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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同辉全文阅读

作者:乡村原野     日月同辉txt下载     日月同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9章 要小叔子相陪

    李菡瑶听了王壑的话,笑道:“哦,想必周夫人是三从四德的,才得周大人如此宠爱。”

    王壑正容道:“这是周大人家事,我等不便多言。姑娘刚才所说,壑已谨记在心;诸位的一片丹心,壑亦不敢辜负。壑已决定发兵江南。若此事真是李姑娘所为,壑绝不会姑息;若不是李姑娘所为,壑更要去救李姑娘和赵兄弟,将那背后的鬼魅魍魉给揪出来。散朝!”

    说罢起身,下了台阶。

    众人都怔住了——

    这就结束了?

    这结果……

    真是意味深长!

    王壑走到李菡瑶身边,对她道:“姑娘请随我来。”

    李菡瑶含笑点头。

    王壑携起她手,就这么牵着,从文武百官面前大步走过。

    众人呆呆地看着那一双牵手的背影出了乾阳殿,向右一拐,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面面相觑——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主上接受谏言了吗?

    ……

    王壑带着李菡瑶到乾极殿后殿——之前他就是在这里换礼服的,令跟随的人都退下,才转身,定定地看着她。

    她也静静地看着她。

    忽然,他张开臂膀将她抱住,一手抬起她下巴,对着那红唇就吻了上去。

    她没有拒绝,而是迎上去。

    深深地吻!

    辗转吸吮。

    情浓时,李菡瑶环抱住他的腰,一滴泪从眼角滚落,接着又是一滴……滚入他的唇。

    王壑品尝到酸涩味。

    他放开她,用指尖抹去她腮颊上的泪珠,默默地凝视着那微湿的睫毛,以及睫毛内包裹的黑眸——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明净,但很快又沁满了泪。

    良久,他将那螓首摁在胸前,一手扶着她的后脑,一手环着她的腰,就这么抱着她,出神地仰望着殿顶雕刻的各种瑞兽和彩画,眼神迷离深邃。

    李菡瑶伏在他胸口,不断落泪,不断吞声:泪水流下来,哭声吞进去,很快,他胸前衣裳湿了。

    他们都不出声。

    也无话可说。

    睿智如他们,通透如他们,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并不需要询问和解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受不了李菡瑶哭泣,王壑还是开口了,轻声而坚定道:“相信我!”

    李菡瑶闷闷道:“我信你。”

    王壑低下头,在她耳边柔声道:“那就别哭了。你这样哭,可知我心里有多痛?”

    李菡瑶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哽咽道:“我信你有什么用?即使我被立为皇后,那也是剪去了翅膀的凤凰,被囚禁在这皇宫里。一旦我展现自己的志向和意志,试图自由飞翔,便会被他们无情毁灭。连你也救不了我!”

    她满眼痛苦和绝望。

    王壑紧闭嘴唇。

    还用再多保证吗?

    不需要了!

    因为任何保证都没用。

    他看着她流泪,心痛如绞,再次低头,吻上那红唇,在激情中忘却痛苦,寻找出路。

    ……

    午时,李菡瑶跟王壑出宫。

    他们乘坐一辆乌漆油光的机动车,缓缓行驶,朱雀王、白虎王、张世子、赵子仪,以及龙虎禁卫大将军带人分别护持在车前方、左右两边和后方,其声势丝毫不比庄严、华贵的龙辇逊色,且更多了新奇。

    王壑一直沉默,神情清冷。

    李菡瑶除了眼皮有点红肿,已看不出悲伤之色,两眼望着车窗外,淡淡笑着。

    忽然她想起什么来,对王壑道:“我希望以来使的身份,在外面跟男客坐一起。”

    王壑点头道:“好。”

    李菡瑶又问:“下午,公子还要进宫吧?”

    王壑点头道:“不错。”

    李菡瑶道:“那我呢?”

    王壑神情便踌躇起来。他这一回来,有许多的政务要处理,躲不开的。李菡瑶已公然表示跟他对立,他处置军情公务时,不可能带她在身侧。

    李菡瑶看他神情,主动道:“下午我不去了。”

    王壑道:“好。你在家等我。”

    李菡瑶点点头。

    两人静默下来,就听见外面欢呼声潮涌,李菡瑶抬头朝车窗外一看,只见街道两旁无数的百姓对着机动车挥手、欢呼,个个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

    其中,有许多的女子。

    李菡瑶忽见一个衣着不凡的少女从街旁的酒楼窗户上探了上半身出来,挥舞着手帕子,冲着机动车不知喊什么,兴奋的脸都红了,不由失笑。

    “瞧那女孩儿——”她指给王壑看。

    王壑看了一眼,微笑道:“这姑娘倒胆子大。”

    李菡瑶道:“新君如此年轻、英俊,哪个姑娘不想看。”

    王壑神情古怪地看着她。

    李菡瑶却重提前面的话题,对他道:“下午,让二少爷陪我吧。你不是说他跟我家表少爷很投契么。”

    表少爷即江如波,江家人大多回江南了,因他腿伤未复原,不便远行,故留在京城养伤。

    王壑一怔,深深地看着她。

    按理,该让他的姐妹们陪她才对,为何要他弟弟来陪呢?男女有别,这不合礼数。

    李菡瑶轻声道:“听我家姑娘说,上次她在公子家住了一晚,差点连命都丢了,还连累了世子。因此我想,我还是离内宅远些。令弟我是见过的,深信他为人纯良,由他陪我,我比较安心。横竖公子晚上就回来。”

    王壑默然,好一会才问:“你怕她们?”

    李菡瑶摇头道:“能省一事,尽量省一事。”顿了下又笑道:“恐怕现在不止王家女眷对我有戒心,满京城的姑娘都视我为敌人呢。我感到四面楚歌。”

    王壑:“……”

    半晌才点点头。

    李菡瑶道:“多谢公子。”

    王壑抓住她手,握紧,道:“二弟陪着你,我也放心。你跟他下两盘棋,我也就回来了。”

    李菡瑶道:“嗯。”

    王壑默默地抚弄她手指,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道:“去年底,在军火研制基地,你说……除非用八人大轿抬你,不然你绝不进我家门。如今可是来了。”

    李菡瑶转脸,瞪着他。

    “这次不算!”

    “为何不算?”

    “我是你们胁迫来的。”

    “……”

    两人对视半晌,王壑抬手抚摸她的眉头,似乎要将她眉间的不乐给拂去,柔声道:“虽然没有八人大轿,却有这不逊于皇辇的车,且是未来的皇帝亲自陪你乘坐,这份荣耀和体面,足可抵得过那八人大轿了。”

第660章 李菡瑶想做女皇?

    李菡瑶:“……”

    她感到眼窝微热,似乎又想流泪了,急忙转过脸去看窗外,好一会才平复心情。

    忽然车停了。

    原来到了王府门前,除了王壑的祖父和祖母,王家上下并世交亲友,乌压压跪了一地。

    今天,王府大排宴席,要替王壑接风洗尘和庆贺,京城权贵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参加,然为了新君的安危着想,只有少数人得到请柬,因此倍感荣耀。

    下车后,王壑先随祖父族人去宗祠祭祖,因朝廷正在筹备登基大典,王家的宗祠将迁入太庙,登基时要祭告天地祖宗,十分隆重,故而这次祭祖一切从简,不过是去祠堂上香、磕头,详细情形也无需赘述。

    祭罢,再拜见亲长。

    然后,王壑便陪着李菡瑶去萱瑞堂拜见祖母,一路上,将王家各房布局和景色指给她瞧。

    “我就住这主院,东院。”

    “祖母在萱瑞堂。”

    “那边是德馨苑,我父母住过的,后来做了书斋。那边是花园,有一条小河,还有春雨阁……”

    一路指点到了萱瑞堂,李菡瑶举目一瞧,只见花团锦簇跪了一院子人,只有一老夫人站着。

    她想,这就是王壑祖母了。

    果然,王壑先叫“祖母”,然后才对跪在最前面的三位凤冠霞帔的贵夫人道:“王妃请起。”

    一面虚扶了一把。

    于是众人谢过,起身。

    王壑便扶着祖母胳膊,进入上房。

    李菡瑶紧随其后。

    众人也都进来,再分头坐下,一眼扫过去,上面皆是有年纪的凤冠霞帔的贵夫人,下方则多是年轻奶奶和姑娘们,也都是盛装,满眼的富贵气象。

    真是美女如云!

    赵宁儿跟随朱雀王先一步回京,今天又出城迎接王壑,一见李菡瑶,便“好心”告诉她:因新君尚未成亲,也未定亲,引得京城闺秀们都轰动了,都热切盼望新皇选妃,甚至京畿附近的地方官得到消息,也想法设法将女儿送来京城,寻求各种途径到王家露脸。

    李菡瑶知道她存心给自己添堵,一笑了之,然耳听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这么多美女汇聚在王家,看王壑的目光脉脉含情,她没法不酸。

    这些女子都不是庸脂俗粉,都那么美丽可爱,且各有千秋,哪个男人能拒绝?

    李菡瑶看着王壑,默想:

    他能抵挡得住诱惑吗?

    丫鬟捧了垫子来,王壑给祖母磕头。

    王老太太满面光辉,等王壑磕了头,忙让人扶起,拉到身边,摸摸他的手,再摸摸他的脸,叫一声“乖孙”,那眼睛就红了,嘴角还挂着笑。

    王壑问:“祖母可安好?”

    王老太太道:“好,好!”

    朱雀王妃笑着凑趣,道:“老太太这是喜极而泣。”

    王老太太惊觉失礼,把客人们晾在一旁了,忙对王壑道:“王妃们一直等着呢,都想见你。”

    王壑欠身道:“晚辈见过王妃。”

    朱雀王妃忙站起身,道:“使不得。这怎么敢当!”

    王壑道:“怎么不敢当?晚辈尚未登基,又是王妃看着长大的,这一礼是应当的。”

    朱雀王妃见他如此谦逊,十分欢喜,环视众人笑道:“真是仁义谦逊的君主。自小就不凡的。”

    众人纷纷附和、点头。

    王壑又拜见白虎王妃、玄武王妃、谢相夫人等;到忠勇大将军夫人跟前,安慰了几句,让她放心,说赵兄弟吉人天相,又机智过人,定不会有事。

    赵夫人忍着悲伤道谢。

    然后,王壑才引见李菡瑶:“这是李姑娘的丫鬟,观棋姑娘,奉李姑娘之命去北疆送粮草的。”

    “刷!”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李菡瑶。

    面对各种探寻、戒备,甚至轻视的目光,李菡瑶含笑以对,不矜持也不窘迫,神态轻松。

    她先上前跪下,给王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不必多礼。”

    王老太太忙示意王墨扶她起来。

    李菡瑶起身后,环视一圈众人,蹲身施礼道:“观棋见过诸位王妃、诸位夫人、奶奶和姑娘。”

    一通寒暄后,方落座。

    鄢苓才过来招呼李菡瑶。

    鄢苓微笑道:“棋姑娘。”

    李菡瑶又起身,对她敛衽施了一礼,道:“鄢大姑娘好。”神情淡淡的,不大热络。

    因为她现在是观棋,鄢苓曾做过对不起李菡瑶的事,观棋对她没好气才正常;再者,李菡瑶自己也不想跟鄢苓多说话,也怕她认出自己。

    王壑仿佛知道她心思一般,坐下喝了一口茶,便起身告辞道:“祖母,孙儿要去前面招呼,先告退了。”

    王老太太忙道:“你去。”

    王壑便对李菡瑶道:“姑娘请。”

    李菡瑶忙起身,对上道:“老太太,晚辈告辞了。”

    众人一呆,她也要走?

    王老太太忙问:“观棋姑娘不在这里坐席吗?”

