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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日月同辉txt下载     日月同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74章 真的是她

    王均又问丫鬟,那唐公子长什么样。

    丫鬟说长相俊美,容颜如玉。

    王均道:“胡说!唐公子不是秀气的,肌肤跟世子表哥一样黑,嘴角还有颗痣,为人风趣随和……”

    丫鬟脸一白,忙磕头道:“婢子该死!请二位爷和老太爷责罚。”心里却骂李菡瑶“千年的祸害精”

    王壑挥手道:“起来吧。这也不怨你,是她太聪慧了。你怎是她的对手!”

    王谏疑惑地看着大孙子,总觉得他那声音透着自豪,跟刚进假山密室那会子的表现判若两人。便试探问:“可要通知忠勇大将军,派人在京城内外搜查、追踪?”

    王壑斩截道:“搜!”

    心里却想:“上哪搜去?恐怕她早就出城了。就算出城追也没用,那丫头智计多端,谁知她从哪条路走的。我倒能猜测一二,但绝不会说的。”

    随即给赵子仪传令。

    王谏见他如此果断,倒糊涂了,心想:“难道我错怪他了,其实他也想抓住那丫头?”

    又想起他在玄武关下当着三军将士提的条件,想趁机告诫他一番,又恐惹他不耐烦,薄了祖孙的情分,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暗想:“少年情热,冲动是难免的。现在小丫鬟逃走,他受了打击,见识到人性和斗争的残酷,想必今后再不会轻易为了女人许诺江山社稷了。”

    王壑不知祖父九曲回肠,请他派人去找真的唐筠尧来对质,先弄清小丫鬟是否真化作唐少爷离开,再去知会忠勇大将军,安排禁军去城中追查。

    王谏交代一番便去了。

    等他去后,王壑便回到卧房,静静地站在房中,四下打量,看小丫鬟可留下痕迹,一面想:

    “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也不给我留封信?”

    “不会的,一定留了信的,搁哪了呢?”

    他静静浏览了一圈,接着便在房中逐尺逐寸地搜索:先打开衣柜,翻了一遍,发现少了一件银灰的锦袍。

    这件衣裳是大姐在他尚未回家时替他缝制的,因不知他的归期,身高是估量出来的,预备他突然回来好穿。去年底他回来后,不相信父母真的死了,不肯穿孝服,又不好穿得太过精致,见这件锦袍只在领口和袖口绣了云纹,很是素淡,便挑了它。谁知上身后才发现有些短,只穿了一天,大姐和妹妹们又替他另做了衣裳,便换了下来。他还记得搁的位置,现在不见了,恍然想:“原来穿我的!”

    又翻了翻,发现少了一条腰带,还有荷包和腰间挂件等饰物,皆是他用过的,所以一眼就发现没了,不由轻笑,想:“倒与我的眼光和喜好是一样。”

    翻罢衣柜,又转向那床。

    他走到床前,先坐下,然后身子一歪躺倒,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小丫鬟留下的气息,想象她睡在这里的样子。眯了一会,忽然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手指碰触到一样东西,忙抽出来,急翻身坐了起来。

    “果然留了信的!”

    这一刻,他心跳得很急,仿佛要蹦出胸腔,隐隐的期待和雀跃促使他迫不及待地展开信,只看了一眼,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木了身子。

    不过,他脑子还能动。

    他想:“果然是她!”

    他心中狂喜,独自个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笑,无声的笑,却笑出阳光一般灿烂的画面。

    笑了一会,又觉不满足,起身在房内走来走去,走几步,低头看一眼那信,喃喃自语:

    “我就觉得她是李姑娘!我只在她小时候见过一次,以前不熟悉她,否则早就识破了。”

    “到底还是被我认出来了。不,不是认出来的。——就算是认出来的,也不是用眼认的,而是用心认的,不论她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能认出来。”

    “观棋模仿不来她变幻莫测的风姿,也没有她神出鬼没的智谋,还有她对我的情义,都作不了假。她知道我是当年的小姐姐。呵呵,她早知道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阵,又低头看一眼那信,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两行狂草: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他忙转身打开床头暗柜,拿出一个黑木匣子,打开,翻出李菡瑶在皇城兵变当天留给他的那首《木瓜》诗,和手中的留书对比——字迹完全一模一样!

    真的是李菡瑶!

    他再一次确定。

    真奇怪,明明心中已经确定了,他还要寻出各种证据来证实:观棋就是李菡瑶,每证明一次,他就能再高兴一次,不厌其烦,也证明这不是个梦。

    有了实物证据,他又细细搜想过往与她接触的种种经历,从中挑出疑点,作为佐证。

    他一直不肯信,经过锦绣堂那怦然心动的初会,李菡瑶会改投谨言的怀抱。原来,那次根本不是他们初会,之前就见过好多次了:救他的小墨竹,选婿时与他对弈的观棋……都是李菡瑶本人!她早就留心他了,察觉他就是当年的小姐姐,便敞开了心扉,对他志在必得了。

    她以丫鬟的身份,毫不自卑的扬言要娶他为夫,这份自信除了李菡瑶,天下没第二个!

    他在玄武关下救了她,事后冷静一想,觉得田园等小藤甲军不顾性命地保护她,实在可疑;再联系她高超的棋艺,在机关术数方面的造诣,从容的言谈举止和临机应变的智谋,以及对他那么深刻和志在必得的爱,生出大胆的猜测:小丫鬟就是李菡瑶本人,而钟情谨言的李菡瑶则是观棋扮的,虽然气势也很足,仔细想来,跟李菡瑶本人比还是有许多的不足,这就导致他跟小丫鬟交手几次后,觉得丫鬟比小姐还要厉害,连梁朝云也这么认为。

    可怜,他还患得患失了这么久,还千方百计地要拒绝她,幸亏没错过,不然要终身后悔。

    他将所有记忆串联后,形成一个完美的爱情传奇:从七年前的邂逅,到七年后的重逢;从公开选婿时的对弈,到她抗旨逃婚——他深信那也是为了他——再到两人联手发动皇城兵变,再到军火研制基地的合作;再到北疆,两人联手击败了安国……这些事,无一件不是惊心动魄,又缠绵动人、荡气回肠的。他们都认定了对方!

第675章 贴身放着才踏实

    他曾经想放弃的小姐是假的!

    他决心要选择的丫鬟是真的!

    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他们真情的见证。当他察觉面对小姐时没了怦然心动的感觉,他便忍痛放弃了这段初恋,成全谨言;又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丫鬟所吸引,才于生死关头摒弃了身份和地位的悬殊,不顾一切要抓住她。每一次选择,他都遵从内心的真实感受。譬如现在,要他把李菡瑶让给谨言,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的。

    剔除假李菡瑶跟谨言的情感纠葛影响,这份爱情是那么完美,令他心动神摇,气势昂扬。

    也不是没有瑕疵的——比如横亘在他们中间如山一样的阻隔,令他们的前途很渺茫,但他们绝不会放弃。有这事关江山社稷的阻隔,才使得这爱情更伟大,使人生更精彩、生命更精彩,更让他们期待。

    确认了身份,确认了真情,他再次低头看那信,牛反刍似的细细品味其中蕴含的爱意。

    短短两行字,熟悉的仿佛刻在他心上,然他目光一触及那飞舞的字体,依然被一股电流击中,思念如潮水般漫延,将他淹没,令他感到窒息和焦灼。

    不行,他要去找她!

    他蓦然转身,大步走到床边,将那书信折叠起来,连同之前的《木瓜》诗,一起放进匣子里,再关上。

    正要将木匣子放进床头暗格,忽然又缩手,静静想了一会,再打开匣子,将两份书信都捡起来,小心卷起来,又去柜子抽屉里找出一个精美的荷包,装进去,将荷包塞入胸口,用手拍了拍,这才觉得踏实了。

    忙完起身,转头便发现大姐梁朝云正站在房门口,手扶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他,不知站了多久。

    梁朝云早来了,就见弟弟手里捏着一张纸,看一会,独自笑一会;坐一会,又起身走几圈;把纸放进木匣子又拿出来,忙忙碌碌不知为什么,很是疑惑。

    王壑也看出大姐的疑惑,但他知道大姐并非爱嚼舌的,因此并不以为意,只问:“均儿安静了?”

    梁朝云点头道:“刚服了药,睡了。”

    王壑又问:“这毒需要多久能清除干净?”

    梁朝云道:“大约两天。”

    王壑心里略安,随即道:“劳烦大姐跟弟弟去前院瞧瞧江如波,别发作了惹出乱子。”

    梁朝云点头,姐弟两个便往前院去了。

    路上,王壑依然沉浸在心上人是李菡瑶的喜悦中,再一次回味与她之间种种,然后产生新的疑惑:这鬼精灵的丫头到底是如何装扮成观棋的呢?

    他敢肯定,她没有化妆。

    自打在北疆对李菡瑶起了疑心后,他曾借着亲近的机会,仔细凝视她的肌肤,她脸上没贴任何面皮之类的东西,脸红时,粉色一点点晕染开来,作不了假的;也没化浓妆,战后那几天特别的忙,他曾见她洗脸后连香脂都来不及涂抹,就这么素面朝天,肌肤晶莹剔透,细腻的连毛孔都看不见,那绝对是她本来的面目。

    那就是观棋化妆了!

    这才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观棋伪装成小姐,小姐身份特别,身边总有许多人伺候和保护,外人很难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她,梳洗换装都更方便。

    万一被人发现是假小姐,真小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暴露,毕竟丫鬟们都没作任何改装,观棋可能是小姐,听琴等丫头也都有可能是小姐,既要隐瞒身份,想必李菡瑶早做了筹谋,除了亲人谁能知道?

    “鬼精灵!”

    王壑不自觉微笑。

    梁朝云见弟弟又无端端地笑,忍不住问:“弟弟笑什么?”

    王壑道:“没什么。”

    说完,见梁朝云虽不以为然,却不再追问,生平头一次滋生出炫耀的渴望,想要把这份喜悦跟人分享,而大姐是他信任的,所以他想了想,凑近大姐耳边,低声道:“那丫头给我留了信,叫我相信她。”

    他到底还是没将李菡瑶的身份说出来,实在是此事太过重大,他怕给李菡瑶带来危险。

    梁朝云瞅着弟弟,也微笑起来。在她印象中,王壑为人清淡,少年老成,眼下这模样才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不由温柔道:“姐一定帮你达成心愿。”

    王壑心中温情涌动,想说些甜言蜜语又说不出口,那是弟弟才擅长的手段;他也不是没这方面天赋,只是他这天赋只能用在李菡瑶身上,用在别的女人身上,哪怕这人是他最亲近的大姐也说不出口。

    他只道:“我就知道姐会帮我。”

    ……

    前院上房厅堂,谢耀辉端坐在上首,朱雀王等人分坐在堂下,正中搁着一把椅子,江如波坐在椅子上受审,门口禁军守卫森严,虽不是公堂,却比公堂还要威严。

    忽然门口一暗,王壑如一轮黑日当头罩下来,星眸一扫堂上,大步走向谢耀辉。

    除王谏外,众人都起身。

    “参见主上。”

    王壑道:“不必多礼。”

    谢耀辉让出自己座位。

    王壑一撩锦袍下摆,旋身坐下,抬起头来,看向下方的江如波。众人顿觉他与之前不同:眼中没了阴沉的怒气,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常态,且隐隐透出昂扬气势,不禁都凝神戒备,看他如何处置此事。

    江如波更是绷紧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王壑问:“可招了?”

