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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同辉全文阅读

作者:乡村原野     日月同辉txt下载     日月同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89章 心甘情愿被你胁迫

    落无尘没想到王壑会这么痛快答应,看着他和李菡瑶谈笑间敲定天下大事,出尘的面容泛起一丝涟漪,就像微风吹皱了平静的湖面,很快又复归平静。

    连李卓航也觉意外。

    王壑又问:“但不知月皇要多少军火?”

    李菡瑶道:“这个要算的。也不全要军火武器,你们用旧了不要的模具,别扔了,朕也要。”

    落无尘等人:……

    明白了!

    月皇这是想借用昊国的设备和人力,尽快建立起月国自己的军火研制基地,省了从头开始,耗费人力物力不说,一旦爆发战争,根本来不及造的。

    这件事,也能答应吗?

    落无尘看向王壑。

    王壑点头道:“可。”

    落无尘:“……”

    他不信!

    他压下心头疑惑,和鄢芸一起,按李菡瑶报出的目录,将钱粮折算成武器模具的数量。

    那么多武器和模具的名目,李菡瑶却张口就来,都不带停顿的,分明早就算计好了。

    王壑也不逊色,李菡瑶报出的任何名目,他都能接上话,说出这款武器或者模具的现状,跟李菡瑶定出一个合理的换算价格,似棋逢对手,又配合默契。

    落无尘和鄢芸飞快计算,将结果都列入和谈条款。

    李菡瑶最后核查。

    越看越满意。

    她忍不住瞟了王壑一眼。

    王壑正笑看她。

    两人均心一动。

    李菡瑶佯做正色道:“就这样。再多,谢相恐不答应。”

    王壑心想:“就这些谢相也不会答应的。”

    不过他没提,且看李菡瑶怎样安排。

    落无尘显然也意识到这点,道:“待微臣派人送一份给谢相,知会他一声,签署时还要他在场。”

    李菡瑶道:“不必了。”

    落无尘困惑地抬眼看她。

    李菡瑶问胡清风:“谨海关在哪?带他来。将他放了,让他回去跟谢相传话。再把那五十侍卫也给放了。”

    众人听了都一怔。

    王壑首先去看李卓航,看他可会阻止李菡瑶这决定,却见李卓航扭头对胡清风道:“去。传月皇令,把谨海带来。昊帝的五十侍卫也放了。关着要人看守,还要派人送饭,劳心费力的,还不得好,都放了吧。”

    胡清风笑着应道:“是。”

    李菡瑶并不独断专行,主动向众人解释道:“让谨大人亲眼来瞧瞧,这议和条款是经过昊帝首肯的,也省了谢相他们误会,说咱们逼昊帝签不平等条约。”

    落无尘和鄢芸都赞“有理”。

    王壑眼瞅着李菡瑶不语。

    李菡瑶心直口快道:“你这样瞧朕做什么?是不是想说:朕把你掳来,可不就是胁迫?”

    王壑正色道:“壑不想答应的事,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没用。既答应,自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被胁迫。

    李菡瑶对这回答很满意。

    落无尘若有所思地看着王壑,觉得他这乖卖得高明,听着威武不屈,其实讨好佳人;自己还是太拘泥于礼了,空守着“近水楼台”,却没能“先得月”。

    王壑似有所觉,转脸冲落无尘意味深长一笑。

    落无尘回以从容微笑。

    王壑挑眉,不知他哪来的底气。

    落无尘低眉敛目,隐去眼底一丝不名意味,暗想:若王壑以为就这样便能抱得美人归,未免高兴太早了。他与瑶妹妹自小相识,深知其秉性和能力,别看眼下跟王壑和谈正欢,到真正联姻,路且长着呢。王壑若真能为瑶妹妹走到那一步,他便放手又何妨?这气度他还是有的。再者,他希望瑶妹妹此生无憾,自然不会强逼她做她不愿做的事,更不会坏她的好事。他只会保护她。

    李菡瑶丝毫没留心他二人的眉眼官司,一面等谨海到来,并在心中谋划: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谢相和朱雀王,把这和谈条款签下来,促进两国和谈成功。

    ……

    谨海自被俘后,和燕飞等五十侍卫被带去欧阳家的染坊,他被逼换上管事媳妇的衣裳,而燕飞等人则换上工人的衣服,被管事拿鞭子督促干活。

    活计是将浸染好的布料捞出染缸,拧干水,上架晾晒;再将晾干的布漂洗,去掉浮色,再上架晾晒……

    他们何曾做过这个!

    一个个都觉羞辱。

    欧阳家管事冷笑道:昊帝已经送到江南王面前了,若他们敢闹事,或者逃跑,等着替昊帝收尸吧。

    谨海和燕飞仿若被掐住了命脉,只得忍气吞声地干活,一面想法子送消息给谢相。

    谨海担忧王壑,心急如焚,熬得眼睛都眍进去了。不等他想出办法,忽有藤甲军来带他走,因走得急,连女装都没换,就这么顶着女人装束去了。

    进入织造府后宅,便就看到这样一副情景:被江南王活捉去的昊帝,正跟月皇及落无尘等人谈笑风生。昊帝在述说他游历的故事,月皇兴致勃勃地发问,落无尘和鄢芸也不时插话,气氛和谐,悠闲而惬意。

    谨海看得一头雾水:

    合着他白担心了?

    昊帝过得好着呢,月皇陪伴在侧,好像也没受羞辱,浑然忘了俘虏的身份,乐不思蜀了。

    这到底是心大呢,还是胸有成竹呢?

    正想着,黄修和聿真也来了。

    父子两个昨晚彻夜长谈,到黎明时才睡,所以起得晚了,正赶上李菡瑶请谨海过来。

    李菡瑶一时没认出谨海,听他拜道:“微臣谨海参见主上,见过月皇。”这才认出来,笑道:“谨兄这易容之术精妙的很,小妹竟没认出来,看着只觉脸熟。”

    谨海尴尬,窘得脸红了。

    聿真见谨海安全,心里很高兴,很感激李菡瑶,忙凑趣笑道:“月皇师妹,为兄易容女子比他还要好呢,师妹肯定认不出来。主上……”

    他想说“主上易容女子更绝色”,却见王壑淡淡地瞅着他,他心里一紧,便说不下去了。

    李菡瑶没发现他君臣之间的微妙,笑道:“师兄再会易容,也比不上你家主上,他易容女子,连小妹也要自惭形秽,堪称丹青妙手,神鬼莫测!”

    聿真使劲闭住嘴,赞也不是,驳也不是,不敢接话,也不敢看王壑,但他又十分想看王壑的窘迫模样,于是用眼尾余光扫了过去,却见王壑面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纳罕不已,想不通他竟不尴尬,竟会高兴。

    难道因为这话是月皇说的?

第990章 不爱江山爱美人

    聿真不知自己猜中了真相。

    李菡瑶的话在王壑听来,并无嘲笑意思,赞赏之外带着点点揶揄,听着别有意趣,他怎会生气呢。

    这是他和李菡瑶之间的情趣。

    他们的相处总是妙趣横生。

    王壑知道聿真在偷看自己,甚至落无尘和鄢芸也在暗笑,只不过出于涵养才没表现出来,但他懒得理会,傲然想道:“爷跟月皇的情义,岂是你们能领会的!”

    虽如此想,他也不会傻傻地站那让人看戏,于是将聿真和谨海叫到桃树下,传口谕。

    李家父女也不阻拦他。

    叫谨海来本就为传话的。

    聿真和谨海听罢王壑划分疆土的旨意,都愣住了。

    谨海静默了一会,才认真问:“主上真决定了?”

    王壑坦然道:“当然。”

    一脸的爱美人不爱江山,还理直气壮。

    谨海:“……”

    聿真:“……”

    王壑见二人不语,以为他们对自己的决断有疑虑,诚恳道:“谨兄,聿兄,壑需要你们相助。二位兄长可相信壑?”

    谨海二人见他以兄弟相称,都动容。

    谨海毫不犹豫道:“微臣信!”

    聿真也道:“微臣也信!”

    谨海再道:“微臣领命,这就将主上旨意传达给谢相和朱雀王。”

    他们甘心效命王壑,可不是一时冲动,在未见王壑之前,听闻王壑筹划主导的皇城兵变和北疆战役这两件大事,他们就已经被王壑的文韬武略和襟怀气度所折服。

    来江南后,君臣初会,便一见如故。

    因此,他们很信任王壑,坚信王壑不会为美色所惑,做此决定必定有其道理,是全局不可或缺的一步棋。

    王壑松了口气,欣然微笑。

    纵使他有满腹韬略,也得有使唤的人手才行;若无忠心的臣子辅佐他,他也将独木难支。

    在他心中,除了张谨言和赵朝宗,聿真和谨海就是他笼络的第一批心腹臣子,东郭无名也算一个。他们年轻,有志向,有朝气,敢于挑战旧的社会习俗,心性也还纯真,值得他信任和托付,不像那些老臣,顽固、守旧,且顾虑多多,尤其在女子科举入仕这件事上,哪怕谢耀辉这样正直的纯臣,他也不敢全心托付。

    见王壑笑,谨海和聿真也笑了。

    这一刻,君臣心意相通。

    他们商议时,黄修因不放心聿真,怕王壑蛊惑儿子,便也走到桃树附近,大大方方地旁听。不料却听见王壑划分疆土的一番安排,心中警惕起来,不信王壑这么好心,定有阴谋,而这阴谋必定是针对月皇的。

    黄修性烈毒舌,也最护短。

    他蹉跎了半辈子才找到妻子,且凭空得一大儿子,如获珍宝,再加上李菡瑶这个女弟子,勉强也算儿女双全。眼下,他正心满意足,若王壑算计李菡瑶,甚至利用聿真来陷害李菡瑶,那他绝不会放过王壑的。

    他紧盯着王壑,就要质问。

    聿真见父亲对王壑横眉冷对,眼珠转了转,忽然冲王壑跪下请罪:“微臣请主上降罪。”

    王壑奇道:“你有何罪?”

    聿真道:“微臣找到父亲了,就是黄大儒。”

    王壑忙道:“这是好事啊。壑也才听说了这事。”一面朝黄修躬身致意,态度十分谦和。

    聿真道:“我父子分离二十多载,父亲面前,微臣未曾尽孝一天。今日重复,忠孝难以两全。微臣不敢背主,然父亲乃月皇师,正辅佐月皇,微臣也只能投靠月皇。微臣失信于主上,请主上降罪。微臣绝不敢辩解。”

    黄修见此情形,紧紧盯着王壑,一旦他对聿真露出一点不满,便要展开毒舌开骂。

    王壑默了会,才道:“……你都辩解这么多了……”

    聿真:“……”

    哪有这样的主上!

    专门拆台。

    没瞧见他在演戏嘛。

    他只好磕头,说“臣该死!”

    谨海都听傻了——你小子要投靠月皇?那刚才还做出一副忠贞不二模样,说着玩呢?

    那边,李菡瑶等人都看过来。

    因为聿真说的很大声,大家总不能装作聋子没听见;既听见了,便不能不捧场,关注他们。

    王壑见聿真演得卖力,心中有些触动,忙弯腰扶起他,把着他双臂,正色道:“孝道大于天,况壑与月皇乃至交好友,又都心系苍生,绝不可能开战,故而你不必心存内疚。好容易父子团聚,正该聆听黄先生教诲,并尽人子之道。壑只有一句话叮嘱你:从此你要全心全意辅佐月皇,万不可身在曹营心在汉。若有违背,壑绝不饶你!”

    聿真大声道:“谢主上!”

    他是真激动,因为他觉得王壑通过这番话暗示他:安心投靠月皇吧,正要派你做个内应呢。

    黄修看着这一幕,觉得王壑不安好心。

    他见过王壑装扮女子,私心里认为:连这种事都能放下脸面,还有什么事做不出?

    这就是个腹黑皮厚的家伙!