    王壑含笑道:“祖母,观棋姑娘在外面坐席。”

    王老太太诧异道:“这如何使得?男女有别,王妃们都在这里呢,何况她一个姑娘家。”

    王壑道:“观棋姑娘作为江南使节,原要跟朝中大臣们坐在一起,便于商讨军务。”

    王老太太:“……”

    她竟不知应对了。

    座间有几个厉害的夫人,头一个就属朱雀王妃,一身锦绣辉煌,凤仪万千,她略过说话的王壑,盯着那小丫鬟,目光犀利,问:“李菡瑶想做女皇?”

    李菡瑶坦然道:“是。”

    朱雀王妃道:“她竟敢不顾大义,公然挑起内战?”语气咄咄逼人,不怒自威。

    李菡瑶丝毫不受她威压,道:“王妃这话未免欠公平。为支援北疆战事,我家姑娘半年前就在北方布局,于关键时将军粮送达;江家更是奉献了机动车制造技术,这次大捷,我家姑娘功不可没。便是皇城兵变时,我家姑娘也并未只顾自己谋利,而是相助公子捉拿了昏君,又派火姑娘维持京城治安,使百姓免遭战乱之害。这般胸襟和远见,比朝廷官员也毫不逊色,怎不顾大义了?”

    朱雀王妃道:“做的再多有何用?眼下她不肯臣服朝廷,必将导致内乱,就是不顾大义!”

    李菡瑶道:“小女子不明白王妃的意思。”

    朱雀王妃道:“你装糊涂吧?”

第661章 不一样的女人(1)

    李菡瑶道:“小女子是真糊涂。天下无主,皇位有德者居之。凭什么我家姑娘就该臣服公子,而不是公子臣服我家姑娘?晚辈可否说你们成心挑起内战?”

    朱雀王妃:“……”

    王老太太:“……”

    一屋子诰命夫人都震惊不已;更震惊的是姑娘们,李菡瑶的话颠覆了她们的认知。

    室内陡然静了一瞬。

    然后,响起一声嗤笑。

    玄武王妃道:“不自量力!”

    李菡瑶微笑道:“我家姑娘从不敢妄自菲薄。”

    玄武王妃:“……”

    朱雀王妃道:“小丫头大言不惭!我朱雀、玄武、白虎王族皆手握兵权,尚且不敢担当大任,唯恐误了社稷苍生;你家姑娘何德何能,敢问鼎江山?”

    李菡瑶笑吟吟道:“我家姑娘有没有能力,有多少能力,不是已经展现了么?至于鹿死谁手,还要看将来。咱们在这里争论,是争论不出结果的。”

    朱雀王妃:“……”

    她满眼的荒谬之色。

    忠勇大将军夫人因为儿子赵朝宗失踪一事,心情糟糕的很,李菡瑶的话彻底激怒了她。

    她身子一动,就要起身。

    朱雀王妃一把按住了她。

    忠勇将军夫人虽不知王妃用意,却坐了回去,一是她对王妃很信服,二来她也怕自己失态。

    朱雀王妃盯着李菡瑶,寒声问:“这么说,此前江南发生的那些事——赵朝宗被害、官员被杀、靖海水军失踪,都是李菡瑶做的了?一面送粮去北疆迷惑天下人,一面出其不意下毒手,真是好手段。只可惜见不得光!”

    李菡瑶道:“王妃这话不妥!”

    朱雀王妃道:“怎么,本王妃冤枉你家姑娘了?”

    李菡瑶道:“这件事,人人皆可质疑我家姑娘,唯有朱雀王、玄武王和王家不能质疑。”

    朱雀王妃道:“为何?”

    李菡瑶道:“晚辈记得,二十年前,朱雀王和玄武王也曾被人质疑谋反,若非梁大人和王大人明察秋毫,查明是白虎王族谋反,只怕两位王爷早就被逼反了吧?今日,为何用同样的猜忌来指责我家姑娘?”

    朱雀王妃:“……”

    她竟还不出话来。

    李菡瑶又道:“还有王家,也曾遭受废帝猜忌,逼得王相和梁大人为国捐躯,逼得公子谋反。这创伤尚未愈合,就要无凭无据怀疑他人了吗?”

    忠勇将军夫人颤声道:“你刚才自己承认的:李菡瑶想自立为王,不似他们被人冤枉!”

    李菡瑶昂然道:“那又如何?天下无主,皇位唯有德者居之。自废帝死的那一刻,这天下便是群雄逐鹿的局面,谁有机会做皇帝,端看他的才德够不够。难道因为我家姑娘有雄心壮志,就要被怀疑成凶手?”

    堂上又静下来。

    李菡瑶妙目关注每一个人的动静,眼角余光也没忽视身旁王壑的反应,只见他黑眸深深地注视着她和一帮贵夫人唇枪舌剑,仿佛不干自己事,但对争辩的内容又很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就像在看戏一般。

    李菡瑶有些看不透他。

    其他人也留意到王壑。

    朱雀王妃微微蹙眉,不知他心里到底想什么;姑娘们更加不平,死也想不通他为何钟情对手的丫鬟。

    鄢苓一直冷眼旁观,静静听李菡瑶跟朱雀王妃舌战了这半天,忽然开口问李菡瑶:“观棋,李妹妹真的要争夺皇位?我妹妹也跟着她胡闹吗?”

    仿佛鄢芸受了李菡瑶蛊惑。

    李菡瑶忽然有些明白了,观棋为何会按捺不住对鄢苓发作——听听这话,鄢芸什么性子,做姐姐的会不清楚?竟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的头上。

    鄢苓变了,再不是从前的鄢苓!

    不但鄢苓,她和鄢芸也变了。

    自从鄢家、李家、江家遭逢大难后,昔日纯真的好姐妹,都在挫折中发生了蜕变。

    李菡瑶似笑非笑地看着鄢苓,点头道:“当然。”跟着又意味深长道:“眼下不争也不行,朝廷对我们可是欲除之而后快呢。今天在乾阳殿,御史洋洋洒洒拟了我家姑娘十条罪状,决意要将李家势力铲除,为公子登基铺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家姑娘怎能坐以待毙?”

    鄢苓绷着脸道:“你家姑娘爱怎样,别扯上我妹妹。”

    李菡瑶心中微冷,脸上笑道:“没有人故意攀扯鄢二姑娘。鄢二姑娘立志要以女子之身光耀鄢家门楣,以不负父母养育之恩,不负梁大人教导之功。”

    鄢苓神情一僵,不敢看王家任何人,更不敢看王壑,激动道:“梁大人收她为弟子,悉心教导她,不是让她学成来对付公子的。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李菡瑶道:“鄢大姑娘这话好没道理。梁大人只是收鄢二姑娘为弟子,又没买她做奴仆,从此她就要对王家忠心不二了,连终身和前程都要押上了?”

    鄢苓道:“那也不能与公子作对!”

    李菡瑶道:“谁与公子作对了?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鄢二姑娘愿意辅佐谁,那是她的自由。她并不曾害过公子,连我家姑娘也不曾害过公子,一直在帮公子。大姑娘一副被连累的模样,很没必要。”

    鄢苓道:“我是怕连累吗?父亲和母亲不在了,我做姐姐的能看着妹妹走入歧途不管?”

    李菡瑶看着鄢苓,目光奇异,问道:“大姑娘的意思,我家姑娘把二姑娘带上歧途了?”

    鄢苓道:“难道不是?”

    李菡瑶笑道:“别说二姑娘这么大了,又是个有主见的,我家姑娘左右不了她;便是鄢大人和夫人在世时,二姑娘的性格和为人行事,大姑娘难道忘了?你常在她耳边絮叨,她有变成跟你一样吗?大姑娘,二姑娘跟你不一样的人。她的心思和志向,不是你能理解的。”

    鄢苓:“……”

    她感到被蔑视了。

    可又无言以对。

    她窘迫地想:“上次被李妹妹当面羞辱也罢了,毕竟是我扣了她的信在先;现在连她的丫鬟也敢当众羞辱我。这真是李妹妹教出来的好丫鬟!”

    羞愤之下,眼睛微红。

    她又感到奇怪:观棋怎的如此能言善辩?又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无论她说什么也不恼。

第662章 不一样 的女人(2)

    因她插了几句话,朱雀王妃得以缓和,又想出一篇话来,冲李菡瑶笑道:“你总说天下有德者居之,把你家姑娘夸成了明主降世。她既如此厉害,为何我侄儿在她的地头失踪,而她却迟迟找不出幕后凶手?再者,江南经这一番清洗,李家是最大得利者,怎不叫人怀疑?”

    李菡瑶道:“王妃明鉴。我家姑娘就算紫薇降世,也才十六岁,比公子整整小五岁,总要容她慢慢成长。再说,幕后敌人若没些手段,怎能挑起我两家自相残杀?可见也是个厉害的。王妃说李家是最大得利者,可是错了!”

    朱雀王妃神情一凝,盯着李菡瑶,目光不再像之前那般凌厉,而是极重视和探究。

    忽然她转向王壑,笑道:“这小丫头好一张利口,怪道听说在乾阳殿舌战群臣呢。既是来使,主上可否让本王妃来接待她?朱雀王妃的身份,想来也不算辱没了她,总比她一个闺阁女儿跟一群男人周旋要适合。”

    王壑目光微动,问:“王妃想接待来使?”

    朱雀王妃道:“正是。”

    王壑沉吟道:“这……”

    不等他说完,李菡瑶笑道:“这恐怕不妥。”

    玄武王妃问:“有何不妥?难道朱雀王妃如此尊贵的身份,接待你一个丫鬟还不够么?”

    那口气,隐含讥讽。

    李菡瑶道:“不敢。然小女子来京城,是代表我家姑娘跟朝廷交涉军政要事;王妃地位虽尊,却是内宅女子,不得干政,有些事恐怕不便与王妃说。”

    玄武王妃:“……”

    众人:……

    朱雀王妃笑容不变,问:“姑娘的意思:同为女人,本王妃哪怕地位尊崇,也没有资格接待你一个丫鬟?”

    李菡瑶微笑道:“小女子并非这个意思,只说王妃不便接待来使。在这里,女人不得干政。这是事实!”

    气氛忽然凝滞。

    有人悄悄看王壑。

    王壑淡笑不语,又像在深思。

    朱雀王妃没听到他的声音,便不朝他看,不指望他来解围了,只盯着李菡瑶,好一会才轻笑道:“等你家姑娘做了女皇,你再说这话不迟。”

    李菡瑶道:“她正在努力。”

    朱雀王妃并无被冲撞的羞怒,轻快道:“你如此自信,不如让姑娘们向你讨教讨教,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才能,敢如此狂妄。——请原谅本王妃用这个词,因为作为一个闺阁女子,你刚才的言行可不止‘狂妄’,甚至嚣张。”说罢转向王壑,欠身道:“恳请主上允准。”

    王壑怎能驳她面子呢?

    当下道:“就依王妃。”

    朱雀王妃便冲王墨等女招手,笑道:“墨姑娘,汇姑娘,今日容你们在长辈跟前放肆一回。不论是谁,都可以向观棋姑娘讨教。免得观棋姑娘以为京都无人!”

    王墨蹲身道:“遵王妃吩咐。”

    然后起身,面朝李菡瑶。

    众少女都目光闪闪地看向李菡瑶。

    李菡瑶失笑道:“这是要比试?”

    朱雀王妃道:“不错。”

    李菡瑶道:“请恕小女子不能从命。”

    朱雀王妃道:“为何?你怕了?”

