,正常。
要不是怕喝酒耽误事,老李和老六绝对给年轻人们支个桌子,放个铜锅,烫两壶酒。
不过,莫先生出现在这儿,可是罕见。
“莫先生,您早。”
“六哥,您早。”
歌德笑着回应道,老六却是连连摆手。
“别,您可不敢叫哥,叫老六就成,您要是叫六哥让屯子里的人听到了,得戳我脊梁骨。”
自从那天歌德灭了野猪、大虫、熊瞎子后,就没有人敢在歌德面前排资论辈了,也不能这么干。
谁敢?
那就等着被骂白眼狼吧。
人家给屯子灭了这么大的祸事,你让人叫哥。
你这脸得多大啊?
这还是屯子里。
要是传到了外面?
十里八村的人都得念叨,看,就这屯子的,没良心,转大瓣蒜,可不能嫁(娶)过去,过去了准得后悔。
这话要是传出去,屯子里其他人杀人的心都有。
这可是影响到了后代。
老六自己有儿子。
那也是要传宗接代的。
他可承受不来。
一旁的小年轻捂着嘴乐。
为嘛?
老李和老六在铺子里的时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老李白脸。
老六黑脸。
这倒不是摆谱,而是铺子里得有规矩,不然这买卖就得黄。
所以,老六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端着的。
再加上早年读过书,老六端着也合适。
因此,俩年轻一看老六这模样,都发笑。
“笑什么笑。”
“喏,你们六婶给你们炸的。”
“给炮楼上的娃儿们也分点儿。”
老六将两个兜子递过去。
“嘿嘿,谢六婶。”
“谢谢六婶。”
俩年轻人也犯浑,张嘴就是谢六婶,完全不提六叔。
老六也懒得计较。
他知道娃儿们犯浑,但根儿是好的。
他站着这儿敢拍胸脯的说,他在外面但凡有点事儿,这帮娃儿都是第一个冲上去拼命的。
关键时刻靠的住。
平时?
犯浑就犯浑吧。
他,老六,习惯了。
然后,老六就惊讶地发现莫先生竟然也抓了好几颗丸子。
“莫先生您等等。”
“我再给您去取。”
老六转身就跑。
不一会儿,救回来了。
好家伙。
老六直接端着盆回来了。
“您吃,要多少有多少。”
老六一指盆。
“我这吃不了那么多,拿点儿就行。”
歌德苦笑着。
他一时嘴馋,没忍住。
不可能真蹲在屯子门口吃炸丸子,主要是早先炸出来的丸子,这个时候已经凉了,也不太好吃,得等到和烧肉、油豆腐放一起,上面放上葱段、姜片,加水上锅蒸一下,出锅的时候再捏两根芫荽才好吃。
推辞两番。
老六又给站岗的年轻人分了点丸子,这才端着盆回去了。
“六婶炸得丸子好吃。”
“嗯,听俺娘说,六婶当年在城里当过帮厨的,手艺差不了。”
“六叔能娶了六婶,真是好福气。”
“那可不。”
站岗的年轻人闲聊着。
老六不在了,年轻人们开始尊称六叔了。
一旁歌德听得有趣,继续问了几句。
和之前一样,也都是一些闲杂事儿。
有些家长里短。
有些乡野趣闻。
还有一些神怪志异。
总之就是那么得入乡随俗。
以前,歌德是不爱听的,还嫌烦。
但是随着职业【归乡者】出现后,他是真的爱听这些。
也许是因为这里和‘家’类似吧。
“我给您说,莫先生,那黄皮子忒不是东西了,仗着自己会妖法,就霍霍了好几家姑娘,还专门拦住人问,它像人像神。”
“你要说它像人呐,它虽然能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可是这修为就废了,它怀恨在心,你就得家宅不宁。”
“你要说它像神呐,它立马得道成仙,但是你开口了,你就得承担它的罪过,说不定就是一场横祸。”
绕着绕着,这话就又绕回仙儿了。
没法子。
谁让黑土地特色乡俗呐。
“那咋整,说啥都不对。”
另一个年轻人听得入迷,忍不住挠头。
“谁说不是呢。”
说这故事的也不知道咋解决,只能是呲牙花。
然后,两人不由自主看向了歌德。
莫先生,大能人,肯定知道。
两年轻人同时想道,忍不住就问。
“你直接说它像身高一米七前凸后翘双马尾长相漂亮家财万贯心地善良对我一见钟情的大美女就好。”
歌德那是本能的,骚话直接就说出来。
两年轻人一愣。
眨了眨眼。
一副这也行的模样?