    然王壑说话滴水不漏,他也不能无端端针对指责人家,只好冷眼瞧着,寻找破绽。

    聿真得了王壑嘱咐,就像奉旨投敌般,心安理得了。他想着谨海要回使团报信,王壑定有私密话要告诉谨海,他得给两人制造机会,吸引大家注意。

    他便去找李菡瑶说话。

    他昨晚与父亲畅谈,在父亲多年隐居生涯中,很多事都被轻描淡写带过,但李菡瑶的化名“棋儿”频频出现,由此可见父亲对李菡瑶的看重,真如亲女一般。

    李菡瑶扮木子玉时,聿真就与她十分投契,引为知己,此刻更当她是亲妹妹,更加亲近。

    兄妹两个站在葡萄架下,吃着黄杏,说说笑笑的,落无尘和鄢芸忙着整理文书,都是刚才跟王壑商谈好的那些;黄修和李卓航在石桌旁看着他们。

    李菡瑶问聿真:“师兄是真心的?”

    聿真疑惑道:“师妹说什么?”

    李菡瑶直白道:“师兄说要辅佐小妹,是真心的?”

    聿真道:“当然是真心的!怎么,师妹不信为兄?”

    李菡瑶笑眯眯道:“是不信——”聿真顿时摆出一脸受伤的神情,却听李菡瑶又道——“因为师兄为人清傲,最重风骨,断断不会做那背主叛变的事。现在不但做了,还理直气壮,当着昊帝面都敢这样,小妹怎能不怀疑呢?莫不是跟昊帝商量好了,派师兄来做奸细的?”

第991章 请师妹做媒

    聿真忙道:“月皇妹妹,请听为兄解释——”

    李菡瑶抢道:“别说是为了孝道!”

    聿真哑然,呆看了李菡瑶半晌,禁不住傻笑起来,说:“月皇妹妹的词锋当真犀利。”

    他一点也不生气。

    这就是李菡瑶聪慧之处了:虽是质疑聿真,说出来的话却是明贬暗褒,赞扬聿真有风骨,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举。听得聿真身心舒爽,哪还顾得上生气,也舍不得生她的气,只想打消她的疑虑,让她宽心。

    李菡瑶嗔道:“你这是承认了?”

    聿真委屈道:“承认什么呀。月皇师妹想多了。愚兄昨天还心怀愧疚,还在江南王面前替主上求情呢。刚跟主上请罪,主上体谅愚兄一片孝心,毫不怪罪,还让愚兄全心全意辅佐月皇,绝不可身在曹营心在汉,若有二心,他绝不饶恕。愚兄奉旨叛变,这心里可不就踏实了。主上襟怀宽广,又对月皇师妹情深义重,这是把愚兄当礼物送给月皇师妹了呢。月皇师妹不承情就罢了,怎能怀疑愚兄呢?”

    李菡瑶见他有意无意地替王壑卖人情、暗牵红线,有趣地笑了,问:“师兄觉得委屈了?”

    聿真用力点头道:“是委屈。”

    李菡瑶道:“不明白你为何委屈。”

    聿真幽怨地看着她道:“月皇妹妹怀疑这件事别有用心,该指责昊帝,怎能怪愚兄呢?昊帝拿愚兄送人情,月皇妹妹怀疑愚兄是奸细,愚兄里外不是人,怎不委屈?”他满眼都是“你两个斗法,别殃及无辜”的控诉。

    兄妹两个说的热闹,黄修耳尖,在旁听见了,这时插话道:“别管什么昊天昊帝!他既要彰显大度,从此你便一心一意辅佐你师妹。真有怨怼,也该冲为父来,毕竟为父有负于你母亲,但你师妹的胸襟气度和才学能力并不比昊帝差,你万不可把气撒在她身上、欺骗利用她,也当心被别人利用了,成为别人伤害你师妹的利刃,到时别怪为父不顾父子之情。——我黄氏门风向来清正,最容不得小人!”

    聿真忙转脸赔笑道:“父亲这说得哪里话!儿子是那样人吗?儿子还没认父亲的时候,就跟月皇师妹是好友了。说句僭越的话,现在更是当她亲妹妹一般,爱护还来不及呢,怎会伤害她。儿子也敬重父亲,心中不曾有半分怨怼;母亲也从不曾在儿子面前说父亲一个字不是。”

    他这话全出自肺腑。

    他是真拿李菡瑶当妹妹了,越看越欢喜,绝不舍得伤害她半分,只想护她周全。更何况他心里明白的很:王壑并不要他毁掉李菡瑶根基,而是要他促成两家联姻、天下统一,不论王壑做什么,这大方向是不变的。

    聿真的话,让黄修又激动了一回。

    李菡瑶也被触动,忙打圆场道:“恩师,弟子跟师兄玩笑的。别看师兄嘴毒,其实率性不羁,跟恩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做不来尔虞我诈的事,无非就是替昊帝说几句好话,调和调和两国关系。弟子是信他的。”

    黄修斜睨着她道:“你既知他性子,往后多护着他一些,别让他被人当枪使。谁让你机灵呢。”

    不论是弟子或儿子,他都宝贝的很,惟愿他们师兄妹二人互帮互助,从此如亲兄妹一般才好。

    李菡瑶忙保证道:“恩师放心,弟子定然护着师兄。”

    聿真大喜道:“谢谢师妹。”

    李卓航一直在旁瞧着未说话,这时才微笑道:“瑶儿就吃亏在没有兄长护着,现在有了师兄,品行又这样端正,比亲兄弟还强呢,正该互相照应。”

    黄修连连点头赞同。

    聿真示意李菡瑶往葡萄架深处走了两步,离长辈远一些,才悄声向李菡瑶道:“月皇师妹,愚兄有件事,想求师妹帮忙。师妹可别推辞。”

    李菡瑶奇道:“什么事,这样神秘?”

    聿真脸作烧,有些忸怩道:“就是,那个……愚兄心悦火姑娘——不,是火大人,还请师妹成全。”

    说罢,躬身作了个揖。

    李菡瑶忙止住他,小声道:“别拜了。当心人看见。”说着,微不可查地瞟了黄修一眼。

    聿真心领神会,忙直起身子。

    他也小声问:“师妹可有主意?”

    李菡瑶无奈道:“我能有什么主意!”

    聿真道:“师妹可是月皇……”

    李菡瑶打断他道:“小妹虽是月皇,但也不能给臣子指婚,随意决定臣子的终身大事。”

    聿真道:“不要师妹指婚,只要师妹帮忙……”

    李菡瑶道:“这事我没法帮忙。先说你这头:黄家乃书香门第,恩师只怕瞧不上火姐姐出身,断不许你娶她为正妻。再说火姐姐那头:她虽出身风尘,却一向心高气傲,刚烈的很,跟着简繁那会儿还不肯委曲求全呢,如今跳出火坑,更不可能给人做妾了。我既不能惹恩师生气,也不忍火姐姐被人轻视。所以这忙,没法帮!”

    一席话说得聿真哑口无言。

    李菡瑶见他颓丧,心生不忍,提点道:“师兄若心志坚定,何不自己去争取?说到底,这是师兄的终身大事,还需师兄自己拿定主意。若你坚定不移,这些难处便算不得难了。”

    聿真听了,陷入沉思。

    这时,王壑跟谨海说完了,谨海过来向月皇告辞。

    李菡瑶道:“等等,朕还有一事劳烦谨兄。”

    谨海忙道:“请月皇吩咐。”

    李菡瑶笑道:“请带个话儿给朱雀王,朕想请他去半月书院给学子们讲解兵法策略。”

    谨海愣了愣,踌躇道:“这个……微臣会将话带到,但恐怕王爷不会应承,毕竟……”

    李菡瑶打断他道:“王爷会答应的。”

    谨海不知她为何如此肯定,求助地看向王壑。

    王壑从容道:“无妨。你自去告诉朱雀王这话。王爷看在月皇奔驰万里给北疆将士送粮送衣,于危难关头救大靖于水火的份上,定会答应。”

    谨海迟疑,不大相信。

    聿真问道:“昊帝为何如此肯定?”

    王壑道:“月皇援手之恩就不说了,单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勇气和襟怀,谁不敬服!王爷凛凛大丈夫,难道还比不上一女子?不过是去书院讲解兵法,是培养年轻后辈,又不要他叛国,有何不能答应的!”

第992章 他攻的是女儿心

    谨海心领神会道:“微臣惭愧,竟以小人之心度王爷英雄之腹。微臣错了。微臣这就回去转告王爷。”

    众人也恍然:若谨海将这话转告朱雀王,以朱雀王的傲性,哪怕原本不愿答应的,为了不被人耻笑他不如女子胸襟磊落,也肯定会答应了。

    这是激将法。

    很寻常,但好用。

    李菡瑶笑道:“辛苦谨兄了。”

    谨海连道“这是微臣本分”,然后告辞离去。

    李菡瑶转脸看着王壑,笑吟吟道:“你这样帮我,就不怕他们说你昏庸好色,被我这妖女所迷,枉顾江山与社稷?当心他们不拥戴你了,换个人做皇帝。”

    王壑微笑道:“自然怕。”

    李菡瑶嗔道:“怕还说?”

    王壑见她娇嗔满面,心中微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柔声道:“这不是有月女皇么。凭他什么人、什么事,只要月皇和昊帝联手,便能所向披靡。”

    李菡瑶喜悦道:“这是夸我呢,还是自夸呢?”

    王壑道:“既夸月皇,也自夸。”

    李菡瑶笑说:“你太狂了。朕可当不起这夸。那要是朕想长生不老呢,你可能做到?”

    王壑看着她不语。

    李菡瑶笑道:“没话说了吧!”

    王壑轻声道:“月皇在我心中便是永生的。”

    李菡瑶只觉“咚”一声,心被锤了下。

    疼!

    她仰着秀气的小脸,目不转睛看着王壑;王壑微微低首,凝视着她,雪白锦缎衬着藏青龙袍,一白一黑,站在葡萄架的树荫里,活画出天作之合的场景。

    聿真看得心驰神往。

    石桌边,黄修和李卓航面色沉沉。

    黄修生气地小声问李卓航:“王爷真信这小子说的?”

    李卓航道:“信!”

    黄修诧异极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讥讽道:“王爷这般轻信人,是如何在商场立足的?”

    李卓航看着正跟王壑浅笑低语的女儿,冷静道:“他没有使阴谋,所作所为皆是阳谋。”

    黄修忙问:“怎么说?”

    李卓航道:“兵法云,攻心为上。他攻的是人心!攻的是女儿心!不论月国将来如何,他只要抓住瑶儿的心,便将一切都握在手中。”

    黄修急道:“那王爷还不阻止?”

    李卓航幽幽道:“他会攻心,本王的女儿也会。这天下之争,终究是他二人之争。少年情热,本王若阻止瑶儿与他相爱,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任凭他们去。若瑶儿被他所迷,甘愿为他放弃皇位,那本王做再多都没用,只求能护住瑶儿坐稳皇后之位,别丢了性命便足矣。”

    黄修听得心一沉。

    他看向李菡瑶,心疼的很;眼角余光瞥见李菡瑶身边的王壑,眼神便不好了,暗想:若这小子辜负了瑶儿,老夫便是豁出去,也叫他坐不成皇位。

    他们担忧李菡瑶,聿真则满心欢喜。

    王壑和李菡瑶两情相悦,正是他所期望的。

    他对李菡瑶和王壑道:“月皇和昊帝均为雄才大略的英主,一旦联手,便能安定天下。微臣不才,愿追随二位主上,给二位主上做个跑腿传话的。”

    李菡瑶回神,微笑道:“师兄这般才学,做跑腿的岂不可惜。小妹正要重用呢。你可别推脱。”

    王壑则瞅了聿真一眼,似怪他煞风景。

    聿真毫无所觉,喜道:“月皇妹妹要重用愚兄做什么?”

    李菡瑶道:“师兄去半月书院吧,替小妹广招学子,把这月国的国子监给搭起来。这书院包括女学,小妹担心魏老爷子一人应付不来。魏姐姐又温柔贞静,不是强势的。师兄出身黄氏,自身才名远扬,又有恩师在后坐镇,出面一张罗,定能事半功倍。此事仰仗师兄了。”

    月国眼下最欠缺的是人才。

    半月书院作为月国的国子监,是李菡瑶试行女学的起点,为女子科举入仕的源头。

    聿真没想到李菡瑶这样信任他,竟让他去那里,丝毫不担心他从中作祟,感动不已。

    因问道:“月皇相信微臣?”