    李菡瑶正色道:“非是怕,而是不想比。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别说小女子未必能胜过诸位姑娘,即便有一两样胜过她们,也不值得炫耀。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种比试没有任何意义。王妃说小女子狂妄,在我看来,那不是狂妄,而是自信,由我家姑娘赋予我的自信。”

    她转过身,环视众人,以无比认真的语气道:“我家姑娘不仅赋予我这自信,也赋予了跟随她的每一个女人这种自信。不论这个女人才高才低,只要她有一技之长,便会得到我家姑娘的任用,使她活得像男人一样自在。”

    朱雀王妃再无法维持镇定,心被狠狠震动。

    她想起昔年,梁心铭女扮男装事败后,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引发无数事端。当时,她曾很不平地问自己那做宰相的父亲,“为何女子不能科举入仕?”

    因为她也是才女。

    她也很想参加科举。

    当时父亲怎么回的?

    她已经记不清了。

    王墨等女也都怔住了。

    “公子会允女子科举的!”

    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

    李菡瑶循声看过去,不由眼前一亮。

    一群美人站在一起,花团锦簇、锦绣辉煌,又是各有特色,便很难有人能突出,观之如鹤立鸡群,然李菡瑶却觉得眼前的少女突显出来了。

    这少女也很美,但还不至于让人惊艳:微丰的鹅蛋脸,肌肤粉白,额头饱满光洁,眉很黑,眼很亮,嘴唇虽小巧却丰润,一身浅绿的衣裙,就像一朵初开的绿牡丹,雍容中带点儿羞涩和新奇,还有勇敢。

    她正看着王壑,眼神期待,仿佛在询问,而那口气却是肯定的,肯定王壑会允许女子科举入仕;还有,她称呼王壑为“公子”,而非“主上”。

    王壑被她吸引,也看着她。

    “你希望女子能参加科举?”

    “是。”

    “你觉得爷会允许?”

    “是。小女子听说公子被推举为新君,便高兴极了,觉得公子一定会开女子科举入仕的先河。”

    王壑没问她为什么,黑眸轻转,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问:“姑娘芳名?”

    少女回道:“小女子傅冬意,礼部右侍郎傅远之女。”

    王壑颔首,回忆般轻念“傅远……”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不过印象不深,是个中规中矩的官员。

    这时,玄武王妃笑吟吟插话道:“傅夫人姓张,是玄武王族人,这丫头论起来也算是你的表妹。”

    王壑微笑道:“原来是亲戚。”

    王老太太忙道:“傅姑娘虽年幼——才十五岁,却满腹诗书呢,诗文连你祖父也夸好的。”

    王壑道:“哦,不会是京城第一才女吧?”

    傅冬意脸儿便红了。

    朱雀王妃笑道:“虽然没比过,但是大家公认的。”

    众人都笑起来。

    李菡瑶看着傅冬意,心头涌出奇妙的感觉——仿佛棋逢对手。除了王壑,在同性女子面前,她从未有此感觉,无论是才能不如她的,还是高于她的;也无论是朋友还是对手,面对她们,她都能应对自如。而这个傅冬意,让她心乱了,又不单纯是醋意,还有重视。

第663章 潜伏的情敌

    忽然王均匆匆走进来,先叫“祖母”,然后才对王壑笑道:“哥,前面宴席要开了。”

    王壑站起身,对傅冬意道:“姑娘勇气可嘉,然女子科举入仕非同小可,恐怕朝臣不允。”

    傅冬意心一跳——这么说,若是朝臣不阻拦,或者阻拦不住,他就会允了?触及王壑那满含深意的眼眸,她的心被巨大的喜悦灌满,脸上腾起一阵火烧云。

    王壑已转开目光,向王老太太告辞,“祖母,孙儿暂且去了。晚上再来看望祖母。”

    王老太太忙道:“去吧。”

    王壑转身,向门口走去。

    李菡瑶也躬身道:“晚辈告退。”一面朝众诰命夫人和姑娘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再没人提起比试的事。

    门口丫鬟忙打起帘子。

    王壑等李菡瑶出来,便携起她手,旁若无人地走下台阶,把廊下众丫鬟看得瞠目结舌,又心慌意乱,仿佛看见什么隐秘似的,急忙低头——非礼勿视。

    王均笑嘻嘻对王老太太道:“祖母,孙儿也跟哥哥去前面了,晚上再来给祖母请安。”

    王老太太看见他就满脸笑容,那经得起他这么乖巧说话,忙道:“去吧,跟你哥哥学着办事,别总跟个孩子似的。”

    王均嘴里答应着,一头冲出门。

    老太太在后高声叮嘱:“不许喝酒!”

    王均高声回道:“是。”

    除了王老太太,余者连几位王妃都起身相送,透过掀起的门帘,看见王壑拉着那小丫鬟的手,并肩而去,一黑一白,恍若神仙眷侣,不由呆了。

    王老太太最震惊。

    直到看不见了,众人才收回目光,又如同约好似的,一齐转向傅冬意,神情各异。

    傅冬意却看着那一双背影出神,忽然心有所感,转脸看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目光异样,但绝不是赞赏;她母亲又惶恐道:“你这丫头太没规矩了!要不是那李菡瑶的丫鬟太嚣张,我定要你当场跪下请罪。这话是你能说的吗?等我告诉你爹爹,看他怎么罚你。还不跪下!”

    傅冬意忙上前,跪下了。

    老太太道:“罢了,罢了!”

    朱雀王妃却问:“傅姑娘,你真希望女子能科举入仕?”

    傅冬意抬头,神情坚定道:“晚辈就是这么想的。”

    傅夫人怒道:“大胆!”

    朱雀王妃摆摆手,道:“傅夫人,别吓着孩子。”又转向傅冬意,微笑道:“说说看。”

    傅冬意倔强道:“女人为何只能困在内宅?为何不能出去做事?为何不能像梁大人一样参政?晚辈相信这天下不止晚辈一个女子为此不平,却都不敢说,都把‘贤良恭顺’当做天经地义。那李菡瑶虽不该挑起内战,但她却做了天下女子都不敢说和不敢做的事,这点令晚辈钦佩……”

    她母亲听到这,几乎吓晕。

    “快住口!”

    然她却阻止不住女儿。

    “……如果朝廷也能开科举,允女子科举入仕,说不定便能招安李菡瑶等人,化解内乱……”

    赵宁儿激动地附和道:“对对对!”忽觉自己声音太突出,四下一扫,大家都看她呢,不由心慌,跟着又不服输似的把头一昂,道:“晚辈也是这么想的!”

    王墨、张菡、鄢苓、赵君君等女都羡慕地看着她二人,佩服她们的勇气,只不好跟着附和的,不然倒像起哄似的,让长辈们无法处理这局面。

    王墨暗想:“等晚上找哥哥。”

    张菡也想:“晚上找父王。”

    赵君君也想:“晚上找父王。”

    她想考女武举。

    鄢苓的心思则复杂了。

    就见朱雀王妃对傅冬意笑道:“你有这想法,不妨告诉你父亲,让你父亲在朝堂上奏本,循正途解决。”

    一面朝王老太太使个眼色。

    王老太太便道:“朱雀王妃说的对。你先起来吧。”

    傅夫人心想:“等回家再责罚这丫头。还让她父亲奏本呢,别害老爷丢了官。”

    傅冬意道:“谢老太太和王妃宽恕晚辈妄言。”

    于是将这一节揭过。

    再说李菡瑶和王壑出了萱瑞堂,等王均撵上来后,问王均:“二少爷,我家表少爷可来了?”

    王均正盯着哥哥牵李菡瑶的手微笑,闻言一愣,接着便有些讪讪的,先飞快瞥了王壑一眼,才斟酌道:“江兄他……有些事没能来。”

    李菡瑶道:“是被关起来了吧。”

    虽是问的口气,却很肯定。

    王均无言以对。

    王壑皱眉问:“怎么回事?”

    王均呐呐道:“他们说,说赵家哥哥生死不明,江南局势一团糟,须得把江兄扣押了做人质……”

    李菡瑶和王壑听后静默。

    王壑就罢了,李菡瑶竟然不生气、不发怒,这让王均很奇怪,并感到忐忑,忙看向哥哥。

    王壑默了一会,对王均道:“下午哥哥还要进宫,你先带观棋姑娘去我屋里歇息,等她起来就陪着她,不论她要去哪里,都领她去,不许人为难她。”

    王均忙道:“弟弟知道了。”

    一面冲李菡瑶一笑。

    在他心里,只要哥哥喜欢的人,他便也当成自己人了,哥哥将小丫鬟托付给他,那是信任他。

    王壑又道:“你去找谨言,要他把江二少爷带来见观棋姑娘。就说我的话,不许再关着。”

    王均道:“是。”

    忙匆匆先跑去了。

    李菡瑶看向王壑,脑子里想的却是傅冬意;王壑也侧首看她,也想到了傅冬意。

    王壑想:“没想到京城竟有女子希望科举入仕,竟敢在这样场合对我提出来,倒是难得。”

    李菡瑶想:“傅冬意的举动,若在平常定会被视为叛逆,遭到排斥,然有我李菡瑶的叛逆在前,那些人定会顺水推舟,将她送到王壑身边,并纵容她俘获王壑的心,促使王壑抛弃我,狠下心铲除李家,收复江南。”

    王壑会爱上傅冬意吗?

    刚才,她成功引起他关注。

    李菡瑶看着王壑出神。

    王壑摇摇她的手,将她摇醒了,问:“想什么呢?”

    李菡瑶脱口道:“想傅姑娘。”

    王壑笑道:“巧了,我刚也在想她。”

    李菡瑶笑容一滞。

    王壑却没留心,扯着她朝右边一条小径上转过去,道:“我再带你去园子里转转,认认地方。”

    李菡瑶问:“他们在等呢。”

    王壑道:“那就让他们等!”

第664章 你的美无人可及(二更)

    三四月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记忆中的宅院,有无数的美景和儿时的欢乐。这般良辰美景,他不想耗费在觥筹交错的宴席上,更不想跟那班满肚子心机的朝臣周旋,他只想跟心上人在一起,无论说什么都好。

    “这是德馨苑。我父母从成亲就住这里。我在这里长到七岁,才跟父母搬去主院。这地方就做了书斋。上次李姑娘来就住这。瞧,这一带玫瑰花障是不是很美?小时候,我常在这草地上玩。清晨时花儿最鲜艳……”

    李菡瑶看着前方那锦屏似的玫瑰花障,各色玫瑰花堆积怒放,花墙下一条翠茵茵的草坪约三四尺宽,如同绿毯,依着小径,直通到尽头的庭院门口,不禁眼睛一亮,少女心情被激活了,挣脱王壑的手,跑过去掐花儿,一面不忘跟他斗口,“这还算美?你没见过江南的春天,那才叫美。我家的园子比这大多了,花草也多多了。”

    王壑忍不住笑起来,道:“谁敢跟你比,你家是锦商富豪,我们是书香人家……”

    李菡瑶回头道:“你说我满身铜臭味?哼,李家也有个书斋,叫半月斋,也有好多藏书。李家祖上也是书香人家,不然能养出我——家姑娘那样的才女?”

    王壑听她说到中间顿了一下,眼神微动,笑道:“你多心了。我不过想告诉你:我们这样人家的府邸自有风骨,跟李家园林风格是不同的……”

    李菡瑶打断他道:“我明白——”说到这把他上下一扫,皱了皱琼鼻——“名门望族嘛,养出你这样的翩翩如玉公子,满腹诗书,气质高华,龙章凤姿……”

    她一边念叨一边掐花,掐了一大捧,竖在胸前,花映人面红,人比花更娇。

    “小心,别扎了手。”王壑提醒她。

    “呀!”李菡瑶已叫出来。

    王壑忙抢上前,捉住她右手,道:“我瞧瞧——”看时,食指指尖一点殷红的血珠,忙放进嘴里吸吮一回,然后瞅她责道:“眼睛也不看着。玫瑰多刺,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分心跟我说话,不扎你才怪呢。”

    李菡瑶盯着他的嘴唇看。

    王壑醒悟过来,脸微热。他避开李菡瑶的目光,从花架上摘了一朵将将展开的玫红色鲜花,簪在她发间,然后退一步,仔细端详,眼中笑意摇晃。

    李菡瑶问:“美不美?”

