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表哥归来
他潜伏了这么多年,就等今天名震天下、成就不世功业,谁知一照面就遭遇毁灭性打击,李菡瑶挥手间,他便樯橹灰飞烟灭,而那些商船却毫发无损。
他竟如此不堪一击吗?
他一面下令船上火炮调转方向,全力还击入海口的敌船,一面阴恻恻地看向智通方丈。
智通方丈似乎看出他强烈不甘,叹息道:“并非侯爷技不如人,若今日对阵的是朱雀王,侯爷也能一战,然遇见李菡瑶……”他顿了下才接道:“注定失败。”
李菡瑶有神出鬼没之才,能把牛贩子调教成军师,把杀猪的训练成大将,崛起势不可挡!
镇南侯呵呵笑道:“是吗?本侯却不这样想呢。你若说本侯抵不过朱雀王,本侯尚能接受;说本侯输给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这不是笑话么!”
说罢高声喝命:“来人,传令给世子:将商船上人全部押到我军战船上;后军上前,集中火力轰击入海口敌船!本侯定要将李菡瑶千刀万剐!”
“是!”
属下急速传令。
镇南侯走近智通,狞笑道:“看来,本侯是沾了方丈的光了,李菡瑶顾忌方丈性命,才没有炮轰本侯乘坐的船。啧啧,真个是菩萨心肠!等本侯把商船上的人都押过来,看她如何应对。是本侯失策,早该这样的。”
方丈见他走火入魔般疯狂了,不禁为那些无辜的商人担忧,有些生气,道:“阿弥陀佛!老衲一向不理红尘事,今日倒起了兴致,不知李菡瑶如何才能战胜侯爷,登临九五。老衲虽算出她是天命女皇,过程却是不知的。老衲也好奇的很,明明她不如侯爷势强。”
镇南侯:“……”
这秃驴故意刺激他吧?
他双眼微眯,道:“本侯从不信命!今日,本侯就用你这秃驴做人质。本侯就站在你身边……”
话音未落,一将官仓惶跑来喊道:“侯爷,南面来了十几艘船,是我南疆水军战船。”
镇南侯喝道:“来者何人?”
将官道:“不知。”
镇南侯道:“命世子发炮警告。问是谁领军。没有本侯的将令,谁敢调动南疆水军!”
将官颤声道:“夫人小姐们在船头,看样子被挟持了。”
镇南侯心一沉,急忙奔到左侧船边,扶着栏杆远眺,只见南方海面遥遥漂来数片风帆;再端起望远镜细看,果然是他南疆水军的战船,船头站着他的家眷。
他既恐惧又疑惑:
这来的是谁?
不可能是朱雀王!
他才得到消息,说朱雀王去了徽州,在徽州城下和李卓航联手,大败他的属下。
这也是他之前满怀信心的原因——他以为属下败给了朱雀王,而不是李卓航;他认为李家军乃乌合之众,跟朝廷的正规军不能比,他此战必胜。
然他的老巢被人抄了。
是李菡瑶干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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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江入海口。
胡齊亞正指挥作战。
南疆水军十分厉害,等调整了炮火攻击方向后,连续十几发炮弹轰过来,击中好几艘船。一时间海口也是硝烟弥漫,惨叫连连,断臂残肢飞向水面。
胡齊亞毫不惊慌,打仗么,哪有不牺牲的,况且那些船本就是他刻意安排在前的,就为了掩护主力攻击。他端着望远镜,冷静地观察前方海面。
忽然,他发现在南疆水军战船后方,遥远的南方海面,飘来一片帆影,细细一看,心中“咯噔”一下,急对李菡瑶喊道:“姑娘,好像是镇南侯的援军。”
李菡瑶忙通过望远镜搜索目标。很快搜到了。她的反应和决断都是一等一地迅速,一面仔细观察来者身份,一面下令:“天华,立即射杀镇南侯!胡齊亞,传令给观棋和颜将军,让他们准备,听我号令,随时反击!”
传令军大声道:“是!”
急忙去打旗语。
李天华断喝“开炮!”
镇南侯正猜测何人抄了他的老巢,挟持他妻儿,忽然背后传来属下惊叫“侯——爷——”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大力撞击在后腰,他被撞得飞了起来,撞破船舷,抛向蔚蓝的大海。
剧烈的疼痛从腿上传来,令他一阵晕厥,跟着是海水浸润伤口的刺痛,又让他清醒。
又听见数声怒吼“侯爷——”夹着扑通落水的声音,有好几个将士追着他跳海,来营救他。
镇南侯晕过去了,除了爆炸带来的疼痛冲击,还有就是绝望,因为他看见自己左腿被炸得只剩下一点皮肉连接着,右腿则落在一丈开外的海面。
很快他又醒过来,不是被人救醒的,而是被炮声震醒的:一波密集的炮弹落在南疆水军后队,造成惊天动地的爆炸和毁天灭地的打击,他能不醒么?
南疆水军被打懵了,因为对方挟持了镇南侯的家眷,炮手没得到侯爷指令,不敢随意还击;再者,他们刚接到侯爷指令,将火炮对准入海口的李家军,还要防备景江两岸的叛军死灰复燃,更要防备靖海水军,一时半会儿来不及调转火炮对准后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镇南侯醒时,正被人用吊篮往船上拉,下半身钻心的疼痛,令他忍不住想要嘶吼,然迎面而来一颗秃头,正是智通方丈,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还带着一丝歉然,仿佛身为人质却没起到应有的作用而惭愧。
镇南侯该愤怒的。
然他却茫然了。
难道这就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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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海口,李家主战船上,胡齊亞盯着南方海面,激动道:“姑娘,是江少爷!”
李菡瑶忙问:“哪个江少爷?”
胡齊亞喊道:“江如澄!表少爷!”
李菡瑶端着的望远镜左右移动,寻找目标。
看见了!
镜头内,一个黑健的青年站在船头,手里拎着望远镜,正跟身边人说着什么,不是江如澄是谁!
李菡瑶狂喜。
“是表哥!”
她喃喃自语。
江如蓝就站在李菡瑶身旁,听见胡齊亞和李菡瑶对话,呆滞了一瞬,便踮起脚跟,扒着李菡瑶手臂急切请求:“哥哥在哪?让我瞧瞧!妹妹让我瞧瞧!”
第780章 上天眷顾
李菡瑶轻声道:“别吵!”
她专注地凝望镜头内的江如澄,通过他跟身边人说话的神态和动作判断他的处境,以便做出正确应对。
江如蓝记起战场形势,正是关键时刻,不敢再打搅她,也不敢却聒噪胡齊亞,急得团团转。一转转过身,看见东郭无名也端着望远镜,便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给我瞧瞧!”
一把夺了过来。
东郭无名:“……”
江如蓝急急端起望远镜,两手颤抖着举在眼前,才看了一会,便激动叫道:“是哥哥!”
她一腔欢喜无处发泄,又不敢吵李菡瑶,便抓住东郭无名双臂,又跳又笑,大叫大嚷:“是哥哥!东郭无名,我哥哥回来了!我哥哥回来了!”
东郭无名含笑点头,“我看见了。恭喜姑娘。”
江如蓝仰天大叫“啊——”
这一刻的她,恣意张扬。
不,她一直是恣意张扬的。
东郭无名怕她摔倒,反手扶住她,看着兴奋不能自已的少女,不禁也笑了,露出雪白牙齿。
江如蓝高兴的发昏,伸出纤纤玉指虚点他道:“东郭无名,其实你相貌不凡,观之令人印象深刻。”
东郭无名身怀异族血统,高鼻深目,目光冷峻锐利,以前她总觉得这面**诈,还骂人家“鹰钩鼻,鹞子眼,吃人心挖人胆”,看习惯后,才觉得耐看。
东郭无名笑容一僵。
好好的怎么说他长相了?
眼下正打仗呢。
江如蓝又找李菡瑶去了。
李菡瑶经过仔细观察,确定江如澄不但平安,且似乎统领着整支船队,顿时狂喜。
她想:“真是天助我也!”
她战意滔天,对胡齊亞高声下令:“出动所有小船,准备近战!传令其他各路,炮火掩护!”接着自语道:“希望表哥能领会我用意,配合我围剿镇南侯!”
胡齊亞热血沸腾,眼中迸出嗜血的光芒,铿然应道:“是!”说罢急速传令,并亲自指挥。
很快,无数小船飚出。
李菡瑶站在船头,头上是湛蓝的天空,脚下是蔚蓝的大海,广柔的海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大小战船,坠落的炮弹掀起巨大浪花,点燃一朵又一朵火焰。
这是她的战场!
她站在正中央!
调动四面兵力!
操控八方风云!
胡齊亞也站在李菡瑶身旁,面对激烈战况,并不劝李菡瑶回避,只紧紧守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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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侯不顾重伤疯狂反击时,忽然发现之前被压制的叛军炮火又抬头了,景江北岸、景江南岸、北方海面,一颗又一颗炮弹飞来,落在他们附近,掀起无数浪花,不仅干扰了他对战局的判断,也阻碍了炮手的视野;更有江如澄在正南方——他的身后凶猛进攻,四面夹击之下,南疆水军遭到沉重打击,无数人被炸死,或落水。
海面如飙风肆虐般混乱。
镇南侯如困兽般暴躁。
这还不算完,站在桅杆高处瞭望的水军透过炮火间隙,发现无数小船向他们逼近。
“侯爷,敌人靠近了!”
“准备迎战!”
镇南侯悍然下令。
他笑李菡瑶妇人之仁,不趁着这大好的机会用炮火击溃他,竟顾忌人质,想要在大海上跟他近战,真当他南疆水军是吃素的吗?这可是他最精锐的私军。
本来他已经绝望了。
现在他又萌生希望。
他会让所有人看到,什么是绝地反击、扭转乾坤!
他令落水的将士静静潜伏在水面装死人,静等敌人小船靠近,出其不意地进行反击。
他下肢被炸断,拖着半残的身躯靠在躺椅上,在甲板上勉力指挥,断肢伤口缠裹得像纺锤,依然不能阻止血液渗出,疼痛令他神情扭曲,状如厉鬼。
近了!
黑压压的小船铺满海面。
炮火也终于停止轰击。
是李菡瑶下令停止的,以免伤到自己人。面对即将爆发的混战,她沉着调兵遣将:“传令颜贶,率靖海水军出击;传令方勉,出海接应;传令赵朝宗,在西南方堵截。”
还是“十倍围之”!
她不骄不躁,从容指挥。
镇南侯值得她慎重。
胡齊亞飞快指挥执行。
传令军急速打旗语、放烟花传讯。
前方海面,混战已爆发。
南疆水军站在大船上,用枪、用弓箭朝李家军射击,又往小船上扔霹雳弹,而那些装死的水军也纷纷活了过来,与小船上的李家军进行殊死搏斗。
李家军英勇还击:有人跳下海,钻入大船船底搞破坏;有人朝大船上开枪、射箭;更多人在同袍掩护下,借助飞爪向南疆水军战船上攀援。
南疆水军固然精锐,却因刚遭遇重创,死在炮火下的人不多,更多的人凭借熟练的水性活了下来,但武器装备却丢了,实力大打折扣。而这支李家军经过胡齊亞在天鬼峰下的血腥训练,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他们气势汹汹而来,士气如虹。况且一方四面围合,后续兵力不断;一方深陷绝地,再反扑也是垂死挣扎,难以持久。
因此,双方竟打了个平手。
海水如煮开了似的沸腾,生命的消逝导致蓝色海水中晕开大片血红,色彩诡异、苍凉。
镇南侯越看越绝望:他十几年的努力、闻氏一族倾力侍奉幼主,竟要毁于一旦吗?他不甘心。
北方,李菡瑶的主力战船逼近。
东北,颜贶也率靖海水军战船驶来,汇入李菡瑶麾下,浩浩荡荡逼近战场中心海域。
南方,江如澄也挂起了“江”字大旗,率船队逼过来。
景江入海口,方勉率麾下船队浩浩荡荡汇入大海。
李家军初建,一切军需物资都紧张,其中战船更是紧缺,从靖海水军那缴获的战船都给了胡齊亞,方勉只能花银子征用商船,故而船形杂乱、大小不一。
方勉为了竖立军威、营造气势,将这些船按大小规模排列战阵:在景江上时,大船在前,小船在后,像拖着尾巴的巨鳄;等出了海,立即改变阵势,变成大船在中间,小船分列左右,如雁翅般飞往战场。
西南某海湾,赵朝宗的船队停靠在这里。此处很隐蔽,从外面海上看过来,只能看到零星几根桅杆,看不到船队的规模。朱雀王陪王壑站在附近山嘴上,端着望远镜观察海上战况,这里可以总览整个海面。
于是发现江如澄率领的战船。
王壑认出了江如澄。
朱雀王听说江如澄的身份后,神情很复杂,叹道:“上天真眷顾那丫头。此战结果已定。”
第781章 投降,大胜
王壑反驳道:“就算江如澄不来,此战结果也不会改变,镇南侯根本不是瑶儿对手。”
朱雀王古怪地看着他。
你骄傲个什么劲?