    李菡瑶道:“若不信你,也不会叫你去了。从今后,魏老爷子掌管书院教学内务,魏姑娘协助他;师兄负责书院组建、招生等外务,若遇烦难和纠纷,可去找火大人。她乃霞照的父母官,当全力配合协助于你。”

    聿真大喜,以为李菡瑶有意为他制造与火凰滢接触的机会。当着人,他压住心底雀跃,故作矜持道:“这事怎不叫落子安去?他乃江南人,比微臣更合适。微臣还以为月皇妹妹会派微臣去跟使团商议和谈事项呢。”

    李菡瑶道:“和谈的事由鄢姐姐主持。”

    王壑含笑瞅了李菡瑶一眼,对聿真道:“这是月皇用人的高明之处。你细想想就明白了。”

    聿真忙道:“请主上赐教。”

    李菡瑶也笑问:“我怎么高明了?”

    王壑道:“眼下这情势,天下读书人都汇聚于此,想要顺利建女学,难!还不知要生多少波折。落子安乃出尘君子,虽有才华,却不便与人逞口舌之利。他若出面,定会被文人士子们围攻,分身乏术。这宰相还怎么做?”

    聿真道:“那臣去就不会被围攻了?”

    王壑道:“你一向词锋犀利,身后又站着黄大儒,与人舌战,你父子两个能抵得上一群人。”

    聿真谦虚道:“主上谬赞!”

    李菡瑶噗嗤一声笑了。

    王壑继续道:“再加上一个火大人,她可是连简相都玩弄于鼓掌间的,文人士子对她是又爱又怕,你跟她联手,则无往而不利。还有一层深意:有你在,凭借黄氏一族和黄大儒在士林中的声望,即可吸引文人士子前来投靠月皇,又能吸引百姓将女儿送来书院读书,一举两得。至于和谈,鄢姑娘去要比落子安更合适,你自己细想。”

    聿真听得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李菡瑶简简单单一个任命,竟有这许多考量,亏他还自作多情,以为李菡瑶是要替他制造机会跟火凰滢多接触呢。

    至于和谈,王壑让他自己想,他用脚指头想也能想明白:落无尘出面,定会被周黑子等人骂个狗血淋头,丝毫不会留情面,而鄢芸则不同,就冲她是鄢计之女、梁心铭弟子的身份,使团众人对着她便强势不起来,更不会对面唾骂,何况她还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儿,言辞犀利的很。

第993章 多情丫鬟救主

    李菡瑶见王壑将自己的心思分析得八九不离十,心中说不出的微妙喜悦,面上却矢口否认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复杂,不过是因为书院缺个人,才叫师兄去的。你想多了。”说着,横了王壑一眼。

    王壑扬眉浅笑道:“是我想多了吗?”

    李菡瑶点头道:“是。”

    王壑道:“那便是我想多了。”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满眼柔情,满眼宠溺。

    李菡瑶受不了他这柔情和宠溺,心慌地挪开目光。

    月皇安排的妙。

    昊帝分析的透。

    聿真自我宽慰地想:“横竖多了机会见火美人,总是好的。”他当即向李菡瑶保证,定会协助魏老爷子,让半月书院如期开张,替月国培养贤才。

    李菡瑶欢喜道:“多谢师兄。”

    这时,一藤甲军进来回禀李菡瑶,说火大人领着镇江知府宁大人之女宁静求见月皇。

    王壑一听,直觉不好。

    他想,宁静来做什么?

    这心虚来得毫无道理。

    他想,自己并未做亏心事,倒不怕告诉李菡瑶宁静是他的丫鬟,只怕宁静坏他的好事。

    唉,女子参政果然不易。

    试想,要顾忌男女大防,女子参政如何推行?男女同朝为官、君臣议事,都不方便。

    他在脑海里想象某个场景:李菡瑶身穿龙袍,被一群身穿官服的女娇娥给围着——嗯,很有气势;若把穿龙袍的人换成他呢?那场景,怎么想怎么觉得荒诞。

    李菡瑶听说过宁静这个人,却与她并不相识,听说她求见自己,微微诧异道:“她来做什么?”

    鄢芸微笑道:“许是来投靠月皇的。”

    李菡瑶看了落无尘一眼,笑道:“这也可能。落爱卿跟宁少爷是好友,可见过宁姑娘?”

    落无尘回道:“并未见过。”

    李菡瑶想了一想,不管对方来意如何,还是先见了再说,遂吩咐道:“请她们进来。”

    藤甲军便出去传话。

    王壑犹豫着,要不要先告诉李菡瑶,宁静是自己丫鬟的事。若急巴巴地解释,倒像心虚似的;等见面再说,又似乎有隐瞒的嫌疑,说与不说各有利弊。正踌躇间,宁静和火凰滢已经进来了。——罢了,待会再说吧。

    李菡瑶一照面便认出来,这宁静不是王壑男扮女装时,跟在他身边的红衣丫鬟吗?

    当日在醉仙楼门口见过的。

    镇江知府的女儿!

    宁致远的妹妹!

    王壑的丫鬟!

    三者结合,意味着什么?

    宁静进来后,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菡瑶瞧。并不用人引见,李菡瑶那一身藏青绣金龙的龙袍、国色芳华的容貌和气质,任谁见了也能猜出她的身份。

    李菡瑶见她眼神不善,隐约猜到些原因,却并不生气,而是来了兴致,笑着转向王壑。

    ——觊觎他的女子不少呢。

    火凰滢和宁静来到近前,火凰滢先对李菡瑶行礼,道:“禀月皇,这是镇江知府宁大人之女宁静,听说月皇不拘一格用人才,特来投靠。宁姑娘先到县衙求见微臣。微臣不敢做主,便领她来见月皇,请月皇定夺。”

    李菡瑶不语,只笑看着王壑。

    火凰滢、鄢芸、落无尘都被李菡瑶这神情弄糊涂了:月皇这副神情瞧着昊帝做什么?

    他们糊涂,王壑明白。

    他歉意对李菡瑶解释道:“这是我的丫鬟宁儿。”又向宁静问:“宁儿,你来做什么?”

    他也不提“投靠”二字了,因为宁静肯定不是来投靠李菡瑶的,多半是为了他来的。

    宁静矮身冲王壑道了个万福,说:“见过主上。婢子是来求月皇放过主上的。主上失踪,婢子寝食难安,今儿听人说主上被月皇拘押了,这才擅自主张。”

    王壑:“……你多虑了。爷没事。”

    李菡瑶笑眯眯道:“你这丫鬟倒忠心。”

    王壑道:“她也是怕受连累。”

    宁静反驳道:“婢子并不怕受连累,只是担心主上。”

    李菡瑶又瞅着王壑笑。

    王壑:“……”

    就是有点尴尬。

    这一幕,令火凰滢神情大变。

    鄢芸的神情也冷了。

    李卓航和黄修更是没好脸,只有落无尘冷静些,连聿真面上都讪讪的,替旧主感到尴尬。

    “这宁姑娘该不会是主上通房丫头吧?”聿真看着王壑想,“真要是可就麻烦了。月皇师妹那是什么人,怎能容其他女子染指自己夫君呢。宁姑娘危矣!”

    李菡瑶问王壑:“这么说,你早知她身份?”

    王壑坦然道:“知道。”

    宁静吃惊地看着王壑——公子早知道她身份?天哪,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后竟没将她遣送回家!这是不是表明,公子有心留她在身边伺候?

    她心跳急了,飘飘然如在云端。

    李菡瑶又问王壑:“你知道她身份还用她做丫鬟,是为了笼络宁知府呢,还是别有用心?”

    王壑无奈道:“哪来别有用心!我原是找宁知府要两个丫鬟掩护身份的,谁知宁姑娘假扮丫鬟跟来了。我无意中听见另外那个丫头背后叫她‘小姐’,才知她身份。原想送她回去的,后来又想,月皇正推行女子参政,宁姑娘既隐瞒身份偷跑出来,何不给她个机会历练历练,也算是替月皇推行新政、培养人才了。于是就留下她了。”

    李菡瑶笑道:“这么说,你是因为朕才留下她的?”

    王壑点头道:“不错。她以投靠之名求见月皇,虽是为了壑,壑却有个建议:不如月皇收下她。”

    李菡瑶歪着头问:“你舍得?”

    那目光,意味深长。

    娇俏的模样看得王壑呼吸一滞,碍于在场人多,只得强做平静道:“怎不舍得呢。昊国反对女子参政,她跟着壑无法出头,倒是跟着月皇还能混个前程。经月皇以调教,也许将来就是女宰辅也未可知。”

    李菡瑶心想:傻子!人家跟着你并不为了做官,人家就是为你这个人,只想待在你身边。

    嘴上却道:“只怕宁姑娘不乐意。”

    说罢看向宁静。

    王壑忙道:“肯定乐意。不乐意她能找火大人引荐?”

    李菡瑶嗔道:“昊帝怎如此健忘?宁姑娘才刚说了,她是来救你的,所以才找了这个借口。”

    王壑只得问宁静:“你可愿跟着月皇做一番事业?”

第994章 这才是红颜祸水

    宁静不料自己走个神的工夫,月皇就挑唆得昊帝将她转手送人,心情顿从云端跌落到谷底。

    那晚,王壑等人一夜未归,她忧心如焚,等天亮便带着丫鬟出去打听消息。后来听街面上人人疯传,说昊帝被江南王给拿去了,她顿时义愤填膺。

    好个月皇!

    说什么“离奇邂逅”、“龙凤奇缘”,都是掩人耳目的,为了掩饰她争霸天下的野心而已。

    这不,图穷匕见了吧?

    竟将昊帝拘押了!

    枉费了昊帝对她一片痴心。

    宁静认定王壑的失踪是李菡瑶谋划的,却借着江南王的名义将人拿来,自己装无辜。

    知道了王壑的下落,宁静便想法营救。

    思索再三,她决定深入虎穴,亲自找李菡瑶。

    丫鬟劝她三思。

    她冷笑道:“不妨事的。李菡瑶一向自诩襟怀磊落,广纳贤才。我好歹也有些身份,去投靠她,她能不收?那不是自打嘴巴么。只要见到她,我便质问她为何扣押主上,蓄意引发内乱。她若是对我不利,傍晚我还没回来,你便去使团将此事告诉谢相,让他们将我的事公诸于众,揭露月皇伪善的面目。我倒要瞧瞧,她要如何应付我。”

    她自觉算计周全,谁知见了李菡瑶,事情的发展全不按她想的来,让她措手不及。

    她不怪王壑,毕竟王壑是为她打算,把她举荐给李菡瑶也是为她好;要怪只怪李菡瑶,只几句话就逼得王壑将她送出去,这心机手段,实在厉害。

    偏偏她还挑不出错来。

    宁静气愤不已,决意要当着王壑的面揭露李菡瑶的心思。听见王壑问她,且不回答,反向李菡瑶道:“是月皇不愿收我吧?毕竟我在主上身边待过,月皇不信任也在情理之中,所以看我不顺眼,百般推脱。”

    王壑忙喝道:“不可无礼……”

    李菡瑶抢道:“既如此,朕就收下宁姑娘。鄢爱卿——”

    鄢芸应声道:“微臣在。”

    李菡瑶道:“传朕旨意:任宁静为江南织造局长史,原长史欧阳薇薇擢升为织造局主官,原织造局主官刘诗雨调户部任尚书……”三言两语调动几处人事。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宁静更是半天反应不过来——怎么说封官就封官了?

    鄢芸忙去拟旨。

    须臾,圣旨拟好。

    听琴手捧圣旨,来到宁静面前,道:“宁静接旨。”

    宁静犹豫不决。

    李菡瑶微笑道:“宁姑娘不敢接?可是怕做不好这官?别担心,咱们都是头一遭。”那口气,似激将,又似鼓励。

    火凰滢冷笑道:“不想接吧。想留在昊帝身边是不是?”

    鄢芸等人都盯着宁静。

    宁静心慌意乱,情不自禁去看王壑。

    王壑虽未催逼她,却满眼期待;见她半天不接,看她的目光渐渐疑惑,还带着些探究,似乎在想:这样绝佳的做官机会你都不接,那你偷跑出来跟着爷做什么?难道不是不想困在内宅,想改变命运有所作为?