    王壑果断道:“美!”

    李菡瑶道:“比刚才那屋子里的姑娘如何?”

    王壑便不作声了,只是望着她笑,仿佛洞悉了她的小心思,故意要羞羞她。

    李菡瑶扭头道:“不说算了。”

    转头继续掐花儿。

    王壑问:“那么多姑娘,我知你说的谁?”

    李菡瑶道:“所有姑娘!”

    王壑道:“无人可及!”

    李菡瑶停手,瞅着他噗嗤一声笑了。

    王壑见她不掐了,牵起她一只手,向北走去。到柳飘丝带的河边,过了石桥,那边就是一座石头堆叠的假山,附近一棵合抱粗的大柳树,根部中空。

    “小时候,我常躲在假山里玩,在下面建了一密室。”

    “那边是春雨阁。”

    ……

    他们顺着河边的柳荫道一路逛,仿佛忘记了在乾阳殿群臣对李菡瑶的攻击,也忘记了李菡瑶在乾极殿后殿埋在王壑胸口无声的哭泣,只想抓住现在。

    把一个园子逛遍了,王壑才带着李菡瑶往前面来,从一跨院抄近路,由偏门进入正院。

    这边众人等他不来,又打听得王壑已经离开了萱瑞堂,半路却不见了,慌忙派人去找。正焦急混乱时,忽然他二人冒了出来,脸上红扑扑的,满脸春色,眼中笑意尚未消散,不知从哪里玩乐回来,顿时不喜。

    他们不能责怪新君,便责怪那小丫鬟,认为这小丫鬟魅惑主上,属妲己褒姒之流。

    忠勇大将军赵子仪尤其不满。暗将李菡瑶跟梁心铭比较,心想:同是女子,同样叛逆,然梁大人为人行事优雅从容,何等正气凛然,毫无女子媚态。面对她,谁敢生一丝亵渎之心?这小丫头看似天真烂漫、聪慧伶俐,却把壑哥儿迷得失常,不是天生魅惑,就是居心不良。

    又想到另一层:壑哥儿一向关爱赵朝宗,两人情同手足,眼下他兄弟生死不明,他居然不焦躁、不牵挂,还有心跟美人玩乐,他以往可不是这样的人。

    赵子仪十分忧心忡忡。

    王壑哪看不出来众人神色异常,却装不知道,招呼大家入席,放出手段来,一番话便激得所有人精神振奋,自觉新君是有为明君,只被妖女迷惑了。

    然李菡瑶也使出浑身解数,众人面对她笑靥如花的脸庞和信手拈来的辩驳,满心不服却毫无办法,又不愿承认她和赞扬她,又敬畏又忌惮。

    一时酒足饭饱,散了席。

    王壑亲自送李菡瑶去东厢自己屋里,屏退下人,对她道:“这是我屋子,你且在这歇息一会。二弟在外面守着。等你睡醒来,江二公子也就过来了。”

    李菡瑶四下打量,随口“嗯”了一声。

    忽觉身边没了动静,转身见他站在那,忙道:“你还不走?他们等急了,心里不知怎么骂我妖精呢。”

    王壑长臂一伸,将她揽在怀内。

    李菡瑶伏在他胸前不语。

    忽然,两人不约而同,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吻在一处,李菡瑶双臂环住王壑的脖颈,王壑搂着李菡瑶的腰,吻得昏天黑地、难舍难离,都心痛如绞。这不舍、这心痛比在皇宫时更甚,仿佛这一别再也不能相见;或者再见不知何夕何年,怕有不测风云将他们阻隔开来。

    好一会,他们才分开。

    王壑一手扶着李菡瑶的肩膀,一手抬起她下巴,紧盯着她眼睛嘱咐:“等我!一定等我!”

    李菡瑶闷闷道:“嗯。”

    随即垂眸,不与他对视。

    睫毛遮盖了满眼的痛。

    王壑见她这样,感到心猛然揪作一团,扶着她肩膀的手骤然抓紧了,捏得那香肩作痛。

    李菡瑶咬牙忍着。

    静了一会,王壑又坚定道:“我不会与你对战的。”

    李菡瑶扬起脸,含泪道:“我也是。”

    王壑道:“此生我绝不负卿!”

第665章 君不负我,我定不负君(三更)

    李菡瑶道:“君不负我,我定不负君!”

    王壑:“……”

    他深深地看进怀中女子的眼底,仿佛要将她刻在心上,手抓得死紧,一辈子不肯放;嘴上却道:“我走了。你……歇息一会,等睡醒了,我就来了。”

    李菡瑶痴痴地看着他——

    等睡醒了,他能来吗?

    他回来,还能见到她吗?

    她踮起脚,凑上去。

    他立即低头迎接她,又一次的缠绵……

    忽然他用力推开她,转身就走。

    ……

    等王壑走了,李菡瑶躺在他的床上,眼望着帐顶,心里依然回味那亲吻,历历在目。侧首,将脸颊挨着枕头,闻着属于他的气息,思潮起伏。

    其实,去年底王壑回来后,每日里忙碌公务,也不知在这屋里歇过几天,在这床上睡过几个时辰,哪里会留下气息,不过是李菡瑶的心理作祟。

    躺了一会,她翻身起来,环顾室内,目光从墙上字画、箱、柜、桌、椅等物晃过,乃至博古架上的古董摆设,都细细浏览了一遍。作为名门世家公子的卧房,其布置清雅是不用说的,也充满浓浓的书卷味,到处都塞的有书——譬如博古架上,就有好几隔放的书,连衣柜上面一层也放的书,看似混乱,细察又觉理所当然,书香世家嘛。

    然她总觉处处透着玄机。

    这屋里有密道入口!

    这件事,自从皇城兵变后,很多人都知道了,王壑在跟她解说皇城兵变的布置时也提过。

    看了一遍没发现端倪,她走回来,坐在床上,两手撑在床沿,左看看,右看看,视线定在床头的照明灯座上,那是一个麒麟瑞兽的铜雕。

    “这定是个机关。”她想。

    但是,她也不认为仅凭这麒麟灯座就能打开密室通道,定还有其他装置,于是她揭开那山水字画白绫帐,朝床围看去,一看即振奋不已,知道找对了。

    再看却心惊了。

    越看越心惊!

    越看越诧异!

    她发现,这设计十分复杂,最后一道机括既是总闸,也是开关,一旦合拢,锁闭了密室的同时,也打开了里面的机关轮盘,轮盘随机转动,所有机关方位将重新排列,除了设计者自己,别人根本不能辨识。

    若是以往,李菡瑶必不能破解,眼下她却有六七分把握,因为她自从得了王壑那套《机关解析》后,偷空研习,已经小有所成;这次来西北,她又向王壑讨教,王壑自然倾囊相授,并以玄武关太极八卦阵为例,细细讲解与她,她本就聪慧,自然触类旁通;再加上她给王壑帮忙,亲自参与玄武关重建图纸的绘制,从中获益匪浅。

    但是,真正促使她解开这密室关键的,却是在西北临行前一天,他们最后完善玄武关的图纸时,王壑告诉她的几个要点,恰是解开眼前密室的关键。

    她不禁怀疑,王壑是有意透露。

    难道他纵容我逃走?

    李菡瑶有些惊异。

    她想起刚才两人的亲吻,是那么难舍难离,在她,因为要脱身故而不舍;王壑又是因为什么呢?晚上回来就能再见她,何至于如此不舍?真爱她到如此地步,以至于一刻也不能分离吗?她疑惑又难过。

    可是,她没时间琢磨了,当即收摄心神,推演破解机关之法。半个时辰后,她打开了机关,就见那床后豁然开了一扇门,隔着白绫帐子,幽深神秘。

    她忙撩起帐子,钻了进去。

    先向下行了九十九级台阶,再顺着一条平直的通道,向北边行走了半里路,发现好几间密室。她都破开了,进去张望了一番,依旧出来。穿过密室,再上台阶。然后又是一间密室,正前方的墙壁上,有一浮雕。

    这便是出口机关了。

    李菡瑶静静站在那,看着那浮雕,不知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她才上前,抬手放在浮雕上方,然后顺着破解的顺序依次或点、或旋,正转、反转,将所有的步骤都做了一遍,在落了灰尘的浮雕表面留下手印,却未用力,因此那机关纹丝未动,然后她转身,依然回到王壑的卧房,

    将一切复原,她才躺下。

    静静眯上眼,仿佛睡着了。

    若有人在旁,便可看见她眼皮微动,睫毛微颤,显示她并未睡着,而是在想心思。

    忽然她又翻身起来,走到衣柜前面,拉开柜门,找出一套灰色锦袍,并腰带等配饰,放在角落里。

    又走到桌边,倒水、研磨,然后铺开一张纸,挥毫写下一张字,静待墨迹干后,折叠封好,塞在枕头下面,刚收拾好,就听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她整了整衣裳,拉开房门。

    “观棋!”

    外间起居室,正隔着茶几伸长脖子低声说话的江如波和王均听见声音,同时起身,扭头看过来。

    李菡瑶见江如波能站起来了,且养的白白净净的,差不多恢复了以前模样,大喜,疾步走到他面前,开心地笑道:“二表少爷,你还好么?”

    江如波嚷道:“好什么!小爷——”刚要发牢骚骂人,想起王均在旁边,忙又将话咽了回去,干笑两声道——“吃的好,睡的好,就是闷的慌。”

    王均也尴尬,对李菡瑶赔笑道:“姑娘睡好了?我叫人来伺候姑娘梳洗。”转脸就要叫人。

    李菡瑶摆手道:“不必!”

    王均忙问:“那姑娘……”

    说到这却说不下去了。

    只见李菡瑶沉着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又看看门口,冷冷道:“我有话要跟江少爷说。劳烦二少爷帮我们守着,免得人来打搅。”说罢扯着江如波进房。

    王均忙道:“姑娘放心。”

    房门“砰”一声关上了。

    王均笑容僵在脸上,对着房门口不停晃动的珠帘叹了口气,心里嘀咕:“哥哥好容易喜欢一个姑娘,为何情势弄这么复杂?这爱恨纠缠,抵得一本戏了。”

    他坐下来,替那二人守门。

    忽然想,那两人孤男寡女的待在屋里,自己却像傻子一样替他们望风,不会出什么事吧?