“莫先生,您没开玩笑?”
讲故事的那位问道。
“当然……是玩笑。”
看着两个年轻人怀疑的目光,歌德叹了口气。
抛出去梗,接不住,让人难受啊。
而且,我这一直被称呼先生,是习惯了吗?
怎么莫名的,还有偶像包袱了?
歌德心底想着,神情却是认真起来。
他说道。
“遇到黄皮子讨封,你要说它像人,千万比说它像神——它白日飞升了,留下你承担罪孽,你承担的起吗?”
“说它像人,它修为没了,虽然能站立行走,但是危害反而不大。”
“而且,你还能和它商量,别来我家搞事情,答应了,我就放你,不答应,咱俩今儿就躺一个在这,总好过你霍霍我家。”
这次,两个年轻人连连点头。
显然认可这番说辞。
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更多的敬佩。
而面容憨厚点的更是连连擦火器。
那模样就好像是在说,枪在手,我不怕你。
完全没考虑,这是故事的可能。
咻!
就在三人闲聊的时候,炮楼上响起了一声口哨。
有人来了!
还是生人!
今儿除了老李带着李长海、李富贵给自己干妈树上香外,就没有人离开过屯子,这时候来的人,看数量就能辨别。
两个年轻人直接端起了火器。
也没人提醒歌德一句说躲躲之类的。
在两个年轻人看来,这根本用不着。
莫先生还用提醒?
而且,歌德在这,俩人那士气蹭蹭上涨。
好似天塌了都不怕。
逐渐的,在两人视野中出现了一支车队。
队伍混杂不齐,既有马也有驴,还有骡子,人粗粗看去有七八十人之多,有的是拿着火器,有的是朴刀,更多的是哨棍之类的。
领头的穿着翻毛的狗皮袄子,戴着狗皮帽子,手里拿着一根马鞭,腰间插了根短火器,离李家屯还有四五十米距离的时候,就一抖鞭子。
啪!
“咯咯,吁。”
驴车稳稳停住,领头这位直接徒步过来。
“我是象牙山赵家屯的赵老大。”
还没到跟前,这位就喊上了。
“是赵大叔!”
憨厚的那小子直接喊起来。
另外一个也松了口气。
大过年的,就算不怕,也不想流血生事。
“找大叔,您咋的才回来啊?”
憨厚小子跑过去问道。
“路上有点不太平,‘长生道’闹事,我就带着大伙儿绕了点路,幸好三十这天赶回来了,不然大家都得在路上过年。”
赵大露出了北方汉子的笑容,一指身后的车队。
车上相熟的人,也在高声呼喊着。
屯子里的人听到动静,也都赶了出来。
“他赵大哥,吃口饭再走吧,能赶上。”
六婶直接喊道。
这可不是客气,而是底气。
李家屯在附近可是有名的富裕,也只有李家屯敢说这话,换个其它屯子,说这话就得让人笑破肚皮,遇上诚心找事的,屁股一挪就得坐到你家饭桌前,主家捏着鼻子认下,然后,就得勒紧裤腰带吃糠野菜。
以前,李家屯也不敢。
不过,自从老李发家了,这就有了底气。
“不了,妹子。”
“大伙儿都归心似箭。”
“讨一碗热水喝就行。”
赵大常年出门在外,说话也有点谱了。
“看,赵大哥您说的。”
“哪还用讨。”
“等着,我让婆姨们端出来。”
六婶说着就转身回屯子了,爷们们都在,但都不用爷们们搭手,爷们们这会儿已经和车队的人聊上了,有抽烟的,给递根烟,不抽烟从兜里摸了一把瓜子出来。
过年,都富裕。
其他不说,像是香烟,一般时候舍不得。
大都用旱烟解馋。
等到婆姨们端出碗和水,大家早就热络起来。
说到底,都是十里八村的。
再往深里说,几乎都沾着亲。
“来,尝尝烤馍。”
“俺家的烤窝窝,比烤馍香,有枣。”
热情在屯子前洋溢着,哪怕是风雪都挡不住。
赵家屯的车队停了大约半个小时,紧跟着就再次上路。
“等过了初二,初三头上我来李家屯拜年啊。”
赵老大说着。
这面乡俗讲究初一奶奶家,初二姥姥家,初三才开始兄弟姐妹和亲近朋友,赵老大将来李家屯放在了初三,显然是把李家屯当成了亲人。
“好勒,我热好酒,候着你。”
这话是老李说的。
刚刚赵家屯车队喝水的时候,老李带着李长海、李富贵回来了。
“行!”