    宁静觉得难堪极了,作势跪下接旨,嘴上却不肯认命般,还要做最后努力,勉强问李菡瑶:“月皇是真心的?”

    李菡瑶正色道:“君无戏言!”

    宁静退无可退,只得跪下接旨。

    王壑松口气,笑了。

    李菡瑶也笑了。

    宁静却心中发堵,手捧圣旨起身,仍不甘心问:“月皇如此轻率封臣官职,就不怕臣阳奉阴违?”

    李菡瑶认真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宁静:“……”

    心里怎么忒不踏实呢?

    李菡瑶如此重用她,算得上虚怀若谷,但她却有种落入魔掌的感觉,只没有证据。

    火凰滢被宁静利用,正想主意找回来呢,这时笑道:“宁大人想阳奉阴违,恐怕不能如愿呢。先说风月场上的手段,本官认第二,这江南没人敢认第一,宁大人若想破坏月皇的姻缘,趁早歇了心思,到时管教你身败名裂。再说做官,宁大人出身书香名门,若连一个小小的长史官都不能胜任,岂不被人耻笑,说宁家女儿无能?还是好好做官吧,宁大人!”她改口倒快,“宁大人”三个字叫得意味深长。

    这话直指宁静对王壑有私情。

    因为,王壑正向月皇求亲呢。

    王壑自觉被拖下水,无法置身事外,再者,此事涉及他和月皇的姻缘,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把脸一沉,道:“火大人这是质疑壑的品行?”

    宁静也羞愤欲绝地质问:“谁要破坏月皇的姻缘了?”

    李菡瑶忙打圆场道:“火爱卿慎言!”

    火凰滢先是很没诚意地向宁静道:“宁大人没这心思最好。本官失言。抱歉,抱歉的很!”

    一面说,一面抱拳致意。

    宁静气得说不出话来。

    接着,火美人又向王壑请罪,道:“微臣万不敢质疑昊帝。然昊帝志在天下,心中装着社稷和苍生,又与月皇志向相投,心里眼里只有月皇一个,自不会留心其他女子的情思柔肠,微臣怕昊帝深陷迷局而不自知,所以提点一句。”说到这,她朝王壑抛了个媚眼,笑得意味深长,道:“少年郎在外,要警惕些,别被狂蜂浪蝶盯上了!”

    王壑嘴角抽了抽,淡声道:“谢火大人警醒。壑心如磐石,若火大人不乱抛媚眼,就更稳了。”

    火凰滢歉意道:“微臣出身风尘,一向是这个样子的,学不来娴雅贞静模样,请昊帝宽容。”说罢一个欠身作揖,身段款款,又是一段风流别致。

    王壑:“……”

    这才是红颜祸水!

    李菡瑶见他一脸的对火凰滢忍无可忍,却又不得不看在自己面上平静忍受的神情,忍不住想笑,忙转脸不敢再看他,怕他窘,可是宁静气得泫然欲泣,她不能不管。

    然而,若直接安慰宁静,只怕宁静更加恼羞成怒,只得借着向王壑致歉,委婉道:“火爱卿就是这性子,平日里也常打趣落子安和鄢爱卿,其实心思最纯净不过。唐突了昊帝和宁姑娘,还望昊帝和宁姑娘海涵。”

    王壑好奇道:“哦?倒不知风清月朗的落子安是如何应对风情万种、媚骨天成的火大人。”

    他看向落无尘。

第995章 谁还不是大家闺秀呢

    落无尘淡然道:“火大人魅惑众生,这只是表象,本质玉壶冰心,比满口‘礼义廉耻’的伪君子高尚的多;逃不过火大人魅惑的人,若非其心不正,便是心志不坚,给火大人扣上勾引的罪名,不过掩饰其鄙陋心思罢了。”

    王壑叹道:“落子安果然风清月朗。”他以为落无尘会瞧不起火凰滢,避如蛇蝎呢,谁知竟坦坦荡荡,不避嫌疑。

    李菡瑶附和地点头。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落无尘的心性和气度,皎洁如明月,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如玉君子。

    火凰滢喉头有些热,一双美目焕发出明亮光芒,从落无尘面上掠过,没再出言调笑了。

    李菡瑶想化解宁静的尴尬和怒气,然宁静的怒气没那么容易化解。她面上缄默,心里却发狠:一定要做好这劳什子长史官,不叫人笑话宁家女儿无能。别人笑话还不打紧,若是王壑也觉得她没出息,只怕从此要看轻了她。这不是她想要的。再者,只有做好这官,才能在月国官场站稳脚跟,才有机会替王壑传递消息,做好内应。

    哼!

    李菡瑶想坐稳皇位,休想!

    这天下,是昊帝的!

    李菡瑶似不知宁静怨怼,心情很好地对火凰滢吩咐道:“今日又得一贤才,真好。火爱卿——”

    火凰滢应道:“臣在。”

    李菡瑶道:“你即刻带宁爱卿去见欧阳大人和刘大人,传朕旨意,让她们办理交接公务。”

    火凰滢躬身道:“是。”遂取了圣旨,笑吟吟地对宁静道:“宁大人,请吧——”

    宁静不舍地看向王壑。

    李菡瑶像没看见一样,并不防备她,而是转向落无尘道:“落爱卿,你且随朕来。火姐姐,你也来。”

    落无尘和火凰滢跟她走到一边。

    李菡瑶低声吩咐他们道……

    王壑就见李菡瑶轻声交代,落无尘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静静点头,而火凰滢则娇笑着,时不时瞟一眼落无尘,再时不时插上一句,也不知说的什么。

    王壑走神了。

    心里有些酸意。

    他暗想:“她交代落无尘做什么呢?竟避开我。”

    耳边,似乎宁静在道别。

    他心不在焉地应道:“姑娘去吧。”又说“好生做官,这是你的机会。若有成就,也不枉你跟我出来这一趟。”

    宁静见他跟自己说着话,心神却完全不在这,也是满腔酸意,又全化为对李菡瑶的不满,认定李菡瑶欲擒故纵。王壑睿智,怎看不穿妖女魅惑呢?

    李菡瑶交代落无尘和火凰滢一番话,方走回来,向王壑笑道:“谨海这一去,只怕谢相很快就会派人来。也许会亲自来。你昨晚一夜未睡,去补觉吧,接下来的事多呢。”

    王壑点头道:“是要补个觉。”

    又问:“月皇去哪里?”

    李菡瑶道:“带聿师兄去书院。”

    王壑很想说,我也去。然目光一转,瞥见李卓航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便歇了心思。他看着李菡瑶,浅浅地微笑,如送夫君出门的妻子,眼带期盼,希望李菡瑶能主动带他去书院,别丢他在这面对吃人岳父。

    李菡瑶靠近他小声道:“明天带你去。”

    王壑:“……”

    乖乖进屋补觉去了。

    ……

    火凰滢和落无尘带着宁静离开。

    走在园子里,宁静心神恍惚,满脑子都是李菡瑶刚才对王壑说的话,“你昨晚一夜未睡,去补觉吧……”

    王壑做什么一夜未睡?

    是跟李菡瑶秉烛夜谈?

    还是受刑被审问?

    看他衣衫整洁、面貌如常,应该没受刑,那就是秉烛夜谈了?月皇在旁红袖添香?

    这么一想,心中刺痛。

    火凰滢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大抵知道缘故,美眸一转,问道:“宁大人可知月皇为何会被许多少年俊彦倾慕,不但如谪仙般的江南第一才子落子安倾心,连出身名门的昊帝也甘愿为她议和联姻?”说着看向前方背影。

    走在前面的落无尘脚步一顿,随即又举步,没有回头。

    火凰滢微笑,叫道:“宁大人?”

    宁静回神,嫉妒道:“魅力大呗。”

    口气带着一些讽刺意味。

    “那就是个狐狸精。”她想。

    火凰滢没有生气,点头道:“不错。月皇的魅力非我等可比。但你可知她的魅力源于何处?”

    宁静依旧嫉妒道:“长得好。”

    这点她不得不承认。

    火凰滢摇头道:“非也。相貌美的女人这天下多的很。宁大人长相也不差,却没有月皇的魅力。”

    宁静被她夸得心里舒坦了,加上也想知道李菡瑶为何魅力大,便顺着她问:“那是为何?”

    火凰滢又朝前方看去。

    前方的背影也专注了几分。

    火凰滢微笑,继续道:“美貌在其次,聪慧也在其次,不输男儿的志向和胸襟气魄才是她魅力的根源。昊帝的母亲梁大人就是这样的女子,所以昊帝欣赏这样的女子。当今天下,也只有月皇能跟梁大人相提并论了。”

    宁静默然,显然触动心怀。

    穿过一道月亮门,火凰滢又语出惊人:“宁大人爱慕昊帝——”说到这,抬手制止急眼的宁静,笑道——“你也不必否认,你爱慕昊帝,我们都看在眼里。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本官也有心仪的人。本官只想提醒你:你若想像月皇一样得昊帝青睐,这官,你可要好好做,做出政绩来;若是耍小聪明玩弄手段,只怕会让昊帝看轻了,觉得你只会争风吃醋,在内宅做个小妾还行,做官治理民生万万不行。你在他眼里便沦为以色侍人的平庸女子。从此,你便没有机会了。”

    宁静瞬间安静了。

    好一会,她才冷笑道:“你无非是怕我捣鬼,所以千方百计劝我安分守己……”

    火凰滢点头,坦然道:“是,本官是怕你捣鬼。月皇封你官,可不是假惺惺虚伪,而是她气量宏大,胆色过人,从来都是直面对手,给对手机会也给自己机会,击败对手,或者收伏对手。——往往后者居多,以双赢结束。但这世上像月皇一般有气魄的女子少见,大多女子对付情敌的手段都是损人不利己,本官怕你也犯蠢……”

    宁静羞恼,停下脚步,猛转身逼近火凰滢脸道:“别说的这世上好像就一个李菡瑶似的!谁还不是大家闺秀!本官也是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不过不像月皇喜欢出风头,所以名声不显。你想看本官犯蠢,恐怕不能如愿。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也自称“本官”了。

第996章 把她当神仙一样捧着

    火凰滢眨眨眼,仿佛无言以对。

    宁静见压制住她了,心里舒坦了些,这才转身又走,脊背挺得直直的,昂首阔步,仿佛这样才有气势。

    火凰滢忙跟上,叫“宁姑娘!”

    宁静不理她。

    火凰滢小跑跟随,一面沉吟,仿佛搜肠刮肚要打破僵局,又似在润色措词,好一会才听她歉意道:“本官忘了,宁大人家学渊源,哥哥还是江南第二才子,宁大人自是不差的。是本官眼光窄了,小瞧了宁大人……”

    宁静冷冷道:“你是小瞧了本官。”

    火凰滢道:“但本官也是肺腑之言。本官仔细分析月皇出道以来的经历发现:月皇能有今日的声望,靠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且每一次都将百姓和江山社稷放在首位,以大局为重,绝不会为了私利置百姓于不顾。这点,史书上多少争霸天下的枭雄都做不到。这也是昊帝和落大人青睐她的主要原因,非一般女子可比。”——所以你想得到王壑赏识,就得学月皇,别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宁静气得笑了,放慢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讥讽道:“简直笑话!你说她把江山社稷放在首位?既如此,那还登基称帝干什么?害得天下不得统一!”

    火凰滢淡定道:“因为只有她登基,才能推行女子参政,让天下女子像她一样掌控自己的命运。莫非宁大人不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喜欢被关在内宅?”