    料想不会有事的。

    单纯的少年实在无法将那两人往丑恶的事情上扯,纠结了一会,觉得庸人自扰,便丢开了。

第666章 嘴甜的美少年

    少时,一小厮来回:谢少爷同几位公子正找二爷呢。

    王均吩咐道:“就说我忙的很,请他们自便。”

    小厮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此后,好几拨人来找。

    王均都找借口打发了。

    傻傻地干坐了一会,起身走到房门口,侧耳听了听,里面一丝动静也无,又转回来,百无聊奈,将哥哥的棋具捧来,摆在茶几上,一手执黑子,一手摸白子,演练起来。

    才下了几步,就听房门响。

    王均急忙抬头,只见江如波走了出来,忙展开笑脸,叫“江兄……”一面看向他身后。

    李菡瑶俏脸毫无表情。

    王均心里“咯噔”一下,忙赔笑道:“观棋姑娘……观棋姐姐,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李菡瑶理也不理他,自顾在茶几另一边坐了,两眼一扫棋盘,便摸了一粒白子填上去。

    王均询问地看向江如波。

    江如波尴尬地对他讪笑,随即转开目光,似乎心虚不敢面对他一般,也走到一旁坐下了。

    王均恍然明白:定是江如波说了自己被关押的经过,惹恼了小丫鬟,所以使性子呢。

    他虽单纯,却是自小在长辈面前撒娇惯了的,最会哄人,当下在茶几对面椅子上坐了,陪着笑脸道:“小弟知道,观棋姐姐不理我,非是生我的气,而是生那些关押江兄的人气。观棋姐姐别恼,哥哥已经吩咐世子表哥了,叫放了江兄,不许再关。哥哥还怕有人使坏,让江兄住到府里来。我已经安排妥了,江兄就住我院里……”

    一面说,一面又想起未倒茶,忙起身倒茶,斟了两杯,先捧了一杯给李菡瑶,又捧一杯给江如波。

    江如波见他如此俯就,眼神闪烁,更不好意思。

    倒了茶,又叫茶点。

    丫鬟捧了茶点来,王均赶到门口接了,体贴李菡瑶现在心情不佳,唯恐她们进来看见,乱嚼舌头。

    茶点也摆好了,他又坐下,又对着李菡瑶笑道:“观棋姐姐,江南的事,哥哥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姐姐只管安心住下。哦,哥哥已经吩咐人打扫书斋——就是德馨苑,收拾干净了让姐姐住。去年,李姑娘来也住那……”

    无论他说什么,李菡瑶总不理他,垂眸盯着棋盘,心里却佩服:这小子一张嘴真甜,这哄人的本事跟谁学的?总不会是梁大人教的吧?王壑那么疏淡、清傲的一个人,跟这弟弟简直不像一个父母生的。——这么说也不对,王壑自从跟她表明心迹后,也会哄她,哄得她意乱情迷。可见,他们兄弟同根生,是有渊源和共通的地方。

    王均见李菡瑶总也不理他,并不尴尬,为逗她开心,便想换个话题,因见她下棋,忙盯着棋盘看走哪了,好起个话头,这一看,不由怔住。

    “啊呀,姐姐这么厉害!”他吃惊地叫道。

    “你也不想想她这名字,棋艺不成能叫观棋吗?那都是我表妹培养的。”江如波在旁道。

    “我听说过,能跟哥哥打平局呢。”王均起了兴致,请求道,“我陪姐姐下一盘吧。我的棋艺不好,还请姐姐指点。姐姐就当解闷好了。”说罢,捻了一颗黑子放下。

    李菡瑶依然不出声,却跟他对弈起来。

    下棋时,王均就不吱声了,俊秀的面容显出沉思的神态,如同静止的玉雕,完美之极,若是别的少女见了,只怕要怦然心动,然李菡瑶只觉他讨喜、可亲。——这种纯真的美少年,是不能打动李姑娘心的。

    江如波也挪了个凳子过来,看他二人下棋,可是有些心不在焉,常偷偷地瞟李菡瑶。

    王均的棋艺并不像他自己谦虚的那样差,但比李菡瑶还是不如,因此连输了两盘。

    王均赞道:“姐姐棋艺真超绝,怪道能跟哥哥打平手。小弟认识一位唐少爷,是新近提拔进京的户部尚书唐大人的公子,名讳筠尧,表字敬廷,棋艺也相当出色。今日也给他下了帖子,他上午有事绊住了,下午才能来。回头给姐姐引见引见,大家切磋一局,岂不妙哉!”

    李菡瑶这才抬头,仿佛若不经意地看了江如波一眼。

    江如波立刻对王均道:“二少爷,我有些累,想去歇息了。你看……”

    王均忙道:“我送你去。”

    说着站了起来。

    李菡瑶也站了起来,脸更冷了。

    王均看她这架势,也要陪江如波过去,忙殷切道:“姐姐请——正要请姐姐去我那边坐坐,看看江兄住的地方,有什么安排不周的,说了我好叫人添补。”

    于是,三人出了屋子。

    江如波跟王均走在前面,低声道:“他们昨晚审问我一夜。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观棋听了气得不得了。你别怪她,她一向被我表妹看重,有些脾气……”

    王均急忙道:“不会,不会。”心中埋怨那些人牵连无辜,想起自己当初的遭遇,可不也是这样。

    王家的主宅是复式四合院。这一进,王壑住东院,王均住西院,上房原是他们的父母住的,如今空着。

    三人进了西院,丫头们迎上来,王均吩咐摆茶果,一面带江如波和李菡瑶去客房。

    李菡瑶一直板着脸,挥退了端着洗脸水来伺候江如波的丫鬟,接了盆,要亲自伺候江如波。

    “砰!”

    她把房门又关上了。

    王均这下感觉不好了,盯着房门想:“怪道他们觉得哥哥不该喜欢一个丫鬟。身份低微还是小事,伺候李姑娘就罢了,怎么连李姑娘的表哥也伺候?这如何能做皇后?这要是传出去,让哥哥脸上如何下得来?”

    他犹豫着,要不要破门而入。

    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是个守礼的孩子,不愿对一个姑娘无礼,虽然这姑娘是个丫鬟,却是哥哥心爱的人;为了哥哥,他耐心地敲门,问:“观棋姐姐,要小弟帮忙吗?”

    敲几声,不应。

    他再敲,又高声问:“观棋姐姐,可是江兄不好了?”

    李菡瑶在里面气得嘀咕:“这小子,看似纯良,其实聪明着呢。想糊弄他可不容易。”

    江如波慌张道:“妹妹,我怕……”

    李菡瑶低喝道:“怕什么?!”

    一句话成功地镇住了江如波。

第667章 都不见了

    自打那年他害得小表妹跌破了鼻尖,他就处于表妹的镇压之下,隔着大江大河,一封信也能让他胆战心惊、煎熬好几个月,更别提当面震慑了。

    可是王均在外不停敲门。

    李菡瑶眼珠一转,怒喝道:“敲什么?!我替表少爷看看腿伤,你也不放心,也要在旁监视?干脆把我们杀了算了!何必惺惺作态,软刀子磨人?”

    王均:“……”

    好厉害!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姑娘,谁见了他不是温温柔柔的、含羞带怯的?

    敲是不敢再敲了。

    他就站在外面等。

    也没等太久,很快小丫鬟出来了,依然板着脸,眼神冷得冻死人,把房门“砰”一声关上,双手拢在广袖中,交叉搁在身前,看也不看王均,就朝外走去,径直出了西院。

    王均心想这下得罪狠了,忙追出来,在院子里吩咐丫鬟不许打搅江少爷歇息,然后撵出院子。

    “观棋姐姐,等等我。”

    前面,那白衣女子慢慢走着,仿佛心情很糟,也不回王壑的东院,而是朝角门走去。

    那角门,通向跨院。

    这是往花园去的方向。

    王均快步跟上,歉意道:“观棋姐姐,你别生气。刚才,小弟并非想进去监视你们才敲门,而是想进去陪姐姐,以免姐姐跟江少爷独处一室,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找姐姐的麻烦。哥哥要我照顾姐姐,我不能不尽心……”

    他反复解释,少女只是不理。

    王均也不要她理自己,只要她别像刚才那样做河东狮子吼就行。因见她郁郁不乐,主动道:“我带姐姐去假山那逛逛吧。那里有哥哥小时候布置的机关,下面有个密室,哥哥小时候常在里面玩的。姐姐不妨去试试手。”

    他想,横竖那处密室已经被龙禁卫发现,又破解了,是哥哥丢弃不要的,就让她去练练手;破了机关,再下密室逛一圈,哥哥也差不多就回来了。

    想罢,便带她朝假山走去。

    再说皇宫内,王壑正与重臣商议政务,六部官员都将本部的问题拟了奏折,都压到了王壑的面前,要他解决,或者拿出主张来。其中:

    礼部就登基大典及大典衍生事宜请奏新君。

    户部空虚,盯上了安国的战争赔款。

    吏部提出新朝新气象,要重新制定官员选拔制度,并拟出许多的官场空缺——都是在皇城兵变中丧生的官员,急需朝廷补缺,否则影响朝政运行。

    工部就乾元殿和玄武关的重建事宜请奏新君。

    刑部拟出一批获罪官员名单,除了凶杀和贪污渎职外,有许多罪行都牵扯到前朝,须新皇处置。

    兵部请奏军队建制改革,总不能还跟前朝一样吧?

    这些事既繁杂又急迫,奏本的官员说的口干舌燥,互相争论的面红耳赤,王壑却毫不焦躁,静静地听着呈奏,有时插上一两句,能即刻解决的,当场给出处理旨意;一时解决不了的,也点出关键,指明方向。

    譬如这几项,王壑明确指示:

    关于安皇,囚禁在原仁王府。

    关于前朝宗祠,将太庙中供奉的前朝秦氏皇族所有先帝先后的牌位都挪到原仁亲王府的秦氏宗祠中,继续享受秦氏子孙香火,任何人不得亵渎。

    ……

    臣子们精神大振:原本毫无头绪的,现在都理清了头绪;原本担惊受怕的,现在也有了主心骨。原本抱着明哲保身态度的,现在也敢开口谏言了;原本想投机取巧的,面对王壑如此清明睿智,也收起了小心思……

    因此,议论越来越热烈。

    但谢耀辉总觉得,坐在上首的未来新君有些走神,仿佛心不在焉,看似目光炯炯、神情专注,其实一心二用:一半用来听臣子的奏本,一半不知飘哪去了。

    这感觉很玄妙,说不明白。

    一条条议下来,快掌灯时分,又绕到江南问题上,因为江南不收复,天下便不能统一。

    因此,众臣纷纷开口:有攻击李菡瑶的,说若不剿灭此女,将来必成心腹大患;有委婉谏言的,提醒王壑,野心昭昭的李菡瑶和一片丹心的梁大人不可相提并论,请他莫要被表象所蒙蔽;最后扯出小丫鬟观棋。

    谢耀辉心一动,留心王壑的反应,就见那沉静的眼神忽然起了波澜,动荡起来。他由此断定,之前王壑是真的走神了,在想那个留在王府的小丫鬟。

    这令他忧心不已。

    这时,忽有禁军来回禀,说王府有人进宫找王壑。

    王壑急道:“传!”

    来人是王壑的叔叔王亢,说王均和李菡瑶的丫鬟观棋不见了,江如波也不见了。

    王壑霍然起身,惊疑不定。

    “什么?!”

    重臣静了一会,紧跟着便轰然炸开:

    “定是逃走了!”

    “把二少爷也掳走了。”

    “此女好生狡猾。”

    “她不过是凭借主上对她的宠爱,否则她再狡猾也没机会。可恶!竟辜负主上一片真情!”

    ……

    谢耀辉见王壑脸上震惊不似作假,忙道:“请主上即刻出宫回府,召集相关人等审问,再下令京城戒严、关闭城门,派人搜拿逃犯。微臣不才,愿随主上去王府寻找线索。”

    王壑道:“准!”

    他当即宣布散朝,带着谢耀辉等人匆匆赶回王府。

    此刻,王府乱哄哄的,许多人打着灯笼火把寻找二少爷,王壑的祖父王谏正审问伺候的下人。

    王壑直冲进来,扶住祖父的胳膊,先对他脸上仔细望了一望,见他气色还好,放下心来,才问:“二弟在何处不见的?跟二弟的人呢,可都问过了?”

    王谏见他满眼急色,忙安慰道:“均哥儿和那丫头应该在假山密室内。这里无人能破机关,故而去叫你。就是江二少爷无故消失,可疑的很……”

    王壑诧异问:“大姐呢?”

    假山那所密室,因去年被废帝派人破开,皇城兵变后,他重新叫人修整了,又添加了些机关,作为族中子弟学习机关术的历练之所。目前,王家除了他就只有二弟和大姐梁朝云能破开。二弟失踪,大姐该第一时间进去找才对,怎么反倒舍近求远,派人去皇宫叫他?