    谢耀辉躬身回道:“招了。不过净是些谎言。微臣已经拆穿了他,正再问呢。”一面简要回禀了审问经过。

    原来,江如波交代:观棋和他互换了衣饰面貌,然后他便跟王均出去了,至于观棋是如何离开的,他并不知道。

    谢耀辉叱道,若是观棋装扮成他的样子,出去定会被王均的丫鬟发觉,可见他撒谎。

    江如波抵赖不过,又说观棋穿的是王均的衣裳。

    谢耀辉问是什么样的衣裳。

    江如波说是宝蓝底绣如意纹的,因为他过年时见王均穿过一回,便拿来做挡箭牌了。

    谢耀辉立即命人去叫王均贴身掌管衣饰鞋履的丫鬟来问话,命她查点王均的衣物可少了。

    丫鬟立即回去查点,少时来回:二少爷的衣裳一件不少,并将那件宝蓝绣如意纹的衣裳带来了。

    江如波哑口无言,心中暗暗嘀咕:都说当官的尸位素餐,办事不力,怎么这老头儿如此细致?

    王壑道:“不必对证了。我屋里少了一件衣裳,还有腰带等物,想是被观棋穿去了。”

第676章 他说的对吗?

    谢耀辉忙问:“但不知他们如何在二少爷眼皮底下将衣裳带出去的?难不成观棋后来又去东院了?”

    王壑瞅着江如波道:“应该是江少爷把我的衣裳穿在里面,外面再套上他自己的,穿了两层。至于观棋姑娘是如何脱身的……”他将唐筠尧来找王均一事说了,又说祖父已经派人去寻唐筠尧对质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谢耀辉等人这才恍然。

    这时,王谏也来了,说唐筠尧亲自证实,他午后并不曾去王均院中,因为他知道王均被王壑派了任务,由此证实,观棋确实借用了他的身份离开。

    又请赵子仪派禁军追踪。

    谢耀辉道:“且慢。容本官再问他。”他盯着江如波,目光锐利,沉声道:“江如波,阴谋已败露,你还不从实招来?何人接应观棋,向哪个方向逃走?”

    江如波气道:“观棋那丫头自小得表妹宠爱,派头比主子还大呢。这样机密事她怎会告诉我?”

    谢耀辉道:“你不说是吗?”

    淡淡的口气带着威胁。

    江如波想起他说叫兔相公来给自己解毒,气急败坏道:“不知道说什么?!你们这些王爷宰相,连个小丫头都斗不过,却在这逼问小爷,也不嫌丢人!”

    谢耀辉:“……”

    王壑对谢耀辉道:“别问了。晾他也不知道。他这么蠢,观棋怎会把真相告诉他。”就因为清楚江如波不知道,他才让谢耀辉审问的,做个姿态给大家看。

    江如波气愤道:“你聪明,你派人去追呀。你要是能把那丫头追回来,小爷认你做皇上!”

    王壑并不与他斗气,和气道:“那在下等着了。”接着吩咐:“来人,带他回二少爷院子。”

    周黑子忙道:“怎能还让他跟二少爷住一起呢?”

    王壑盯着他道:“已经查明是一场误会,怎就不能住在一起?难不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周黑子一惊,醒悟过来:王壑这样安排才显坦荡,若是避嫌,反落了行迹,更让人猜忌,岂不影响王均的名声?忙道:“是微臣糊涂了。”

    一禁军上来带江如波。

    江如波被逼得招供,虽然供词并不能给李菡瑶造成不利,但他依然觉得丢脸,临去时看着众人嚣张地挑衅:“今天你们扣了小爷,我表妹必不放过你们的!”

    周黑子冷笑道:“等你表妹做了女皇,你再嚣张不迟。恐怕你盼不到了。只凭她任用风尘女子为官这一条,天下读书人共伐之。真是亵渎儒门圣人!”

    江如波一向顽劣,别的方面或许欠缺,那嘴皮子却相当利索,当即反击道:“等朝廷杜绝官员狎妓,你再说这话不迟。一样的下流龌龊,谁也别说谁!”

    众人都黑了脸,虽然许多人认为混迹风尘吟诗作画为风雅事,此时却不好拿来辩驳。

    江如波又道:“风尘女子从哪来的?若不是你们这些人在背后撑腰,若不是官员无能,怎会有那么多无辜女子沦落风尘?还有,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江南无数的纺织工坊、瓷器工坊、油漆工坊、竹器工坊,数以百万的工人,其中尤以纺织行业的女工多。所有受压迫、被压榨的工坊背后,都有权贵撑腰。他们不知多恨你们!

    “若不然,我表妹能一呼百应?就因为李家分股权给工人,使天下的工人看到了希望。

    “小爷忘了,你们怎会知道这些呢。你们只知道贪污渎职,不论在朝堂还是在地方做官,只顾算计能搂多少银子,哪里管老百姓死活!哪能想得到这背后的隐患!可笑,死到临头,还在这自吹什么儒门圣人!”

    在场的诸位官员,如谢耀辉、周黑子等人,都非无能之辈,听了这话都心惊不已。尤其是谢耀辉,他不但擅长刑律,也精通经济,深知江如波并未耸人听闻,这些正是官场积弊,也是李菡瑶趁势崛起的根源。

    他忧心地看向王壑。

    王壑也没想到江如波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心想:“这小子也不是不学无术嘛。是了,定是听瑶儿分析的。他自己是不能想这么透彻和深刻的。”

    面上,他却平静道:“江二少爷一番忠言,我等必谨记在心,也必引以为戒。带江二少爷下去服药!”

    江如波:“……”

    难得他说出这一番有条理的话,言辞也未打结,因此很是得意,谁知王壑竟云淡风轻,使他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意犹未尽;还有,让他下去服药这话,令他想起密室一幕,很是丢脸,想再说点什么刺激王壑,报复回来,那禁军却不许他再说了,硬扯着他出去了。

    王壑打发了江如波,一转脸便对上谢耀辉忧心的目光,顿了一顿,才若无其事地转开。

    江如波的话起作用了。

    也好,是该警醒了。

    旧的秩序总会被打破。

    破,而后立!

    他扫视众人,问:“你们觉得江如波说的对吗?”说着,将手肘搭在桌上,准备好好跟这些人叨叨。上午在乾阳殿,因为有李菡瑶在场,他不便深入谈这问题,否则臣子们会觉得他被女子操控,容易失了威严。

    有人想说“不对”,然觑着王壑那副架势,一旦他们说出这两个字,定会追问“为何不对”,那他们就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还不能胡说,而能混到他们如今的地位,又岂是庸才,心里很明白江如波的话属实。

    但若说“对”,也太打脸了,他们心有不甘,权衡再三,都不敢轻易张口,等他人出头。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谢耀辉和周黑子,前者是宰相,一直得主上看重,后者更是新主嫡系,他们若开口,即便说错了,主上也不会怪罪他们的。

    静默了一会,谢耀辉上前,沉重道:“江如波所言不虚。”

    其他人都松了口气,都跃跃欲试起来。

    简繁第二个上前,躬身道:“微臣很早前便觉察纺织行业积弊,甚为忧虑。去年巡查江南时,尝试改变这现状,想通过支持李家分股权给工人,以缓和雇主和工人间的矛盾。微臣是想把李家作为典范,等适当的时候再行推广。谁知后来世事变幻,被李菡瑶占了先机。”

    王壑点头道:“不错,那时小子正在江南,目睹了简大人所为,深知简大人用意深远。”

第677章 一直想杀你

    他自称小子,却毫无谨小慎微的神情,跟自称“朕”“孤”一样自然,却比那两个称呼更得人心,在登基前以后辈自居,臣子们非常喜欢他这谦逊姿态。

    简繁激动道:“主上英明。”

    王壑看着他道:“你是姜宇的弟子,姜宇是老宰相苏熙澈的弟子。说起来,老宰相门下弟子徒孙无数,有几个尤为突出,一个就是谢相,一个就是简大人。你二人各有千秋,然小子更欣赏谢相为人行事。”

    简繁脸上喜色褪尽,既羞愧又惧怕,扑通跪下,悲呼道:“主上,自古明君贤臣。微臣在先帝和主上面前都做得贤臣,在废帝面前只能做奸臣。微臣也是不得已!”

    说罢,匍匐在地。

    王壑笑起来,道:“你倒坦诚,承认自己见风使舵。你在先帝面前能得重用,在废帝时亦混的风生水起,不过小子可要提醒你:在我这,你可不好混。”

    简繁惶恐不敢言。

    这他已经体会到了。

    王壑又道:“简大人,你可知因你助纣为虐,杀了徽州巡抚鄢计,小子一直想杀你?”

    简繁颤声道:“微臣该死。”

    王壑道:“鄢计乃我母亲最得意的弟子,撇开这层关系不提,其品性和能力也很让人欣赏——”他目光放空了,仿佛陷入回忆,自语道——“气质儒雅,卓尔不凡,可惜了……”

    简繁冷汗涔涔,觉大限已至。

    这时,王壑又将目光凝实了,盯着他道:“但是,小子却没杀你,因为你为官几十载,功大于过,不能一概抹杀;再就是你曾尝试改变纺织行业积弊,阻拦了潘梅林霸占李家工坊,支持李姑娘分股权给工人。”

    简繁呜咽道:“谢主上恩典。”

    王壑笑道:“别先忙着谢,小子杀你之心始终未减——”简繁身子僵住不敢动——“这次命你筹集军粮,是扔了个难题给你,若你办事不力,我便要借机杀了你,然而,你却办的妥妥帖帖,可见你是有能力做好官的。”

    简繁道:“谢主上谬赞。”

    王壑道:“但我还是不能放过你。”

    简繁:“……”

    感觉快崩溃了!

    王壑道:“凡事都有因果,你欠鄢家两条命,便是小子放过你,鄢家后人也不会放过你。”

    简繁道:“微臣明白。”

    王壑道:“你放心,小子在此承诺:绝不杀你,会像之前一样给你机会,是生是死,是荣是辱,全凭你自己。”

    简繁猛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壑,半晌才回神,随即伏地叩首,“咚、咚、咚”,磕得十分用力,只几下便磕得烂血乎乎一片,痛哭流涕道:“微臣谢主上开恩。请主上吩咐,但有所命,微臣肝脑涂地亦不悔!”

    谢耀辉听着那“咚咚”声,感觉十分瘆人,心中暗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不由对王壑更敬服了。——这驭下的手段,实在不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王壑道:“不用肝脑涂地。这次发兵江南,你也去。鄢大人有两个女儿,长女乃温顺闺秀,对你威胁不大;次女鄢芸却是李姑娘手下第一智囊,曾经击败靖海大将军颜贶,俘虏几万禁军,若你输给她,丧命她手,也算了却这段仇恨,怨不得旁人;若你赢了,自然加官进爵。

    “除了鄢芸,还有简大人的红粉知己火凰滢,亦在江南。简大人眼光不凡,这位火姑娘小子也见过,十分厉害。到时你们相遇,恩怨情仇,各凭手段。你若输给她,便是‘牡丹花下死’,也不枉这场风流韵事!”

    简繁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填满,顾不得王壑调侃的口气,接连磕头谢恩,说“定不负主上期望”。

    王壑见他抬头,额头上血糊糊一片,吓一跳,忙冲外边叫道:“请大姑奶奶进来,给简大人上药。”

    少时,梁朝云带着璎珞进来,看见简繁额头上的伤,分明是磕头磕的,不由狐疑,心想:“难道壑哥儿发作他了?”看简繁的神色又不像,仿佛很高兴。

    简繁坐在椅子上,任璎珞替他上药、包扎,一面对梁朝云致谢:“劳烦苏夫人了。”

    这个头磕得他神清气爽。

    一时包扎完毕,简繁头上裹一圈纱布,看着滑稽的很,但无人嘲笑他。其他官员,如尹恒,都很认同简繁的话:明君贤臣,在废帝手下,想做贤臣、能臣太难了。王壑对简繁的处置,给了他们希望,令他们踌躇满志。

    王壑待梁朝云出去后,重提前事,问道:“既然江如波所言不虚,我等要如何改变现状呢?”