王壑并未发现王爷神情古怪,还举着望远镜来回巡视海面,忽然道:“王爷,颜贶动了。”
朱雀王忙又端起望远镜。
“他要跟胡齊亞会合。”
“看入海口,方家小子也来了。”
“这是要围剿颜贶?”
“应该是,算上江如澄,再加上咱们就更妥了,四面围合,十倍围之。镇南侯插翅难逃。”
王壑不由看向山下海湾。
泊在海湾内的船动了。
他笑道:“子归接到命令了。”
果然,赵朝宗的亲兵疾奔上山来找他们。两人回到船上,赵朝宗请示道:“刚接到李姑娘传令,令我在西南方围剿、堵截镇南侯。弟弟该如何行事?”
王壑坚定道:“执行军令!”
赵朝宗道:“是!”
所有战船启动,驶出海湾。
海口附近,混战正激烈。
李家军越来越多。
靖海水军也加入进来。
江如澄的手下也加入混战,很快融入靖海水军,且不断跟熟人打招呼。原来,他们中大半人都是几月前在海上失踪的靖海水军,被江如澄所救。
此事容后再说。
镇南侯见属下将士渐渐不支,又得知方勉和赵朝宗的船队正逼近战场,尤其是赵朝宗的船队挂的是朱雀王旗号,感觉不妙,想到曾在徽州现身的朱雀王,难道也来了这里?朱雀王若来,他今日绝难逃命。
他当机立断,“投降!”
属下将士目瞪口呆。
传令官呆呆地看着侯爷,仿佛没听清楚投降的军令,其实是不敢相信,侯爷怎会投降呢?
镇南侯咆哮道:“传令挂白旗!投降——”
众人这才被惊醒。
“侯爷——”
众将一齐跪下。
他们觉得,侯爷是为了保全他们才投降的。他们皆是侯爷心腹,不忍心侯爷数年心血毁于一旦。
“我等愿与敌人决一死战!”
众人纷纷表决心。
镇南侯身子微微前倾,忍着残肢伤口钻心疼痛,咬牙道:“先投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众人:……
他们发现镇南侯眼中寒光闪烁,没有半点颓丧和灰心,顿时领悟了镇南侯用意:眼下决一死战,固然也能给敌人重创,却改变不了战争结果,与其徒劳抗争,不如投降李菡瑶,保存实力,以图将来再翻身。
李菡瑶是不会杀俘虏的。
在北疆,没杀安国俘虏。
在湖州,也没杀靖海水军和徽州地方禁军俘虏,这些人都被编入了李家军。只要李菡瑶将南疆水军俘虏也编入麾下,镇南侯一系就有翻身的希望。
想通后,传令官毫不犹豫打出白旗,并鸣金收兵,令所有将士即刻放下武器,不准抵抗。
镇南侯也束手待毙。
混乱中,镇南侯世子闻世昌跟人换了衣甲,嘴里含着芦苇管,在众多水军掩护下,只带了一名心腹,从水下悄悄溜走,游了四五里才停下,依然不敢露头,一面借助芦苇管换气,一面关注身后战场动静。
半个时辰后,李家军控制了南疆水军仅存的两艘战船,在船上进行扫地式搜查,同时对这一片海域展开撒网式捕捞,共俘虏敌军一万五千多人。
结束后,各路战船汇集。
颜贶、江如澄、赵朝宗和方勉,率麾下战船分列东、南、西、西北四个方位,独留正北方。万众瞩目下,李菡瑶乘坐的战船缓缓驶来,如天降龙舟,左右无数小船拱卫环绕,壮硕的胡齊亞如铁塔般伫立在她身侧。
众人就见那少女穿一身粉嫩的绿衣裙,发髻间簪着一朵小黄花,花蕊中嵌一粒黑珍珠,乌眸粉唇,容颜绝丽,气质清新灵动,与战场血腥绝不相符。
王壑眼不错地盯着李菡瑶。
这容颜他再熟悉不过,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却散发无与伦比的气势,清丽不可方物。
王壑心下恍然:曾经乖巧可人、聪慧狡黠的小丫鬟,用平凡和低下的身份掩饰了绝色的光芒;如今卸下丫鬟伪装,恣意释放自信和威严,自然不同。
李菡瑶一面听胡齊亞回禀战果,一面巡视着海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这时,炸断双腿的镇南侯被人拖上船,摁在她面前,怨毒地瞪着她,痛骂“妖女!”
李菡瑶扫了一眼就转开目光。开战时,她紧盯着镇南侯;现在战斗结束了,镇南侯成了俘虏,她才懒得跟他费口舌呢,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人事要关注。
一是江如澄。
二是朱雀王。
她看向前方,扬声叫“澄哥哥!”
镇南侯还要骂,胡齊亞见李菡瑶暂时没心情处置他,便让属下堵住他的嘴,不许他骂。
江如澄的战船靠近来。
胡齊亞忙令人搭跳板。
江如澄大步走过来。
江如蓝先飞扑上去,大声哭喊:“哥哥!哥哥你回来了!呜呜,哥哥,母亲没了……”
江如澄双眼迅速泛红,将妹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低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妹妹不怕,哥哥回来了……哥哥再不会让人欺辱江家……”
他的声音悲切黯哑。
李菡瑶在旁也红了眼睛,想要劝,又闭上嘴,就让表哥表姐哭一场吧,哭一场心里才能畅快,不然郁结在心,终归不好,于是她也滴泪不止。
待江如蓝平静下来,江如澄才放开她,转过脸,静静地看着李菡瑶,想起之前派人回来探查到的消息,说表妹深入虎穴营救江家满门,他除了满腔钦佩和感激,还有不可抑制的心痛,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李菡瑶也激动地看着他。
过了半晌,江如澄才深吸一口气,坚定道:“哥哥发誓,定助瑶妹妹登基,君临天下!”
李菡瑶欢喜道:“多谢澄哥哥。”
兄妹执手相庆。
江如蓝也加入进来。
江如澄笑容满面地拉着两个妹妹,跟胡齊亞等人招呼、寒暄,李菡瑶则转向朱雀王。
“王爷别来无恙?”
海上安静下来。
朱雀王正容道:“托姑娘的福,本王身体康健。”
李菡瑶看着朱雀王,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王壑的脸,又思念,又生气——朱雀王来了,王壑怎没来?或者王壑来了,却隐藏起来不肯见她?
第782章 准备聘礼去了
两种情形都让她生气。
她用探究的目光朝朱雀王身后扫了两眼,笑问:“王爷不是去南疆了,怎会来江南?王纳怎没来?”
王壑被盘问了,觉得很愉悦,心里滋生淡淡的甜蜜和满足,轻声呢喃:“丫头惦记爷。”
幸亏他来了。
朱雀王心微微绷紧,生怕背后那位小爷出幺蛾子,万一冲出来,不但他这些天的心思白费了,接下来的局面也无法掌控。他强自镇定道:“主上另有要事。”
李菡瑶惋惜道:“可惜了。”
赵朝宗忙问:“可惜什么?”
李菡瑶道:“我有件事想当面告诉他:此战过后,我便会登基。在此之前,先选皇夫。”
王壑:“……”
忽然就感到心沉。
赵朝宗一呆,下意识就想回头看王壑的反应,脖子才动,又醒悟过来,生生忍住了。其实不用看也知道王壑脸色有多难看。真怕他不顾身份冲出来。
朱雀王清晰地感受到王壑不善的目光,如芒刺在背,想起来时王壑的叮嘱,心头凛然:若他不能稳住李菡瑶,只怕王壑就要站出来,自暴身份。
王爷急忙对李菡瑶道:“主上有一件要紧事,须亲自去办,故而派本王代替他来,给李姑娘送大礼。”
李菡瑶眼前一亮,很感兴趣问:“哦,他去办什么要紧事了?让王爷来给我送什么礼?”
朱雀王恭敬道:“主上正筹备聘礼,聘礼办成,便亲自去徽州府城向李老爷求亲。”
李菡瑶:“……”
瞬间,她脸红了。
她没想到是这件事。
虽然这是她心之所愿,但朱雀王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说出来,她忍不住脸热心跳,又喜又羞。
她到底才十六岁!
朱雀王见她害羞,心下一宽,再接再厉道:“我家主上言道,李家豪富,视奇珍异宝为粪土,故而这聘礼不能以财物来衡量,须是李姑娘最需要的物事。第一件,便是助李姑娘拿下镇南侯,平定江南。所以本王才会来这里。”
李菡瑶喜悦道:“他真这么说?”
朱雀王道:“真这么说了。”
方勉、江如澄、胡齊亞等人都不乐意了,前两人不动声色,静观其变;胡齊亞大咧咧嘲弄道:“谁知王爷是来帮我们打仗的,还是来捡便宜的?再说了,王爷就算不来,我们一样能拿下镇南侯,平定江南。”
赵朝宗横眉立目,指着胡齊亞怒道:“胡齊亞,你敢污蔑王爷?信不信小爷揍死你!”
胡齊亞捏着拳头阴笑道:“你来,你过来!”
李菡瑶转脸,叫“胡齊亞!”
胡齊亞立即放手,赔笑道:“姑娘吩咐。”
李菡瑶道:“给王爷道歉。”
胡齊亞道:“是。”接着就冲朱雀王鞠躬,一本正经道:“小子孟浪,不知所云,请王爷海涵。”
李菡瑶抽抽嘴,心想学什么文雅,还真是不知所云。
朱雀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赵朝宗依然生气,然胡齊亞已经赔罪,他若追着不放,未免显得他心胸狭隘;若就此罢休,又不甘心,白让这小子猖狂。想了一想,他灵机一动,笑道:“你确实孟浪,不知所云。也不想想,若王爷真想捡便宜,应该率大军压境才对,带两三百人来够做什么的?这不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想着要以李家军为主,王爷只要在此现身,便能震慑镇南侯和南疆水军。亏得李姑娘明白,不像你糊涂。”
朱雀王暗赞:“好小子!说得好!”
胡齊亞被赵朝宗一番话贬得脸色发黑,正要再吵,被李菡瑶瞅了一眼,只得忍住气。
李菡瑶又扫了赵朝宗一眼,看得赵朝宗心里毛毛的,他是知道这丫头手段的,也不敢作声了。
李菡瑶这才对朱雀王道:“赵子归说的很对,镇南侯能率军投降,一是摄于王爷威名,二是轻视菡瑶。若王爷不来,晚辈虽也能取得胜利,必定会付出惨重代价——”她见赵朝宗面露得意之色,话锋一转——“然胡齊亞冒犯王爷,绝不是有心的,这都是赵子归作孽。”
赵朝宗震惊道:“关我什么事?”
李菡瑶道:“若非你诈死隐藏身份,却不肯告诉胡齊亞他们,任由潘嫔和梅子涵将罪名扣在我头上,又怎会失去胡齊亞他们的信任呢?王爷是被你连累的!”