第668章 密室旖旎

    王谏解释道:“茵姐儿着了风寒,云丫头又去北疆耽搁了两月,风尘劳碌的,你祖母便让她早些回去歇息。我一听说你弟弟不见了,忙就派人去请她了。

    “据跟你弟弟的人说,均哥儿带那小丫鬟在园子里逛,后来到了假山,均哥儿吩咐他们在假山外守候,不许闲人过去打搅。谁知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天黑了还不见出来。他们方才觉得不对,慌忙来报信。

    “那时候,云丫头已经回去了。跟着均哥儿房里丫鬟又发现江二少爷不见了。我这才叫人分头去请你们姐俩。”

    王壑心再往下沉,强忍着不安问:“祖母可知道了?”

    王谏叹道:“闹这么大动静,如何能瞒得住?急坏了。你姑姑她们都陪着。朱雀王妃和白虎王妃正要走时,听说此事,也留下来陪着。你快去开机关,只要你弟弟没事,你祖母便无大碍,不过虚惊一场。若是你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你祖母会承受不住打击,就要倒下。”

    王壑心头掠过一丝颤痛,暗想:“是你做的吗?你走便走,可千万别伤我弟弟,否则……”

    王谏看在眼里,拍拍他手,以示安慰,心中叹息:这个孙子聪明绝顶,性情也坚韧,自小到大都不用人操心,可千万别在情事上栽跟头才好。

    王壑问道:“跟二弟的护卫呢?”

    王谏道:“我叫他们在假山那守着,不许人靠近。”

    王壑对管家道:“去假山!”

    谢耀辉忙请命道:“主上,微臣想去那江二公子住的地方查探查探,看可有蛛丝马迹,若有发现,也好及早做安排。”

    王壑脚步一顿,道:“逃就逃了,又不是什么要紧人物。这件事,谢相该阻止他们的。江家献了机动车技术,我们却把人家孙子关起来,这不是过河拆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二弟若有万一,都是受此事连累。”

    谢耀辉心一沉,躬身道:“微臣失察。”

    王壑挥手道:“罢了。你也难。之前朝堂无主,他们未必都肯听你的。前事不必再提。你擅侦破,且跟我去假山密室瞧瞧,只要二弟平安,其他一切都好说。”

    谢耀辉忙道:“微臣遵命。”

    他很感动,未来新君有情有理、恩威并重的驭下手段,正是明君之风,极合他的脾性。

    王府的管家忙令人打着灯笼在前照着,引着王壑、谢耀辉等人匆匆往假山那边赶去。

    王壑走得又快又急,脚步还大,显然十分牵挂弟弟王均,谢耀辉因为感激,越要尽忠心、为主分忧,于是边走边问管家,王均失踪的细节经过。

    管家忙细细解说。

    王谏也在旁补充。

    王壑却仿佛没留意他们说话,只管急匆匆冲在前头,到假山旁,王府护卫都上前来见礼。

    王壑扫了一眼,挥手让他们闪开,便钻入假山内。

    谢耀辉急忙对那些护卫道:“你们快去保护主上。”

    他因不知里面有什么玄机,万一敌人有埋伏呢?因此命人上前,不能让王壑冲在前头。

    众护卫急忙一拥而上。

    王谏也忙道:“不错。”又对张谨言道:“请世子护着些你表哥。以防有诈。”他可是听说了,去年在军火研制基地,王壑在第三工坊地底被那小丫鬟给挟制了。后来虽然没伤害他,到底失了先机。这次要小心防范。

    张谨言肃然点头道:“请大外祖放心。”一面跟紧了王壑。

    赵子仪也紧跟了上去。

    王壑恍若未闻,三转两转,转得大家头晕,都无暇说话了,只紧紧跟着他,就见他一路势如破竹,连破了十几道机关,到最后一道石门前,启动机关。

    谢耀辉低声吩咐众护卫:“待会门开了,你们先进去!”

    众人一齐点头,凝神戒备。

    张谨言护在王壑身边。

    赵子仪在王壑身后。

    再后边,才是朱雀王、王谏和谢耀辉等人一班重臣。

    “嘎嘎……”

    石门缓缓打开。

    众人眼不眨地盯着,等石门开到一定宽度,护卫门便悍不畏死地冲了进去,更有人把王壑往后推。进去后迅速占据四方,目光一扫,落在正前方:那边,一双男女正缠在一起,男子一身蓝,女子一身白,正是王均和那小丫鬟。墙壁上悬着好几盏玻璃罩的油灯,照的密室内亮晃晃的一览无余,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也来不及遮掩。

    王壑被推得一个趔趄,但随即又冲上前,死死地盯着密室内,眼前黑了又亮、亮了又花——眼冒金星,可不像开花一样?!最后变成血红色。

    “出、去——”

    那两个字,仿佛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无比的愤怒和伤痛,宛如被重伤的野兽嘶吼。

    张谨言也震动万分。

    赵子仪瞠目结舌——眼前这一幕好熟悉,跟他和梁心铭当年的遭遇何其想象!

    众护卫正不知所措时,就听见王壑受伤的怒吼,还伴着谢耀辉急促的叫声,“快退下!都退下!”

    众人转身又往外跑,经过王壑身边,感受到他噬人般的目光和宛如实质的杀气,都后悔莫及,恨不能自己瞎了眼才好,瞎了眼就不会看见不该看的。

    谢耀辉、王谏、周黑子等人都看清了密室内的情形,无不震惊,王谏失声叫道:“均儿!”

    谢耀辉见王壑骤然失态,一面喝令众护卫退下,一面急速思忖应对之策——是灭口呢?还是灭口呢?他扭头看向王谏,王谏也正骇然看向他。

    两人尚未达成默契,就听王壑再次怒吼:“都给爷出——去——”竟连他们也一起赶了。

    谢耀辉见王壑右手紧紧抓住身侧一块山石凸起,狠狠地用力,骨节发白,唯恐他伤了自己,忙低声劝道:“主上息怒。微臣这就命人去请苏夫人来。”

    一面悄悄地推了推王谏。

    王谏会意,这是让他劝王壑,他是祖父,王壑就算再愤怒,也不会对他怎样的,因此扯住王壑道:“壑哥儿冷静……”一言未了,外面有人道:“大姑奶奶来了。”

    王府的大姑奶奶,就是梁朝云。

    谢耀辉忙示意周黑子等人退后,让梁朝云上前。

第669章 不打算放手

    王壑听见大姐来了,方清醒过来,抓住梁朝云就推了进去,自己也要进去,又想起什么,回头盯着众人,双目怒火熊熊,目光却如寒冰,喝道:“都出去!”

    众人纷纷道:“是。”

    连王谏也糊涂了,跟着说“是”。

    大家一齐退后。

    王壑跟梁朝云进去后,石门也关上了,谢耀辉这才松了口气,才有余力跟王谏商议对策。

    “老太爷,这可怎么办?”

    “先不要自作主张,等壑哥儿出来再说。这件事,还需他亲自处置,旁人不可越俎代庖。”

    王谏见小孙子性命无碍,心定了些,然一想到这桩丑事会影响他兄弟之情,又心乱如麻。

    再者,此事分明是有人在背后算计那小丫鬟,使她丧失嫁给王壑的机会。若王壑能容忍呢,她还能嫁给王均;若王壑不能容忍,她连性命都难保。

    这是谁,竟如此狠毒?

    他之前还以为那小丫鬟暗算了王均,将王均关在密室内,自己偷偷跑了呢。——王壑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眼下看来,他们都判断错了。恐怕王壑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查下去,还不知牵扯出什么人来呢。

    谢耀辉也想到这一层,并怀疑是王家人做的,毕竟王壑一身不仅干系整个王氏一族,还干系到天下,王家人权衡利害,才利用王均来破了他哥哥的情劫。因为王壑自回来后,就十分疼爱这个弟弟,长兄如父,他待这个弟弟既宠爱又严厉,想来不会为了一个女子怨怪弟弟。

    这一招妙啊!

    谢耀辉想通后,平静了,看着王谏,露出佩服的神色,因为他觉得,如此手段只有王谏能使得出来。嗯,王壑的叔叔王充也是个有心机的,不过,王充绝不敢自作主张,就算有这主意,也会征得王谏同意。

    王谏正烦恼,忽然瞥见谢耀辉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禁一愣,转念一想,便恍然大悟。

    他急了,忙对谢耀辉道:“谢相莫要胡思乱想,此事并非老夫所为。你快帮老夫想想,如何应对。壑哥儿怕不会善罢甘休。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谢耀辉忙道:“晚辈怎敢怀疑老太爷。老太爷莫慌,无论此事是谁做的,结果都一样……”

    他低声对王谏说了一番话。

    王谏听后,惊异地看着他。

    谢耀辉一见他那怀疑的神色,心中“咯噔”一下,想:“糟了!他这不是怀疑本官吧?”

    两人顿时神情暧昧起来,又看向旁边的周黑子等文臣,觉得每一个人都像幕后黑手;倒是没怀疑赵子仪和朱雀王赵寅,更不怀疑张谨言,因为这几位武将是不屑用这种手段的,他们擅长的是沙场冲锋和对决。

    正在胡乱揣测间,忽然石门开了,王壑和梁朝云各抱了一个人走出来。梁朝云怀里的少年容颜俊俏,腮颊似火一般红,美的不像人间凡俗男子,正是王均。王壑怀里的人却被他用一条毯子紧裹着,头脸和身子一概都看不见,之前室内就只二人,不用猜也知是那小丫鬟。

    谢耀辉一怔——

    这、这不对呀!

    他忙看王壑的脸色。

    王壑眼神依然冷,里面依然跳动着怒火,但谢耀辉还是敏锐地发现不同:没了刚才那种被重创的痛楚。

    谢耀辉狐疑不已,顾不得招呼,便看向王谏。

    王谏也吃惊不已。

    按理说,应该梁朝云抱着那小丫鬟,王壑抱着弟弟才对。怎么经过了这事,王壑还肯碰那小丫鬟?难道那小丫鬟并未失身,所以他不打算放手了?

    就算没失身,他也不能娶呀,毕竟跟王均有了肌肤之亲。若娶了,将来兄弟两个要如何面对?

    这得有多看重那小丫鬟!

    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又听梁朝云吩咐一媳妇:“璎珞,你来抱着观棋姑娘。”然王壑却断然道:“不必!”不由心更加沉重。

    从假山出来后,王壑吩咐张谨言:严格排查,今天下午都有何人进过花园、来过假山。

    谨言道:“是。”

    他也十分的生气。

    这分明是内贼干的,去年底,他不就被王墇坑害过一次,差点丢了性命么!

    王壑抱着小丫鬟径直回到前面主院,进了自己住的东院,进入上房;梁朝云一身难分两处,也抱着王均跟过来,方便给他们二人一块诊治。

    众臣大哗:王均和那小丫鬟都中了不可明说的毒,想要解毒,王均纳一个通房丫头就行了,而那小丫鬟却要靠男子解毒,难不成王壑要亲自上?这如何使得!

    众臣慌了,他们不敢去王壑面前聒噪,却可以怂恿王谏阻止孙子,因此都围住王谏。

    “老太爷,这如何使得?”

    “不错,这小丫头不能留了。”

    “就算主上念及旧情,将她留下来,也是给二公子做妾,如何能自己留下。岂不遭天下人耻笑!”

    “妖女!妖女呀!”

    “本官瞧她媚态天成,早知不妥。”

    “对,这不定就是她的诡计:监守自盗,等闹出事来,不是跟了二公子,就是跟了主上,横竖都不落空。”

    “有理!本官就说嘛,今日大喜,谁会害他们?若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事,就说得通了。”

    ……

    连赵子仪和赵寅都满眼的不赞成,不过他们并未开口,因为他们比谁都更清楚王壑的心性,那是极有主见的,拿定主意后,轻易不会受旁人左右。

    他们都清楚,何况王谏?