    众人又沉默了。

    这话可不好说,上午他们在乾阳殿已经奏请剿灭李菡瑶了,现在王壑又问,可见并不赞成他们的提议,他们只得另外思索别的法子;一时半会儿的,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既能统一天下,又不用大动干戈。

    王壑等了一会,见无人开口,又道:“若你们还抱着男人为尊的思想,妄自尊大,小瞧女人,小瞧李菡瑶,只怕小子还未登基,这大业便半路夭折了。”

    周黑子铿然道:“官场确实有这弊病,正需要主上励精图治,改变现状,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王壑追问:“如何改变?”

    周黑子道:“自然是整顿吏治,再发兵剿灭李菡瑶……”

    王壑打断他:“你不觉得晚了吗?”

    周黑子忙问:“如何晚了?”

    王壑犀利道:“李菡瑶已经收拢了万千工人的心,成了气候;这次又在江南宣布免税,再次收拢了万千农户的心,你能把他们全部都剿灭?”

    周黑子拧眉思索。

    “都好好想想,这也是你们的机会。”王壑微微前倾,语气深沉、缓慢,充满蛊惑,“大丈夫当建功立业!诸位已经位高权重,在这争霸天下的斗争中,进,则能开创一个史无前例的全新世界,轰轰烈烈、青史留名;退,则泯然众人,化为尘埃。诸位甘心化为尘埃吗?”

    周黑子大声道:“不甘心!”

    其他人虽未说话,但炯炯目光透露出了他们的野心,表明他们跟周黑子一样心思。

第678章 令天下女子倾心

    王壑道:“那便好好想想:如何做,才是对江山、对社稷、对民生最有利?别再抱着明哲保身的为官之道,浑浑噩噩;也别再墨守成规、固执己见。时势造人,诸位莫要错过了这朝代更迭营造的大好机会!”

    说到这,他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昂首向天,凛然道:“李菡瑶已经不是男人可以轻视的了!从她分配工人股权开始,从她雷霆斩杀江南官员、整顿江南吏治开始,从她免除江南税负开始,从她运送军粮去北疆开始……在所有人都还未留意时,她抓住了崛起的机会,现在已经成了势了,比我母亲当年更胜一筹!若你们还不肯正视她,蔑视她这小女子,轻,则被淘汰;重,则家破人亡!”

    众人不由自主浑身轻颤——

    他们感受到浓浓的危机!

    同时也感觉到热血奔流!

    周黑子等年轻人不用说,如谢耀辉等老臣也被唤起了心底的激情,想要名垂青史。

    未来的君王在他们面前展示了一幅宏伟的历史画卷,是在这画卷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开创一个史无前例的全新世界,还是化为尘埃?

    他们尝试摒除偏见认真思索:眼下要如何做,才是对大局、对江山社稷最有利的?

    瞬间,无数念头闪过。

    但他们不敢诉诸于口。

    因为这些念头还不成熟,不可轻易示人,需要他们再仔细推敲,周密谋划,才能进言。

    周黑子便试探地问王壑:“主上,我等该如何行事?只要主上吩咐,臣等万死不辞!”

    王壑从容坐下,正容道:“如何行事,要看诸位自己的选择。否则即便小子吩咐了,你们心里不认同,执行起来阳奉阴违,徒增波折,于大局无益。”

    众人忙道:“微臣不敢。”

    王壑道:“何必自谦。我深知诸位的手段。朝廷倾轧,我可是自小看到大。今日只警告你们一句:别总喊打喊杀的,暗杀、投毒、诽谤等皆是不入流的手段,内战更会导致生灵涂炭,更是下下策,非不得已才能为之;须得高瞻远瞩,体恤众生,方不负诸位儒家门徒的身份!”

    众人既尴尬又警惕,齐声道:“是!”

    周黑子最善拍马,随时随地抓住机会拍马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端的是信手拈来。

    他道:“主上之言,令微臣茅塞顿开:今日之事,应该不是什么高人在背后主使,恐怕是嫉妒作祟,微臣猜是女子干的。主上年轻英伟,雄才大略,令天下女子倾心,有一两个做出疯狂举动也不为奇……”

    王壑打断他道:“你又错了!”

    周黑子忙道:“请主上指教。”

    王壑:“……”

    他瞅着一脸诚恳的周黑子,忽然了悟: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听恭维之言,因为着实顺耳。他自以为不俗,其实也不能免俗。且周黑子拍马境界也高,并未满口赞颂,只是巧妙地承接他。这分明是看出他心意,搭了个高台让他尽情展示。他警醒自己,千万别被拍习惯了。

    默了会,他才道:“下药是不入流的手段,若用在普通人身上,只会让人觉得下药者品性卑劣,毫无益处;纵得到情人的身,也不会得到她的心;让情敌名节受损,也会失去情人的尊敬和爱。然这不入流的手段若用对了人和时机,却能扭转大局,那便是非凡的谋略了。”

    周黑子眼睛一亮,恍然道:“微臣明白了。今日这局便是用对了人,也用对了时机!”

    王壑:“……”

    拍马屁最忌清醒,看破了就没意思,只会觉得尴尬,而不能愉悦。他没了解释的欲望,便道:“你既明白,你便说说看,今日之事厉害在哪里?”

    周黑子振奋道:“这药下在二少爷和观棋姑娘身上,真是妙招——”王壑抽抽嘴,好容易才忍住没变脸——“若观棋姑娘丧失清白,再不能做皇后;再加上二少爷受其连累,主上即便肯包容她,心中也会横着一根刺,将来也会厌弃她。这是用对了人。再说时机,眼下朝廷正要收复江南之际,观棋若遭陷害,李菡瑶必定大怒,将不择手段对付朝廷,主上想收复江南只能开战……啊呀!”

    他越说越心惊,最后急闭嘴,尴尬地看着王壑,因为通过他的分析,可推测出这药是主战派下的,而他就是主战派,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势力的阴谋。

    王壑平静道:“分析的很透彻。此事家母当年也遭遇过,与今天之事雷同,都是不入流的手段,若只用品性低劣来评价对手,则未免太天真了,因为对手不是为了私情,而是在谋划大局,这是极厉害的谋略!”

    谢耀辉忙道:“这事老臣清楚。”

    王壑道:“谢相就请说说。”丝毫不因此事牵扯到他母亲而讳言,只想通过此事警示众人。

    谢耀辉便环视众人道:“当年,梁大人在追捕反贼时,中了反贼暗算,若非王相赶去,梁大人危矣。两位大人情比金坚,此举虽不能离间他们,却能令梁大人无法在朝堂立足,更有可能暴露女子身份,以欺君之罪被斩首。这不入流的手段用在梁大人身上,比一切手段都高明。这时机也掐得精妙,若等后来再用,便不能有这显著效果。”

    王壑点头道:“都说先母睿智,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逐步化解了欺君罪行,最后更以女子之身屹立朝堂,其实靖康帝才是最睿智的。他心里未必能容忍这欺君之罪,但先母改变了情势,他便顺势而为,为朝廷笼络了一名贤臣,稳定了朝纲和社稷。这才是明君!”

    周黑子插嘴:“主上英明!”

    又拍了一记马屁。

    王壑见他拍得欢畅,有些受不了,故意刁难他,问道:“明明是靖康帝睿智,怎么夸起我来了?小子怎么英明了?”

    周黑子从容道:“主上提这件事,寓意深刻,一片苦心,微臣刚刚才明白了。”

    众人都羡慕地看着他,都望洋兴叹:这拍马屁的功夫他们学不来,都没他拍的自然。

    然谢耀辉也道:“微臣也明白了。”

第679章 当联姻

    王壑怀疑地看着他们——真明白了?不会自以为是吧。

    谢耀辉看出他疑惑,隐晦道:“老臣以为,江南之事尚需慎重,当顺势而为,不可轻启战端。主上年轻睿智,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微臣感佩!”

    简繁道:“微臣附议谢相。”

    他曾在李家别苑观摩王壑跟李菡瑶对弈的棋局,陷入双方夹缝中挣扎,至今未寻到出路,刚刚却仿佛荡开迷雾,看清了前途,怎不让他激动、兴奋!

    他自觉窥破王壑心思。

    王壑肯用他,许他去江南了结跟鄢家的恩怨,然李菡瑶和鄢芸都极为厉害,别说他没把握剿灭对方,即便有办法,他也绝不能不择手段,须得用堂堂正正的谋略赢得胜利,不能给王壑任何借口杀他。

    众人见状,都附议

    跟着谢相总不会错。

    王壑:“……”

    他觉得谢耀辉被周黑子带偏了。

    他庄重道:“不敢当诸位臣工的赞颂,英明不英明,还要看接下来可能顺利统一天下。小子恳请列位臣工全力辅佐,学靖康帝顺应时势,莫以偏见论人事。”

    众人都道:“微臣尊命。”

    王壑谋划了人心,随后宣告:“明日午时,发兵江南,张世子、简繁随行,再抽调若干精干官员补充江南官场。此事由谢相安排,统帅六部,全力配合。另,朱雀王率军回南疆。玄武王和忠勇大将军坐镇京城,白虎王负责研制军火武器。请各位回去准备,拟定章程上奏。”

    众臣齐声领命,其中也有糊涂的:这到底是要战呢,还是要和呢?主上的心思好难猜。

    王壑道:“今日辛苦诸位了,都散了吧。”

    于是众人散去。

    谢耀辉却未动脚步。

    王壑又对朱雀王使了个眼色。

    朱雀王也落后一步。

    待人都走后,王壑才招谢相和王爷上前,道:“王爷此去南疆,且如此这般……”附耳秘授了朱雀王一番话;又对谢耀辉道:“请谢相全力配合。”

    朱雀王目光炯炯地点头。

    谢耀辉道:“微臣领旨。”

    王壑又道:“谢相刚才说不宜轻启战端,想来心中已有对策,能助小子平稳收复江南?”

    谢耀辉躬身道:“是。”

    王壑道:“说说看。”

    谢耀辉道:“主上该记得,皇城兵变当晚,微臣曾向主上建议:收伏李菡瑶,最好联姻。”

    王壑觉得这话十分合心,就像三伏天吃了冰碗似的,通体舒泰,虽竭力不动声色,那嘴角也微微扬起,问道:“今日在殿上你并不曾提。因何改变了?”

    谢耀辉道:“自是因江南形势诡谲;再者,李姑娘为人行事太嚣张,不被读书人所喜,虽处处学梁大人,却差梁大人太多,为大局考虑,微臣才改了主意。”

    王壑问:“那为何现在又改了呢?”

    谢耀辉道:“因主上提点。”

    王壑追问:“你悟出什么了?”

    谢耀辉道:“今时不同往日!”

    王壑再问:“如何不同?”

    谢耀辉道:“李菡瑶,确实成了气候:有无数钱财支持,有无数工人支持,还有江家的造船技术支持,占据最富饶的江南鱼米之乡,笼络无数能人异士,不拘一格用人才,其势——不可挡!绝不可小觑!”

    王壑微笑道:“到底是谢相有远见。见过李姑娘太庙留书的人,若还当她是小女子蔑视,也不配为相了!”

    谢耀辉一惊,暗想“侥幸”。

    就听王壑道:“这也难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自古以来,读书人大多清高。我母亲虽是女子,却是循正途,凭着真才实学从科举中硬冲杀出一条路,跃入龙门,大家不得不服,私心里承认我母亲跟他们是一样的清贵。而李姑娘虽满腹才学,却是商贾出身。在世人眼中,她的那些手段都是从商场历练出来,蝇营狗苟,充满狡诈和功利,登不得大雅之堂,故而十分瞧不起她。然李姑娘的手段对百姓最有效,最得民心,轻视她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谢耀辉躬身道:“主上英明。但不知主上只娶丫鬟呢,还是丫鬟小姐一起收?若只娶丫鬟,小姐怎办?”