    宁静:“……”

    她若没点叛逆心态,也不会假扮丫鬟偷偷跑出来了。

    可是,她依然不想李菡瑶称帝。

    她觉得李菡瑶不配。

    王壑才是天命所归。

    她刚想说“昊帝也赞成女子参政的”,火凰滢抢道:“别说昊帝也赞成女子参政。昊帝若能做到,也不会将你推荐给月皇了。朝廷那些老臣,还有这天下的文人士子,可不会任由昊帝推行女子参政,连你爹也未必答应。”

    宁静:“……”

    觉得心里好憋屈。

    二女斗口时,落无尘一直在前不慌不忙地走着,一直未回头,直到这时,他突然回头。

    宁静脚下一滞。她垂眸,似不敢看落无尘的眼睛,放慢了脚步,听他有何话说。

    火凰滢觉得宁静对落无尘的态度有些不对。照说,落无尘是宁致远的好友,宁静应该见过他;纵然没见过,也应该以礼相待,但宁静却下意识地回避。

    火凰滢不由警惕起来。

    落无尘先扫了火凰滢一眼,黑眸湛然,显然很赞赏她刚才对宁静的激将和挤兑。

    火凰滢不由脸红心跳。

    落无尘又看向宁静,认真道:“不论宁大人如何推崇昊帝,既接了月皇的圣旨,做官便要尽职尽责,若没有一点为民的公心,只顾利用职务之便行奸细之举,得不到昊帝青睐还是小事,连累了宁氏一族,那才是大事。”

    宁静问道:“你也怕我捣鬼?”

    落无尘摇头道:“若你真有本事在月皇手下弄鬼,本官只会佩服;就怕捣乱不成,牵累了宁兄和伯父。”还会害得他难做,因为他是不会看在宁致远的面上庇护宁静的。——这世上,能让他背叛李菡瑶的人,没有!如此一来,势必会让他跟宁致远离心,甚至反目成仇。

    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宁静脸红得滴血,板脸道:“落大人放心,小妹会尽职尽责,不会让家父和家兄蒙羞的。”

    落无尘点头道:“这就对了。既来之则安之。别再想其他,好好立一番功业吧。”说罢转身。

    宁静站在那,盯着他背影。

    火凰滢走上来,催道:“宁大人请……”

    宁静陡然发作,质问道:“月皇月皇,她给你们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们这么推崇她,把她当神仙一样捧着?她有什么本事,不就是家里有银子吗!她干的那些事,换个人,只要有足够的银子,都能干得成。”

    若没有银子,她能干什么?

    男人捧着她就罢了,毕竟月皇貌美,怎么女人也死心塌地地跟随?宁静实在想不通。

    火凰滢并不生气,从容微笑道:“月皇有什么本事,宁大人很快就能见识到,不用急的。”

    至于落无尘,根本没回头。

    宁静想说,谁急了?

    不过,想想又闭嘴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确实有些暴躁了。

    火凰滢见她安静了,又道:“请吧,宁大人。”

    宁静努力压住焦躁,举步就走。

    火凰滢看着前方那飘逸的背影,不由嘴角微翘,难掩心中喜悦:他和自己联手敲打宁静呢,利用宁静爱慕王壑的心理,将作恶的心思掐灭在萌芽状态。

    *************

    再说谨海,领了王壑的口谕,带着五十侍卫回驿馆。一路思忖:见了谢相该如何说呢?

    谨海和聿真不同,聿真继承了黄修的天分,天资聪颖,自幼成名;谨海算不上天才,能有今日成就大半靠努力,读书勤奋,做事勤恳,为官尽职尽责。

    所以,谢相看重他。

    所以,王壑信任他。

    譬如这趟差事,换个人,回去把王壑的口谕传达给谢相和朱雀王就完了,如何行事自有那二人决断,但谨海不是。他要为君分忧,只传口谕远远不够,他还要谢相等人执行这口谕,不能从中阻挠,坏了王壑的大计。

    可是他心里很明白:

    谢相不会遵这口谕的。

    这可是分疆裂土啊。

    朱雀王也不会答应的。

    所有人都不会答应!

    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谨海想出一篇话,备下腹稿。

    ……

    驿馆内,使团众人大清早就汇聚到正堂,听朱雀王和张谨言对谢相告知这一夜的经历:

    这一夜,他们都白忙了。

    在场除了谢相、周黑子等使团官员,还有何陋、周昌、孔夫子等名儒和各地有头脸的才子,如东郭无名等,谢相希望能集思广益,尽快营救昊帝。

    听了朱雀王和世子的经历,众人又怒又憋屈还担心。

    昊帝到底关在哪儿呢?

    谢相拧着眉头沉吟。

    东郭无名用手指轻叩着身边茶几,引得众人都看向他。即使有王壑、落无尘这样惊才艳艳的少年俊彦珠玉在前,高鼻深目、带着些异族血统的东郭无名依然显得卓尔不群,一双锐利的鹰目仿佛能穿透人心。

    就听他道:“学生猜,昊帝应在船上。”

第997章 试试他的能力

    他果然如李菡瑶所说,很快便猜出王壑的藏身之地,比谢耀辉还要先一步。

    谢耀辉反应也不慢,听罢脑中电光一闪,便恍然醒悟,叹道:“是老夫大意了。”

    众人都不解二人所说。

    东郭无名便如此这般,细细分析一遍给众人听,大家这才恍然大悟,都说这障眼法惑人。

    赵朝宗急不可耐道:“那还等什么,小爷带几个人,从水底下潜到莲花湖渡头,救人要紧。”

    东郭无名却道:“晚了。”

    赵朝宗困惑道:“怎么晚了?天刚亮呢,王爷和世子哥哥都撤回来了,正是他们松懈的时候。”

    众人也都不解。

    东郭无名道:“江南王的手段学生还不曾领教过,但月皇的智谋学生却是领教过的,诸位也都领教过,故而学生猜想:过了这一夜,昊帝极有可能被她转移了。”

    众人听得心一沉。

    周黑子见气氛低迷,不满道:“说的月皇无所不能似的。也别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东郭无名便瞅着他不语。

    周黑子跟他对视片刻,先败下阵来,悻悻道:“好好,本官承认,月皇确实厉害,但昊帝雄才大略,并不逊色于她,还有谢相、朱雀王、二少爷、唐大人,还有诸位大儒、各地才子,还有你这个江南第二才子——”他将堂上众人都数了一遍,鼓舞道——“咱们这么多人,何惧一个月皇?”

    众人纷纷道:“正是。”

    王均问:“所以,咱们该如何救哥哥?”

    堂上一静,无人说话了。

    要救王壑,就得弄清他关哪。

    这不又回到原点了!

    到底他有没有被月皇转移呢?

    大家又看向东郭无名。

    朱雀王忙了一夜,十分疲惫,好容易现在有了精确结果,说昊帝就关在画舫;他还未去救人呢,又说被转移了,王爷不禁戾气翻涌,沉声问:“转去哪了?”

    东郭无名道:“这个就难猜了。”

    朱雀王:“……”

    好想杀人!

    谢相一直在留意东郭无名,见他始终沉着冷静,遂郑重问:“依你之见,咱们现在该如何?”

    东郭无名虽然早投靠了王壑,在这些人面前却是后生晚辈,他心中早有了主意,只怕说出来众人不服,所以迟疑不决,谁知被谢耀辉察觉,开口相问。

    东郭无名便不再犹豫,侃侃而谈:“江南王提出东西分治,可见他掳走昊帝意在谈判,而非要昊帝性命……”

    周黑子打断他道:“你怎知他不会杀昊帝?”

    东郭无名道:“以月皇对昊帝的情分,当不至下毒手。”

    周黑子嗤笑道:“你相信月皇对昊帝的情分?自古以来,多少人为了争天下,为了那把龙椅,以至于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她要真爱昊帝,怎不肯退让?她就是有野心、有权欲,才不满足于皇后之位。再者,就算月皇舍不得加害,江南王可不会,不然他也不会悄没声地把昊帝给掳去了。这人看着和气,实则杀伐决断。他父女两个是一样的人。你说,他若把昊帝杀了,月皇知道了能怎样?难道还会跟他拼命?人家可是父女!再说,就算拼命也救不回昊帝了!”

    何陋等人纷纷附和。

    东郭无名坚持道:“李家父女起兵日浅,底子薄,若害了昊帝,必将引起天下动荡,那时,月皇再有能力也压不住。江南王真要如此愚蠢,也就不足为患了。”

    周黑子还想争辩,被谢相抬手制止。

    谢相看着东郭无名,问:“所以呢?”

    东郭无名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直接上门找月皇,和谈也好,施压也罢,都成。”

    谢相沉吟道:“容老夫想想。”

    又向大家道:“你们也想想。”

    说罢起身,请朱雀王去书房。

    两人在书房坐定。

    朱雀王直言问道:“谢相觉得东郭无名之言可有道理?”

    谢相点头道:“下官觉得他说的有理。”

    朱雀王目露寒星,直视谢相,等他解释。

    谢相缓缓道:“东郭无名,江南第二才子,下官得知他跟靖海水军一齐失踪时,便留意他了。

    “东郭无名曾在潘梅林手下做幕僚,虽有才子之名,却无大作为,名不副实,直到东海之战……

    “东海战役,镇南侯全军覆没,固然是月皇运筹帷幄、指挥得当,关键却在东郭无名和江如蓝。若非他们机智,潘嫔也不会落入景江,没能及时与镇南侯会合,才被月皇布下的天罗地网给网住了。而镇南侯为了救潘嫔母子,闯入月皇的设下的包围圈,最终全军覆没。”

    朱雀王点点头。

    那一战,他亲自参加的。

    谢相继续道:“只是潘嫔心狠手辣,以一村百姓为人质,才换来一线生机。鄢芸以身赴险,自愿做人质,救下百姓。潘嫔挟持鄢芸妄想逃离,被月皇带人堵在景江入海口。最后潘嫔指名要用东郭无名交换鄢芸。”

    朱雀王再点头。

    谢相继续道:“东郭无名答应了。有勇气,有担当。结果呢?他回来了,还带回了三皇子,潘嫔和镇南侯余党则尸骨无存。无人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够狠辣!有智谋,有勇气,有担当,还够狠辣,这样的人,王爷敢小瞧他?”

    朱雀王冷冷道:“本王没小瞧他。”

    谢相微笑道:“周黑子他们可没王爷的胸襟和眼界,不服气呢,可老夫认同东郭无名的分析,打算派他去见月皇,正好替主上试试他的手段和能力。”

    朱雀王点头道:“也好,就试试他的能力。谢相是使团主官,你的话,他们不敢不听。”

    两人议定,重新出来。

    谢相宣告:令东郭无名为首,带唐筠尧等几位年轻士子,去找月皇,商谈释放昊帝一事。

    众人听了,都雀跃起来。

    王均也要去。

    谢相不许,说道:“若将二爷也扣下了,岂不麻烦。”

    王均说李姐姐不会。

    谢相肃然道:“二爷切不可如此轻信他人。这是争霸天下,兄弟手足都能反目,何况外人。”

    王均还要再说,被张谨言拉了一把,示意他别再说,又低声道:“表弟别添乱了。我也不去。”

第998章 主上和月皇情投意合

    王均无奈,只得罢了。

    张谨言又向东郭无名道:“若他们不肯放表哥,咱们就退一步,要求探望他。只要能见着表哥,便能破开这局面。”

    赵朝宗忙道:“对,纳哥哥肯定有主意。”

    东郭无名道:“隐正有此意。”

    周黑子也笑道:“若能见着主上最好不过,不论主上说什么,咱们全听主上安排即可。”

    谢相和朱雀王也同时点头。

    他们都对王壑信心十足。

    而何陋、孔夫子、庄鉴之等大儒,因为不曾与王壑接触过,只听过一些传言,对他的雄才大略持怀疑态度,更担心他被李菡瑶迷惑,所以不像他们有信心。

    孔夫子轻声问:“新主,真有此雄才大略?”

    周昌自持与王家世交,颇为了解王壑的成长,自豪道:“主上自幼便聪慧异常,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名满京都;十三岁外出游历,整整七年,足迹遍布中原各地、西疆、北疆、南疆,一朝归来,便如潜龙腾渊,拯救家国于水火。若论这天下谁能降服月皇,也唯有他了。”

    孔夫子颔首道:“这是天降紫薇。”

    庄鉴之等人都欣慰不已。

    何陋却担忧道:“就怕月皇狡诈,魅惑主上。主上到底年轻,又重情义,恐落入月皇算计。”

    这话暗指王壑被美色所迷。

    周黑子笑道:“无妨。主上心志最坚定的。”

    何陋道:“可他对月皇情有独钟。”

    周黑子道:“这固然是实情,但主上会以大局为重。”

    何陋明显不信,却没再反驳。

    周黑子见状,主动道:“本官说一件事给先生听,先生就明白主上行事是怎样的了。去年底,皇城兵变后,月皇假传废帝圣旨混入京郊军火研制基地,想查找江家人下落,并刺探军火机密。她也真好本事,炸了第三工坊,把崔华炸得尸骨无存,带着江家人和一群工匠逃出密道。谁知最后关头,竟破不开出口的机关,和江家人被困在地底,出不来了。还是主上赶去,才解救了他们。月皇便与主上谈判,希望主上放了他们,并给江家人治伤。当时主上对月皇道:‘你我各为其主,请恕王纳不能徇私。’”

    赵朝宗听到这,忙道:“对对对!当时我也在。玉麒麟霍非也在。我们把月皇一行人堵在地底下,月皇花言巧语哄骗王纳哥哥放了她,王纳哥哥不答应。”

    何陋难得听见李菡瑶吃亏,十分感兴趣,忙追问:“那月皇是付出了什么代价,主上才放了她呢?”