一声回答,一声鞭响。
赵老大也是痛快人,没什么弯弯绕。
赵家车队走了。
歌德站在一旁目送着这支车队。
他看着每个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样子,细细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神情。
兴奋、忐忑和难以掩饰的欢喜。
思念!
却又近乡情怯!
刹那间歌德的【心】就再次跳动起来,和之前【心】指引着他来到这里一样,看着眼前的车队,歌德脑海中浮现着一种涓流汇聚归大海,乳燕投林急归巢的感悟。
【归乡者.还乡】!
五阶瞬间完成。
甚至,六阶也即将出现。
【归乡者.团圆】!
名称已经浮现【心】头,但却不完整。
只是名字浮现,但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晋升。
但这也足够歌德感到欣喜。
真就是意外之喜。
不过,马上的,歌德就想翻白眼了。
【血鸦之灵】看到了那位王家大小姐。
带着护卫,赶着车。
明显是来李家屯过年了。
歌德下意识想该怎么搪塞过去,但是,下一刻却是一眯眼。
车队后面还有人。
胡一刀。
算是熟人。
不过,令歌德在意的却是胡一刀身边那位一头白发的少女。
少白头,歌德见过,不值得惊讶。
但一头白发,还长着毛茸茸耳朵的少女,歌德可是第一次见。
这是?
第十六章 搞XXX英雄传!
屯子后面,歌德的屋子里。
胡一刀嬉皮笑脸带着那位一头白发头顶立着毛茸茸耳朵的女孩向着歌德拱手。
“爷,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黄当当。”
胡一刀身旁的白发女孩向歌德微微欠身。
这女孩面容精致,不施粉黛,一身黑色布衣,白色长发披肩而下,细长的眼尾好似猫儿一样,特别是看人的时候,那眼睛一眨,就是又勾勾又丢丢。
但那脸,却带着一点冷。
可这并没有影响到这女孩,反而更让人心动。
歌德可没有。
他是人。
但他不敢心动。
他怕柴刀。
自从【心】越来越高后,不单单是占卜越来越容易,越来越准确了,一些直觉更是准的没边了。
歌德能够清晰感受到,他再这么浪下去,那就真的是柴刀了。
哪怕他提前准备了后手都没用。
有些招儿,只能用一次。
第二次?
就不灵了。
不然,为嘛一些绝招都是轻易不露呐。
因为露了,那就得被人破了。
歌德这情况更复杂,也更危险。
所以,自始至终,歌德都是正常的。
一旁的胡一刀暗挑大拇指。
要不然说这位是爷呐。
看看这定力!
看看这神态!
做为带着黄当当来的胡一刀可是清楚黄当当的魅力有多大,旁的不说,就这么往人群里一站,男的都得被迷得七荤八素,女的?
也是五迷三道。
不单单是容貌,还有天赋。
那可是比胡家某些姑娘都可怕的天赋。
所以,一般情况下,胡一刀不想搭理黄当当。
倒不是讨厌。
相反的,胡一刀是真心想和黄当当多接触一些,但是没法子,他底子不行。
怕出丑。
他,胡一刀,要脸的男人。
怕丢人,所幸就不见了。
当然了,主要还是黄当当她爹,有点可怕。
一想到那位,胡一刀就觉得一股子凉气顺着后嵴背直窜头皮。
全身都得哆嗦。
没法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别说他了。
他奶奶见了,也得跪下。
而这次,之所以请了黄当当,可不是为了让莫先生这位爷压对方一头,没必要的事儿,莫先生是爷,那位也是爷。
两位爷碰到一起,死得可是他这小虾米儿。
事情还是出在‘长生道’北方天师那俩护法身上。
腊月二十四那天,胡一刀拍着胸脯保证肯定把这俩弄得服服帖帖的。
可没想到,那俩护法嘴巴太死。
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就是开口。
甚至,到了后来,一些胡家迷魂的手法也用上了。
可还是没用。
这可急坏了胡一刀。
牛皮都吹出去了,说是一切交给他了,现在眼瞅着要办砸了,胡一刀那是着急带上火的,上厕所撒尿都变黄了。
一来,确实是差事没办好,丢人。
二来,这可是他第一次在莫先生面前办事。
第一次就办砸了。
那以后呢?