    王壑听后神情古怪。

    那三人却都看着他,等他回答,尤其是王谏,知道谨言跟李菡瑶有牵扯,他又不知那个李菡瑶是假的,所以十分忧心,担心王壑在李菡瑶手上吃亏。

    谢相见王壑不出声,问:“主上还没想好?”

    王壑叹道:“看来谢相对李姑娘不甚了解。小子斗胆再问一句:谢相对男女情事可通达?”

    谢耀辉:“……”

    这话问的,若是旁人,他定要叱责;可这是未来新君问的,也不像是调侃他,他不能不回。

    他便道:“不太通达。”

    王壑道:“这话晚辈信。简繁就极擅长风月。这样吧,请谢相回去找些爱情传奇话本来看。”

    在场三个位高权重的大男人都愣住了。

    谢耀辉肃着一张脸,很正经地回道:“微臣没有这样书。请主上推荐,微臣叫人去搜来。”

    王壑道:“你去令郎的书房搜,准能搜出好多。”

    谢耀辉:“……”

    王谏忍不住问:“为何要谢相看爱情话本?”

    王壑道:“谢相谋国的能力和手段都足够,但要撮合男女姻缘、做冰媒恐怕还有些欠缺,所以孙儿让他学习,将来能用得上。——这个媒不好做啊。”

    市井媒婆那手段是行不通的。

    王谏等人这才恍然大悟。

    谢耀辉忙道:“微臣定会好好学。——那主上想娶谁?只娶丫鬟,李菡瑶恐怕不能驯服。”

    王壑道:“此事需从长计议,眼下还谋不到那一步。且等我去江南后,查明真相再决定。”

    谢耀辉道:“是。”

    王壑又命传赵晞前来,道:“即刻接任龙禁卫大将军一职,与虎禁卫大将军贾原共同守卫京城和皇宫。还有一事:今日之事很是蹊跷,需调遣精锐保护朝中重臣。如谢相,防止敌人狗急跳墙,派人刺杀国之栋梁。”

    赵晞突然升官,脑子有点晕,但她反应敏锐,强压下心底狂喜和激动,跪地道:“微臣领命。”

第680章 打到他信服

    王壑道:“人你来调遣,如何安排却需跟谢相商议请教。——他比你熟悉朝中官员。”

    赵晞道:“是。主上。”

    谢耀辉也领命。

    朱雀王见义女得重用,自然欢喜,又恐军中有人不服,担心道:“主上,她一女子……”

    王壑打断他道:“不妨!”

    又对赵晞道:“扣儿姐姐,明天我会在早朝时宣布此事。接任后,军中有谁不服,你就打到他信服!”

    赵晞微笑道:“请主上放心。”

    当下也顾不得激动了,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要等明天惩治那敢挑衅她的军中汉子,扬名京都;心中战意兴起,眼中顿时杀气腾腾,连笑容都变得不怀好意了。

    王壑笑眯眯道:“很期待。”

    朱雀王:“……”

    谢耀辉:“……”

    感觉身上寒飕飕的。

    忽然张谨言的亲卫走来,说请王壑和忠勇大将军去老太太的萱瑞堂,有重要事禀告。

    王壑一怔,猜是假山密室的事查出眉目来了,叫他去在情理之中,叫忠勇大将军却是为何?想到一个可能,他心一沉,忙起身向祖父告罪一声便要走。

    他想到的,朱雀王也想到了,忠勇大将军府跟朱雀王府同气连枝,眼下赵子仪带人去追查逃走的观棋,王爷便不能坐视不理,要跟王壑一起去。

    王壑允了。

    赵晞则告辞,她要去翻查龙禁卫大小将领,提前熟悉每个人的背景和脾性特长。

    萱瑞堂尚有许多女客,之前王均失踪,她们一是想留下来安慰王老太太,二来也不敢就走,以防王壑要查问,若急急走了,倒像是逃避嫌疑似的。

    后来果然查到她们身上。

    经过排查,一王府护卫透露:王均和江如波进入假山后不久,他看见一身穿红衣的女子施展轻功,避开正面护卫,从假山西面急速离去,虽只一个背影,但他可以肯定是赵宁儿,经对质,赵宁儿也承认了。

    “但我没下毒!”

    赵宁儿矢口否认。

    张谨言追问:“那你去干什么?既未做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敢露面,要偷偷地跑?”

    赵宁儿道:“我、我怕人笑我!”

    谨言如何肯信。

    不但谨言不信,王家从老太太起,到王墨等女,都迟疑、沉默,不敢替赵宁儿说话。因为去年底,也是在王家,王墇为了诬陷李菡瑶,不惜刺杀谨言,谨言差点丧命。那还是自家人呢,比赵宁儿更近了一层,谁知竟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她们如何再敢轻信旁人?

    再者,赵宁儿从回京后,嘴上一刻不离“壑哥哥”三个字,便是睡梦中都要叫几遍,谁都知道她倾慕王壑,而王壑待她也与别的女孩子不同,在他心里是当赵宁儿妹妹,赵宁儿却因此被众人看好,将来有望嫁给王壑。这次,赵宁儿更是私自跑到北疆去找王壑。如此痴情,见王壑被那小丫鬟迷住了,因爱生恨,下药陷害也不无可能。

    还有,赵朝宗生死不明,赵宁儿可是一直认定李菡瑶在背后下手,为此报复她的丫鬟也有可能。

    因这几点,王家诸人都缄口不言,看赵宁儿的目光也甚为疑惑,赵夫人虽坚持说女儿断不会做出这种事,但苦于没有证据;余者如朱雀王妃、赵君君都替赵宁儿说话,也只是无力的保证,没有证人和证据。

    听明原委,朱雀王断然道:“不是宁儿下的毒!这丫头纵然想捉弄观棋姑娘,也要她有那个本事。本王也不提别的,就说那机关,她如何会开?”

    他目光犀利地从一众女眷身上扫过,尤其是王家的女子们,仿佛要从她们中间揪出凶手。

    王壑暗暗思索:机关破解,不能听凭各人说辞,因为自打这假山密室对外放开后,不仅王氏族中,连世交亲友家也掀起学习机关术的热潮,常有人来王家假山密室闯关,谁知他们中有没有出一个像李菡瑶那样有天赋的?他以为家中只有王均和大姐会破解,也许错了。

    他抬眼,逐一扫视在场女眷,目光并不犀利,淡淡的有些冷,最后对赵宁儿道:“妹妹请随我来。”

    谁都看得出他眼中的冷意,显然,这件事触及他的逆鳞,彻底激怒了他,再不肯包容赵宁儿。王墨等女则深知这背后另有根源,都屏息凝神,不敢吭声。

    赵宁儿害怕的不敢动。

    赵夫人急道:“快去。”

    赵宁儿只得起身,跟他去到另一间屋子。

    朱雀王和张谨言也跟去了。

    坐定后,王壑问赵宁儿:“你为何要去假山?”

    赵宁儿面对张世子盘问和一众怀疑的目光,苦苦地支撑着,等壑哥哥来替她撑腰,眼下更是紧张地扭手指,忽听王壑问这话,愕然瞪大眼睛,忘了手上动作,也不紧张了,怔怔地问王壑:“我不能去假山?”

    王壑道:“你去便去,为何要躲躲闪闪、鬼鬼祟祟?”

    赵宁儿冲口道:“我就是不想让他们看见!”

    王壑眼看小丫头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认真道:“赵妹妹,为兄并非就怀疑是你下的毒,但查问是一定不能免的,否则如何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你不可任性,要仔细想清楚,回答哥哥的话。嗯?”

    朱雀王也道:“宁儿,好好说。”

    赵宁儿眼泪滚了下来,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闷闷地答应一声,道:“壑哥哥问吧。”

    王壑便道:“你怎想起来一个人去假山的?可是有谁跟你说什么了?又或者你听谁嚼舌头了?”

    赵宁儿道:“下午的时候,我本来想跟君君她们一起去找二少爷,借机给那小丫头一点颜色瞧瞧,可是王妃大伯母不让去。后来我听两个丫鬟对墨姐姐她们说,二少爷带着那小丫头去园子了。我便装作去更衣,偷偷跑开,超前溜去假山,但我不会开机关,就躲在假山内等他们来。”

    王壑问:“那时候你没看见别人?”

    据王均道,他和江如波进去时,密室内的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可见有人在他们之前进去了。

    赵宁儿摇头道:“没有。”

    王壑又问谨言:“可查问那两个丫鬟了?”

第681章 爱女如命

    谨言道:“查问了,是老太太屋里的,奉老太太之命到园子里摘花插瓶,看见均儿和观棋,回来提了一嘴,被姑娘们听见了,问起来,宁儿妹妹才知道了。”

    王壑示意赵宁儿继续说。

    赵宁儿道:“后来二少爷和观棋来了,进了密室。我本想在门口偷听他们说什么,谁知石门关上了。我在外面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他们出来。我、我就走了。”

    张谨言在旁道:“是不是觉得正中下怀?他们在里面待的时间越长,出来后你就越有的说嘴了。你巴不得这样吧?否则你也不会偷偷溜走,又瞒着不说。”

    世子寡言,却总能切中关键。

    赵宁儿被他说中心思,羞红了脸,激动道:“是又怎么样?难不成我要在外面大喊大叫,叫他们出来?”

    谨言道:“那后来大家都找均儿,你怎还不说呢?”

    赵宁儿道:“我怕人疑心我!”

    谁知还是逃不掉嫌疑。

    王壑又问了几句,始终问不出所以然,只得带她回到祖母屋里,当着众人对她道:“愚兄也不信妹妹会下毒,然眼下只查到这,唯妹妹最有嫌疑,为公正起见,愚兄会请赵伯母将妹妹禁足,直到洗清嫌疑。”

    赵夫人忙道:“这可以。”

    她自觉这是王壑网开一面,优容处置了,然赵宁儿却道:“不行!我还要去江南呢。”

    王壑不为所动,道:“若是你私自逃出家,我便拿忠勇大将军问罪。”原来赵宁儿早求准了他,去江南时带她一起去,眼下是带不成了,所以补了这句。

    赵宁儿终于哭出来,喊道:“你偏心眼!不是我做的,为什么禁足我?谁知这是不是观棋的诡计,她最狡猾了。那药也许就是江如波自己下的,栽赃给我们。凭什么冤枉我?!”

    王壑道:“这我自会查明。刚才谢相亲自审问的江如波,眼下他虽住在王家,却不可随意走动,哥哥并未包庇他。不过是禁你的足,你闹什么?”

    赵宁儿道:“那跑的观棋呢?”

    王壑道:“我们本就无权扣押她。走便走了!”

    赵宁儿哭道:“你偏心!你偏心!”

    王壑严厉道:“此事没的转圜!若是在战场上,双方立场不同,胜负自然各凭本事;眼下在这里,且不说观棋是江南使节的身份,事关大局,只凭背后主使者利用二少爷这一点,我便绝不能容忍!无论是谁,一旦查出来,定不轻绕!你这般嫌疑,只是禁足,怎就委屈了?”

    众人都噤若寒蝉,连老太太也不敢说话。

    朱雀王喝道:“宁儿不可胡闹!”

    最终,赵宁儿被赵夫人带回去禁足。

    王壑又查问了一番,才回到自己院中,感觉心绪繁杂,便将一架瑶琴捧到窗前,坐下操琴。

    他需要静一静心。

    他虽聪慧,精力终究有限,又曾在外奔波七年,花在琴艺上的工夫就少了,所以琴艺并不精湛,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当冲淡、悠远的琴音袅袅散发,他心头为之一空,种种俗务迅速沉淀下来,风清月朗。

    不知弹了多久,才停下。

    正望着窗外一弯明月沉吟,忽听有人道:“哥怎不去追查幕后黑手,倒在这里弹琴?”

    原来是谨言来了。

    王壑问:“什么时候来的?”