    王谏认真对大家道:“诸位忠心可鉴。别说我孙子不是那骄狂的性子,为人最稳重;便是他本性骄纵些,眼下尚未登基,也不敢任意妄为,践踏诸位的忠心。那不是跟死去的废帝一样,自取灭亡吗?他一向有主见,对这件事定是另有谋划。请诸位拭目以待如何?”

    他为官几十载,老于世故,知道如何笼络人心,眼下无论如何,先稳住这帮人再说。

    众臣听了都觉心中熨帖。

    周黑子道:“那主上也不能临幸那丫头,她不配!”

    王谏深以为然,忙道:“我那孙女医术高超,或许有法子解毒,未必一定要行房。”

第670章 半点不怜香惜玉

    众人这才放心了些。

    谢耀辉又趁机举出前事:无论是皇城兵变,还是北疆战事,新君都是步步为营,劝大家相信他,稍安勿躁。

    众人一想可不是?

    也许新君这么做,是为了对付江南那一位,而非对这失了名节的小丫鬟痴情不改。

    虽安静下来,却都不肯离去,都耗在这;甚至有人想:这么一群臣子站在外面,新君总不好跟那小丫鬟行房的,这也是他们的苦心,可笑亦可叹。

    再说屋里,王壑抱着那裹得严严实实的毯子进了卧房外的起居室,“咕咚”一声丢在炕上,便站在炕边盯着瞧。

    梁朝云抱着弟弟也跟进来,看一眼炕上裹成一团的毯子和站在炕边的王壑,踌躇不决,不知把人往哪放才好,总不能还将他们放在同一张炕上。

    正要进卧室去,忽见那包裹动弹起来:这么一蹬,那么一弹,先露出一个头来,眼看就要有挣开的趋势,被王壑伸手摁住,再将毯子边角扯开,用力朝另一边盖过去,并推动里面的人翻了个身,滚动着,又裹成一长筒。

    梁朝云见他恶狠狠地压制着毯子里的人,像滚面团似的揉搓、包裹人家,没半点怜香惜玉,不由怔在当地,暗想:“他受了打击太大了。”

    正在这时,她怀里的王均也发作起来,哼哼两声,努力挣扎。梁朝云忙圈紧了他。王均睁开迷离的双眼,依稀认出她的面容,喃喃叫:“大姐……”

    梁朝云低声唤“二弟!”

    王均又叫“娘,娘,我好热……”

    梁朝云:“……”

    忽听王壑道:“把他放在炕上。”

    梁朝云一怔,随即应道:“嗳。”忙走上前,将王均也放在炕上,一面唤璎珞拿药箱来。

    王壑问:“大姐可能解这毒?”

    梁朝云道:“我试试。”

    她如此不知眼色地跟过来,就是想要阻止王壑同这小丫鬟行房,拼着所学也要替弟弟和小丫鬟解毒。她倒不像外面那些人排斥小丫鬟,而是觉得这种情形下,王壑若是跟小丫鬟有了肌肤之亲,后患无穷。

    璎珞将药箱拿了来,又悄然退下。

    梁朝云听王均不住叫“娘亲”,心疼的很,然这时毯子内也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她怕王壑一生气把人给闷死了,忙吩咐王壑照顾二弟,自己在炕沿坐下来,准备先替小丫鬟号脉,等诊过脉后再看如何解毒。

    她揭开毯子,掀开那月白色广袖,伸出指头,才搭上对方手腕便一愣,急忙凝神细看那手——也很圆润、白皙,不过骨节分明,大小也不似一般女子之手,心头震惊,转脸看向王壑,似乎问:“你早知道了?”

    王壑点头道:“在密室就发现了。”

    这人根本不是小丫鬟,小丫鬟的手细腻柔软,手指修长,手掌也小得多,他握了那么多次,能不清楚?当时他便冷静下来,决定先不声张,把人弄回去再说。于是用毯子把人裹严实了,亲自抱着。这一抱,越觉得不对——重量不对。他的小丫鬟可没这么重,身子也轻灵柔软。

    至此,他已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这人是江如波,至于他的小丫鬟,恐怕已经金蝉脱壳走了。

    他仿若死里逃生一般庆幸。

    梁朝云也狠狠松了口气,疑惑问:“这是江二少爷?”

    王壑道:“八成是他。”

    梁朝云凑近那脸细看,没看出破绽,又歪过头去看她的脖颈处。这一看便看出不对来了,忙伸手到那脖颈下摸索,想要揭开这层皮,看到底是谁。

    谁知那人一把抱住她胳膊,把脸在她胳膊上蹭着,嘴里哼哼唧唧,撑起身子向她依偎过来。

    梁朝云脸一沉,迅速挣脱了胳膊,再探指往他胸口猛戳几下,那人身子一歪晕倒;跟着,在他脖颈下一摸,“滋啦”一下揭开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

    再看炕上的白衣女子,已经露出了真容,不是江如波是谁?亏得他长相还算俊,被揭开了真面目,顶着双环丫髻,并不显滑稽,像个真正的女子。

    王壑捡起那面皮,盯着想:“果然有备而来!”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眼中意味莫名;又盯着江如波看了一会,问梁朝云道:“他耳朵怎么弄的?”

    难道是临时穿的耳孔?

    这事当年他也干过。

    梁朝云一边给江如波号脉,一边道:“他本来有耳孔,不是才穿的。估计他小时候穿过耳朵。”

    有些人家特别珍爱儿子的,会给儿子穿耳朵,充姑娘养,怕夭折的意思;也有人家为了生儿子,将女儿当小子养,诸如此类的民间规矩,都不足为奇。

    王壑俯身细看,果然如此。

    梁朝云号罢,心中已经拟出诊治方案:先以金针配合丸药压制住毒性,再开方子煎药慢慢调理。

    于是,分别给他二人施针。

    结果发现,江如波手臂上有许多牙齿印,分明是人咬的,都咬出血了,心一凝——这不会是均哥儿咬的吧?难道他想侵犯均哥儿,均哥儿抵死不从,所以咬他?

    王壑也见了心一动,忙撸起王均的衣袖一看,也有许多牙齿印,触目惊心,血迹斑斑;顿时脸一沉,眼中戾气翻滚,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朝云低声道:“我明白了,均儿定是不想做对不起你的事,又控制不住自己,便咬自己胳膊,以保持头脑清醒。至于江二少爷……”她沉吟不决,总觉得这小子比不上自己弟弟有节操,才不会咬伤自己保持清醒呢,没准这胳膊上的牙齿印是王均咬的,不过看着又不像。

    王壑仿佛看出大姐疑惑,冷冷道:“他怕暴露自己,这么做是尽量拖延时间,好让观棋顺利离开。”

    朝云道:“原来如此。”

    又问王壑:“你生气吗?”

    王壑紧闭嘴唇不语。

    他当然生气,不过不是生小丫鬟的气,而是生那陷害江如波和王均的人的气。

    他想想就后怕:若是小丫鬟没金蝉脱壳,真跟王均进了假山密室,这不入流的手段将令他兄弟痛苦一生——不,是他们三人都要痛苦一生;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惹怒李菡瑶,足以改变未来天下局势。

    他绝不会饶了这人!

    无论他是谁!

第671章 被轻薄了

    梁朝云压制了王均和江如波的毒性,便坐到茶几旁去开方子,王壑则守在弟弟身边,眼望着江如波,不知想什么。

    少时,王均先醒来。

    王壑忙扶起他,问:“二弟,可好些了?”

    王均睁开眼,蓦然看见哥哥,吓得一哆嗦,惊慌道:“哥,哥……我……我对不起你……”

    王壑:“……”

    王均哭道:“哥,我被人暗算了!弟弟不是人!你打我吧……弟弟不是故意的……大姐……”

    他先哭着求王壑原谅,后来看见梁朝云坐在那边,崩溃的心理顿时有了依靠,又喊大姐。

    梁朝云急忙跑过来。

    “均儿,均儿!”

    “大姐,大姐!”

    王均爬起来,朝梁朝云张开手臂,一副要拥抱求安慰的姿势,看得王壑又心疼又生气。

    “好了!”王壑喝住弟弟,并圈紧了他,不让他扑向梁朝云——都这么大人了,刚才神志失常还可恕,现在清醒了还扑大姐怀里哭,成什么样子?

    王均:“……”

    糟了,哥哥真生气了。

    他惶恐地看着王壑。

    王壑头疼,喝道:“想什么呢?你瞧瞧这是谁?”他扳着弟弟的脑袋磨了个方向,让他看江如波。

    王均一见那白衣,身子不由自主一颤,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物;然接着就迷惑了——女装的江如波很难令他想起“江兄”,但又觉得这女子很熟悉,却不是观棋。这是谁?他转脸询问地看着王壑。

    王壑道:“这是江二少爷。”

    梁朝云也道:“是江公子。”

    王均仔细一看,果然认了出来,先是大喜,因为自己不用背负内疚面对大哥了;接着又破涕为笑,江如波扮成女子竟是这副样子,怪有趣的,竟把他骗去了。

    恰好这时江如波也清醒了,一睁眼便看见王均眨着湿漉漉的双眼笑眯眯地看着他,那脸上还有泪珠儿呢,有些梨花带雨的味道,他看得忍不住就想笑,然眼角余光瞥见王壑意味莫名地盯着自己,笑容便僵住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缩,直到后背抵着墙,退无可退才停下。忽然瞥见手露出来了,忙悄悄一动,让广袖滑下来遮住手;忽然又发现脚尖露在裙子外,黑绸鞋面,方方的鞋头,绝不是绣花鞋的样式,慌忙又将脚缩了缩,缩到裙子底下,遮严实了,双手抱住膝头,摆出被侵犯后的伤痛神情,仿佛谁要是敢来拽他,他就要撞墙自尽。

    王壑:“……”

    好想踹他一脚!

    王均见江如波并未意识到自己身份暴露,还想蒙混过去,噗嗤笑出声来。笑到一半才想起密室内的情形——依稀、仿佛,自己神志迷乱的最后印象是:江如波扮的小丫鬟朝他扑过来,抱住他;他想躲开,可是没江如波力气大,便被抱住了,再然后……他被轻薄了!

    “啊——”

    王均发出惊天惨叫。

    他被人轻薄了!

    他被一个男人轻薄了!

    他转身,一头钻进王壑怀里,把头埋在王壑胸前,使劲埋,一面惊恐地叫,“哥,哥!”

    王壑:“……”

    梁朝云:“……”

    外面,王谏听见这尖刺的惨叫,正是最疼爱的小孙子发出的,慌忙跑进来,一路嚷:“均儿,怎么了?壑哥儿,你不能罚你弟弟,他也是身不由己……”

    他以为王壑打王均了呢,跑进来一看,王壑抱着弟弟坐在炕上,梁朝云站在炕边,都一脸诡异地看着他,他兀自不觉,伸手护住王均,阻止王壑。

    王壑:“……”

    他是那不顾手足的人么?

    重点是,他有那么愚蠢吗?

    “祖父!哥哥没罚我。”王均觉得没脸见祖父了,但祖父误会哥哥,又让他羞愧,忙喊了一句。

    梁朝云也道:“爷爷误会了。”

    王谏忙问:“这是怎么了?”

    王均不出声,也不肯抬头。

    旁边,江如波见又来了人,觉得很危险——小表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不要说话,一开口准暴露,也不要做任何行动,只以冷漠、沉默之态抗议就行了,可他现在觉得很不安,便悄悄挪到炕边,溜下去,双手掩面,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朝王壑卧房冲去。

    王壑见那白色的裙摆拖曳一大片,将他的脚遮掩得严严实实,心想:“衣服这么长,也是早有预谋的,哪怕他比小丫头高些也不碍事,遮手又遮脚。”眼看江如波就要冲进去了,他才开口,温柔地问:“江少爷,你去哪儿?”