赵朝宗:“……”
被秋后算账了。
在鄢芸面前他还能辩驳几句;在李菡瑶面前,他自觉还是明智些,闭嘴为妙,否则后果无法预料。他自己是不怕的,就怕连累朱雀王和王纳哥哥。
朱雀王见李菡瑶笑里藏刀,不好再沉默,再沉默不仅失了气度,且显得他懦弱。
他先瞪了赵朝宗一眼,然后歉意地对李菡瑶道:“他经历少,见识短,自以为聪明,不仅害得姑娘背负骂名,还令李家和朝廷生了嫌隙。这都是本王和忠勇大将军教导不力所致,本王在这里给姑娘赔罪了。”
说罢,朝李菡瑶抱拳。
李菡瑶忙侧身让开,笑道:“怎敢当王爷赔罪。王爷也别太苛责了赵兄弟,他是想学王纳的兵法韬略,可惜没学好。他年纪还小呢,不论怎么说,有这份上进心是好的。”
朱雀王:“……”
你比他更小吧?
这么说合适吗?
赵朝宗:“……”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知道这丫头不饶人。
看来只有王纳哥哥能替他出气了。
正想到这,就听身后传来王壑静静的、淡漠的声音:“得个教训也好,吃一堑长一智。”
赵朝宗:“……”
哥在怪他。
他听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
他明明是为哥打算的。
胡齊亞见李菡瑶替他出气,不由眉开眼笑,得意地朝李家军扫了一圈,用目光告诉他们:“瞧,姑娘就是这么护短,绝不会让自己人吃亏。”否则的话,他能对姑娘言听计从吗!
李家军都崇拜地看着李菡瑶。
李菡瑶见好就收,并不揪住这件事讨说法,打击了赵朝宗后,又转向朱雀王,笑道:“晚辈很感谢王爷来。这一份大礼,晚辈收了。那第二件是什么?”
朱雀王高深莫测道:“时候一到,姑娘自见分晓。”
李菡瑶道:“那晚辈等着了。”
她很期待王壑给她惊喜。
大胜之后有这样一份期待,使她的心情美妙起来;心情美妙,眸光气色都掩不住风华。
第783章 威震东海
朱雀王见李菡瑶释怀,这才松口气,芒刺在背的感觉也消失了,忙道:“绝不让姑娘失望。”
王壑深深地看着李菡瑶,眼前浮现久远的画面:春日清晨,花草、树木都清新纯净,孕育着蓬勃的生机,流水潺潺,鸟鸣婉转。五岁的他蹲在一株牡丹花前,初开的牡丹带着晶莹的露珠,高贵、纯净、清新。他心里很喜欢,却不忍碰触,静静地蹲在那观赏了好久。
他并不喜风花雪月。
他也不爱附庸风雅。
他更不是多情种子。
然多年来,那画面一直深深镌刻在他脑海,直到此刻,与眼前的李菡瑶重叠。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方勉,不由心一沉。对于方勉,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年前,记得是个粉雕玉琢的男童;没想到竟长成这样挺拔、英气的男儿!
一个落无尘还不够吗?
现在又来一个方勉!
并非他没有自信,若是清平盛世、寻常嫁娶,他自然不怕这二人;然眼下正是乱世争雄的局面,而他们分属不同阵营,他不得不小心筹谋。落无尘跟李菡瑶有青梅竹马的情分,而方勉本身不足惧,他忌惮的是方勉身后的方二太爷方无莫。他很清楚方无莫的用心和辅佐李菡瑶的决心:自忠义公战死后,方无莫就对朝廷死了心了。
“看来还要多做些准备。”
王壑看着方勉心想。
这时,一藤甲军带着智通方丈来到李菡瑶面前,李菡瑶忙朝朱雀王告罪一声,招呼方丈。
两人寒暄了几句,李菡瑶道:“方丈乃红尘方外人,这等纷争,不便参与。来人,请方丈进舱去歇息。”
属下答应一声,请方丈进舱。
智通方丈瞟了一眼匍匐在地的镇南侯,暗叹一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告退。”
遂转身跟人进舱去了。
李菡瑶这才转向镇南侯。
镇南侯怨毒地瞪着她。
江如澄靠近李菡瑶,在她耳边低声道:“镇南侯带来的都是他豢养的私军,对他死心塌地,绝不可能真心投降。为了聚敛财富和军饷,他们做了许多阴毒勾当,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人命,沾染着无数人的鲜血……”
李菡瑶静静听着,神情莫测。
少时,吩咐道:“放开他。”
司徒照忙扯去镇南侯嘴里的布。
镇南侯听江如澄要辅佐李菡瑶登基,以及朱雀王关于求亲和聘礼的承诺,心情暴躁愤怒,只苦于无法宣泄。待司徒照扯出塞在他嘴里的布,他张口便骂,心中却冷静地观察李菡瑶,想找出她的弱点来利用。
李菡瑶盯着他不语。
这对峙并未持续多久。
李菡瑶忽然用清澈明净的嗓音下令:“传令:将镇南侯闻道及所属将士全部就地正法!”
胡齊亞高声道:“是!”
随即抬手示意:“行刑!”
李家军齐声回应:“是!”
天地骤然静止。
明明海阔天空,艳阳高照,南疆水军却感到黑压压乌云盖顶,且胸闷窒息,心弦颤抖。
镇南侯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菡瑶,待看清她眼中不可阻挡的杀意,一颗心坠入冰窟,悔恨万分——早知这样,他不惜全军覆没也要重创这妖女。
为什么会这样?
他打听的很清楚:
李菡瑶连安国俘虏都饶了。
地方俘虏也饶了。
为何不放过南疆水军?
镇南侯心里已有了答案:因为他带来的这些南疆水军是他训练的私军,对他绝对忠诚,投降本就为了保存实力,只等度过眼前一劫,将来必要反扑。
但这不是李菡瑶杀俘的理由。
她才十六岁呀!
她是个姑娘呀!
为何如此心狠手辣?
眼看在劫难逃,镇南侯恐慌不已,厉声道:“你敢!”
李菡瑶眨眨眼,密集的睫毛扑闪扑闪,困惑道:“我为何不敢?你投降的用意昭然若揭,我当然不能留你这个心腹大患,杀了最干净,也省心。”
镇南侯:“……”
众人:……
不应该这样的!
镇南侯疯狂诅咒:“妖女,你残杀俘虏,必遭天谴!”
李菡瑶昂首向天,认真且肃然道:“若有天谴,就冲我来吧。李菡瑶不惧天谴!”
镇南侯气结:“你……”
李菡瑶打断他道:“镇南侯,你虽不如白虎、朱雀和玄武三灵,但也是威名赫赫的一方统帅,今日出师未捷身先死,我知你心有不甘。你也不必遗憾,因为你成就了李菡瑶!成就了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月女皇!今日一战,必将载入史册!成为月女皇的垫脚石,你足可自豪!”
“啊——”
镇南侯气得仰天怒吼。
李菡瑶淡定地朝胡齊亞做了个手势。
镇南侯的吼声戛然而止。
因为被砍了头。
胡齊亞亲自动的手。
脑袋飞起的那一刻,镇南侯终于相信了智通方丈的话,李菡瑶是不是天命女皇他不清楚,但绝对有资格、有能力争霸天下,他死的一点都不冤。
南疆水军亲眼看着侯爷被砍头,一个个目眦尽裂,齐声哀嚎“侯爷——”许多人暴起反抗,然投降时上缴了武器,被李家军严密看守,李菡瑶杀俘令一下,胡齊亞率先杀了镇南侯,底下人也毫不犹豫地动手。
一万五千多人全部被杀。
鲜血染红了海水。
江如蓝鲜艳的脸变得惨白,瑟缩地朝江如澄身后躲去。她是被江家娇养的,江大太太教导她的都是治家和内宅生存手段,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而李菡瑶却是被李卓航严养的,自小便见识了各种商场和官场阴暗面,心性要坚韧的多;外祖家被一场大火灭门,更激发了她的斗志,在经历皇城兵变等一系列斗争后,早已心坚如铁。
江如澄这次没有护着妹妹,低声对她说了一番话,江如蓝便白着一张脸坚定地抬起头。
东郭无名默默看着她。
万千将士都惊呆了。
连朱雀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李菡瑶下令杀俘是威慑、恐吓南疆水军,用的是攻心之计,为将来收伏这些人做准备,谁知真杀了。朱雀王当然知道镇南侯投降不安好心,但放弃抵抗的俘虏、一万五千条性命,换上他,他也不敢轻易决定就杀了,也要三思而后行。他从未像此刻忌惮李菡瑶,并为王壑感到忧心忡忡。
他轻声道:“好狠辣!”
王壑在后道:“好气魄!”
朱雀王道:“好算计!”
王壑道:“好布局!”
第784章 本王不是情场战神
朱雀王心狠狠抽了下——
这确是好布局!
在天下文人士子都汇聚霞照,各方势力都关注江南时,这一战备受瞩目。李菡瑶先在景江围剿潘嫔,后在东海围剿镇南侯,大胜之后以雷霆手段杀俘,是震慑,更是扬威,可想而知,此战必将震动天下。
这是踩着镇南侯上位!
谁敢再轻视这个少女?
朱雀王也不回头,问身后少年:“这么强大的对手,主上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李菡瑶已经飞上九天!”
能甘心嫁给他做皇后吗?
王壑一直紧盯着李菡瑶,淡声道:“眼下这情势,必须狠辣,才能尽快结束内战;一时心软,将后患无穷,只会导致更多人死亡。瑶儿犀利果决,不负威名,很好。大爱无情!大仁不仁!心软不能成大事。”
朱雀王:“……”
怪不得这二人情投意合。
最受震动的是李家军,曾经的江南第一才女李菡瑶、参与皇城兵变的李菡瑶、驰援北疆的李菡瑶、血洗江南官场的李菡瑶、免除江南税负的李菡瑶,虽让他们追随拥戴,但总缺少了点精神支持,多是因为利益的选择;今日,李菡瑶展现的煌煌天威和雷霆气魄,彻底征服了他们。
看着被胡齊亞和江如澄一左一右护持在中间的少女,大家眼中迸射出狂热和崇拜的光芒,不知谁先起头高喊“月皇万岁——”,万千将士跟着高呼:“月皇万岁——”
月皇!
月皇!
月皇!
直冲九霄!
威震东海!
李菡瑶面不改色,清凌凌的黑眸掠过一望无垠的海疆,心头海阔天空,如在云端俯视众生。
这些男人终于臣服她了。
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船舱内,智通方丈低眉敛目,左手飞快地转动佛珠,右手单掌竖在胸前,竭力忽略那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喃喃念经,超度亡魂。——他知道外面的事!
他早有预感,却无法阻止。
月皇,谁也阻挡不了!
还有镇南侯的家眷,失声痛哭……
东方五里外的海面,镇南侯世子闻世昌和心腹潜在水下,目睹了李菡瑶杀俘的经过。
闻世子愤怒、痛苦,想要仰天大喊,以宣泄仇恨,然他此时含着芦苇潜伏在水下,一张口便会灌入海水;心腹又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不断冲他摇头,用恳求的神情劝阻他莫要冲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也怕被人发现,便竭力隐忍,以至于面容扭曲,狰狞可怖。
良久,他转身游走。
心腹松口气,急忙跟上。
两人划向蓬莱岛方向,也不敢上蓬莱岛——蓬莱岛上有普济寺,香火鼎盛,这个季节游人很多,未免被人发现,他们上了附近一个只有几块礁石的、荒芜人烟的小岛。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李菡瑶,你等着!”
闻世子宛如凶兽嘶吼。
……
这一战,为东海之战。
镇南侯及其属下被诛杀后,胡齊亞遵照李菡瑶吩咐,令众将士打扫战场,将敌军尸体都装到一艘船上,运去陆地上埋葬,让亡魂安息,也免得弄脏了海水。
众将士便忙碌起来。
李菡瑶站在船头观看。
东郭无名便趁这机会,乘坐一艘小船,去跟赵朝宗和颜贶会合,顺便拜见朱雀王。
王壑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船头的李菡瑶和江如澄,江如澄也不知说些什么,引得李菡瑶和江如蓝神情变幻、似喜似悲,王壑心中升起一丝危机,看似自言自语,其实对朱雀王道:“王爷该去拜见主母了。”
朱雀王以处变不惊的大将气度压下莫名情绪,冷静道:“现在就称主母,是否早了点?”
王壑道:“不早。王爷既已当众表明求亲之意,自当拿出诚意;将她当成主母尊重和维护,便是最大的诚意。”
朱雀王道:“就怕人家不领情。”
王壑道:“她会领这个情。”
朱雀王顿了下,再问:“主上真不怕一腔深情付诸东流?”