    一面让他坐。

    谨言在他身边坐了,道:“早来了。看哥弹得投入,没敢打搅,就听住了。”

    王壑道:“没空查,也不想查。”

    谨言困惑道:“不想查?为何?”没空查他理解,因为马上要出兵江南了,自然没空。

    王壑道:“这件事背后并不简单,哥哥想放长线钓大鱼,未免打草惊蛇,会另安排人查这事。”

    谨言忙问:“安排谁查?”

    王壑道:“傅冬意。”

    谨言诧异道:“傅姑娘?!她无官无职,而且,哥今儿才见她呢,怎知她有这个能力?”

    王壑道:“她既希望女子参政,我便给她这个机会,顺便试试她的才干。若她真有能力,便会成为本朝第一个入仕参政的女子,助我实现女子科举。”

    张谨言吃惊道:“这行吗?”

    哥竟然要实行女子科举入仕?

    此事非同小可。

    那些臣子会答应吗?

    王壑道:“不试试怎知道呢?”他仿佛看出谨言心思,意味深长道:“你钟情的那位,内宅可关不住。你难道不想娶她了,不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张谨言道:“当然想!”

    可是,这能成吗?

    他很是怀疑。

    王壑道:“那就听为兄的!”

    谨言道:“我一直听哥的。”

    王壑微笑,扫他一眼,又转向窗外,看着沉沉的夜色想:“我这是助瑶儿一臂之力。瑶儿到哪了呢?”

    情思难抑,他又弹起琴来。

    谨言去外面查看守卫布置,少时回来,忠勇大将军赵子仪跟着他一道来了。两人到院中,听见琴声正酣,不敢打搅,遂静静站在院中倾听,直到最后一缕琴音消散在夜色下,才回禀进去,“忠勇大将军求见主上。”

    王壑忙起身,迎了出来。

    “赵伯伯请进。”

    赵子仪客气了一番,落座后,才诚恳道:“主上,宁儿断不会做出下毒的事。还请主上明察。”

    王壑微笑道:“侄儿明白。”

    赵子仪迟疑道:“那主上怎不明说?宁儿觉得你冤枉了她,伤心的不得了,哭的都哄不歇。”

    王壑:“……”

    这是个爱女如命的。

    赵子仪见他不说话,忙问:“可是有什么隐情?”

    王壑道:“侄儿就是想磨炼宁妹妹,毕竟证据对她很不利;禁她足也是为了麻痹那真正的主使者。倘若我告诉了宁妹妹,以她的性子,定然会泄露。”

    赵子仪恍然大悟,露出笑模样,道:“原来如此。请主上放心,微臣定不会透露给宁儿,假装很生气……”

    王壑急忙道:“赵伯伯还是别假装了,只怕被宁儿妹妹看出来。宁儿妹妹继承了赵伯伯的性子,若是猜出真相,就装不像了,容易露了马脚。”

    赵子仪笑道:“是,宁儿像我。”

    王壑和张谨言面面相觑——

    这人怎么听不出重点呢?

第682章 当你爹比做宰相还累

    赵子仪没留心他们异样,又蹙眉道:“可是宁儿她一直哭怎办?你帮我想想,如何哄歇她?”

    王壑无语地看着他,问:“赵伯伯难道不会管女儿?”

    赵子仪摆手道:“她又没做错事,怎好委屈她?主上自小聪慧,替我想个法子,既能安抚她,又能让她安心禁足。她哭都是因为你冤枉了她,你不能不管!”

    王壑笑道:“赵伯伯这个爹当的也太没威严了。晚辈的父母在时,在晚辈面前从来都说一不二。晚辈也很乖巧、听话。”

    赵子仪斜睨他道:“呵呵,主上乖巧、听话?你父亲亲口告诉我:做你爹比做宰相还累。为了让你信服和听训,他和你母亲几乎穷尽神思、殚精竭虑……”

    王壑道:“……”

    父亲竟在背后这样说他?

    这话太不公了!

    他一向比别的孩子听话,从不随意哭闹,也很少闯祸,但父母依然对他十分严厉,他被父母从小磋磨到大,不得不跟他们斗智斗勇,活得可不艰难了。

    赵子仪还在说:“……后来我给你爹出主意,叫他把你丢出去游历,这才清净了几年……”

    王壑先气得笑了,又想到今后再不能经受父母的磋磨,不禁又红了眼睛。为掩饰情绪,他强笑道:“赵伯伯管人家的儿子倒有主意的很,怎么轮到自己女儿就不行了?”

    赵子仪道:“姑娘家要娇养,再说宁儿听话。你不信,只问朝宗,被我揍了多少回?从不心软!”

    王壑受不了他偏心女儿成这样,看情形不给他出个主意安抚赵宁儿,他是不打算走了。

    于是道:“你这样溺爱只会害了宁儿妹妹。妹妹自小聪慧,武功又高,书读的也好,就是缺乏历练,心性不够坚韧。我不说明真相、禁足她,就是为了磨砺她的心性。

    “我打算让扣儿姐姐接任龙禁卫大将军——扣儿姐姐有这个能力和资历。将来,宁儿妹妹做不了大将军,一个副将军总不能落,否则岂不有负赵伯伯的名头?若她一点委屈都不能经受,如何担当重任?叫我怎么用她?再说这世道,女子要出人头地,注定要比男子付出更多,心性也要更加坚韧才行。赵伯伯难道忘了我母亲的经历?”

    赵子仪听说他要任命赵晞为龙禁卫大将军,吃惊地瞪大眼睛;后来听见扯上赵宁儿,目光就热切了,最后肃然起敬,忙道:“是我误事!我这就回去告诉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好强,肯定就能忍了。”

    于是告辞,匆匆去了。

    王壑这才松口气。

    张谨言看着他咧嘴笑。

    王壑问:“笑什么?”

    谨言道:“哥不仅会管朝臣,还会替人管教女儿了。”

    王壑:“……”

    他默了会,才对世子道:“表弟别光顾着笑话哥哥,先想好如何应对姑父询问吧。说不定姑父就来了。”

    谨言忙道:“询问什么?”

    王壑道:“你的私情。”

    他自从知道李菡瑶主仆调换身份后,便不愿在谨言面前提李菡瑶三个字,因为那属于他。

    谨言惊慌道:“这如何是好?”

    王壑道:“姑父长途跋涉从北疆回来,伤势还未痊愈,老王妃心疼,王府肯定要忙乱一阵子,今晚是出不来了。你别回去就是。明天中午咱们就走。”

    谨言道:“明天父亲来呢?”

    王壑道:“哥哥帮你应付。”

    谨言欢喜道:“多谢哥。”

    于是打发人回王府禀告:今儿是表哥回京第一天,又出了那些事,他要贴身保护表哥,不能回家。安排已毕,当晚就歇在王壑院里,近身保护。

    *********

    次日去皇宫,早朝时,再无人叫嚣弹劾李菡瑶,几位重臣所奏都是本部具体事务:关于出兵,关于登基大典。

    王壑雷厉风行处置了,然后,任命赵晞为龙禁卫大将军,接替唐机掌管龙禁卫,护卫皇宫。

    当即有十几位朝臣反对。

    历朝历代,都不缺诤臣。

    再者,龙禁卫大将军一职非同小可,涉及利益之争,许多人都有自己的考量,怎肯沉默。

    最后,他们认为赵晞是女子,能力不足以统领龙禁卫,做天子近臣更不妥;二来,从昨天的经历来看,新君襟怀宽广,善纳谏,他们更要大胆表现了。

    王壑道:“诸位所言也有理,然发兵在即,无暇再斟酌人选。这样吧:先让赵晞试一试,若她不能压制龙禁卫,即刻撤职,另选武功高强和胸有韬略者接任。横竖有玄武王和忠勇大将军在京镇着,出不了大事。”

    那些人虽不甘,也无法了,等散朝后,纷纷寻亲觅友,将新君的旨意传达了,并商议出对策:从军中挑选出武功高强和熟读兵书者,采用各种手段挑衅赵晞,要让她知难而退,龙禁卫不是她一个女子能统领的。

    赵晞早有准备,已经抢先一步在龙禁卫大校场摆下擂台,欢迎任何人上台挑战。

    这举动激怒无数军汉。

    太嚣张了!

    发兵江南在即,比试结果也无暇详细述说,只知道军中当天有几十位将领伤筋动骨,有许多都是被赵晞一招打趴下,没十天半个月不能复原。

    赵晞有言在先:挑战她的人太多,为免大伙儿采用车轮战消耗她的体力,她会速战速决,下手绝不会容情,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别怪她心狠手辣。

    众军汉都嘲笑她太嚣张。

    等结束后——不,还未结束,但剩下的人都不敢再上台了,只能另辟蹊径。于是,赵晞的身世被挖了出来,都知道她原是朱雀王的外甥女,前朝先帝时期的威海大将军耿忠之女。为人最冷血无情,十来岁时,曾亲手刺杀亲生父亲耿忠,就为了跟父亲划清界限以自保。

    “连亲生父亲都杀?”

    “可不是!”

    “这不是畜生?”

    “小心,别叫那母老虎听见了。”

    “咱们往后日子难了。”

    “那还用说!瞧瞧彭冲指挥使,那还是朱雀王的旧部呢,被她一鞭子差点抽断了胳膊。还有老陈他们,都被踹下擂台,五脏六腑都踹伤了呢。”

    “最毒妇人心哪。”

第683章 居然嫁人了

    赵晞一日内扬名京都,索命长鞭、追命长腿、夺命飞镖令人闻风丧胆,更有人说她还隐藏有绝技:就是军中最新式的短枪,她能双枪齐发。

    龙虎禁卫中也有许多军汉爽快,当场被她收伏了,说话便没那么难听,十分的理智。

    譬如龙禁卫指挥使彭冲便道:“她养父原是徽州地方禁军将军,她自小便习武。后来养父和亲父母都参加谋反,她独自一人逃出生天,被梁大人所救。从此,文韬武略师从王相和梁大人;武功乃忠勇大将军和朱雀王亲自教导。这样来头,这样经历,这样的师门,咱们谁能比得了?哪怕她是个女人呢,输在她手上也不算冤了。”

    另一指挥使道:“对对,咱们是男人,要能输得起。输了就骂人家最毒妇人心,太没气量了!”

    彭冲道:“就是!我彭冲最重英雄,不论他是男是女。赵将军那索命长鞭、追命长腿、夺命飞镖,着实厉害;长相也美,风采无双。唉,只可惜一件事!”

    旁人便问他:“什么事?”

    彭冲道:“赵将军居然嫁人了!不然这样厉害的女子,娶了做媳妇那才够味,还光耀门楣。”

    问话的人愣了一会,然后大笑道:“哈哈哈……彭指挥你胆子不小,还没被打够?小心她男人听见了再找你斗一场。那可是朱雀王身边的亲卫头领,是王爷麾下第一悍勇猛将。要是不猛,也不敢娶她了。”

    彭冲忙问:“谁,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焦克!”

    彭冲喃喃道:“那条狼狗?!”

    顿时后悔不该嘴欠。

    原来他认识这焦克。

    听的人中有人不认识这焦克,忙打听其人其事,听后找到了新的话题,好奇问:“焦克既然这么厉害,这次在西北又助朱雀王活捉了安皇,为何主上不让他接管龙禁卫,却让他媳妇接?当然,赵将军确实厉害,可到底是女人,管好几万男人,整天跟男人混一起,也不方便不是?”

    之前那人道:“这就不知了。”

    一人道:“这你都不明白?”

    问的人忙道:“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文章?”

    那人道:“也没什么文章。赵将军既有真本领,又是朱雀王的外甥女,学问师从梁大人和王相,武功师从朱雀王和忠勇大将军,跟主上的姐姐关系亲厚,主上也唤她‘姐姐’,这出身和背景是一般人能比的?不提拔她提拔谁?焦克虽是她夫君,武功也不差,这点也比不过她。”

    众人恍然大悟:家世出身始终被世人看重,何况还有真本事,普通人怎能比得了呢?