    赵朝宗道:“月皇承诺用江家的技术交换。”

    孔夫子问:“什么技术?”

    周黑子道:“机动车驱动技术。”

    赵朝宗又细细向众人解释:“江家就是因为这技术才被潘梅林一把火灭了满门,江老爷子父子等人被悄悄掳去京城,关在第三工坊地底下。崔华酷刑逼问了大半年,江老爷子死不松口。直到月皇混进去了,只带了十几个人,大闹军火研制基地,将第三工坊炸了个稀巴烂。那声势,惊天动地……”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心里不得不承认:月皇,真奇女子。等闲男子都没她这么能折腾。

    周黑子补充道:“还有呢,月皇烧了第三工坊所有的图纸资料,可是她仗着聪明记下了这些图纸,说只要主上放了她,她就交出这些图纸,并支援北疆粮草。主上这才答应她,放了江家老小,并替他们治伤。”

    众人都恍然大悟。

    周黑子继续道:“后来在江家人帮助下,造出了不用马拉的机动车,运载粮草飞驰北疆,又在月皇相助下,才击败安国大军。所以各位放心,主上和月皇虽有情,却不会被私情所扰,关键时刻定会以大局为先。”

    何陋等人这才放心不少。

    就在众人对王壑信心满怀时,一侍卫飞奔进来禀报:“谨大人带着众侍卫回来了。”

    朱雀王霍然起身。

    众人也都大喜。

    赵朝宗嚷道:“定是纳哥哥设计救的他们。”

    周黑子等人都深以为然。

    于是,迎谨海进来。

    谨海带来了王壑安好消息,众人松了口气,纷纷询问详情。谨海一面回答,一面拿出和谈条款交给朱雀王和谢相,说是昊帝跟江南王商议拟定的,只要昊国朝廷签署了这份协议,月国立即释放昊帝,绝不食言。

    朱雀王和谢相忙翻阅起来。

    才看一半,谢相便拍桌怒喝:“绝无可能!”

    周黑子急忙问:“怎么回事?”

    谢相便将那条款交给他。

    周黑子一见众人渴望的眼神,也不默念了,索性大声念出来,才念一半,众人都怒喝出声。

    “这不是分疆裂土吗!”

    “还要军火武器!”

    “李家父女好大的胃口!”

    “主上怎会答应?”

    “肯定是被逼的!”

    “也许是将计就计。”

    ……

    一时间群情激奋。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因为大家不信王壑会被月皇牵着鼻子走,于是替他找理由开脱,觉得他这是将计就计。

    这样,他们心里好受些。

    只有东郭无名很冷静,鹰目格外犀利,沉声问谨海:“这是昊帝跟江南王商定的?”

    谨海回道:“是。”

    谢相追问:“你亲眼见了昊帝?”

    谨海答:“是。”

    谢相再问:”昊帝可说了什么?神情如何?”

    谨海回道:“昊帝让臣将这份和谈条款交给王爷和谢相,其他并未多说。昊帝神情如常。”

    谢相依然不肯相信。

    东郭无名垂眸,心中自忖:这分明就是王壑的意思。以王壑为人,断不会拿江山社稷去讨美人欢心,如此布局,定有深意。这些人无法参透王壑的谋划;即便参透,也未必会认同,所以才无法接受和谈条款。

    想罢,他抬眼。

    就见谢相又在问谨海:“谨海,你传达主上口谕,依你看,主上真同意东西分治?”

    东郭无名忙看谨海如何回答。

    谨海躬身回道:“回恩师,学生看见主上气定神闲、从容不迫,还有,与月皇情投意合。”

    谢相道:“你的意思是……”

第999章 这家伙脸皮真厚啊

    谨海道:“弟子大胆揣测,主上胸中早有定计。”

    谢相忙问:“什么定计?”

    谨海道:“东西分治也好,分疆裂土也罢,这江南的霸主是月皇,主上只要获得月皇芳心即可。”

    东郭无名目露赞赏,不由深深打量谨海,在心中掂量他,猜他已经被王壑笼络重用。

    谢相则陷入沉思。

    其他人可就沉不住气了,纷纷开口:

    “纵得月皇芳心也无用,江南王拒绝联姻。”

    “正是。之前谈判时,他们还要江山做聘礼呢。”

    “月皇可不是一般的女子,野心昭昭,就怕主上不能掌控月皇,反陷入月皇情网,误了江山。”

    ……

    反对的声音很多,这其中就包括周黑子。他们仿佛忘了在谨海回来之前,大家正计划让东郭无名去见王壑,还说无论王壑说什么,大家照着做就行了。现在,王壑的口谕来了,他们却不信也不愿遵从执行了。

    东郭无名暗叹,果如他所料。

    敢公然支持的只有王均,其他人就算心里支持,群情激愤之下也不敢说,先暂时观望,等待机会再表明态度;连赵君君都不敢轻易开口,怕连累父亲。

    王均道:“月皇也不白要昊国的军火武器,她资助那么多银两和粮食,助朝廷赈济西北旱灾呢。这交易很公平。”

    周黑子恨铁不成钢道:“二爷,你太天真了!交换武器模具给月皇,无异于养虎为患,将来,尾大不掉,会反噬主上的!不行,绝不能交换军火武器!”

    王均道:“那西北旱灾怎办?”

    周黑子道:“当初在京郊军火研制基地,在第三工坊地底,月皇就偷看了咱们许多军火武器的图纸。得了这天大的好处,就该付银子给朝廷;再者,她以资助旱灾的名义捐出来,图的是名声,是民心,咱们不阻拦就罢了,还送军火武器给她,岂不让她一箭双雕、名利双收?”

    王均:“……”

    就觉得这话不大通。

    哪里不通,他又说不上来。

    东郭无名听得嘴角抽搐——周黑子继谨海之后,成功地引起他高度关注和警惕。

    这家伙脸皮真厚啊!

    又黑又厚!

    先后历经三朝,在废帝手下都能混得风生水起,还助王壑造反成功,果然不同凡响。

    可是,李菡瑶和王壑联手掀翻了大靖王朝,前朝的东西,王壑能取,李菡瑶自然也能取。

    谁有本事拿到,便算谁的。

    李菡瑶凭自己本事混入军火研制基地,再凭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和对机关制造术的了解,记下无数军火武器的图纸,别人不服气也只能望洋兴叹。当然,她最后是在王壑的帮助下才脱困的,但她也让江家交出了机动车驱动技术,双方算是交易。周黑子硬说她偷了朝廷的图纸,还想她白送银子和粮食作赔偿,这嘴皮子功夫谁比的上?

    东郭无名自认比不上。

    他瞅了王均一眼,发现王均已经回过神来了,正一脸无语地看着周黑子。——毕竟是世家公子,爹娘又不是普通人,自小见多识广,反应还算快。

    东郭无名性子果断,既已答应辅佐王壑,便会尽全力替他筹谋,岂肯让局面失控。

    他当即道:“主上的雄才大略,我等早已见识,主上也从未让我等失望。今日,主上既让谨大人传这样的口谕,便是心中已有了谋划,我等只需遵从即可。若不遵从,恐怕会坏了主上的布局,到时无法补救。”

    周黑子反驳道:“主上能有什么布局?他定是被月皇逼迫,才假意答应东西分治。梁心铭的儿子,绝不会割地求和——这些条款,就等于割地求和!”

    东郭无名冷静道:“主上的布局,我等自是无法看透,学生也只敢揣测一二。”

    周黑子追问道:“你是如何揣测的?”

    东郭无名道:“这议和,无非有两种结果。其一,议和成功,主上打动月皇,为将来联姻统一打下基础。其二,议和成功,几年后月国壮大,月皇翻脸不认人,与主上决裂。如此,便能让主上对月皇彻底死心,与月国开战,挥军南下,收复江南。两种结果,殊途同归。”

    堂上安静下来,都默默咀嚼这话。

    周黑子道:“你说的容易!月皇是那么好收伏的吗?眼下尚且不能,何况几年后壮大了。”

    东郭无名点头道:“确有风险。但若不议和,眼下开战一样会有风险,且风险更大。”

    周黑子不觉问:“如何更大?”

    东郭无名道:“首先,眼下月国根基浅,但昊国的国库也耗空了,开战胜算并不大。

    “其次,月皇对昊国有援手之恩,对主上有救命之恩,除文人士子不认同她,她在百姓中声望却很高,若开战,主上定会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其三,主上现对月皇情根深种,若逼他对月皇开战,他未必舍得出手,倒不如等他对月皇死心后,不用大家谏言,他自然会出手。如此,岂不省心?”

    周黑子也不说话了。

    东郭无名见说动他了,再接再厉道:“况且,这只是最坏的结果,还有另一种结果,——不,是另两种结果:一是主上征服月皇芳心,联姻成功,天下统一;二是月皇坐不稳皇位,国力越来越衰败,待她支持不下去时,主上再出手,顺利将她纳入后宫,统一天下。”

    王均疑惑道:“月皇怎会坐不稳皇位?”他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潜在的势力,会暗中针对月皇。

    东郭无名满含深意地瞟了众人一眼,道:“诸位不都是瞧不上月皇,口口声声说她登基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女子科举入仕更是颠覆纲常吗?反对的人如此多,想来她这皇位定是摇摇欲坠,极难坐稳的。咱们只要等着月国内乱,到时再出手便是,不必急于一时。照学生来看,这疆土不但要划分给月国,还要多多的划分——疆土越宽广,治理也越难,也更容易滋生内乱和矛盾,让月皇驾驭不住……”

    周黑子:“……”

    总觉得他语带讥讽。

第1000章 昊帝的心思你别猜

    在座许多人都听懵了——东郭无名这小子好胆,不但赞成裂土分疆,还要多多的划分疆土给李菡瑶,这话听着不对劲,但细想想好像又有点道理。

    所以他们糊涂了。

    谨海没想到使团竟然有人支持王壑的决定,而这人并非张谨言或赵朝宗——他们是王壑的心腹至交,自然是支持王壑的——而是刚脱困的东郭无名。

    他发现:自己辛苦准备的腹稿用不上了,因为东郭无名把他的话都说了,且更全面。

    这样更好,省得他费心了。

    虽不费心,还是要费点口舌的。

    于是,等东郭无名一说完,他忙接道:“东郭公子所言甚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主上谋划的是兵不血刃统一天下,绝不能挑起内战,必要用非常手段。”

    王均和赵君君欣喜找到同盟,同声附和。

    张谨言和赵朝宗对视一眼,又各自转开视线。

    张谨言先道:“表哥既有决断,自当遵从。”

    赵朝宗则大声道:“纳哥哥的主意,你们猜不透就别猜,照着执行就好了。反正小子最信服他。他说东西分治可行,那就东西分治。先分治,将来再合并就是了。你们不想东西分治,谁有好主意拿下月皇?”

    说着,目光环视一圈。

    王均忙补充道:“不可内战!”

    现场可是有不少主战派,视李菡瑶为妖女,主张武力镇压并剿灭,这是哥哥决不允许的。

    堂上静默下来。

    谁也不敢轻言开战。

    不打的话,谁有把握拿下月皇?

    都没有。

    所以只好缄默了。

    赵朝宗见状很得意,便代替众人做出决定,击掌道:“既然都没好主意,就听纳哥哥的:议和,东西分治!”

    周黑子等人:……

    你脸真大。

    谢相还在呢,轮到你决定?