恐怕就没有以后了。
思前想后,胡一刀一咬牙就去请黄当当了。
费尽口舌,还付出了大代价,才把这位小姑奶奶给请出来。
之前那俩死死咬着不松口的护法,面对黄当当,那真的是几下功夫就全撂了。
没法子。
那俩也认得黄当当。
而且,比胡一刀还惨的是,这俩被黄当当她爹教训过。
那种恐惧简直是刻在了骨子里。
一见黄当当,确认了黄当当的身份,没等黄当当上手段,俩人就抖若筛糠的全都交代了。
当然,也提了要求。
只有一个——
但求速死。
这要求黄当当没法满足他俩,因为人是胡一刀的,事儿还得去证实,不过,有一条胡一刀得满足她,带她见见那位莫先生。
胡一刀一开始并不想答应。
爷,之所以是爷,那是因为下边人不能瞎胡做事。
但黄当当随后就让胡一刀答应下来。
无他。
之前给出的东西,黄当当送回来了不说,还给了他一颗‘香火丸’。
那玩意儿,对他对他家里都是好东西。
胡一刀拒绝不了。
扑通!
没等歌德开口,胡一刀多聪明啊,直接就跪下了,说道:“爷儿,我也没想着带她来,实在是她给的太多了,我拒绝不了。”
“我承认我贪心了。”
“您要打要罚,一刀都认了。”
说着这样的话,胡一刀连连磕头。
同时,掌心向上。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一行字儿——
爷,别打我也别罚我,有好事,我给您打边鼓,敲竹杠。
好家伙!
我直接就是好家伙!
要不说狐狸都是狡猾的,看看这而,还没怎么地了,就先把队友卖了。
歌德一眼扫过去,就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起来吧!”
“去把火生得旺一点儿,沏茶。”
“好勒。”
胡一刀一点儿没嫌弃,连滚带爬起来,殷勤地往炭火盆里加炭,此刻火盆上的壶里水已经烧开了,水蒸气升腾而起。
胡一刀挪了挪壶,将一旁的红枣翻了个面,确认烤得差不多了,这才一气儿将茶叶和红枣、捏开了的桂圆放进去。
咕都咕都。
水不停翻滚,红枣、桂圆的味道瞬间沁到了茶汤里。
胡一刀又从一旁的碟子里拿了枸杞、冰糖,装进杯子,倒进了茶汤,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歌德。
“爷,您喝茶。”
“当当妹子,你也喝茶。”
伺候好两人了,胡一刀这才自己给自己倒茶。
茶是黑茶。
大茶砖上掰下来的,是老李平时煮着喝的,在发现歌德也喝后,立刻就给歌德送来了两块。
包括枣、桂圆、枸杞、冰糖都是一套带来的。
这可不是黑土地本身的喝法。
是老李向长安那边的朋友学的。
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喝不惯茶叶的他,喝这个贼拉舒服,喝着还上瘾了,尤其是炸点甜酥饼,一边喝一边吃,能坐一天。
胡一刀将装满了切好的甜酥饼的盘子放在了炭火盆一边。
捏起其中一粒,也不怕烫,就这么在炭火上转了个圈,扔进嘴里,嘎吱嘎吱的脆,接着,吸熘一口茶,那眼睛就眯上了。
歌德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苦味被枸杞、桂圆、红枣和冰糖压下去了,整杯茶甜丝丝的,而且因为有苦味在,还不腻。
外面风雪交加。
屋里火盆甜茶。
歌德也不自觉地爱上了这一口。
趁着喝茶这工夫,胡一刀详细说明了为嘛请黄当当的情况,丢人是丢人了点儿,但是胡一刀可清楚,这事儿必须要说清楚。
不然,他再有小聪明都不行。
“爷,您是不知道,那俩货和那死鬼为什么来咱这旮沓。”
“他们是为了收编那些绺子来的。”
“‘长生道’那帮妖人终于回过劲儿了,不打算再小打小闹了,而是准备来一下狠的——这事儿要是让他们办成了,不多说,至少是手里能有三五万青壮,还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稍微整编一下,那就是精锐,对上朝廷也不怕了。”
“而且,这只是‘长生道’四方中的一方。”
“剩下三方?”