    ……

    于是,传言又多了新内容。

    赵晞在上擂台之前,密令心腹悄悄安排下去:她每打败一个人,便有人在台下等着搀扶,若是重伤的,即刻请大夫来救治。这么做,一来是防止出人命;二来么,借着这机会接近被击败者,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痛骂不服的记住。

    畏惧胆怯的记住。

    变脸奉承的记住。

    好爽认输的记住。

    ……

    再将每个人的家世背景、在军中资历和立功情况、为人行事的脾性和品行等等,都详细拟出来;连那些报名挑衅却临阵退缩不敢上擂台的,也没漏了,也拟了一份资料送到她面前,供她参详,以便尽快掌控。

    先武力震慑嘛。

    接下来就是攻心!

    一上午击败了几十人,眼看无人再敢登台,她因要送新君和舅舅出城,也顾不得多问,忙匆匆回府,早有属下将搜集来的战败者的资料送了来。

    赵晞忙里偷闲翻看着。

    这时焦克走来。他身材极高,彪悍威猛,性子很豪爽,为人讲义气,不拘小节。

    “我想跟王爷回南疆。”他对妻子道。

    “怎么改主意了?”赵晞诧异问。

    “我不放心王爷,跟着他也能照顾些。再说,你都做龙禁卫大将军了,我再不努力,要被人笑话配不上你了。要立功,就得上战场。眼下北疆战事已平,江南我又不熟悉,再说主上已经派了张世子去,我不好争的,只能跟王爷娶南疆,看可有机会。”焦克很认真道。

    赵晞站起来,审视地盯着夫君。她个子也很高,腿尤其长,但是站在焦克面前依然显得娇小。

    “好。你想去就去吧。”

    “嗯,那我去跟王爷说。”

    “我替你收拾行装。”

    “让丫头收拾就是了。你都累了一上午了,吃了饭还要送主上和王爷,别劳累了。”

    “无妨,帮你准备些药。我跟朝云妹妹要的。”

    “那好。我等你吃饭。”

    焦克说罢就走了,心头隐隐有些失落:他原以为妻子会挽留自己,舍不得呢,谁知一句话没问就答应了,这让他心里很不得味,仿佛被嫌弃了。

    到书房,见不断有禁军奔进跑出,王爷昨天才回来,今天又要出征了,不用说也要忙乱一番。

    他径直走进去,束手站在书桌前,对王爷道:“属下想跟王爷一起回南疆。请王爷允准!”

    朱雀王抬头,也是审视的目光,问:“扣儿怎么说?”

    焦克道:“她答应了。”

    朱雀王点头道:“也好。”

    焦克有些郁闷:什么叫“也好”?王爷之前劝他留在京城,免得夫妻分离,再说儿子还小,他舍不得儿子,怎么妻子被封为龙禁卫大将军后,这二人都好像巴不得他离开一样?都没问他别的话,就同意他走了。

    朱雀王见他沉默,忽然问:“扣儿被主上任命为龙禁卫大将军,你可有不服气?”

    焦克想了想,道:“是有些,但不是对扣儿。扣儿她文韬武略都好,提拔是应该的;属下就是觉得主上有些势利眼,属下在西北也立功了,也是将军,为何不给属下在龙禁卫中安排一个职位?哪怕做副将军也好。”

    将军和将军差别大了。譬如各州的地方禁军头领,也是将军,那能跟龙禁卫大将军比吗?就像同等级别的官员,地方官和六部主官是无法比的。

    朱雀王沉声道:“不可有怨怼!主上的心思,不是你可以胡乱揣测的。此举大有深意。”

第684章 那不是我媳妇的性子

    焦克忙道:“请王爷指点。”

    朱雀王道:“京城权贵云集,龙禁卫肩负护卫皇宫的职责,所接触的无不是王公贵族、豪门权贵,一个个都是九曲十八弯的心肠,最会倾轧内斗,但凡心机手段差一点儿,不但不能弹压他们,反会受其伤害。

    “你武功虽高,兵法谋略和心机手段皆不如扣儿,不适合在龙禁卫中任职,虎禁卫也不行。本王让你留在京城,原本是想调你去西大营,在忠勇大将军麾下效命;或者去白虎王麾下,在军火研制基地任职,那里常年封闭,等闲人不许进去,如此,你们夫妻便不用分离。

    “谁知主上任命扣儿为龙禁卫大将军,你就不便留在京城了,否则会被人说闲话的。还是去南疆较妥,或许有机会立功。你虽耿直,但对用兵之道还算敏锐,未尝不能再立大功,封个爵位,与扣儿并称佳话。”

    焦克听完霍然贯通,喜不自禁道:“属下受教了。没想到主上年轻轻的,用人想这么周密。呵呵,他对属下倒是了解不少。”一副荣耀的模样。

    朱雀王点头道:“主上是难得一见的英主,眼下江南未平,你好生努力,定能得重用。”

    焦克咧嘴:“请王爷放心。”

    朱雀王道:“即刻就要出发了,你且回去跟她母子道别吧。这走得有些急。”

    焦克告罪一声,开心走了。

    出来,直奔自己院子。

    这一会子工夫,赵晞已经命人抄了一份名单给他,并在名单后详细注明了一些事项,叮嘱他道:“这是被我击败的人,心思诡诈阴沉的,不便在京城对我下手,也许会派人对你使绊子。今后,你对身边人也要多留个心眼。”

    焦克揽着妻子腰,笑道:“媳妇放心,谁敢不长眼,老子打断他的腿!扣儿你在京城也要好好的,谁欺负你,等我回来你告诉我,老子要他好看!”

    赵晞道:“你觉得,我能等到你回来吗?”

    焦克愣了下,哈哈大笑道:“是等不了!被人欺负还忍着,那不是我媳妇的性子,当场就要打回去。”

    正笑得畅快,忽然感到衣袍下摆被揪住了,低头一看,一个才及他膝盖的小不点仰着杩子盖头道:“爹,哪个欺负娘,儿子揍他?打他一嘴牙!”

    焦克俯身抱起儿子,大笑道:“好儿子!那爹就把娘交给你保护了?爹要上战场打仗去。”

    小不点道:“爹你放心去。”

    赵晞看着他们父子,无语的很,不过眼中却满是温情,同在擂台上的夺命女煞星判若两人。

    赵宁儿被禁足,不得亲自去看赵晞姐姐比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闺房团团乱转。

    丫鬟们都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隔段时候就奔回来一个向她禀告:赵将军横行擂台,所向披靡!

    赵宁儿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也去校场,跳上擂台跟那些龙禁卫将领比试一二,想到自己正禁足,又泄气。一腔热血不得抒发,她便去院中练习射箭:用一节宽边黑布蒙上眼睛,让丫头向任意方向扔东西,盲射!

    心里憋着一股狠劲,心、意、神格外专注,发挥出比平常更好,几乎是箭无虚发。

    练了半个时辰,又进屋读兵书,也能读进去,比平常更能沉下心;偶尔放下书,就发狠想:“我定要学好文韬武略,找出背后真凶,让壑哥哥羞愧。将来……”

    想到将来不论她学多大本事,终究还是要在壑哥哥手底下讨生活,她便抑郁不乐了:怎么才能想个法子,让壑哥哥对她刮目相看,又后悔莫及呢?

    有了!

    不如学白虎王的女儿,也去投靠李菡瑶,让壑哥哥悔不当初。谁让他冤枉我的!

    哎呀不行,李菡瑶害了我哥哥呢,我怎能与狼为伍?还是先等等看,若是查明害哥哥的凶手不是李菡瑶,我便去江南投靠她;若是她害的哥哥,我也要去江南,找她报仇,横竖都要去江南走一趟。

    当然,若那时壑哥哥后悔了,向我认错,求我回来,我便原谅他,跟他和好……赵姑娘的思绪天马行空地漫游,设想跟王壑的种种结局,悲欢离合、爱恨交加,如痴如狂,等着她去探寻、去演绎、去印证。

    天真少女,白日也可做梦!

    赵晞摆擂台的事,王壑听了一耳朵,也没空理会,他相信扣儿姐姐。散朝后,他去了御书房,才在御案后坐定,禁军来回,礼部右侍郎傅远求见。

    王壑道:“传。”

    傅远进来,跪下请罪道:“小女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妄议朝政。微臣教导无方,特来请罪。”

    说罢,磕下头去。

    王壑正翻看奏本,闻言手一顿,盯着傅远,也不叫起。好一会,他丢下奏本,摸出一张宣纸来,提笔写了几行字,折起,封了,对傅远道:“大人上前。”

    傅远忙起身上前。

    王壑将那信递给他,道:“将这个转交令爱。”

    傅远心一颤,道:“是。”

    双手接了过去。

    王壑问:“傅大人不会好奇偷看吧?”

    傅远大惊,急忙又跪下,道:“微臣万万不敢。”

    王壑警告了他,又叮嘱道:“不许拘管了令爱,接下来不论她想去哪里,都由得她;若她要钱要人,只管满足她,但也不可张扬,不许说是我的意思。”

    傅远虽困惑,却不敢问,恭敬道:“微臣领命。”

    王壑道:“听说你儿子还小,不妨先让女儿为傅家博得一份荣光,也不枉你生养她一场。”

    傅远道:“承主上吉言。”

    王壑道:“去吧。”

    傅远便退下了。出了御书房,脚底打飘,仿佛踩在云端;脑子也晕乎乎的,觉得刚才发生的事不太真实,然袖内攥着的信提醒他:这都是真的!

    主上跟女儿鸿雁传书!

    他就是那鸿雁!

    主上乃紫薇降世,又年轻俊朗,又未娶妻,连定亲也未曾,看中他女儿,将来极有可能封为皇后。至于主上喜欢的那小丫鬟,傅远根本没放在心上。——一个小丫鬟,怎能跟他的女儿比呢?

    傅家要兴旺了!

第685章 替女儿传私信

    不怪傅远自信。

    他生性谨慎、克己守礼,却生了个不像他的女儿,聪慧就不用说了,且极有主见,小小年纪就敢驳回他的意见,每次用的法子都很巧妙,堵得他发作不得。概括成一句话:他一直被女儿吃得死死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仿佛在女儿十岁那年。

    不对,好像是八岁。

    还是不对,女儿三四岁时就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能让爹爹开心,趁他晕晕乎乎时,再狡黠地提要求、满足自己的愿望,事后他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他虽拿女儿没法子,却也乐在其中,因为女儿确实聪慧,再说也未给他惹出什么大乱子,倒是读了一肚子经史文章。父女偶尔论起学问来,他是辩不过女儿的,因此很是自豪。

    这自豪昨晚变成了惊吓。

    他意识到:这女儿迟早要给他闯出大祸,丢官还是轻的,就怕被连累到抄家灭族。

    昨晚上,他夫人从王家回来后,将女儿对王壑说的话告诉了他。他惊得魂不附体,当即喝命傅冬意跪下,一面急得团团乱转,直说她坏了老子的前途,这官儿怕是做到头了,只怕就要倒霉了云云,咳声叹气。

    傅冬意并不慌张,因为父亲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她只要略施手段,最后便云开雾散了。

    她正色对父亲道:“父亲,主上与李菡瑶合作,爱上李菡瑶的丫鬟,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不反对女子参政的,很可能想通过和亲来收复江南。父亲不支持就罢了,切不可在这关头攻击李菡瑶和她的丫鬟……”

    傅远怎肯听她的,连道荒谬。

    傅冬意道:“那主上对江南一事,是如何决定的?”