    因他是朱雀王的侄子,碍于朱雀王的面子,大家只在心中腹诽,没敢开口怼他。

    朱雀王见这小子左一声“纳哥哥”,右一声“纳哥哥”,嘴角抽抽,想呵斥他僭越,想想又忍了下来,觉得他这样率性也不错,也许王壑就喜欢他这性子呢。不然,能那么纵容他,把他当弟弟一样提携和照应?不过,他越过谢相做决定,却不能不管,瞧那些人忍无可忍的样子。

    于是呵斥道:“多嘴!谢相和本王还没决定呢,你倒出头了,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赵朝宗吓一跳,忙道:“是谢相说集思广益……”

    朱雀王瞪眼道:“还不知错!集思广益,你只说你的想法便是,谁许你代大家决定的?”

    赵朝宗赔笑道:“借侄儿十个胆子,也不敢代谢相和大家决定呀。侄儿是想着:这么显而易见的局面,连侄儿这么蠢笨的人都懂了,谢相能看不明白?大家又不吱声,侄儿便以为都默认了,这才说听主上的。”

    他强调:

    不是听他的,是听主上的!

    谢相:“……”也就是说,老夫要是不答应,便是连你这个蠢笨的小子都不如了?哼!

    朱雀王又是欣慰又是生气,欣慰赵家出了个人物,至少能保朱雀王族再兴盛个百年;生气这小子耍滑头耍到自己面前来了,竟敢跟自己顶嘴。

    东郭无名和谨海心有灵犀般,同时抬眼看对方,视线一触即散,都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不是孤军呢。

    支持昊帝的人不少呢。

    哪怕朱雀王,态度也值得回味。

    这让他们对王壑更有信心了。

    谢相开口了,摆手道:“王爷别苛责小将军。他说的没错,主上口谕,我等不能不遵。不过,和谈之前本官要先见主上,不然这心里不踏实。谨海——”

    谨海应声道:“弟子在。”

    谢相道:“你再跑一趟,去告诉月皇,本官要见主上。”

    谨海道:“是。”

    谢相环顾众人,又道:“即便主上答应东西分治,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月皇冒天下之大不韪,妄图开女子科举入仕之先河,必要先办学培养人才。这可不容易。咱们可借此做些文章,使她见识这男尊女卑的习俗,非朝夕能改变。周先生、何先生、孔先生、庄先生、齐先生,诸位都是士林中有名望的大儒,这件事就仰仗诸位了。”

    说罢,深施一礼。

    那几人忙起身回礼。

    周昌道:“我等责无旁贷。”

    何陋道:“老夫早与她对上了。”

    孔夫子微笑道:“月皇再聪慧,也挡不住天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咱们一闹起来,看谁敢把女儿送去学堂!半月书院收不到女学生,月皇自然心灰意冷。那时,昊帝再以柔情抚慰,联姻可成,皇后便有了。”

    众人哄笑起来,气氛活跃。

    谢相又对东郭无名道:“还要劳烦东郭公子,按之前咱们商议的,带唐大人他们去找月皇。”

    东郭无名忙起身应“是”,并道:“请谢相吩咐。”

    他料定谢相还有吩咐。

    果然,谢相又道:“”这次主要目的是谈判。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议和条款不能都依照他们开的条件来,虽说主上答应了,但未必不是他们逼迫的,咱们要重议。其次,接回主上。两件事都要上心。”

    东郭无名躬身道:“学生领命。”

    谢相又对唐筠尧等人道:“你们都去。这种谈判最是历练人,你们年轻,正该磨砺。不必顾忌太多,只管放手去谈。年轻人嘛,就要有热血和冲劲。”

    大家心领神会:这是让他们跟月皇去争,争得赢是本事,争不赢也不损失什么,丢脸也不怕,至少赢得了经验,涨了见识,还摸清了对手的底细。

    唐筠尧昂然答应了。

    王均提出也想去,再次被谢相拒绝。

    张谨言想了想道:“让晚辈去吧。”

    这一回,谢相竟答应了。

    于是,东郭无名、唐筠尧、张谨言等人做一路,去谈判。

    周昌、孔夫子、何陋、庄鉴之等文人做一路,去书院阻止女学,将女子科举入仕扼杀在摇篮。

    谢相单独做一路,去见王壑。

    这就分了三路人马了。

    朱雀王留在使馆坐镇,万一有事,也好接应。

    不愧是做宰相多年的人,一会儿工夫就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谨海咳嗽一声道:“还有一事。”

    周黑子忙问:“何事?”

    众人也都望向谨海。

第1001章 江如蓝:化繁为简

    谨海冲朱雀王躬身施礼,道:“月皇让下官带话给朱雀王,想请王爷去半月书院讲解兵法韬略。”

    周黑子失声道:“她真敢想!”

    众人也纷纷谴责月皇妄想。

    朱雀王神情冷然,正要一口回绝,谨海抢道:“主上说,王爷看在月皇奔驰万里驰援北疆、送粮送衣的份上,定会答应。主上还说,月皇巾帼不让须眉,兼有男儿的勇气和胸襟,王爷乃凛凛大丈夫,自然不能被一女子比下去。不过是讲解兵法,又不是叛国,有何不能应的!”

    朱雀王:“……”

    他还能拒绝吗?

    当然不能。

    于是道:“本王应了。”

    其他人再无话,只觉憋屈。

    谨海松了口气,刚才亏得他机智,抢先开口,不然等王爷拒绝了他再抛出这番话,那时王爷进退两难,答应丢脸,不答应更丢脸,这事就麻烦了。

    谢相见气氛沉闷,咳嗽一声,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问谨海:“怎么只你回来了,聿真呢?”

    谨海道:“聿真与黄大儒相认了。”

    谢相一惊,忙问:“然后呢?”

    谨海诚实道:“他向主上请罪,说忠孝不能两全。主上吩咐他,好容易父子团聚,正该聆听父亲教诲,并尽人子之道。”

    周黑子道:“所以,他不回来了?”

    那语气,很不可置信。

    谨海点头道:“不回来了。”

    有人问:“该不是假意投诚,留作内应?”

    谨海道:“主上命他全心辅佐月皇,不可身在曹营心在汉。”

    周黑子道:“就是说,主上把他送给月皇了?”

    谨海道:“是。”

    周黑子:“……”

    主上心深如海,他真猜不透。

    ************

    李菡瑶正在半月书院。

    午饭后,谨海求见,传话说谢相要见王壑。李菡瑶一口答应了,丝毫没为难,只派人告诉父亲一声。

    反倒在听说东郭无名为首,领着唐筠尧、张谨言等一批年轻官员来找她谈判时,来了兴致。

    她问谨海,都来了些什么人。

    谨海如实回了。

    李菡瑶听罢,杏眼滴溜溜一转,含笑想了一会,侧首对听琴吩咐道:“去告诉鄢大人,就说朕的旨意,命她带领观月长公主和江姑娘——就是如蓝表姐,接待使团,与东郭大人他们谈判,一切都由她作主。”

    听琴道:“是。”

    忙去传旨意。

    谨海很意外。他还以为李菡瑶要亲自去应付东郭无名呢,没想到却派了这样几个女子去。

    聿真也疑惑,问李菡瑶:“鄢大人和观月长公主都厉害,愚兄是见识过的,江姑娘能行么?”

    他疑惑:难道月皇妹妹也徇私?

    这正是谨海也困惑的地方。

    因王壑特别推崇李菡瑶,说她会用人,因此他二人便盯着李菡瑶调兵遣将,想看出玄机。

    结果,自然是没看出来。

    李菡瑶瞅着聿真道:“师兄瞧不起表姐?”

    聿真忙摇头道:“不不不!愚兄正想请教她有何长处,能得月皇妹妹委以重任。”

    李菡瑶道:“朕这个表姐特单纯,心思通透,藏不住话,但在朕眼里却是大巧若拙。东郭无名心思深,派她去应付,可化繁为简,再合适不过。反倒是鄢大人,才学虽不输东郭无名,但在东郭无名面前未必能占到便宜。”

    聿真:“……”

    谨海:“……”

    真的假的?

    他俩都想去瞧瞧,江如蓝如何跟东郭无名谈判;至于观月长公主,不用问,是用来对付张世子的。

    然而,书院有更大的热闹。

    魏奉举和孙女魏若锦匆匆赶来,说周昌、孔夫子等人率领许多文人士子来势汹汹,不知做什么。

    “恐怕来者不善。”

    李菡瑶慎重道。

    谨海和聿真见谢相、东郭无名都没能引起月皇重视,反倒是一群文人让她如临大敌,预感这里不会平静,也不去看江如蓝的热闹了,都留了下来。

    就这样,三台大戏在不同的地方,同时拉开帷幕,使这炎炎盛夏更添了火热的激情。

    先说鄢芸和东郭无名这边。

    鄢芸接到李菡瑶的口谕,将谈判地点定在书院隔壁的江南织造局。她一面派人去请江如蓝和观棋,一面带着胡齊亞送给她的五十藤甲军,摆开阵仗迎接东郭无名等人。待东郭无名一行人到后,将他们迎入大堂。

    堂上,早摆下六张花梨木大书桌,拼成一张更宽大的桌案,鄢芸将东郭无名他们让到左边落座。

    她则在上首主位上坐了。

    侍女上茶后,退下。

    鄢芸笑对东郭无名道:“东郭大人请——”

    东郭无名客气道:“鄢大人请——”

    趁着喝茶之际,双方互相打量,看看今天面对的都有哪些对手,知彼知己才好开战。

    东郭无名见对方除了鄢芸,再没够得上分量的角色,暗暗放心——鄢芸,他还是不惧的。

    正在这时,观棋和江如蓝进来了。

    同来的还有姬澜薰。

    江如蓝听说她是女扮男装的,很是高兴,热情地跟她打成一片。两人厮混了一上午:江如蓝问姬澜薰,哥哥是如何抄了镇南侯老巢的;姬澜薰则问月皇成长的经历,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她都感兴趣,说是要学习。

    午饭后,两人谈兴不减。

    正在这时,鄢芸派人来请。

    江如蓝听说请她去谈判,还是跟东郭无名为首的昊国使团谈判,大喜,对姬澜薰道:“走,一起去。你不是要学月皇么,从现在开始学。瑶妹妹常教我说,要多历练。咱们女子并不比男子差,坏就坏在被关在内宅,少了见识和历练的机会。今个谈判的机会你可别错过了。”

    姬澜薰隐隐雀跃,又迟疑道:“我去合适么?”

    江如蓝瞪眼道:“怎么不合适?月皇都要重用你了,不过为了名分才让你先进书院,参加科举,取个功名。瑶妹妹常说,读书可不能读死书,要多历练。既有这样的见识机会,为什么不去?横竖将来你做了官也要跟昊国人打交道,提早见识一下官场险恶,对你只有好处。”

    李菡瑶做了女皇,她还不习惯改变称呼,想起来就称“月皇”,想不起来就叫“瑶妹妹”。

    姬澜薰见她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失笑道:“并非不敢去,而是没有月皇旨意,私自去了怕不合规矩。”

    江如蓝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帮你去请旨。”

    说着让人去请示李菡瑶。

    李菡瑶自然是赞成的。

第1002章 看谁先顶不住

    江如蓝得了准信,得意地对姬澜薰道:“如何?我就说月皇会准的吧。瑶妹妹自小就大气,最有心胸了。她巴不得你多长见识,将来好做她的左膀右臂。”

    姬澜薰喜悦地点头。

    于是,两人便携手同来了。

    东郭无名正趁着喝茶的工夫,心中默默思忖:该如何谈判,既能配合王壑促进东西分治,又能给月国施加压力,占据有利的形势,还不能让谢相察觉他放水呢?三者兼顾,一味退让肯定不行,但太强势也不行;进退之间,须得拿捏好分寸,展现他的能力,主导谈判方向。

    这需要清楚王壑的布局。

    他虽不清楚王壑的布局,却清楚王壑的目标:那就是推行女子参政,娶月皇,统一天下!

    既知目标,便容易发挥了。

    正想着,一抬眼看见江如蓝进来,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她怎么来了?也是来谈判的?”

    这想法让他感觉荒谬。

    江如蓝那性子……

    来看热闹还差不多。

    鄢芸做谈判主官,他毫不惊讶和意外;但江如蓝的加入让他十分意外——这姑娘会谈判么?