“自然不差。”
“倒是我们这朝天……”
“嘿嘿。”
胡一刀没有说完,但是那笑容却满是讥讽。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从六百六十六年前,‘大帝’赵惊觉灭东夷、杀南蛮、屠西戎、戮北狄一统天下,又行伐山破庙,令淫祀野神绝迹,立自己为正神第一后,‘大乾’本该是千秋万代的,至少有着【宝卡】这种超凡道具在,那真就是存在个千年没问题。
超凡的出现,杜绝了很多王朝的弊端。
但可惜的是,天算不如人算。
赵惊觉自己都有算计。
再加上赵惊觉的后裔出了那么一位‘圣皇’,大乾能够延绵国祚六百多年已经是烧高香了。
可依旧是进入了末期。
先不说各地匪患,单单是一些封疆大吏都开始听调不听宣就足以让人猜测颇多了。
更不用说类似‘长生道’这种邪教了。
虽然在邪教方面‘长生道’是一家独大的,但是邪教数量却不下百。
也就是因为王室还握着点儿底牌,这才保持着一个最后的体面。
但那也是纸老虎。
一戳就破。
不用多,一场天灾就足够。
大旱也行。
大涝也行。
不少人耐心等待着这一天。
可有些人等不了了。
例如:‘长生道’。
这邪教准备扯下大乾最后一点儿遮羞布,让这个王朝彻底完蛋。
“联络各地匪徒。”
“那些世家再撺掇上。”
“‘长生道’呐,也确实是有些本事。”
“大乾?”
“恐怕真要玩完。”
胡一刀嘬着油汪汪的手指。
一旁的黄当当则是瞥了胡一刀一眼。
这一眼,让胡一刀一缩脖子。
“没完!没完!”
“有您父亲在,大乾肯定完不了!”
胡一刀一边说着一边抽了自己一耳光。
是真抽。
啪!
一声脆响。
接着,胡一刀又嬉皮笑脸地看着黄当当。
黄当当皱了皱眉。
最终,没有再多说。
只是轻声道。
“我父亲在五年前破碎虚空了。”
“什么?”
胡一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屁股底下的凳子都带倒在地了,但是胡一刀根本没有理会这些,而是在屋子里兜着圈子。
“怪不得!怪不得!”
“难怪‘长生道’那些家伙敢这么干!”
“难怪那些自誉正统的山门变得模棱两可!”
“原来是这样!”
胡一刀喃喃自语着。
可下一刻,胡一刀就愣住了。
这种消息,黄当当为什么要告诉他?
俩人虽然说关系不错。
但绝对到不了这种程度。
下意识的,胡一刀就看向了歌德。
不可能告诉他。
在场的就仨人。
那自然是告诉这位爷的。
可为什么要告诉这位爷呢?
胡一刀多机灵啊,心底想着,嘴上那是一点儿也不慢。
“难怪你非得要跟来,原来是知道莫先生神通广大,准备先和莫先生打好交情。”
这话看似直白,没什么水准。
可实际上却带着两面讨好,还把自己摘出去了。
第一句,那就是再次向歌德解释,是黄当当硬要来,真不关他的事儿。
第二句,就是纯粹拍歌德马屁。
第三句,则是替黄当当挑明了,大家直说,不用绕弯子,你把东西都拿出来——想要打好交情,自然是要送东西了。
不送,哪来的交情。
黄当当也没有再藏着掖着。
一个盒子从袖口滑落,放在了歌德面前。
“这是两张【宝卡】,算是我的订金,只要莫先生愿意庇护我们一家,我还能再给您找来一些,当然,您不愿意,这些也给您。”
大气!
胡一刀诧异地看向黄当当。
这女人可了不得。
成不成,都给东西。
男人办事都没这么利落。
因为,是个人,都得计较得失。
这一旦不计较得失了……
可怕!
看着莫先生将那盒子收了,胡一刀心底叹了口气。
他也想这么干,
可没这家底。
“还有多少?”
歌德问道。
对于【宝卡】,他真的是多多益善。
“至少五十张。”
黄当当轻声道。
刚刚坐下的胡一刀又蹦起来了。
“这么多?”
“就算你父亲是‘剑仙’李秋白……”
话还没说完,胡一刀就闭嘴了。
因为,黄当当正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他。
那目光,忒吓人了。
不!
不是吓人!
是要吃人了!
啪!啪!
胡一刀正手反手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我多嘴!”
“是我多嘴!”
“您大人有大量!”
胡一刀一边道歉一边伏低做小。
姿态够了。
很多事情就没事了。
黄当当再次收回了目光,她看着歌德略显诧异的目光。
“您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我的父亲会是‘剑仙’李秋白,但我却有这双耳朵?”