    傅远丝毫没意识到女儿在探问朝政,更未意识到自己不该把朝政之事告诉女儿,他当时一心想教训女儿,让女儿认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然而他又辩不过女儿,情急之下将朝会上周黑子讨伐李菡瑶、群臣请奏剿灭妖女的事都说了,以弹压女儿的观点,维护长辈尊严。

    傅冬意不停追问,硬是将小丫鬟在乾阳殿舌战群臣、王壑竟任其发挥的经过都套了出来,顿时双目爆出绚丽光彩,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没错。

    “父亲听女儿的不会错。”她道。

    傅远心里也有些迟疑,但又不敢冒险。

    傅冬意便替他出主意,搭个台阶让他下,因道:“女儿也是猜测,兴许猜错了。不如这样:明早父亲去跟主上请罪,看主上如何处置。到时,以父亲的经验,便能看出主上的心意了。这样岂不比贸然决定更稳妥?”

    傅远心里不得不承认:女儿这主意稳妥,明天就这样行吧。想到这他很气闷:因为每次女儿都帮他出主意,看似让步,其实是给他面子,而最后无不证实女儿的主意是正确的,每证实一次,他做父亲的尊严便少一分,长辈的气焰就矮一分,久而久之,他面对女儿都没自信了。

    这次的事又不例外。

    虽然他不知主上给女儿的信写的什么,但并不妨碍他看清一个事实:主上看重他的女儿。

    他不会丢官了。

    也许,还会升官。

    如果女儿做了皇后的话。

    傅远心中五味杂陈:唉,他的资质也很不错,要不然女儿能如此聪慧?然他少年登科,快五十了才混到礼部侍郎,还是借了改朝换代的光,若不然恐怕要老死在翰林院,一直做个讲学的。他很有自知之明,并不敢抱怨,明白自己谨小慎微,又没有眼力,所以官运不旺。

    可女儿的灵气哪来的呢?

    夫人也没这么灵光啊!

    傅远想不通,便往上追溯到傅家祖上,也许女儿继承了傅家曾祖或者高祖或者鼻祖的灵光劲儿。

    一路胡思乱想,回到家中,半点不敢耽搁,立即将傅冬意唤到书房,屏退下人,将信拿出来。

    傅冬意接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若你能查明假山密室一案,我便重用你。另,此事不许告诉你父亲。信后盖着未来君主的私印,表明这是一份手谕。

    傅冬意瞬间明白了王壑的用意:王均和江如波在假山密室中毒一事,分明有内鬼,选择她这个外人,且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小姑娘来调查,既是出其不意,更是考较她的才能和胆识,看她可堪大用。

    她顿时激动不已。

    这是她的机会!

    如果她抓住了的话,她将成为新朝第一个入朝参政的女子,成为新君信任的人。

    傅远看着女儿欲言又止——好想知道那纸上内容,可是不敢问,只能旁敲侧击道:“主上吩咐,你不可懈怠,若要人要钱,只管跟告诉爹,爹为你安排。”

    傅冬意忙道:“谢父亲支持。”

    现在她接了王壑的手谕,虽不能告诉父亲真相,却可以叮嘱父亲,再不可攻击李菡瑶;将来若有人倡议女子科举入仕制度,可以跟着别人附议,“这要等江南事了,看主上如何处置李菡瑶和她手下一干女子。”

    这次傅远听进去了。

    “为父明白了。”

    “明日女儿想出城一趟。”

    “去哪里?”

    “枫林镇。送主上。”

    “好,为父来安排。”

    傅远答应的痛快极了。

    他已经劝服自己放下芥蒂,女儿是他生的,有出息他应该自豪,他很不必为此事苦恼较劲。新朝新气象,若他能靠着女儿发达也不错,主上都这么说了呢。

    想到傅家就要出一个皇后,再不然就是梁心铭那样官居一品的女宰辅,傅远的心都颤动了。

    此刻,一向克己守礼的傅大人觉得,女子参政也没那么惊世骇俗,梁心铭不是已经做在前面了么;再往前追还有玄武女将军,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实在不算新鲜;眼下江南出了个李菡瑶,他女儿怎就不能出头?至少以他的经验,他女儿比朝中许多同僚都厉害多了。

    再回到皇宫御书房。

    自皇城兵变后,王壑遣散了大批宫女和太监,又不许招新人,除了各宫留下洒扫伺候的人,一应事务都由禁军通传。又从翰林院抽调了若干年轻有为的翰林进宫伺候笔墨,相当于天子身边的文书,一时间,翰林院都轰动了,个个都想钻营到新君身边,得新君赏识,飞黄腾达。

    所有秩序都被打乱和重建。

    快晌午时,玄武王来了。

第686章 灵魂拷问

    王爷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宫的,张谨言接到消息急忙赶来,接过轮椅亲自推着。

    到御书房外,王壑也迎出来,和谨言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目光,一起将王爷推进去,先命身边人都退下,才笑对王爷道:“侄儿猜着姑父也该来了。”

    玄武王有些心塞。

    原来他回来后,听说谨言跟“李菡瑶”关系匪浅,且差点为她丧命。这么大的事,王壑和谨言在西北那么多天,却一字未提。若说忙着打仗,没机会说,那回京城途中可是有许多的空闲和机会,但两人都不说,连知情的属下也将嘴闭得紧紧的,可见被他兄弟二人打了招呼,有意隐瞒此事。

    此时他见王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再不来,恐怕主上要将你弟弟送与人做上门女婿了。”

    谨言吓一跳,张口就要辩解。

    王壑瞅了他一眼,示意他莫慌,别自乱了阵脚,然后才道:“姑父听谁说的?绝无此事!”

    玄武王道:“真没有?”

    王壑亲自倒了茶来,双手捧着送给王爷,正容道:“绝没有!侄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利用表弟和亲来解决江南战事。表弟的婚事由他自己和姑父做主。”

    玄武王道:“有主上这话,我跟你四姑姑都心安了。”

    王壑道:“姑父尽可安心。”

    玄武王得到他承诺,确实安心了,这才歉意道:“也是我白操心。这天下的父母,不论身份高下,盼望儿女成器的心大抵都是一样的;你弟弟又是世子,肩负着玄武王族的未来,任性不得,还请主上体谅微臣。”

    王壑忙道:“侄儿明白。昨儿晚上赵伯伯还说呢:我父亲曾对他言,做我爹比做宰相还要累,穷尽神思、殚精竭虑什么的。累父母如此,侄儿很惭愧。”

    玄武王道:“哦,竟有此事?”

    王壑道:“姑父也觉得这话过了吧?姑父深知侄儿秉性,幼时多让人省心哪,从不顽劣。”

    玄武王道:“主上是不顽劣;主上所做之事皆非常人所为,能人所不能,舅兄为此殚精竭虑难免的。”

    王壑:“……”

    这是夸他还是贬他?

    谨言低头忍笑,才笑到一半,就听他父亲又道:“这次谨言领兵去江南,微臣想派谨玉一道去,看着他弟弟,免得跟人私奔了。微臣养这么大儿子很不容易,可不想送给人做上门女婿。”说着瞥了他一眼。

    谨言黑脸紫涨,再站不住,跪下道:“儿子绝不敢!”

    王壑也是笑容一僵,半晌才道:“姑父说笑了。表弟怎敢私奔呢,再说侄儿会看着他的。”

    玄武王笑道:“主上跟谨言兄弟情深,就怕爱弟心切,由着他胡闹,还是让谨玉跟去妥当。”

    王壑不便拂逆他心意,也为彰显坦荡,忙道:“还是姑父考虑周全,就让大表哥一道去。”

    玄武王低头喝了口茶,又道:“主上自己也要谨慎。”

    王壑诚恳道:“请姑父赐教。”

    玄武王换了一副谏言的口吻,郑重道:“微臣是赞成主上联姻和亲的,然观棋却逃走了,可见她心向主子李菡瑶,而非心向你;至于李菡瑶,就更心思难测了。女人比一切对手都厉害;有心机有手段的女人,更抵得过千军万马。历史上,因这类女人把持朝政,或导致江山易主的事数不胜数。主上切记不要被情所惑,将来后悔莫及。”

    王壑肃然道:“侄儿谨记姑父教诲。”跟着就问:“倘若她们肯嫁过来,姑父能支持和亲吗?”

    玄武王谨慎问:“怎么讲?”

    虽然这话并不难懂,但他生性谨慎稳重,涉及江山社稷,又是王壑问的,他唯恐这内侄给自己挖陷阱,所以一定要问明白了,否则不敢随意点头。——连大舅兄这亲爹都说儿子难缠,他做姑父的更不敢托大。他自认为比大舅兄夫妻的心机手段差远了,还是小心为妙。

    王壑道:“若表弟心仪之人愿放弃内战,诚心嫁他,姑父可能答应亲事,成全他们?”

    谨言顿时屏息凝神。

    玄武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沉思。

    王壑道:“姑父虽未见过谨言的心上人,想必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传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对这些传言也不可全信,但皇城兵变当日,她在乾阳殿的强势却是文武百官都亲历的,连太后都敢对峙;后来在王家又被……那不争气的孽女诬陷,她被张、王两家长辈围攻,可以说身处绝境,却都临危不乱,这些两家长辈也都是亲眼所见。姑父平心而论:这样的女子,可够资格做玄武王世子妃?”

    他这话说的很有技巧:一字不提“李菡瑶”,只以“谨言的心上人”来代替,因为那是观棋,绝不能弄混了。

    当初在乾阳殿怒怼群臣和太后的是观棋,被王墇陷害的也是观棋,跟谨言定情的还是观棋,她们主仆并不曾利用对方的身份玩弄他们兄弟的感情,所以他说话须得谨慎,万不可留下把柄,将来被长辈质疑。比如,太庙留书是李菡瑶所为,他就不敢拿出来给玄武王看。

    玄武王眼中精光一闪,问谨言:“你很心悦于她?”

    谨言摄于父亲威严,心慌意乱,不敢作声。这种事,小女儿们大多不愿对父母敞开心扉,更何况还是玄武王这样位高权重的严父,如何能张得开口?

    王壑忙道:“表弟,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父问你,你当说实话,取得姑父支持,千万不能背着姑父私自定情,那岂不是毁她清白?”

    谨言慌道:“儿子绝不敢私定终身!父亲,儿子的确心仪李姑娘,还望父亲能替儿子做主。”

    说罢,磕下头去。

    玄武王盯了王壑一眼,又转回目光,问谏言:“你们是如何相识的?你又是何时对她动心的?”

    谨言:“……”

    这简直是灵魂拷问!

    他嗫嚅道:“父亲……”

    王壑再次提点他:“表弟别想着用些假话来搪塞,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姑父自有判断。”

    玄武王瞪着他——

    能不能别插嘴?

    看似乖顺,用心险恶!

    当他听不出来吗?

第687章 别赔了世子又折兵

    王壑见玄武王有发作的迹象,赔笑着不敢再多言,心想:“表弟平日话虽少,但有一句是一句,且都能说在关键处,想糊弄他可不容易,为何见了亲爹就瑟缩成这样?忒没出息了。姑父虽然心机深沉了些,也不是那么可怕吧,再厉害,虎毒不食子,还能把儿子杀了?”

    谨言得表哥提点,把心一横,说起他与“李姑娘”相识的点点滴滴,“儿子也不知何时对她动心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江家灭门案发后,她被陈飞和潘子玉掳去,儿子奉表哥之命去宁波府找靖海大将军,顺手救了她出来,慌乱奔逃时,不慎与她有了肌肤之亲。那时儿子并未想要娶她,还生怕被她缠上;她也怕儿子将此事张扬出去,百般撇清。可是后来……”世子陷入了回忆,渐渐心情平静了。

    玄武王觉得,在王壑教唆下,儿子有一句说一句了。知子莫若父,他一看儿子那表情,便明白这是儿子的心里话。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感到不安,因为儿子眼中露出的温柔之色,切切实实提醒他:儿子动了真心。

    敞开心扉的小玄龟很招人疼,令他回忆起儿子小时候那憨实可爱的小模样,慈父心泛滥。

    这可麻烦了!