王壑坚定道:“不怕。”
朱雀王对着大海问:“不知主上哪来的信心?月皇的手段和雄心主上也见识了,恐怕不肯轻易嫁主上。”
王壑从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不仅是晚辈的终身大事,也是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当倾全力谋划。谢耀辉作为文官之首,王爷位列武将之尊,你们的身份,即代表了昊国和昊帝最大的诚意;你们的智谋和手段,也足可应付任何状况,由你二人出面,可事半功倍。”
朱雀王冷静道:“本王不敢当武将之尊,左有玄武王,右有白虎王,玄武王无论是年纪还是智谋都在本王之上,又是主上的姑父,该由他出面……”
王壑打断他道:“姑父有伤在身,无法来江南;白虎王因为郑姑娘的缘故,也不便出面,否则晚辈一定派白虎、朱雀和玄武三灵齐出,会同左右丞相上门提亲,如此才足够重视,才显诚意。眼下只能将就了。”
朱雀王:“……”
这只是将就?
他竟无言以对。
王壑等不到他回应,不悦道:“王爷不愿去?”
朱雀王道:“不是不愿,就怕白忙一场。”
王壑道:“王爷可是战神,未战先怯,可不是王爷的行事作风,传出去会堕了王爷名头。”
朱雀王道:“本王是战场战神,不是情场战神——”说到这,忽然意识到作为男人,在战场上不能懦弱,在情场上同样不能懦弱,忙补充道——“再者,本王的深情都奉献给了王妃,怕是帮不了主上,这事还得主上亲自出马。”
王壑声音一变,也不再自称晚辈,肃然道:“情场如战场,情场即战场,何况此事不仅关乎爷的终身,更关乎天下大势,爷当然要亲自出马。爷运筹帷幄,现正调兵遣将。爷派朱雀王为先锋,王爷不敢接令?”
朱雀王凛然,急忙道:“微臣领命!”
王壑淡声道:“那就好。”
朱雀王正要行动,对面船上,李菡瑶忽觉来自灵魂的窥视,疑惑地看过来,朱雀王忙冲她颔首致意,她却略过王爷,目光定在王壑等亲卫身上。
第785章 主上又多了个情敌
王壑心乱跳,身形岿然不动,两船距离有些远,他一身铠甲,又不曾走动,李菡瑶没认出来,只觉得他气宇不凡,暗想:朱雀王不愧是战神,不但自身霸气凌天,连身边亲卫也这般出色,当下笑了一笑,收回目光。
王壑知道,他的目光太强烈、灼热,引起李菡瑶警觉了。不敢再盯着她,又瞅了江如澄一眼,对朱雀王道:“王爷既关心天下大势,就不想知道,江如澄是如何抄了镇南侯的老巢?现在溟州归属何方势力?”
朱雀王双眸微凝。
他的确担心此事。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主上的意思是,溟州官员已经投靠了江如澄?他竟有如此能力!”
王壑道:“不论是不是,王爷都要留心他。他原和吴家定有婚约,因吴家和潘家勾结谋害他,被李姑娘揭露,吴家获罪败落,吴姑娘死。今天他忽然冒出来,且手握重兵,成为李家强大助力。他和李姑娘一向兄妹情深,照目前来看,未尝不会生出亲上加亲的想法。”
朱雀王:“……”
所以,主上又多个情敌!
他也不多说了,吩咐备小船,只带了两个亲兵上船,朝李菡瑶的大船划去。恰好颜贶和东郭无名乘小船来拜望,两船交错而过,颜贶只来得及跟朱雀王打了个招呼。朱雀王淡淡点头,毫无停留的意思。
李菡瑶正听江如澄说去年夏天遭难经历,以及他是如何救了靖海水军。前一件事就罢了,横竖罪魁祸首吴佩蓉、陈飞和潘子玉均已身死,而江如澄平安归来,可以不必再深陷仇恨;但靖海水军这件事,经过江如蓝补充,使李菡瑶明白了潘嫔当日的谋划,心惊道:“好毒的计策!”
江如澄道:“这毒计虽厉害,若没有镇南侯支持,潘嫔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将几万靖海水军玩弄于鼓掌间?所以我才趁镇南侯北上之际,和溟州巡抚联手,抄了他的老巢。敢害我妹妹,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李菡瑶不愿被这沉重的话题影响了兄妹几个的心情,遂笑眯眯地夸赞道:“澄哥哥好手段!”
江如蓝也开心道:“没想到哥哥这样厉害。”她仿佛又回到过去被家人宠爱的日子,感到久违的亲切和心安。
江如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道:“哥哥要真厉害,也不会被人谋害,以至流落海外,留两位妹妹在乱世挣扎、辛苦支撑。不过——”他迅速翻转低沉的情绪,用坚定的语气确定未来目标——“”哥哥虽无安邦定国之能,但瑶妹妹有,从此我便辅佐瑶妹妹,开创女皇盛世!”
李菡瑶感激道:“澄哥哥这样信任我,我怕自己能力不够,担当不起,辜负了哥哥的信任。”
她也不是绝对自信,她也会忐忑、害怕,只不过她性子坚强,加上自幼秉承李卓航的教导,使得她习惯了迎难而上,但在亲人面前,她无需伪装。
江如澄道:“妹妹担当得起!”
口气不容置疑。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瑶妹妹,自小就了解,深入骨髓的那种,对她的信心也深入骨髓。
江如蓝急忙道:“对,娘也说妹妹好。那时候,娘把嫁妆都投到李家,要我们跟紧了瑶妹妹……”
提到母亲,江如澄神情悲恸。
经历了这一系列劫难之后,他才明白:在江家,最有远见和魄力的不是祖父,也不是父亲,而是母亲。可恨江家遭灭门之灾,母亲为了报复竟不惜玉石俱焚,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怎不叫他痛断肝肠!
李菡瑶忙转移话题,问起镇南侯的家眷。
江如澄忽然自得道:“哥哥抄了镇南侯府,拿了一个重要人物。妹妹你再想不到是谁。”
李菡瑶疑惑问:“是谁?”
江如澄道:“妹妹猜猜看。”
李菡瑶沉吟了一会,眼睛一亮,凑近他,低声说了几个字,然后盯着他,等他确认。
江如澄由衷赞道:“妹妹果然聪明,这都能猜得到。”
江如蓝忙问:“是谁?”
李菡瑶正要说,就见胡齊亞领了个极俊秀的少年公子来到船上,清俊的容颜,浑身的书卷气,眼如秋水,腼腆多情,在一帮浑身浴血的军汉中极为突出,连江如澄都比他刚硬。李菡瑶微愣,眼前浮现另一个儒雅清正的青年官员形象,与此人至少有五分相像。
李菡瑶诧异地想:这人相貌如此酷似溟州巡抚姬振涛,不是姬大人的子侄,就是外甥之类。姬大人有两女一子,算起来,小儿子今年才十一岁,绝不是眼前人。不是儿子,难道是侄儿?或者是外甥?除此外还有一种可能:相貌如此俊秀,也许是姬姑娘女扮男装的。
那少年看见李菡瑶,秋水眼迸出一丝惊喜,略带疑惑地看着李菡瑶,俊脸竟然红了。
江如澄深知小表妹的魅力,除非刻意敛藏,否则见到她的人很少有不被她吸引的,对少年的表现他毫不意外。他忙替二人引见道:“瑶妹妹,这位是溟州巡抚姬大人的公子姬澜薰,表字子澜。去湖州访友的。姬兄弟,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李家表妹,江南第一才女。”
姬澜薰欠身道:“见过李姑娘。”
其嗓音清澈悦耳。
李菡瑶心想:“姬公子?恐怕是姬姑娘吧。”不过她丝毫未表露异样,当下还了一礼,笑道:“见过姬兄。听表哥说,他这次能趁镇南侯离开溟州时收伏南疆水军,多亏了姬大人相助,李菡瑶在这里谢过了。”
姬澜薰正容道:“不敢当姑娘谢。家父选择与之瀚兄联手,也是有所图的。其中详情,想必之瀚兄已经告诉李姑娘。”
李菡瑶笑道:“表哥提了一句。”
姬澜薰却无意就此话题深入,凝视着李菡瑶问:“在下觉得李姑娘面善的很。敢问姑娘可有兄弟?”
李菡瑶心一动:他认出我了?可我不记得在姬家见过他。难道是躲在暗处悄悄看见的?
一面回道:“没有。”
江如澄忙道:“表妹是独女。”
这事他对姬澜薰说过,再者,凡听说过李菡瑶的事迹,谁不知她想招赘婿撑立门户,无兄弟才是根由。
第786章 来此议亲的
姬澜循却并未就此罢休,盯着李菡瑶执着追问:“敢问李氏族中可有与李姑娘同龄的兄弟?”
江如澄:“……”
不是该被表妹吸引么?
怎么盯上李家男儿了?
难道姬兄弟有断袖之癖?
李菡瑶眨眨浓密的睫毛,笑吟吟道:“当然有。我嫡支虽单薄,但旁支却兴旺的很,族中兄弟姐妹很多。眼下这船上就有一位。来人,去请天华弟弟来。”
司徒照忙亲自去请人。
姬澜薰忙谢李菡瑶。
李菡瑶称不必谢,却不肯问他缘故,因为她深知这缘故,怕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江如澄看看李菡瑶,再看看姬澜薰,总觉得两人之间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少时,李天华来了。
“姐姐!”
“天华,过来,给你引见个人。”
姬澜薰急忙抬眼,看见一个风采不俗的少年,也有些面善,却不是记忆中人,心中骤然失落。不过,他想李天华这般人品,李氏族中或者还有别的少年才俊也未可知,因此打起精神和李天华寒暄攀谈,探听消息。
李菡瑶微微一笑,正要说话,胡齊亞在旁提醒道:“姑娘,朱雀王过来了。”她忙看向海面。
一只小船在战船间穿行。
船头,立着一火红身影。
朱雀王威名赫赫,又正当壮年,比少年人沉稳成熟,比老年人年轻雄健,加上相貌英武,气质冷峻,不仅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对军中将士的影响更是无与伦比,一路行来,收获无数崇敬的目光。
胡齊亞在船头恭迎。
“王爷请——”
朱雀王冷冷地瞅他。
胡齊亞心中一突,硬着头皮维持延请的姿势不变,他心知之前针对赵朝宗时冲撞了王爷,好在王爷有度量,不跟他计较,但这随意散发的威压也够他受的。
朱雀王上船后,径直来到李菡瑶面前,双手抱拳,上身微微前倾,恭敬道:“朱雀王参见李姑娘。”
胡齊亞神情微愣。
江如澄面露疑惑。
另一只船上,方勉也目光深邃地看着这边。
其他将士发现朱雀王动作,都停下来,看向这边,看着朱雀王对李菡瑶弯腰,恭敬参拜。
朱雀王铮铮铁骨,没有人认为他对李菡瑶卑躬屈膝,如此恭敬,必有缘故,联系之前求亲的话,此举用意不言而喻:这是认可了李菡瑶在江南的霸主地位,也是把李菡瑶当成未来主母尊敬,求和之意明显。
大家又喜又忧。
喜的是有脸面。
忧的是未来的月皇被觊觎了,毕竟月皇若嫁人,嫁的可不止她本人,还有江山。
王壑深深注视这一幕,对自己一手造就的局面很满意,喃喃低语:“你可懂我苦心?”