“李秋白是人。”
“我母亲是黄仙儿。”
黄当当解释着。
嘶!
歌德心底倒吸了口凉气,几乎是瞬间,就在脑海中浮现出了两个词汇。
亡灵骑士,宁采臣。
草莽英雄,许仙。
那这李秋白呢?
搞黄勇者!
又是一个词汇蹦了出来。
最后,这个词汇,又变为了一个独有词汇:LSP。
李秋白肯定是LSP!
不然绝对干不出这事儿!
哪有这样的人,竟是搞……
可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成‘剑仙’,还破碎虚空了?
随着见识越来越广。
歌德可是清楚,破碎虚空的难度。
那是封号传奇都做不到的事情。
至少需要再上一层。
歌德想着,却没有再追问。
明显黄当当对自己父亲没啥好感。
他虽然好奇,但更在乎实际利益。
“这五十张【宝卡】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歌德问道。
黄当当摇了摇头,道——
“不,这是我家自己收集的。”
“我父亲留给我的是另外五十张,都放在了他所谓的宝藏里。”
第十七章 无所畏惧王小凤!
一旁端着茶杯的胡一刀脑门子上全是汗。
人呐,别知道太多。
知道的多了,容易出事儿。
胡一刀可太明白这道理了,当黄当当说出‘五十张【宝卡】’的时候,这位胡家人就想出门来着,可还没等他开口告辞呢。
好嘛,又出了‘五十张【宝卡】’。
而且,还牵扯上了‘剑仙’李秋白的宝藏。
这是不花钱就能听的消息?
真听了,怕不是得把命搭上。
想到这,胡一刀就有点哆嗦。
你说要单单是黄当当吧,虽然麻烦,但舍点儿东西,也就平了。
可要是加上旁边这位莫先生呢?
要了亲命啊!
不过,胡一刀那脑子多快。
当即放下茶杯就说道。
“爷,一刀这里也有两张【宝卡】,您不嫌弃,就收着?”
说这话的时候,胡一刀眼泪都快下来了。
无他,心疼。
别瞅着黄当当把【宝卡】五十张五十张地往外甩,就感觉【宝卡】不值钱了,那是因为黄当当有个好爹,那大宝剑抡起来了,就是天下第一,谁碰着不发憷。
可那是黄当当,不是他胡一刀。
他胡一刀这点儿家底,除了奶奶给的,就是自己攒的。
像是这【宝卡】,就是他机缘巧合,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收集到的。
虽说还没有通过试炼,用不得【宝卡】吧,但放在手里也是好的,万一用上了呢?
胡一刀一直是这么想的。
以防万一。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次竟然用上了。
还是这么个方式。
真就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苦啊!
胡一刀心里哀叹着,可随即发现有点不对劲,照理说黄当当这人不仅本事大,办事也极为稳妥,既然要和莫先生商议这种事儿,就不可能留他在一旁,必然是开口清场的,哪有这支模愣登的就开口说出这种天大的秘密的。
不对!
黄当当是故意的!
她报复我!
胡一刀扭头看向黄当当,黄当当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坐那一动不动,可是手却翻了过来,只见掌心上写着一行字:敲竹杠。
胡一刀这时候哪还不知道是刚刚他的小伎俩露馅儿了。
当即欲哭无泪。
你说你这女人也是的,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别人好过。
圣人说的没错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太难了!
胡一刀心里难受,低头喝茶了。
哪怕再甜的茶,也冲不澹他心中的苦。
歌德则是笑了。
你看看这,大过年的,来就来吧,还都带了礼物,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当即就捏起一粒烤好的枣放进胡一刀的杯子里。
好嘛,两张【宝卡】换一粒烤枣。
胡一刀更难受了。
可面上却没有带一丁点儿的难色,反而是硬挤出一份笑。
“谢谢爷。”
“行了,别丧的眉搭个眼了,我不白拿你的。”
“一会儿我教你点东西。”
歌德说道。
歌德就是这样的人,不会平白无故收别人好处。
有敌意、有恶意的那不算。
那是送上门的,不收白不收。
可这种客客气气的,歌德不能白收。
这是歌德的底线之一。
为嘛要遵守这样的底线?
条条框框的不烦人?
自由自在的多好啊。
自由自在那是真的好,可前提是,自由自在了,那也得是个人不是?