    他必须慎重对待此事,为免儿子受伤害,他必须在考虑江山社稷时,兼顾儿子的感情。

    他目光沉沉地转向王壑,心里十二分怀疑这小子弄了手段,还不知怎么蛊惑表弟呢。比如劝谨言:要想统一天下,必须先拿下美人,通过李菡瑶顺利收复江南,因为那时候谨言是有望做太子的,他从旁辅佐。

    王壑见姑父神情不善,不知什么缘故,若听见王爷的心声,定会心虚,因为当初他的确是这么劝谨言的。

    玄武王心里再大的怨念,也不会在儿子对他掏心掏肺时发作儿子,这会伤了父子情分;更何况还当着王壑,这可是未来的君主,他摆不起长辈的架子。

    他便温声道:“为父明白了。你只管放手施为。然你身为玄武王世子,当知道轻重,别为了儿女私情葬送了你表哥的皇位,那时,不但本王不能饶你,朝中文武百官也不会饶了张家。一切以大局为重,若她肯放弃野心,不与你表哥争夺江山,我玄武王族必三媒六证,迎她为世子妃!”

    谨言如被雷劈了般僵直。

    王壑急推他“还不谢姑父!”

    谨言这才激动道:“儿子谢父亲成全!”

    玄武王微笑道:“你若能给张家娶一个你舅母那样强势厉害的媳妇,为父也是高兴的。起来吧。”

    谨言咧嘴傻笑,站了起来。他觉得李姑娘完全可以跟舅母媲美,甚至比舅母还要厉害呢。

    见此情形,王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妙,因为王爷评判未来儿媳显然不是根据谨言的印象来的,而是综合了李菡瑶所有的传言和成就,这可就错了!

    怎么办?

    正思索,要如何消除这隐患,就见玄武王又转向他,微笑道:“虽然这是好事,但要办成喜事,我们却不能一厢情愿,争霸天下的斗争,容不得一丝侥幸,须防着对方用美人计。这方面,谨言不如主上。其中利害,主上自当掌握分寸,别到最后赔了世子又折兵,那可成了天下笑谈了。我张家丢了脸面事小,主上失信于臣子事大。”

    王壑:“……”

    玄武王果然老奸巨猾,一番话就把责任全转给他了:表弟的终身、张家的未来、江山社稷都在他身上了。不过也怨不得人,谁让他想做皇帝呢。

    因此他正色道:“这个无须姑父叮嘱,侄儿自当谨慎;就是表弟,也不会糊涂。”

    玄武王见他肯纳谏,虽满意,却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暗想:“这小子果然狡猾,将来必是深不可测的君王。”因此不敢再聒噪他,换了个话题,说有一批心腹,都是沙场悍勇,这次随自己万里奔袭安国上京,死里逃生,经验和能力都非普通人可比,送给他做贴身护卫。

    王壑毫不迟疑地收下了,又谢费心。

    然后,谢相等人便来了。

    一阵紧张忙碌后,正午时分,王壑和张谨言率两万精锐,加上简繁、王衷,以及从京城内外抽调的几十名官员,启程去江南,文武重臣都去东华门外相送。

    除了朝廷的人外,还有一队少年男女格外引人注目,那是李菡瑶带进京的小藤甲军:绿儿、小青、小甲,小乙,还有泽熙和他那七宝徒弟,只不见凌寒和凌风。

    王壑笑问:“被丢下了?”

    绿儿怯怯道:“不是的。观棋姐姐嘱咐我们跟公子一道回江南,万事都听从公子安排。”

    事实是:凌寒和凌风身手高绝,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身与李菡瑶会合;绿儿他们要跑的话,也能逃得掉,不过那样一来,闹的动静就大了。李菡瑶便传令他们不得妄动,以免造成无谓的伤亡,让他们跟王壑同行。

    王壑问:“不怕我把你们卖了?”

    绿儿羞涩地垂眸,一副“公子真爱说笑”的模样,不予回应,丝毫不担心笑话被兑现。

    众小也都笑吟吟的不在意。

    王壑道:“爷忘了,你们自小被李姑娘精心培养,一个个厉害的很,这是要监视我?”

    众小一齐摇头否认。

    小甲信誓旦旦道:“观棋姑娘让我们不得惹公子生气。”

    小乙道:“要保护公子。”

    小青道:“要伺候公子。”

    绿儿道:“除了一件事回去后如实禀告,其他任何事都不得多话,违令者军法论处。”

    王壑忙问:“哪一件事?”

    绿儿犹豫了一会,才道:“若公子跟别的姑娘约见,要弄清那姑娘的身份、长相,跟公子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事无巨细都要回禀,不得有丝毫遗漏。”

    王壑心想:“巧了,正要去见一位姑娘呢。”嘴上道:“如此,便辛苦你们了,就由你们近身保护爷;你们两个——”他指着小青和绿儿——“伺候爷衣食。”

    众小一齐躬身道:“是。”

    谢耀辉等人都来送别的官员都吃惊不已,然王壑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吩咐队伍开拔。

第688章 有私情

    当下,小青和绿儿跟王壑上了一辆黑色外壳、极宽敞的机动车,小甲小乙等藤甲军护卫在车前后;再外层是张谨言率领的亲卫;第三层防护才是禁军。

    马疾车快,傍晚到枫林镇。

    张谨言命就地扎营。

    王壑则带着小青和绿儿到镇子上转悠,仿佛出来赏春的;逛着逛着,顺脚走进一酒家,要了一间房,小藤甲军守在门口,张谨言则率军守在酒家外面。

    雅间内。

    王壑点了几样菜,小二笑道:“请客官稍候。”然后退下,不大时候便上菜了。

    王壑命二女坐下一起吃。

    绿儿发现,菜和点心都很家常,都是春季时令菜肴,然做的十分精致,看着便清爽宜人:香椿煎蛋圆溜溜的,像一轮金黄的圆月,撒着点点翠绿;韭菜炒虾仁红绿相间,色泽鲜明;还有春笋炒肉、一大青花海碗丸子汤……

    再一尝,味道也极美。

    单说那丸子汤,丸子不知是什么肉糜捏的,似乎是鱼肉,又似乎掺了虾肉,也许有牛羊肉,吃在嘴里鲜嫩弹牙;汤底是用鸽子汤调制的,汤色清亮,内漂几片绿色的嫩叶,观之令人口舌生津,喝一口滋味美妙。

    绿儿小声道:“这家店不错。”

    小青也急忙点头。

    两人佩服地看着王壑:随便走进一家店,便能遇见美食,看样子是以前来过?却不好问的。

    王壑优雅吃着。

    快吃完,小二又进来了,将一盘煎饺放在桌上:荠菜馅的饺儿,一个个玲珑如小元宝,精致的了不得。

    王壑抬头道:“姑娘好手艺!”

    傅冬意含笑道:“公子谬赞。”

    王壑道:“姑娘坐下说话。”

    傅冬意道:“谢公子。”

    于是便款款坐下了。

    绿儿和小青看呆了:怎么这小二如此俊秀,听声音婉转轻柔,分明是女子——不,就是女子,没听见王壑称她“姑娘”吗?显然他们认识,且是约好在这见面的。

    有奸*情!

    绿儿警惕地盯着傅姑娘。

    小青也顾不得吃了。

    两个小丫头防备得太明显,傅冬意诧异地扫了她们一眼,见她们不过十来岁年纪,不由奇怪王壑带这么小的丫鬟随行伺候;还有,既是下人,为何摆出这副脸子,不大符合王家的门风规矩,况且她又没碍着她们……等等,不对,若她们不是王家的,是李菡瑶的人呢?

    傅冬意瞬间明白了。

    这是李家的小藤甲军!

    李菡瑶丫鬟的丫鬟!

    明白后,她冲二女微微一笑,便转开目光,看向王壑,道:“公子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王壑道:“嗯。姑娘若不来,我才失望呢。”

    傅冬意忙问:“愿闻其详。”

    王壑道:“我既将此事托付姑娘,便要看姑娘的手段,若姑娘坐在家中,随便派几个人出去打探,不但敷衍,且容易打草惊蛇,也违背了我的初衷。这件事并不容易查。姑娘此来必有所求。说吧,有什么要求?”

    傅冬意赞道:“公子慧眼如炬。小女子想请公子示下:可否让墨姑娘帮我。”

    王壑蹙眉道:“她是我妹妹,若我能派她,直接便派了,何须绕这么大一个弯找你?”

    傅冬意道:“公子这么做,无非是防备王家出内奸,但小女子以为,这内奸绝不是墨姑娘。”

    王壑目光锐利地盯着她,问:“你为何如此肯定?如果你只会凭感觉说事,就太让我失望了。”

    傅冬意丝毫不慌,反问道:“若小女子说此事乃张世子在背后主使,公子肯信吗?”

    王壑脱口道:“不可能!”

    傅冬意微笑道:“瞧,公子也会凭感觉说事。”

    王壑定定地看着她。

    傅冬意坦然以对。

    半晌,王壑才道:“你为何如此信任墨妹妹?须知现在两军对垒,背后下手的人或许不是为了私心,而是打着为江山社稷的名义行事,自以为正义。这也是我为难之处,很怕王家人牵涉其中,更怕是我亲近之人。”

    傅冬意摇头道:“墨姑娘绝不会做这事。公子离家七载,对家中兄弟姐妹的成长变化不甚了解,但小女子自幼长在京都,一向与贵府几位姑娘交好,说句得罪的话:若是贵府的墇姑娘,我还不敢保证,但墨姑娘我却敢保证。”

    王壑目光奇异,问:“你不喜欢墇妹妹?”

    自去年底,王墇刺杀谨言,后被王壑反利用,将废帝及其余孽清剿大半,王墇也因流产而丧命。王壑让家人秘不发丧,谎称王墇病重,将她送去城外庄子养伤,意在引诱潜伏的内奸或者逃脱的废帝余孽上钩。不过,据守护在那里的人回禀,并无可疑人前去联系王墇。

    傅冬意说出这话,王壑不确定她是否察觉内情而试探呢,还是真对王墇为人不信任。

    傅冬意摇头道:“不是。墇姑娘文静娴雅,人很好,但我不大能看透她,所以不敢保证;但墨姑娘却与我相交深厚,我对她的品性和脾气都很了解。公子既将此案交于我,我必要从王家查起,须有帮手才行。”

    王壑沉默,好像在思索。

    傅冬意静静等他回应。

    天快黑时,王壑起身道:“就依姑娘。我会命人传信回去给墨妹妹,姑娘暂且等着便是。”

    傅冬意起身谢过。

    王壑转向绿儿吩咐:“把这煎饺包起来,带给世子吃。”

    绿儿在旁听了半天,虽不明白他们说什么,也大致猜到王壑将一件很重要的事交给傅冬意去查,很不满,代自家姑娘吃醋,因此王壑吩咐她,她理也不理,心里嘀咕:“我又不是你的丫鬟。哼!”嘴上却对傅冬意道:“这位姑娘贵姓?能否劳烦你去找小二拿个食盒来?”

    这是探问对方身份了。

    王壑眼中浮起笑意。

    傅冬意却避而不答,只道:“姑娘请等等。”走出去,很快拿了个二层食盒来,一边装煎饺一边对绿儿道:“下面是给世子准备的汤。姑娘提着小心些。”

    绿儿低眉顺眼道:“多谢姑娘。”一面将食盒提下来,也不追问她姓什么了,也不瞪她了。

    王壑疑惑:改变策略了?

    他可不认为绿儿这么轻易就放弃追问,那不是藤甲军的行事作风,只怕这小丫头想另辟蹊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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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同辉介绍:
这是一个发誓要娶个夫君回家镇宅,并帮她开枝散叶的女主。为了娶到理想的夫君,她不断壮大自己,然而对方也不断强大。最后,他们在云端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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