李菡瑶大大方方受了朱雀王一礼,道:“王爷快免礼。”她笑容灿烂,真挚纯粹,不但未让朱雀王反感,反心生喜爱呵护之心,暗想:“这丫头是不错。”
那目光俨然认可了她。
王爷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面对王壑时,总惦记着身为臣子的责任,反复向王壑谏言,劝王壑放弃对李菡瑶的私情;但面对李菡瑶时,又不自觉被她吸引,由衷地欣赏她,这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实不像他素日为人。
李菡瑶笑吟吟地为朱雀王引见其他人,胡齊亞已经认得了,还有江如澄、姬澜薰、李天华等人。
先是江如澄。
江如澄抱拳道:“小子参见王爷。”
朱雀王仔细打量他一番,点头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江少爷被人暗害,深陷绝境,不仅绝处逢生,还能绝地反击,断了镇南侯的后路,令人敬佩。”
江如澄经历了劫难,锋芒内敛,当下低垂眼眸,恭敬且谦逊道:“小子惭愧。这都是运气。”
李菡瑶解释道:“表哥能顺利端了镇南侯老巢,都得益于当初机缘巧合下救了被潘嫔谋害的几万靖海水军。有了这些兵力,加上溟州官员相助,才能成事。”
朱雀王沉声道:“本王从不信这世上有纯粹的运气。你机缘巧合收伏了几万靖海水军,看似好运,那也要你有能力救他们才行;救了他们还不够,还要有手段统领他们;再往前追,你被人谋害,若无能力,哪里有命抓住后来的运气?可见运气只占一成,你的能力至少要占九成。换个平庸的来,未必能有你这番成就,能否活下来都是未知。”
这天下的少年,就没有不崇拜白虎、朱雀、玄武三灵的,江如澄也不例外,现被朱雀王当面如此夸赞,心情激荡不已,道:“王爷谬赞,小子愧不敢当。”
朱雀王道:“你且说说,是如何收伏靖海水军并抄了镇南侯老巢的,本王评判是否谬赞。”
李菡瑶忙道:“这事待会让表哥详细告诉王爷。”
这是她投桃报李,向朱雀王表明善意;再者,此事也瞒不住,倒不如坦率些。
朱雀王见她不讳言,更满意了,道:“多谢李姑娘。”
接着介绍姬澜薰。
朱雀王听说姬澜薰是溟州巡抚之子,目光锐利地盯着姬澜薰问:“姬少爷,令尊可安好?”
姬澜薰恭敬道:“家父安好。”
朱雀王问:“溟州现谁主政?”
姬澜薰道:“家父和诸位大人共同主政。”
朱雀王问:“姬巡抚打算拥戴何人为主?”
姬澜薰惭愧道:“这个,晚辈年轻识浅,不通政务,家父也未告诉晚辈这些事。”
朱雀王才不信他呢,见他装傻,丢下这问题,接着问:“姬公子跟江少爷来江南,意欲何为?”
姬澜薰不慌不忙道:“家父昔年在湖州任上,替晚辈定了一门亲事,晚辈此来是议亲的。”
朱雀王道:“敢问定的谁家姑娘?”
姬澜薰道:“小门小户,说了王爷也不知。”
朱雀王道:“就因为不知才问。”
姬澜薰:“……”
干嘛追问不休?
横竖跟赵家又没关系!
朱雀王逮着姬澜薰追问,当然不是爱管闲事,而是因为天下大势。现废帝已死,天下无主,朝廷官员虽拥戴王壑,江南却出了个李菡瑶,且大靖天下二十多个州,那些偏远的州府官员未必肯臣服新朝廷,或自立,或投靠其他势力,都免不了的。溟州原是镇南侯势力范围,镇南侯被江如澄抄了老巢,溟州地方官员是何动向,朱雀王不能不弄清楚。然听姬澜薰这意思,好像并未投靠江如澄。
那他们跟江如澄是什么关系呢?
第787章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李菡瑶本在旁听朱雀王问话,待听姬澜薰说“家父昔年替晚辈定了一门亲事”,心中“咯噔”一下慌乱起来,深感不妙,恰好胡齊亞来请示“姑娘,战场打扫完毕。是否返航?”她忙下令返航,一面对朱雀王道:“王爷,咱们要回去了,有什么话进去说。”说时不敢看姬澜薰一眼。
朱雀王这才放过姬澜薰,又恐李菡瑶疑心,因对李菡瑶解释道:“本王近些年一直驻守南疆,溟州也在本王戍守范围。上次本王奉旨还朝,令镇南侯代为掌管兵权。现镇南侯已死,本王不能不过问溟州军政和动向。”
李菡瑶忙道:“这原是王爷分内职责。王爷问才正常,不问倒显得反常了。王爷请入内,有什么话,让表哥和姬少爷细细跟王爷回禀。王爷请——”
一面侧身,请朱雀王先行。
朱雀王见李菡瑶襟怀磊落,很是佩服;让他先行,更显大气和谦逊,忙退后一步,肃然道:“姑娘先请。”摆足了恭敬的姿态,誓尊李菡瑶为主母。
江如澄:“……”
胡齊亞:“……”
姬澜薰:“……”
另一只船上的方勉:“……”
这场面太和谐!
感觉有些不真实呢。
李菡瑶谦让了一番,才领先进舱。
众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李菡瑶让座,命人上茶。
战场离景江入海口不远,朱雀王喝了两口茶,又把目光对准江如澄,正要问他是如何收伏靖海水军的,船队已经返回景江码头,码头上剑拔弩张。
李菡瑶透过窗户,察觉外面情势不对,让胡齊亞去查问,“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须臾,一藤甲军疾奔来报:“姑娘,胡将军,鄢姑娘被妖妃胁迫了,要求交换人质。”
李菡瑶霍然起身,急步出舱,来到船头;朱雀王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就像她的护卫。
码头江面上,大大小小无数船只,将一南疆水军战船团团围困在中央,两岸更有无数李家军持弓箭、架火炮对准敌船,领头人正是观棋。
敌船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南疆水军,足有上千人,李菡瑶一眼看见人丛中的鄢芸,被反绑着双手,正含笑看着她,不惊慌、不害怕,从容的很。
鄢芸身后,站着一女子。
虽然这女子穿着布衣粗服,却难掩风华气韵,李菡瑶断定她就是心机过人的潘嫔。
两人目光隔空交汇。
李菡瑶杀机凌厉。
潘嫔高深莫测。
李菡瑶心中很是疑惑:鄢芸虽是弱女子,却最有智谋的,况且率领五千兵将参战,怎会被敌人捉去呢?她便问报信的藤甲军:“鄢姑娘怎会落入敌手?”
藤甲军懊恼道:“潘嫔逃跑,装成村妇被敌人追杀,骗过了青子少爷。青子少爷整支小队的人都被杀害了。敌人进入芦江村,挟持了村民。后来鄢姑娘提议,用她自己代替村民为人质,让潘嫔跟姑娘谈条件……”
李菡瑶不敢相信地问:“青子死了?”
藤甲军低声道:“是。”
李菡瑶瞬间红了眼睛。青子是最优秀的藤甲军将领之一,若非年纪小,她想要多培养几年,早被她带在身边了,谁知竟遭难了。只想一想,她便痛彻心扉。悲痛的同时,她也没失去敏锐的思考,隐隐触摸到鄢芸替代人质的用意。
江如蓝气急道:“鄢姐姐这么傻。这样有什么用?白搭上她自己,只会让妖妃得意!”
李菡瑶冷静道:“不!”
胡齊亞正沉浸在青子遭难的悲痛中,一时没能领会李菡瑶的深意,也困惑道:“鄢姑娘最是有智谋的,怎会这样冲动?身为将领,自甘为人质,那手下的军队谁来指挥?倒不如亲自对阵潘嫔,还有些胜算……”
说到这,他心一动,这才反应过来,李菡瑶刚说“不”,忙问道:“姑娘,莫非她别有用心?”
李菡瑶面无表情地盯着敌船,用只有他们几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她就是要亲自面对潘嫔。敌人挟持的百姓,老的老,小的小,通融起来极不方便,很令我们掣肘;换上她则不同,她是个足智多谋的,可临机应变,另一方面——”说到这她顿了下,才缓缓道——“她相信我!”
李菡瑶认为鄢芸此举绝非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们彼此最了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可传达深意,鄢芸成人质,看似凶险,却是险中求胜。
众人恍然,都对鄢芸敬佩不已。
朱雀王发现,这世上的奇女子好像越来越多,仿佛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静静站在一旁,并不打算插手,要看李菡瑶如何与鄢芸联手,破解此局。
李菡瑶吩咐:“传令各路将领,令麾下人马散开,别都挤在码头,谨防敌军伏兵。再让人守住水陆交通要道,别放走了妖妃,今日务必要拿下她!”
都挤在一块儿,若有隐藏或遗漏的敌军,出其不意地丢几个炸弹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胡齊亞凛然,急让人传令。
李菡瑶下令:“将船靠过去!”
江如澄忙劝道:“妹妹谨慎些。他们已是穷途末路,逼急了,恐不顾一切。还是别过去,要交涉,叫人传话便是。”
李菡瑶冷静道:“无妨。他们挟持了鄢姐姐,正要与我讲条件、寻生路,轻易不敢造次。”
江如澄无法,只得罢了。
胡齊亞命人将船靠近。
李菡瑶排开众人,俏伶伶站在船头,犀利盯着对面。
对面,潘嫔也越众而出。
朱进急阻道:“娘娘别去。危险!”
潘嫔道:“无妨。你们只要看好鄢芸,他们不敢伤本宫。”这个时候,她断然不能输了气势,尤其是输给李菡瑶。她可是皇妃,难道还比不上一介商女吗?
朱进无法,也只好让步。
潘嫔走到船头,望着李菡瑶,目光幽静、深邃。
李菡瑶也不废话,直问道:“我才是真正的李菡瑶。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了鄢姐姐?”
潘嫔反问:“你去了北疆?”
李菡瑶点头道:“是。”
潘嫔自语道:“难怪。”
她没有质疑李菡瑶。
她相信这个李菡瑶是真的,朱雀王她是认得的,正站在李菡瑶身后,姿态恭谨。
两下里一对比: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第788章 你来替她
潘嫔觉得耿耿意难平,想到自己这几个月苦心经营,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一直以为面对的是李菡瑶,谁知人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跑去北疆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她面对的只不过是人家的手下。这还不算,最后她竟输了,被落无尘、火凰滢、鄢芸、东郭无名和赵朝宗等人破了局。今日更是大败,几番辗转,现被困在这里。
之前在芦江村和鄢芸对峙,听见东海方向炮声阵阵,她心里很不安,担心镇南侯。她想要去援助镇南侯,又不得脱身。正好鄢芸提议,愿意代替芦江村的村民为人质。她顺水推舟就答应了。村民人太多,不方便控制,换成鄢芸一人就方便多了;且鄢芸身份贵重,非普通百姓可比。她带着鄢芸赶往东海,却在这里被观棋拦截。
她利用鄢芸威逼观棋。
她以为,观棋是李菡瑶。
观棋却说,她并不是李菡瑶,她家姑娘现正在东海与镇南侯大战呢,还说镇南侯已败。
潘嫔那一刻无比庆幸,幸亏挟持了鄢芸,才有资格跟李菡瑶谈条件,提出交换俘虏。
她见到真正的李菡瑶。
这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乍看就是个普通的小丫鬟,没甚惹眼的;仔细一瞧,才发现她容颜极美,黑眸清凌凌的极有神韵,闪着灵动和聪慧的光芒;再观察其举止,娇俏灵动中透着从容、大气、果决、犀利……
潘嫔从未见过哪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有如此丰富的内涵,观之深不可测,令人迷惑。这令她警惕,静默了一瞬,她提出条件,“放了镇南侯和南疆水军。”
李菡瑶道:“恐怕不行呢。”
潘嫔心一紧,疑惑道:“你不想救鄢芸了?”
她想这很有可能,李菡瑶野心昭昭,既想争天下,又怎会为了鄢芸放弃铲除她的机会、坏了这大好的局面呢?幸亏在芦江村是被鄢芸堵住,若换上李菡瑶,肯定不会顾及那些百姓,将她和朱进等人就地斩杀。
潘嫔觉得自己看透了李菡瑶。
李菡瑶却否认道:“当然不是。我不会放弃鄢姐姐。”
潘嫔道:“那就交换俘虏。”
李菡瑶道:“这条件不成。”
潘嫔问:“那你想如何交换?”
她以为李菡瑶嫌不公平。也对,用鄢芸一人换镇南侯和被俘的所有南疆水军,确实不公平。不过谈判嘛,就是你来我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李菡瑶道:“你的条件我无法应承,因为镇南侯父子和南疆水军俘虏都被我杀了。”
潘嫔蓦然瞪大了眼睛,尖声叫道:“不可能!”