你自由自在了,活得和畜生一样,还活什么劲儿了。
甚至有些,连畜生都不如。
看那路灯下面吊着的,不都是嘛。
歌德自认为是个人,所以从来不感觉麻烦,反而有了这些底线后,他活得更自在了。
“谢谢爷!谢谢爷!”
“您大气!”
胡一刀这次道谢可是真心实意了。
他是真的服气了。
眼前这位是真爷。
送上门的好处,都不直接收。
还转了个弯,又送了回来。
不论教的东西是啥,这事做的早已令胡一刀心服口服。
“爷,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去取。”
说完,胡一刀挑门帘向外走。
一来,真的是去取。
二来,自己给自己清场了。
莫先生是爷,那不假。
黄当当可不是,这女人不仅坏,而且狡猾,还没怎么地了,他这就被诳了两张【宝卡】,再待一阵子,指不定怎么回事呢。
就算莫先生再绕着法子给他送回来。
他能要?
他,胡一刀,要脸。
胡一刀一边驾着小风往奉城赶,一边心里琢磨。
越想越是佩服。
一个大胆的念头不由自主从心底钻了出来。
而当胡一刀走了后,屋子里就剩下歌德和黄当当了。
黄当当直接开口了。
“我是特意把胡一刀支走的,接下来的话,他不适合听。”
“嗯。”
歌德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一百零二张【宝卡】就换来庇护家族?
这买卖也太划算了。
别说一百零二张了,拿出十分之一来,就得有人抢破头。
至于说有人眼红‘剑仙’李秋白留下的东西?
破碎虚空,又不是暴毙身亡。
那是有着时间准备的。
但凡李秋白还是个男人,就得给妻儿留点保命手段。
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遇上了这保命手段,肯定死都不是好死。
而且,能被李秋白看上的女人,能是善茬?
歌德虽然没见过,但心里门清儿。
“‘长生道’不单单和外面的人有勾结,还获得了官厅的支持。”
黄当当压低了声音说道。
‘长生道’这种歪门邪道,勾结外敌,歌德一点儿不奇怪。
但是,还获得官厅的支持,这可就让人意外了。
更重要的是,黄当当怎么知道的?
应该和‘剑仙’李秋白留下的宝藏有关。
说不定就是官厅的某些人看上了这份宝藏,但是无法出面,只能是依靠着‘长生道’的妖人们出头露面。
啧,介不夜壶嘛。
用的时候,从床底下拿出来用用。
不用了,就扔回床底下。
甚至,摔碎了也不心疼。
再买一个就好。
有的是人,乐意当夜壶。
“所以说,庇护你们家不单单要面对的是那些明面上利欲熏心的家伙,还得面对‘长生道’、外面的蛮夷和官厅。”
歌德问道。
既然黄当当提了,那就不要抱有侥幸。
‘长生道’、外面的蛮夷、官厅肯定会出手。
“嗯。”
黄当当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了歌德。
那细细的眼角里浮现着一丝忐忑。
黄当当自认为从不输任何人,不论是天赋才情,还是实力,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人物,但是随着她那个厌恶的爹离开了,她才勐地发现,她自认为的天赋才情实力都差得太远了,要不是她那个一直看不上的爹留了不少后手,她家早没了。
也因此,她才把称呼从那个男人变为了父亲。
当然,很少喊爹。
在黄当当心底,喊爹亲近。
喊父亲,是尊敬。
心态变了,也让黄当当越发机警,发现了更多的事情,尤其是最近一两次,家里面也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为嘛?
黄当当不是傻子,一想就明白了。
必然是有人下了重赏,家里的一些人没抗住。
虽然提前发现了,也处理了,但是黄当当也是心力憔悴。
恰好,这个时候,莫先生出现了。
了解了一些莫先生的事儿后,黄当当来了兴趣。
又恰好,胡一刀登门求人。
黄当当这才来了。
不过,一开始,黄当当可没有下重注,掏血本的打算。
她是打算先看看的。
毕竟,莫先生和‘长生道’有仇。
彼自仇敌,我之密友。
发展一个盟友也好。
但是见了莫先生后,黄当当改变想法了。
她爹留给她的一件东西起了反应,告诉她眼前的莫先生是多么可怕,就算是和她爹比,也是不遑多让。
虽然她讨厌那个浪荡子一样的爹,但是黄当当却知道,那个浪荡子的实力有多强。
现在又出现了一个。
还用考虑吗?