    一面疑惑,一面却莫名悬心。

    江如蓝看见东郭无名,精神一振,示威似的,特地挑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就在鄢芸的右手边。坐下后,一边悠闲地摇着一把双面绣茶花的团扇,一边笑吟吟地盯住他,挑衅似的跟他比眼力,看谁先顶不住。

    东郭无名:“……”

    好吧,他先顶不住。

    江如蓝粉艳的腮颊比她手中团扇上的茶花还要鲜艳,黑眸闪闪如宝石,看得他头晕眼也晕。当然,他还不至于被江如蓝的美色迷昏了头,他是想到江如蓝的难缠,心烦头也晕。

    他不自在地转开视线。

    鄢芸看得暗暗好笑,佯装不知道,跟姬澜薰打招呼,又向东郭无名等人介绍姬澜薰。

    观棋也跟张世子招呼。

    说话间,几人在右边坐下。

    东郭无名觉得,江如蓝进来后扰乱了自己的心境,使得他落在了下风,为了扭转这种局面,他决定先发制人,直接进入谈判,于是转盯着鄢芸。

    很好,立即进入状态了。

    他对鄢芸道:“鄢大人,我等奉谢相和朱雀王之命,前来与月国商谈议和条款。此前谨大人将昊帝和月皇议定的条款送去使团,我等看后认为:不妥!”

    鄢芸从容问:“有何不妥?”

    东郭无名道:“月皇挟持昊帝,逼昊帝分裂疆土……”

    鄢芸抬手制止他,纠正道:“月皇没有逼昊帝。”

    东郭无名冷笑道:“这话谁会信。”

    鄢芸道:“你不信也无妨。本官听说,月皇已经答应谢相,让他去见昊帝,是真是假,谢相会问明白的。”

    东郭无名道:“好。是不是被逼,等谢相去问。咱们来说分裂疆土。月皇坚持分裂疆土,置天下苍生于何地,置社稷百姓于何地?咱们这么多人都汇聚在霞照,是为了天下统一,月皇却反其道而行之,如此逆天而行,居心何在?你等拥戴她为主,可对得起天地良心?”

    和东郭无名的疾言厉色不同,鄢芸淡然道:“东郭无名,咱们就别说冠冕堂皇的话了吧,打开天窗说亮话。”

    东郭无名道:“隐说的都是亮堂堂的话。”

    鄢芸道:“那你怎不让昊帝退出,月皇做天下之主?如此一来,天下不就统一了吗!”

    唐筠尧嘴抽抽道:“恐怕月皇担不起。”

    鄢芸道:“那昊帝就担得起了?”

    唐筠尧点头道:“这是自然。”

    鄢芸轻蔑一笑,道:“本官都说了,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这天下,有德者居之。昊帝能争的,月皇为何不能争?既然各不相让,那就各凭本领!”

    最后一句话,煞气陡生。

    东郭无名道:“就不管社稷和苍生了?想来你们都知道东郭隐的身份了——我乃安国皇族,和大靖皇族同出一脉,身上背负着家仇国恨。然东郭隐并不想争霸天下,所以拒绝了潘嫔的拉拢,选择顺应天命。其一,隐有自知之明,自知担不起这天下;其二,为了天下太平!”

    他要占据大义,然后才好谈。

    鄢芸却恼了,把一双玉手撑在桌面上,上身微微向左前倾,美目射出凛然光芒,盯着东郭无名道:“你的意思是:月皇没有自知之明?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东郭无名:“……”

    发这么大火干啥?

    鄢芸继续道:“谁才能担得起这天下,咱们不妨拭目以待,不必作口舌之争。至于社稷和苍生……哼,我鄢家对得起大靖,对得起天下,亦对得起苍生!”

    唐筠尧一见鄢芸说话就蠢蠢欲动——跟美人舌战,其乐无穷——结果听了最后一句,反驳的话在舌尖打个滚,庄重附和道:“鄢家当然对得起天下和苍生。”

    他不愿拿鄢芸的伤心事做文章。这不仅因为唐家和鄢家是世交,还因为鄢计确是忠良。

    张谨言皱了皱眉——

    谁还不是忠良呢!

    他玄武王族不是忠良?

    王氏一族不是忠良?

    就因为是忠良,不肯看着废帝倒行逆施,才会遭受废帝厌弃和迫害,为此死了多少人!

    因此他沉声道:“鄢家自然对得起大靖,对得起天下,但这和月皇争天下有什么关系?”

    观棋马上质问:“世子的意思是:我李家对不起大靖,对不起苍生,所以月皇不该争天下?”

    张谨言道:“我并非这意思。”

    观棋道:“你没这意思最好。”一面又向众人铿锵有力地宣告:“我李家也对得起大靖,对得起天下,对得起苍生。——各位还没忘记月皇奔波数千里驰援北疆的事吧?”说着,目光环视一圈,最后紧紧盯住张谨言,若他敢说月皇对不起苍生对不起天下,她便要跟他翻脸。

    张谨言默了会,点头道:“月皇救援之恩,本世子和北疆数万将士都铭记于心,不敢忘记。”

    观棋满意地笑道:“世子人品高贵,但我最欣赏世子诚恳、实在的性子,不像有些人,看似君子,其实最奸猾无赖,定会说月皇给北疆送粮送衣是沽名钓誉、图谋不轨。”说着,目光从东郭无名和唐筠尧脸上一溜而过。

    张谨言忽得佳人夸赞,而且他看得出观棋这夸赞是出自真心,并非敷衍,简直意外之喜。

    他有些害羞,垂眸微笑。

第1003章 别欺负我读书少

    观棋爱极了他这憨实的性子——憨实,却不愚蠢;实在,又不失犀利,比王壑强多了。

    她也害羞起来,红了脸。

    唐筠尧失笑道:“观月长公主莫不是说在下?”

    观棋哼了一声道:“是不是,你自个最清楚!”

    唐筠尧道:“说的也是。在下清楚自个是真君子,绝非长公主口中奸猾之辈。是我多心了。”

    鄢芸微笑道:“不,你没多心,是心虚。”

    唐筠尧幽怨地看着她。

    东郭无名很郁闷,却没反驳观棋,因为他知道观棋并非污蔑,真有人说李菡瑶驰援北疆是别有用心。

    ——譬如周黑子。

    来之前,那家伙对王均说了一番奇葩言论,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亏得没被月皇的人听见,否则定会喷他一脸。

    东郭无名觉得受了池鱼之灾。

    江如蓝见鄢芸和观棋在谈判桌上气势逼人,丝毫不输给对面的男儿们,又羡慕又振奋。

    她不肯落后,忙道:“我江家也对得起大靖,对得起天下,对得起苍生。东郭无名你是知道的……”

    东郭无名:“……”

    不,他不知道。

    江如蓝:“……去年一场大火,我江家被灭门,就剩了我和我娘。还是你逼我去庙里见你,我才逃过一劫;要不是你,我也被烧死了。后来我娘也死了……”

    唐筠尧忙道:“江家并未被灭门……”

    他想说,人被掳去京城了。

    然江如蓝不等他说完,便抢道:“废帝把我祖父和我爹他们掳去京城,关在地底下,严刑拷问船舶驱动技术。我祖父坚持不说,我祖母和我堂弟堂妹为此丧命。可是祖父脱困后就把技术给了王壑,还助朝廷造出了机动车,助王壑打败了安国。这还不够吗?非要我一家人死绝了才算对得起天下和苍生吗?呜呜……”说着说着哭起来,那眼泪就跟珍珠似的从鲜艳的腮颊滚落,一点不带造作的。

    唐筠尧等人看着大哭的江如蓝,都面面相觑:这还怎么谈判?还有,东郭无名和这江姑娘有什么关系,为何逼她去庙里私会,从而让她逃脱一劫?

    他们又都转向东郭无名。

    那眼神,暧昧又困惑。

    唐筠尧就坐在东郭无名右手边,更是拿手捅了捅东郭无名,示意他赶快应答,别落了下风。

    东郭无名:“……”

    所以,江如蓝不是来看热闹的。

    就说么,月皇从不落无用棋子,每一步都有深意。

    他盯着江如蓝,猜她这一举动到底是李菡瑶授意的,还是临时发挥的。

    江如蓝吸着鼻子哭道:“东郭无名,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好大的火!我家都烧没了,全没了!人没了,房也没了……呜呜,我攒了好久的银票都烧了……还有衣服和首饰……”

    东郭无名:“……”

    他该说什么?

    他被江如蓝给带偏了,听见她说衣服和首饰没了时,他差点脱口而出,说没了我帮你再买就是了,关键时刻,想起双方在谈判,好险才刹住口。

    江如蓝见他不说话,不肯放过他,继续哭着问:“东郭无名,你说我江家可对得起天下,可对得起苍生?你说呀,你说……呀……”她坚持不懈地重复“你说呀”三个字,一不小心打了个哭嗝,鼻子里吹出一串气泡。

    观棋急忙递上帕子。

    江如蓝接过,使劲擤鼻子。

    众人:……

    忽然一齐转向东郭无名。

    那意思很明显,要东郭无名快把江如蓝给弄歇了,再这么哭下去,这谈判就没法进行了。

    东郭无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江家献技术有功,对得起天下,亦对得起苍生……”

    江如蓝把帕子还给观棋,睁着哭红的眼睛追问:“那你说,王壑能争天下,我瑶妹妹怎么就不能争?”

    她忽然间便拐上正题。

    东郭无名道:“因为她是女子。”

    江如蓝道:“王壑的娘亲也是女子。”

    东郭无名道:“梁大人并未争天下。”

    江如蓝道:“但她做了天下女子都没可能做的事。一件事,没做成时,世人便觉得不可能;等有人做成了,没可能也有可能了,总要有人开这个头……”

    挺会说话的呀。

    东郭无名深深地打量红着双眼跟他辩驳的江如蓝,觉得她并未费心考虑措辞,这些话似乎未经大脑便脱口而出,就跟闲谈一样,真是不可思议极了。

    他又看向鄢芸。

    鄢芸淡定地喝茶。

    东郭无名收回目光,耐心而又细致地告诉江如蓝:“但梁大人会以社稷为重。月皇志向高远是好事,若为此分疆裂土便失了大义。当年梁大人女扮男装入仕,恰逢前白虎王谋反,派人收买她,承诺谋反事成后,会免除梁大人的欺君之罪,并允许女子科举入仕。梁大人拒绝了。那时候,她身份尚未公开,随时会陷入万劫不复……”

    江如蓝听得有些晕。

    她不是太熟悉历史。

    但这并不妨碍她反驳东郭无名。

    她鼓着嘴,两手交换着,分别把衣袖往上撸了撸,露出雪白皓腕,右手攥一个小拳头,伸出食指指着东郭无名,气呼呼道:“你别跟我说这些!欺负我读书少是不是?什么前白虎后白虎的,我也不知是谁……”

    东郭无名:“……”

    他默了会,准备把前白虎王族的崛起和衰落给江如蓝讲解一下,但江如蓝却不给他机会。

    就听她滔滔不绝,“……可是我知道英武帝。以前女子是不能投军的,是英武帝下旨,许女子投军,还许女子入朝做官,还把这条写到大靖律法里面了。

    “天下也没大乱呀!

    “不但没乱,月皇说他在位时期,是大靖历史上最鼎盛的时期。可见,不是女子不能科举,是后来的皇帝没本事,不敢像英武帝那样大胆尝试……”

    东郭无名:“……”

    这不懂挺多的嘛。

    唐筠尧插嘴道:“可英武帝也并未允许女子科举……”

    江如蓝忽然站了起来,把小手一拍,笑道:“对!你跟我想的一样。当时我就这么问瑶妹妹的!”因为刚哭过,她双眸洗过似的漆黑纯净、烨烨生辉。

    唐筠尧:“……”

    他说什么了,好似触动这姑娘身上某处机关,引得她如此振奋和兴奋?竟从哭转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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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同辉介绍:
这是一个发誓要娶个夫君回家镇宅,并帮她开枝散叶的女主。为了娶到理想的夫君,她不断壮大自己,然而对方也不断强大。最后,他们在云端对峙:
男主: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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