李菡瑶一抬手,对胡齊亞吩咐道:“把船开过来,让潘嫔娘娘瞧瞧镇南侯和南疆水军的遗容。”
胡齊亞躬身道:“是。”
装载南疆水军尸体的船开了过来,甲板上一层层垒起来的全是尸体,令人头皮发麻。这是李家军怕麻烦,没将尸体搬进船舱,省得待会又搬出来。
镇南侯的遗体也在船上,单独放在一旁,为让潘嫔等人看清楚,胡齊亞令人将镇南侯的首级拎起来,悬空展示。
朱进等人呆呆地看着。
不错,是镇南侯!
潘嫔双目失神,浑身颤抖不止,不仅为镇南侯之死悲恸,更为将来感到绝望。——没了镇南侯,她纵能逃得性命,未来也是一片灰暗。谁助她儿子夺回江山?
她颤声问:“你、你杀了他?”
李菡瑶点头,歉意道:“你来晚了一步。”
这歉意听在潘嫔耳中,化为浓浓的讥讽和羞辱,讥讽镇南侯不堪一击,羞辱她白费了这许多心机。她看着那豆蔻少女,喃喃道:“你好狠毒!”
李菡瑶道:“潘嫔娘娘过奖了,比起娘娘翻手间葬送几万靖海水军,李菡瑶还差得远呢。”
潘嫔:“……”
她差点忘了那件事。
当日,她利用东郭无名谋害几万靖海水军时,丝毫不曾心软,然这种事她自己行来觉得天经地义,觉得是为了国家社稷,换上李菡瑶来做,她便无法接受了。谁让靖海水军跟着主帅谋反呢,谋反罪当诛九族。
忽听朱进悲声嚎哭出声:“侯爷——”
南疆水军均失声痛哭并痛骂。
哭声惊醒了潘嫔:镇南侯已经死了,但她还要活下去;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想法子报仇。
眼下,先脱身要紧。
她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平复,衡量一番眼前情势,冷静道:“这么说,你今天不打算放本宫离开了?你可想好了,本宫若走不了,定要拉鄢芸陪葬!”
李菡瑶道:“说,你要怎样才肯放了鄢姐姐?”
潘嫔吐口道:“你来替她!”
她嘴角勾起一弯讥讽的弧度,嘲弄地看着李菡瑶。看来是她估错了,李菡瑶看似狠辣,其实跟鄢芸一样,虽参与争霸天下,却在征战和杀戮过程中,天真地想要保持正义的名声。为此,鄢芸不惜搭上自己,替换那些蝼蚁般的百姓。如此虚伪的人性,她不利用可惜。如果李菡瑶不答应,那很好,当着万千李家军,揭露其无情的本质;如果李菡瑶答应了……那更好了,她正可反败为胜。
码头静了一静,随即哗然。
“住口!”
“你休想!”
“姑娘不可!”
“妹妹不可答应!”
……
一连好几道声音阻拦,胡齊亞、江如澄、观棋、鄢芸,都纷纷开口,生怕李菡瑶答应。
李菡瑶抬手,骚乱平息。
她断然拒绝道:“不可能!”
潘嫔故意叹道:“传闻李菡瑶有勇有谋,曾孤身闯入京郊军火研制基地,智救江家满门。今日不肯替鄢芸,是否她不够分量?又或者,是你怕我?”
李菡瑶好笑道:“我有那么蠢吗?还是你蠢的自以为我很蠢?我不替鄢姐姐,还有机会救她;我若替了她,落入你手,江南三州必将大乱,到时,不但鄢姐姐性命堪忧,还要连累江南百姓饱受战乱之苦。”
潘嫔有些尴尬,为掩饰这尴尬,她叹道:“既如此,可就怪不得本宫了。”遂转头幽幽叫“朱进!”
朱进应声道“末将在。”
潘嫔道:“我们深陷重围,唯有借鄢姑娘开道了。照顾好鄢姑娘,我们风雨同舟、生死相依!”
第789章 三皇子
朱进大声道:“是。”
他双目赤红,抬手用枪指着鄢芸胸口;他的属下为配合他,粗暴地揪住鄢芸的头发,猛往后扯。
鄢芸被扯得挺胸仰头。
又一人用刀横在她脖颈下,还有人拿匕首顶在她腰间,所有活着的南疆水军都恨不得杀了她给镇南侯和同袍报仇,可鄢芸是他们最后的倚仗,他们要利用她脱身,不得不忍下翻滚的戾气,但这不妨碍他们释放这戾气。
朱进下令:“开船!”
敌船向入海口横冲直撞过去,大有“谁阻拦,即刻杀了鄢芸”的架势,穷途末路之徒,毫无顾忌。
周围李家战船上的将士都急了,忙看向观棋、胡齊亞等人,要不要阻拦,等他们示下。
胡齊亞等人大怒。
“住手!”
“敢伤鄢姑娘,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李菡瑶从容不迫地盯着潘嫔,问:“你真要带鄢姐姐走?”
潘嫔道:“自然。不走就是死!”
这中间没得转圜。
李菡瑶道:“我怕你不舍得走。”
潘嫔道:“姑娘说笑呢。”
李菡瑶道:“你看我像说笑吗?”
潘嫔不知怎的,心头一阵不安,但她却未下令停船,任凭朱进指挥战船冲向海口。
回程时,王壑和赵朝宗乘坐的船在后队,等到入海口,立即得知鄢芸被挟持的消息。王壑心一沉,不等他思索对策,就见赵朝宗一跳起来,对手下禁军大吼道:“叫前面的船让开,小爷要过去,把妖妃扒皮抽筋!”
东郭无名神色也很不好。
众将士忙忙去开道。
他们和李家军本就是联手抗敌,加上李家军亲眼看见朱雀王对李菡瑶恭敬有加,此刻并不拿他们当外人,听说赵小将军要去救鄢姑娘,忙都让开水道。
王壑见此情形,暂时按捺下忧心,且先看看情势再说。进去后,正赶上李菡瑶和潘嫔对峙。王壑目光一扫,便定在李菡瑶身上,随时准备策应她。
赵朝宗挑选了十来名水性好的精锐,就要从隐蔽处下水,想从水下袭击敌船,营救鄢芸。
王壑一把拉住他,阻道:“不可!”
他一出声,东郭无名和颜贶立即认出他了。
王壑也不在意,冲他二人略一点头,然后低声对赵朝宗道:“不可妄动,且看李姑娘如何处置,咱们再从旁协助,若擅自行动,恐怕好心办坏事。”
赵朝宗不肯听劝,道:“我先下水去待着,早准备不好么?”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焦灼的很,让他干等着,每一息都是煎熬,倒不如下水心安。
王壑皱眉道:“就怕惊动了敌人,惹得他们对鄢姑娘下毒手。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赵朝宗听后不敢动了。
“那怎么办?”
王壑疑惑道:“你遇事怎这样不冷静?他们看似凶狠,其实都是为了逼李姑娘,绝不敢真伤害鄢姑娘,除非他们不想活了。这时候,不宜激怒他们。”
东郭无名也劝了一番话。
赵朝宗总算冷静了些。
王壑见他不再惦记下水,这才看向敌船。一眼看见鄢芸,明明跟鄢苓长的一般模样,王壑心头却升起奇妙的感觉。这一刻,他恍然明白:父母为何都相中了鄢芸做儿媳,并传信要他返乡时去鄢家相看,实在是鄢芸的气质与母亲太相近,都一样的从容、优雅。看着鄢芸,王壑仿佛回到幼年时,面对为官做宰的梁心铭。
他又想起鄢计临终前的殷殷嘱托,暗自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救下鄢芸。
他转向李菡瑶,准备相机行事。
面对潘嫔挑衅和逼迫,李菡瑶不慌不忙道:“多谢娘娘如此看重鄢姐姐,也不枉我心善留下小皇子。”说罢,朝江如澄勾了勾手指,道:“带上来。”
江如澄道:“是。”
转身吩咐手下安排。
潘嫔骤然瞪大眼睛,“小皇子”三个字如利箭射中她的心,她尖叫道:“停船!停下!”
她满眼不可置信。
这是她第二次失态。
朱进忙下令停船。
很快,江如澄牵着一个粉雕玉琢、金尊玉贵的男童走出来,约莫五六岁光景。男童隔着几重帆船,一眼看见对面船上的潘嫔,顿时叫起来:“母妃!”
潘嫔眼前一黑,脑子空了,——也不算空,除了满满的对李菡瑶的恨意,她再想不起任何事。这种给了她希望,然后再掐灭这希望的行为,简直让她发疯。她对李菡瑶的恨意,达到她此生的顶点,无可比拟。
朱进也惊叫“三皇子!”
赵朝宗等人欢呼雀跃。
王壑也松了口气。
李菡瑶不管潘嫔和朱进的叫喊,径在三皇子面前蹲下身,定定地看着男童清澈的眼眸。
江如澄拿了镇南侯的家眷,其中就有前朝大靖的三皇子。这孩子身份特殊,但年纪幼小,李菡瑶不知如何处置他,真是杀不得也放不得。在没想好之前,她索性不见他,以免心软,谁知被潘嫔给逼了出来。
面对李菡瑶,三皇子很忐忑。他没忘记自己是被人抓来的,整个镇南侯府都被抄了。他虽不认得李菡瑶,但小孩子直觉敏锐,他感觉李菡瑶对他没有恶意,因此装作不明真相,威严下令:“带我去见母妃!”
李菡瑶:“……”
不愧是皇子,有气势。
她笑道:“恐怕不行。”
三皇子傻眼——从来他的命令都被人无条件执行,除了父皇和皇祖母,至今还没有人敢对他说不。李菡瑶虽对他说了“不”,却态度诚恳,他不知如何应对。
半晌,他嗫嚅道:“为何?”
李菡瑶道:“我叫李菡瑶。”
三皇子立即道:“我知道你,你是大靖反贼、女魔头!”
李菡瑶点头道:“嗯,我杀了镇南侯。”
三皇子一呆。
母妃说,镇南侯是大靖忠臣,是保护他、辅佐他将来登基的人。镇南侯死了,他怎么办?
李菡瑶道:“为绝后患,我也应该杀了你。”
三皇子吓一跳,面上却强撑着,厉声道:“你……你大胆!小爷是皇子!你敢杀小爷,灭你九族!”
李菡瑶失笑摇头,问:“知道我为何没杀你吗?”
三皇子摇头,警惕地看着她。
第790章 我要东郭无名
李菡瑶认真道:“我不杀你,并非因为你是皇子,而是因为你年纪幼小。稚子无辜!”
三皇子:“……”
他该说谢谢吗?
好像不大妥当。
他不该谢抓他的反贼。
但他也不太恨李菡瑶。
这一刻,男童很茫然。
李菡瑶道:“可是,你的母妃断了你的生路。——”她指着对面敌船,神情认真又严肃——“你的母妃,先是残杀百姓,后挟持婴儿,是我们的人挺身而出,替换了人质……”
“妖女住口!”潘嫔气急败坏地制止李菡瑶。
李菡瑶站起身来,转向潘嫔道:“我说你不舍得走。”
潘嫔恨极,忽见江如澄用短枪抵在三皇子的后脑上,不禁肝胆欲裂,急叫道:“你别伤他!我们交换人质!”
朱进等人也早放开鄢芸。
李菡瑶道:“这就对了。我们各出两个人,一条小船,在水上交换人质……”
“不行!”潘嫔打断她。
决定交换人质后,潘嫔便迅速思谋后路。略一想便冷汗涔涔,感觉前路渺茫:看这四周,水上陆上,围困得铁通一般,交换了人质她能走得了吗?
她重归冷静。
李菡瑶问:“你想怎样换?”
潘嫔道:“这交换不公平。除了皇儿,你还要送本宫一个人,确保本宫平安脱身,否则本宫拒绝交换。”
李菡瑶断然道:“休想!”
潘嫔恢复了冷漠,淡然道:“我们挟持人质,是想顺利离开这里,若是交换了人质,反失了倚仗,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如此,不换也罢。横竖是死,我母子就死在一块。不过,鄢姑娘要陪着我们共赴黄泉了。”
李菡瑶犀利道:“你想要谁?若救了鄢姐姐,换上另一人,这人质交换还有什么意义?我为何要跟你换?在我这里,任何人的性命都不能轻易舍弃,包括百姓。否则,鄢姐姐也不会亲身赴险,换下百姓人质。”
潘嫔道:“放心,这个人你肯定舍得。”
李菡瑶问:“是谁?”