不需要的。
因此,黄当当直接就搬出了底牌,压了重注。
倒不是说黄当当不懂得徐徐图之的道理。
要是时间充足点儿,她也这么干。
可现在时间不等人。
再晚一点儿,她娘俩就得没命。
尤其是她娘。
为了生她,千年道行都毁了,现在比普通走兽灵性,但实力也有限,被人抓住了,指不定得怎么羞辱了。
歌德沉吟着。
不是说想拒绝或者坐地起价。
他也看得出来,眼前的黄当当是把身家性命都拿出来了,根本没东西了。
他只是在考虑怎么一劳永逸。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必须要一锅炖了,才成。
不然,他寝食难安。
“你能确定到具体是谁吗?”
歌德开口问道。
忐忑的黄当当听到这话,就松了口气。
不是拒绝。
那就好。
当下就准备再次开口,可是看到歌德时,黄当当就是一愣。
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啊。
平静无波,却好似深潭。
幽静,却又冷冽。
有点像是她爹认真起来的时候。
呸、呸呸!
想着呢,黄当当就在心底连啐了三下。
她怎么能给自己找个爹呐。
随后,黄当当马上说道。
“‘长生道’、外面的蛮夷和杂七杂八的人,我都能确定。”
“但官厅那……”
黄当当话没说完,意思却明白了。
歌德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追问。
之后,两人就‘庇护’的问题认真讨论了半个小时。
当歌德知道只需要保护黄当当娘俩而不是一大家子的时候,有些惊喜。
保护俩人,和保护几十口人,那可不是一个概念。
即使是歌德也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俩人,那就好办了。
船小好调头嘛。
不过,黄当当家就俩人?
似是看出了歌德疑惑,黄当当立刻解释道。
“以前人很多,也很好。”
“我父亲破碎虚空后,人更多了,却不好了。”
得!
这话到头了!
“人心最难测。”
歌德叹了口气。
天下间,什么东西最不可直视。
除了太阳,就是人心。
甚至,还有贤人说了,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您稍等。”
黄当当说了一句,起身出了屋子。
大约五分钟,就抱着一只头顶上有着一撮白毛的黄皮子走了进来。
和一般黄皮子不同。
这黄皮子精灵可爱,让人一看就打心里喜欢。
而且,脖颈上还挂着一小包袱。
“这是我娘。”
黄当当介绍着。
歌德刚刚抬起想要摸头的手,不着痕迹地转向一边,拈起一粒甜酥饼放进了嘴里,当发现这黄皮子看自己时,歌德没忍住,拿起一粒甜酥饼递给了对方。
嘎吱、嘎吱。
黄皮子抱起来就吃。
那模样,让歌德想到自己曾经养着的橘猫。
一样的贪吃。
一眼的聪明。
就是那橘猫太胖,摊开了好似一张饼,蹦起来踩你肚子上,简直是酸爽,尤其是早上叫你起床的时候,每次都是生与死之间的徘回。
“您有黄仙儿朋友?”
黄当当诧异地问道。
“没有。”
歌德很肯定的一摇头。
歌德那神情,带着怀念与哀伤,她不会看错。
但歌德不说,黄当当也不会追问。
解开包袱,里面露出一盒盒子。
“这是五十张【宝卡】,剩下的五十张【宝卡】,在我父亲的宝藏里,这宝藏在海门。”
“您什么时候得空,咱们去一趟海门。”
“我在李家屯租了一家空屋,随时能够出发。”
黄当当这样说道。
“嗯。”
海门,那是必须要去了。
五十张【宝卡】,歌德势在必得。
而且,‘长生道’的大本营也在那。
海门还有港口,蛮夷也不时出现。
稍微操作一下,就能一劳永逸。
歌德思考的时候,黄当当抱着自己娘亲离开了,黄仙芝走的时候,还探出头,用滴熘熘圆的眼睛注视着歌德。
似乎是好奇。
还带着探究。
门外,王家大小姐冻得直跺脚。
在黄当当出来的时候,王小凤咬着嘴唇想问什么,可最终没问出来。
而黄当当脑袋上的耳朵?
王小凤看不到。
柳大爷去看到了。
再加上那一头白发,柳大爷当即就知道黄当当的身份了。
“丫头,听大爷一句劝。”
“这个,你真争不过。”
柳大爷劝着。
可王家大小姐要是听劝,那就不是王家大小姐了。
与黄当当擦肩而过后,直接撩起门帘进了屋子。
看着坐在火炉边思考的歌德,一咬牙,开口道——
“莫先生,您是不是有妻子了?”
“放心,我不介意的。”
“我……能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