潘嫔道:“东郭无名。”
李菡瑶一愣。
江如蓝大惊,高声拒绝:“不行!你休想!”
潘嫔满心畅快地看着她,悠悠道:“本宫与东郭无名都来自安国,情谊非比寻常;还有,他乃秦氏皇族人,他若换过来,你们大可以放心,本宫绝不会伤害他。他之前在靖海水军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投鼠忌器,你们定不敢对我母子下狠手,如此,我们也能心安。退一万步,若你们坚持追杀,本宫与他死在一起,死而无憾,也算得偿所愿。若你们肯放手,本宫便带他回安国。他是安国先皇之孙,此去定会搅乱安国内政,于你们大有好处。这样好事,为何不答应呢?”
她刻意强调跟东郭无名的暧昧,除了下意识的想打击江如蓝,还在在场所有人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再公布东郭无名的真实身份,坚定这怀疑。
就算李菡瑶不怀疑,但在靖海水军失踪一事上,东郭无名被潘嫔利用了,加上双方渊源深厚,让东郭无名出面再合适不过,潘嫔笃定她会答应。
江如蓝听了潘嫔的话,满心惶恐,生怕李菡瑶答应。她也不跟潘嫔争了,转而抓住李菡瑶的双手,恳求道:“妹妹别答应她。她诡计多端,诓骗你呢。”
李菡瑶尚未说话,水上一片哗然。
众将士都被东郭无名的身世惊呆了:安国人,秦氏皇族,这两个身份有一个就捅破天了,何况是两个并列。靖海水军忽然想到之前的阴谋,难不成是东郭无名和潘嫔里应外合?大家看东郭无名的眼光都变了。
东郭无名听潘嫔句句暧昧,意有所指,将他推向风口浪尖,鹰目幽暗深邃,神情莫测。
没有人知道他想什么。
赵朝宗看着他,真挚道:“小爷相信你。”
颜贶也道:“本将军也信东郭公子。”
王壑道:“离间之计耳。”
东郭无名眼中泛起些许暖意,感激道:“多谢。”
然赵朝宗跟着道:“你去换鄢姑娘。”
东郭无名神情一滞。
赵朝宗眨眨明亮的大眼,解释道:“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鄢姑娘一个弱女子都敢深入虎穴,我等男儿怎能输给她呢?现在妖妃指名要你去,若她指着小爷,小爷定不说二话,一定去换鄢姑娘。你说呢?”
颜贶也道:“她若要本将军,本将军也绝不退缩。”
东郭无名:“……”
他能退缩吗?
他冷冷道:“放心。在下会去。”
赵朝宗高兴极了,用力拍他肩膀,道:“好男儿!大丈夫!”仿佛这是极为荣耀的事。
东郭无名犀利道:“别以为在下不知,你是为了美人,而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若非被挟持的是鄢姑娘,你才不会这么热心,也不会这么着急。”
赵朝宗滞了一瞬间,“……你、你别瞎说。”
东郭无名轻蔑地冷哼一声,似嘲笑他无胆。
王壑有些意外,正要说话,忽听那边李菡瑶高声回潘嫔道:“好,就让东郭无名去。”
东郭无名:“……”
虽然他已经做好准备替换鄢芸,但被李菡瑶公然放弃,赵朝宗和颜贶又力劝他奉献自己,其他人也都一脸赞成,他被大家放弃了,心里难免不舒服。
潘嫔目睹这一切,眼神波澜不惊,仿佛一点都不意外李菡瑶的选择,早知这结果。
只有江如蓝……
江如蓝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菡瑶,语无伦次道:“不行!不可以!妹妹你不能这样……”
李菡瑶严正道:“靖海水军因东郭无名而受害,此事该当他来了结。你不也被他连累吗?他责无旁贷!”
江如蓝道:“不,这不怪他。”
李菡瑶道:“我意已决!”
江如蓝:“……”
江如澄拉住了妹妹,对她使了个眼色,不令她再跟李菡瑶争执,且不说李菡瑶行事向来有道理,就凭她们姐妹关系,有什么也不该当着众人争辩。
江如蓝只得闭嘴,但看她神情,显然未放下此事,焦躁不安地看着东郭无名,期望他揭露潘嫔。
东郭无名心中酸涩胀痛,一双鹰眼再次陷入沉沉幽暗。李菡瑶也好,赵朝宗也罢,说什么他都没放在心上,他只为江如蓝揪心。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潘嫔那些话,句句刺心,刺得就是江如蓝的心,偏偏那丫头蠢笨蠢笨的,竟为了他当众跟李菡瑶争执起来,正中潘嫔下怀。
他不要她为他辩解,不要她跟好姐妹争执,他宁可她还像以前一样骂他阴险狡诈。
他的神情如寒雪凝冰。
忽听王壑道:“这是你的机会。”
东郭无名倏地转向王壑。
第791章 宁可毁掉他,也不成全别的女人
王壑静静道:“当日,几万靖海水军失踪,不论如何你都难辞其咎。现在这些人都归在江如澄麾下,但还有一船人葬身大海。你不想替他们报仇?”
东郭无名道:“想。我会去。”
王壑道:“潘嫔指名要你,这是你洗清耻辱、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也是你唯一翻身的机会。李姑娘坦言不放弃任何人,却肯答应让你去,就是看准这点。东郭隐,江南四大才子你名列第二,不要堕了你的名头。”
东郭无名心头震动,道:“东郭隐明白了。”
王壑道:“你明白就好。去吧,这是愚兄委派给贤弟的任务。李姑娘不会放弃你,愚兄也不会放弃你,会派人在暗中联络、保护你。愚兄等你凯旋归来。”
东郭无名道:“东郭隐接令。”
又道:“我还有个请求。”
王壑道:“你说。”
东郭无名道:“若东郭隐平安归来,当全力辅佐主上;若未能归来,主上登基后,还望善待安国俘虏,减轻赔款。身为秦氏皇族,这是隐眼下唯一能做的。”
至于复兴大靖,他从未想过。
王朝兴衰,不可逆转!
王壑郑重道:“我答应你。”
东郭无名没想到王壑答应的这样干脆,很是意外。
他委身于潘府、答应给潘梅林做三年幕僚,就是为了查明当年真相和自己的身世,然潘梅林阴险,一直隐瞒不肯说。去年江家灭门案后,王壑约见他,告诉他:他乃安国皇室血脉,在皇位之争时流落到中原。
这是王壑在游历北疆时获悉的。
东郭无名知晓身世后,并未兴起争夺皇位的野心,相反,他决定忘却这身份,投靠了王壑。
他并未指望王壑有多信任他,但王壑却安排他去给靖海大将军颜贶做军师,让他参与未来军政;现在又一口答应他这件大事,充分展示了明主襟怀。
东郭无名感激这信任,临别忍不住进谏:“主上刚才一番话,看似开解东郭隐,其实为了李姑娘。——主上担心东郭隐记恨李姑娘。主上倾慕佳人,乃人之常情,但李菡瑶并非普通女子,其魄力和手段并不输主上,后宫禁不住她的。主上要统御天下,还需慧剑斩情丝……”
王壑等他说完了,才板脸道:“东郭隐,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情了,又毒舌,从不知委婉为何物。你既知我一番苦心,为何还要劝我放手?讨人嫌!”
东郭无名道:“想说就说了。”
颜贶:“……”
赵朝宗:“……”
二人都很佩服东郭无名。
王壑决定不跟这绝情绝性的家伙计较,为结束话题,他问道:“爷是个沉迷美色的人吗?”
东郭无名道:“不是。”
王壑再问:“爷昏聩眼瞎,耳根软?”
东郭无名道:“主上眼明心亮,极有主见。”
王壑道:“既这样,你担心什么?若不信爷有能力,你也不会投靠爷了。去吧,先去把潘嫔的事给解决了,别跟个老婆子似的唠唠叨叨,好生厌烦。”
东郭无名:“……”
遇见比他更毒舌的了。
王壑又道:“你还说爷呢,想想你自己,被潘嫔给骗成这样,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又扎一刀。
东郭无名神情骤冷,“……东郭隐告退。”
当即转身就走。
赵朝宗怕他溜了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李菡瑶答应了潘嫔的条件,众人都等着东郭无名发话,谁料他跟赵朝宗、颜贶不知嘀咕什么,半天没反应。胡齊亞觉得他在轻慢李菡瑶,正要激他,他已走到船头,扬声道:“东郭隐愿替换鄢姑娘,立功赎罪。”
李菡瑶道:“好!有担当!”
江如蓝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人质交换很顺利,双方都没有再节外生枝,各派了一条小船,将人质送出去,换回自己人。
江如蓝呆呆地看着。
东郭无名并未刻意去看江如蓝,但一颗心却时刻留意着那边船上动静,以至于人到敌船上,如行尸走肉般被带进船舱关押起来,看都没看潘嫔一眼。
潘嫔毫不在意,吩咐立即开船,驶向大海。
江如澄低声问:“派人跟着?”
李菡瑶道:“不必!”
她想起青子,神情莫名,视线被潘嫔身影牵着,延伸向大海,轻声道:“东郭隐不会放过她的。”
江如澄:“……”
他才知道东郭无名跟潘嫔有这些渊源,老实说,他第一个怀疑东郭无名是内奸。这样人,真会对付潘嫔?出于对李菡瑶的信任,他没有再追问。
潘嫔望着渐渐远去的码头,想象江如蓝痛苦的表情,因大败而晦暗的心情竟明媚起来。
她自来坚强,最不惧打击。
有东郭无名在手,只要李菡瑶投鼠忌器,不追杀她,她便能顺利逃脱;若李菡瑶不顾一切也要追杀她,她正可离间东郭无名,告诉他已被放弃,再辅以柔情和爱意,征服东郭无名,成为东郭无名的女人。
有东郭无名辅佐,他和她儿子又都是秦氏皇族直系血脉,是正统,她就有希望招兵买马、卷土重来,直至将儿子扶上皇位,恢复昔日尊荣富贵。
当然还有一种情形,就是李菡瑶不追杀她,东郭无名也不肯屈从她,那她就将东郭无名永远拴在身边,断绝他跟江如蓝的任何可能。——她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她宁可毁掉他,也不会成全别的女人。
********
景江入海口,码头。
鄢芸平安归来,李菡瑶与她各自述说之前战斗详情,庆幸有之,沉痛有之,也不必一一细数。
独江如蓝呆坐无语。
鄢芸想起她之前力阻东郭无名替换自己,知她心结未解,故意代她问李菡瑶道:“妹妹为何答应妖妃,让东郭隐替换我?这让我心里很不安。其实不答应她她未必敢杀我,两厢僵持,一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李菡瑶看着大海方向,回道:“派东郭隐去对付潘嫔,这就是我想到的办法。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鄢芸听这话不像宽慰她,沉吟道:“妹妹的意思,不是送东郭隐为人质,而是去对付潘嫔?”
李菡瑶收回视线,点头道:“东郭隐被潘嫔利用,吃了那样大一个亏,被人质疑,名声受损,今天潘嫔指名要他去,正给了他反击和报仇的机会。错失了这机会,或者潘嫔死在别人手上,他将永远背负耻辱。我纵不答应,他自己也会答应。与其这样,倒不如我来成全他,或可麻痹潘嫔。”
江如蓝听得呆了,这时忙问:“可他是人质,孤单单的没有任何帮手,怎么报仇?”
第792章 小瑶儿又想干什么?
李菡瑶道:“如蓝姐姐太小看东郭隐了。他最擅长奇诡之计,以奇制胜。上次吃亏,不过是他顾念旧情,一时不忍心,才被潘嫔利用。潘嫔不了解他,还想再利用他,必将在他手上吃大亏。不信你等着瞧好了。”
江如蓝道:“真的吗?”
李菡瑶道:“当然。你以为他江南第二才子的名头是虚的?若无能力,潘梅林怎会请他做幕僚。我查过他,他在潘府可不同于一般的门客,他高傲的很,并不受潘梅林辖制。他们好像达成了什么约定……”
江如蓝越听眼睛越亮,笑道:“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鄢芸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
李菡瑶并未察觉江如蓝的微妙,因为江如蓝跟东郭无名相识第一天就结仇,后来虽然化解了,言谈之间也跟吵架似的,好好一句话听着也像讥讽,李菡瑶自己也是懵懂少女,哪里看得懂这其中的奥妙。至于江如蓝维护东郭无名,力阻东郭无名替换鄢芸为人质,李菡瑶觉得那不过是表姐公道说话罢了,根本没想到男女私情上去。
大捷的消息迅速传到霞照,又经过汇聚在那里的文人士子之口,飞往天下各个角落。
镇南侯战败了!
镇南侯战死了!
李菡瑶确立了江南霸主的地位。
这消息震惊了天下。
不提各方势力反应,且说景江海口,李菡瑶正忙碌。大战结束,有许多事要善后,譬如抚恤死伤军士、统计军功、安抚民心等,还有在大战中死里逃生的那些海商,都递了名帖求见她,要感谢。她便租用了码头附近一所大宅院,方便处理军务和一应战后琐碎事务。
朱雀王的船也在码头停驻。
傍晚,王壑见七八个海商向李菡瑶所在的高宅走去,若有所思道:“小瑶儿又想干什么?”
朱雀王有些无语地瞅他,见他定定地看着大宅方向,满目深思,忍不住道:“主上也别太抬举她了,这些人不过是去感谢救命之恩而已。主上想多了。”
王壑听他不以为然的口气,扭过头,微笑道:“瑶儿她从不无的放矢。王爷不信,且让人留心打听。”
朱雀王当即对赵朝宗吩咐道:“等那些海商出来,你让人打听一下,李姑娘说了什么。”
赵朝宗忙道:“是,王叔。”
朱雀王见这小子两大眼睛骨碌碌转,欲言又止的模样,冷冷道:“有什么话就说,别像个丫头似的忸怩!”
王壑道:“丫头就一定忸怩?瑶儿就从不忸怩。”
朱雀王:“……”
赵朝宗见气氛不对,为了吸引这二人转开心思,忙赔笑道:“侄儿也觉得李姑娘有阴——呃,有高招。这丫头从来就不是省心的主儿。”
他原本想说李菡瑶有阴谋,触及王壑平淡的目光,急忙改口,改为“高招”,算是捧了李菡瑶一把,以讨好王壑。他自以为应对机制,一得意便忘了形,末了一句话又暴露了他对李菡瑶深深的忌惮和怨念。
王壑:“……”
朱雀王:“……”
“侄儿叫人去打听。侄儿告退。弟弟得罪了。”赵朝宗见势不妙,抱拳左右打躬,然后溜之大吉。
高宅内,李菡瑶正接见众海商,面对各种滥美之词和明示暗示的承诺,她诚恳道:“各位的诚心,我已尽知。我这里倒真有桩事需要大伙儿帮忙。”
众人急忙说“尽管吩咐”。
李菡瑶道:“各位都是大商家,以往家族也没少做善事,修路搭桥,施恩善堂等,这次我想请你们捐资办学,既尽了你们的感谢之情,又解了我的难题,又造福了百姓,还替你们的家族积攒了功德,可谓一举四得。”
众人忙道:“这法子好。果然李姑娘是天命女皇,时时刻刻想着黎民百姓,没有一点私心,全是为民的公心,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了。但不知怎样捐法?”
李菡瑶被他们捧上云端,并不飘飘然,都是在商场打滚的人,谁没有眼色?她刚打了一场胜仗,又被智通方丈批为天命女皇,正是现成的奉承话题。
她细细解说道:“就是在各州府办学,你们捐多少,都在学校门口立碑立传,详细记录,学校的名字也由捐献的家族来定,可选与家族相关联的字词,以流芳千古,但学校的监管由官府来执行。因为这学堂与以往的学堂不同,分男学和女学,我便是要开女子科举之先例……”
众人越听越吃惊,不等她说完,都坐立不安、左顾右盼,更有那性急的抓耳挠腮,想要发表见解。
李菡瑶解释完,又问:“各位觉得此法可行不可行?”
“可行!很可行!”
“这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事。”
“好大一项功德。”
“女学能办得起来么?”
“人家肯送女儿上学吗?”
“女子能考科举吗?”
“女子能做官吗?”
“废话,女子怎不能做官了?不能做官办什么女学?瞧瞧李姑娘,多厉害!就是天命女皇!”
……
众人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除了对女学持怀疑态度外,对捐款办学一事无人反对。
大家都是精明人,李菡瑶救了他们,救命之恩一定要还的,与其欠着人情不安,不如出银子帮助李菡瑶兴办学堂。再者,说是帮李菡瑶办学,却许他们用家族的名义给学堂命名,还能在学堂门口立碑立传,这么好的扬名机会,傻子才会放弃。还有,学堂监管由官府来执行,办的好了,是他们家族的功德;若办砸了,大可说是官府管理不善,与他们毫不相干……怎么想都于他们有利。
大家怎不高兴赞同呢!
除此外,他们还有一项思量:李菡瑶已是江南霸主,这正是他们巴结李家的机会,可为各自家族争取利益,纵然有一天李菡瑶在争霸天下的过程中败落了,他们捐资办学也不是杀头大罪,也不至于被牵连。
这一算,就是一举五得。
李菡瑶又道:“凡捐助办学的细节,诸位去找落子安和魏老爷子商议。我在霞照创立了半月书院,内设男学和女学,特请了魏老爷子主掌院长一职。”
第793章 月皇的手段信手拈来
众人彼此对视,眼中皆有惊喜:魏家可是江南望族、书香世家,竟肯接受李菡瑶招揽,可见李菡瑶手段,这江南霸主的地位她定能坐得稳当。
大家更加振奋和期待了。
李菡瑶笑灿灿地看着这些人:许之以名,诱之以利,加上未来可期,谁能抵挡?翻手间引来强力援助,大肆兴建女子学堂,随手布局,她都信手拈来。
未来月皇胸有成竹。
此事议定,李菡瑶便端茶送客,歉意道,大战过后,各项善后军务繁琐,眼下不得闲陪大家,等忙完了这阵子,她便设宴请各家。众人见她如此谦逊,都觉有脸面,忙道“不敢”,纷纷告辞,满面荣光地去了。
才出高宅,便被人拦住。
一刻钟后,赵朝宗来回禀王壑和朱雀王,如此这般,说李菡瑶算计了这些海商。
王壑静立,微笑不语,颇有“拈花一笑”的会心。
朱雀王对李菡瑶无话可说,便将气撒到赵朝宗身上,冷冷道:“这不叫‘算计’,这叫‘阳谋’!”
赵朝宗:“……”
他就是不服!
王壑忽问:“李姑娘现在做什么?”
赵朝宗忙道:“召集众将领议事。”
王壑问:“没叫你和颜将军?”
赵朝宗哑然,张了张嘴,讪笑道:“弟弟本来跟他们也不是一家子,她不叫弟弟算不得什么。”
王壑道:“他们肯定在商议重大军务。”
赵朝宗道:“呵呵,大概是。”
王壑又道:“你再去打听。”
赵朝宗道:“既是重大事,人家肯告诉我们吗?弟弟要干刺探的勾当,哥哥可别骂我。”
王壑道:“瑶儿会宣告的。”
赵朝宗:“……”
瑶儿,瑶儿……
有完没完?
高宅,李菡瑶召集众将领议事,观棋、鄢芸、江如澄和方勉都赶了回来,只有胡齊亞尚未到。
方勉先回禀了战况统计。
鄢芸回复安民情形。
李菡瑶听完,郑重道:“镇南侯已灭,短期内应无战事。武斗虽结束,文斗却刚开始。如今天下文人士子都汇聚到霞照,要讨伐本姑娘呢。自古以来,文人的口诛笔伐比刀枪剑戟更加厉害,经常杀人于无形。”
江如澄见表妹目光炯炯的小模样,含笑道:“听妹妹这口气很是忌惮,但妹妹的神情可不像,似乎期待的很。”
鄢芸满眼兴味道:“如此盛况,当然期待。”
李菡瑶浓密的睫毛扑扇两下,幽润星眸忽闪,笑道:“我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大阵仗呢。这回见一遭,再借着他们的势头登临绝顶,纵览古今,开创未来,方不负此生!”她说的极有气势,神情生动娇俏。
在座大多是少年男女,热血年华,很容易就被她感染,一个个豪情满怀,跃跃欲试。
李菡瑶无疑是强势的,但她的强势通常都是无声侵略、雷霆爆发,对手感受尤其强烈,而她身边的人却只会觉得她聪慧、机智、灵动,见证她一次次创下奇迹后,对她越尊敬,就越宠溺与呵护。
方勉笑看着上方少女,道:“我等不及要看他们脸色了。”
鄢芸忙问他:“你认得不少吧?别的地方就不说了,京城来的你该都认识。你跟我们说说,都有哪些人。”
方勉道:“是认得一些。”
方无莫在士林的威望比何陋、魏奉举还要高,加上方家忠义公的爵位,自然被人趋奉。
李菡瑶道:“这件事等回去的路上再说,眼下先不说这些。”
方勉忙问:“咱们什么时候回?”
李菡瑶道:“还要等几天。”
“等几天?”
众人都很奇怪,原以为大军很快回转呢。
李菡瑶道:“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安排,再者,等他们人来齐些,有些人路远,没那么快。”
众人都被她逗笑了。
李菡瑶却没笑,对江如澄道:“澄哥哥就别回去了,就率军驻守在景江入海口,扼守海口通道,操练水军,督造战船。造船的事之前由如蓝姐姐经管,一切事都问她。我已派人去接外祖父和大舅舅他们了……”
她起身走到右墙下,墙上挂着一大幅江南地图,她用一根碧青的竹竿指着地图,向众人道:江如澄率麾下水军驻扎在临湖州、浦江府海口码头。胡齊亞驻扎在湖州、景泰府天青山天鬼峰要塞,麾下水军和陆军混合,与江如澄一个在江头,一个在江尾,把持了江南最重要的水域和通道。方勉则驻守霞照,掌管陆路禁军。
刚说到这,胡齊亞回来了。
胡齊亞绷着脸,大步走进正堂,先对李菡瑶见礼,接着肃然道:“姑娘,闻世子没死。”
李菡瑶问:“怎么回事?”
胡齊亞道:“李代桃僵。”
李菡瑶正要说话,人回江老爷子到,她忙道:“带外祖父去后堂歇息。就说我跟澄哥哥即刻就来。”说罢又吩咐胡齊亞:“先不要声张,派人在沿海及内陆各水上通道悄悄搜索。我猜他必定会回来。他要找我报仇。”
胡齊亞道:“属下明白了。”
江老爷子是跟江玉行一起来的,见到失踪的江如澄,悲喜交加,哆嗦道:“澄儿……澄儿……”
忽然他身子一歪,软倒。
众人大骇,急叫大夫。
李菡瑶、江如澄、江如蓝三人一齐伸手扶住老爷子,小心抬到椅子上坐了,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忙乱了好一会,见老爷子睁开眼,才松了口气。
李菡瑶见喜事差点变丧事,心里很不安,蹲在江老爷子身前,正色道:“外祖父先别高兴。澄哥哥虽然大难不死,却吃了许多的苦头,回头让他说给你听;还有,镇南侯死了,镇南侯世子却逃了,我们的人刚查出来那尸体是假的。他狡猾的很,紧要关头跟人换了衣裳,趁乱跑了,若让他跟潘嫔会合,定会来找我跟表哥报仇……”
随着她述说,江老爷子一双老眼光芒渐渐凝聚,枯枝般的双手一手扣着江如澄的右手,一手抓着李菡瑶的左手,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安慰他们,“别……怕……”
江如澄坚定道:“孙儿不怕。”
江如蓝在旁急得连连扯李菡瑶衣袖,李菡瑶不理,她又用脚踢李菡瑶,心想:“瑶妹妹忒聪明一个人,今儿怎么糊涂起来,爷爷都成这样了,为何还要跟他说这些糟心事?这不是让老人家不安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