    哼,他的卧房,对小丫鬟自然敞开,什么时候男人也能随意进了?当然,若是至交好友进去也无妨,但江如波眼下顶着小丫鬟的模样躲进去,没准还要装模作样躺他床上,他想想便不能忍,所以揭破对方身份。

    江如波身形一僵,接着猛然转过身,呆呆地看着王壑,满眼不可置信——怎么就暴露了?一定是他神志迷乱的时候,做下了畜生不如的事。

    他缓缓转动眼珠,视线下移,落在王壑怀中痛不欲生的王均身上——这、这是被他污了清白吗?再瞧瞧盯着他的王谏、梁朝云,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有亲人被辱,他们才会对凶手露出这杀人的目光。

    王谏也满眼不可置信,指着江如波问:“他……他是江如波?李菡瑶的丫鬟呢?这是怎么回事?”

    “啊——”

    江如波想明白后也崩溃了,发出非人嚎叫,也不进王壑的卧房了,也不想掩饰了,朝外跑去。

    在门口被人拦住了。

    是赵子仪!

    一干臣子听里面王均又是叫又是哭,都跟王谏一个心思,以为王壑发现心上人被弟弟夺了清白,怒不可遏,责罚王均呢,因不便进来阻止,都在外面心如猫爪一般团团转。忽见一女子冲出来,看衣着正是那小丫鬟,忙一齐拦住,不许她跑了。等看清对方面容,又听见里面王谏叫“江如波”,都大吃一惊。赵子仪一把揪住了人。

    大家纷纷喝问道:

    “观棋那丫头呢?”

    “快说!那丫头去哪儿了?”

    “这还用问吗?肯定逃走了。”

    “说,你们有何阴谋?”

第672章 男子汉大丈夫才不能忍

    小丫鬟变成了男人,避免了一场丑事,众人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望。按理说,他们该庆幸的,但那小丫鬟竟将满朝文武玩弄于鼓掌间,金蝉脱壳跑了,怎不令他们生气和羞愧?私心里,他们更希望小丫鬟被王均给夺了清白,如此才能斩断王壑的情丝,以绝后患。

    可惜,这是江如波!

    忽听屋里传出王壑的吩咐:“请谢相仔细审问他。”

    谢耀辉忙躬身道:“微臣领命。”

    王壑又道:“江家献技术有功,不可对他用刑。”

    有人道:“不用刑他如何肯招?”

    谢耀辉愣了下,跟着就高声道:“微臣领命,绝不用刑。但微臣有个请求,请主上允准。”

    王壑道:“讲。”

    谢耀辉道:“他若不招,请梁大夫别为他诊治。至于他身中的迷药,请许微臣来处置。”

    王壑奇问:“你要如何处置?”

    谢耀辉道:“他若不招,微臣便找个兔相公来替他解毒;他若招了,就请梁大夫替他诊治。”

    屋里没了声音,想是被这匪夷所思的提议给惊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决断。

    外面众臣也面面相觑,神情诡异——这真是谢相说的话吗?静了一会,众人异口同声道:“这主意好。就这么办,既能解毒,又不伤筋骨。”

    江如波气得涨红了脸——这么说也不对,他脸本来就绯红,现在更红了——跳脚大骂:“无耻!你们等着,我表妹不会放过你们的!王纳,你最好别答应,不然小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要你后悔一辈子……哎哟!”

    一护卫喝道:“敢对公子无礼!”抬腿踢了他一脚。

    屋里传出王壑淡漠的声音:“准了!”

    谢耀辉道:“谢主上。”

    然后转身对赵子仪道:“请将军将他押到前面去。周大人,麻烦找一位兔相公来。”

    那二人应声答应。

    其他人也都很高兴,觉得小丫鬟逃走令王壑失望了,因此不再受儿女私情左右,以天下为重了。

    江如波惊恐挣扎,大喊:“我招,我招还不行吗?”一路嚷着叫着,被带到前院去了。

    屋里,王均也急推王壑:“哥,不行!不能让谢相审!江如波要招了,弟弟没法见人了!”

    王谏忙道:“不错。壑哥儿你该亲自审问,免得此事张扬出去,于你弟弟名声不利。”

    王壑严肃道:“不让谢相审问清楚,难道你要让人误会你跟观棋姑娘有染?哥哥断不允许!”

    王均:“……”

    差点忘了这一茬。

    经谢相一审问,大家都知道观棋跑了,正可澄清流言。这结果虽尴尬,总好过跟哥哥的心上人苟且,至少保住了观棋的名声,也不会跟哥哥生嫌隙了。

    王壑见弟弟不吭声了,这才劝慰道:“不过是跟男人抱了下,有什么了不得的……”

    王均痛心道:“不止抱了……”

    王壑道:“就算亲了也没什么。你们都中了暗算,又并非刻意。男子汉大丈夫,要豁达一些……”

    他见弟弟和江如波为了保持清醒,都将胳膊咬得伤痕累累,再加上他进密室时,他二人衣衫都完好无损,可见并未做下不可挽回的丑事,因此未能体会王均的心情,心中只为小丫鬟逃脱这一劫感到庆幸。

    王均不依地叫“哥——”

    王谏听出不对了,怒道:“壑哥儿你这是什么话?就因为是男子汉大丈夫才不能忍……”

    他终于明白了宝贝孙子痛不欲生的原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被男人辱了清白谁受得了?这结果并不比跟哥哥的心上人发生苟且强多少,甚至更坏。

    他为何笃定王均受辱了呢?

    因为王均是个纯情的少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纵然被药物所迷,未必就懂得做那不堪的事;这江如波却不像好东西,虽未成亲,看情形必定有通房丫头伺候的,所以神志昏聩时兽性大发,欺负了他孙子。

    王壑被祖父质问得哑然,想了想,若是他遇见这情形……嗯,恐怕也很尴尬和生气。

    但他不能任由弟弟伤心,得开解,所以他剖析厉害给王均听:“哥哥跟大姐进去的时候,你们衣服都好好的,并未做下不可挽回之事。虽然有些尴尬,但这结果算不幸中的万幸了。你再要这样不依不饶的,人家听了不知怎么想呢,还以为你真跟那江如波有什么呢?”

    王均惊恐地抬头——

    真的吗?

    他不要被人指指点点。

    王壑重重点头道:“你最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跟江如波还像从前一样。本来也没什么。”

    王均道:“弟弟做不到!”

    他又不是哥哥。

    他真的做不到!

    王壑给他出主意:“你不妨去打那江如波一顿。男人之间,打一场,就什么事都烟消云散了。”

    王均低头沉吟。

    王谏疑惑地看着王壑,怀疑他谎言哄骗弟弟,然他也怕王均承受不了,所以不敢细问。

    王壑抬头,见祖父探究的目光,忙道:“祖父别胡思乱想了。二弟确实无事。二弟什么心性,祖父难道不知?瞧——”他撸起王均的衣袖,将那牙印展示给王谏看——“这是二弟为了保持头脑清醒自己咬的。那江如波的心性如何且不说他,但他害怕暴露身份,也如二弟一般将自己咬伤了。许是到后来控制不住了,才有些失态,但也并未做出格举动。”

    梁朝云在旁也作证。

    王谏这才放心,跟着又大惊失色,“咬成这样?快叫你大姐瞧瞧。哎呀,这要留疤了!”

    梁朝云忙道:“爷爷放心,晚辈已经开了方子,去抓药了,我亲自照顾弟弟。”

    王壑也道:“祖父,二弟的伤自有大姐调理。孙儿现要追查幕后主使。祖父若知内情,还请告知。”

    王谏神情微僵,跟着正色道:“祖父绝没有陷害那丫头,连你祖母也可担保。你只管查!无论查出谁,从严处置!”他心中很苦涩:孙子之所以怀疑他,因为他昔年犯过错,导致儿媳受难,这旧案乃他品性的污点。

    王壑道:“孙儿相信祖父。请祖父帮孙儿一起追查。”

    这话令王谏好过不少,想来孙子还是信任他的。

    王壑便问王均被困经过。

第673章 难道长翅膀飞了?

    王均便从午后说起,说江如波来了,小丫鬟如何叫江如波进房盘问,出来后小丫鬟生气了,他陪小丫鬟下棋,然后两人送江如波去他院里歇息,然后他跟小丫鬟去园子里逛逛……最后道:“我跟观棋姑娘——”说到这猛想起那是假观棋,是江如波扮的,忙改口道——“就是江少爷,进了密室,发现桌子上点着一支蜡烛,我心里纳闷……”

    王壑忙问:“你说密室里点着蜡烛?”

    王均点头道:“是,就在桌上。”

    王壑又问:“墙上壁灯谁点的?”

    王均道:“我点的。我想看看怎么回事,是谁进来了,还把蜡烛留在这。谁知头就晕了……”

    王壑与梁朝云对视,都明白是有人抢在他二人前面进了密室,因为那蜡烛便是含了迷药的。

    王壑并不担心查不出来,雁过留痕,那人抢在王均前面进出假山,他就不信没一个人看见。

    哼,只怕是家贼。

    这要等谨言查证结果了。

    接着,又追查小丫鬟是如何金蝉脱壳逃走的。王壑传东、西两院的小厮和丫鬟来问话,东院的人异口同声说,自二少爷三人离开后,再无人进屋过;西院的人也异口同声道,自江少爷进房后,再没出来过。

    王谏奇道:“难不成他还能长翅膀飞了?”

    王壑沉吟不语。

    王谏又道:“十有八九从你屋里这密道走的。不是说那小丫头在机关方面的造诣很不错吗?你又送了她《机关解析》她破开了你这密道也不为奇。”

    他十分怀疑王壑串通了王均,私自放走了那小丫鬟,不然的话,这人如何能凭空消失呢?东西院是这两兄弟住的,下人也都听他们的,很容易串供词。

    王壑见祖父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起身道:“那就进去瞧瞧,她若动过机关,瞒不过孙儿。”

    王谏点头道:“那是。”

    也休想瞒过他!

    他可是老官吏了。

    王壑先嘱咐梁朝云:“就让二弟暂留在我这边,叫个伶俐的小子来伺候,别放一个女人进来。”

    这话更多是维护王均,在他心中,纯情又干净的弟弟中了毒,自控力差,就如待宰羔羊一般,绝不能让不明不白的女人给玷辱了,徒惹一身腥。

    梁朝云忙道:“这我还能不知道。”叫他放心去。

    于是王壑便带着祖父和老仆进入卧房,开启了机关,举着一盏灯,进入密道,仔细查验。

    王壑四处看了一圈后,很肯定道:“她进来过。”

    王谏道:“就是从这走的!”

    王壑摇头道:“并非。”

    王谏示意他将灯火举进些,指着出口处的机关道:“怎么不是?瞧这上面——这里有灰尘,这里没有,这是她留下的指印。她开启了机关。就是从这里出去的。我只奇怪她为何没惊动外面护卫。外头可是有人看守的。”

    王壑有趣地看着祖父,觉得老人就差明说是他放走了小丫鬟,因不好说的,便竭力找证据。祖父做过几十年的官,能力卓著,那些痕迹瞒不了他。

    王壑也不辩解,而是顺水推舟道:“那咱们开了机关出去问问,看是怎么回事。”说罢将灯交给祖父,自己开启出口机关;开后示意祖父先勘察。

    外面也是卧室。

    护卫门在院中守护。

    王谏仔细勘察后,不得不承认王壑推断正确,那小丫鬟虚晃了一招,只在机关上留了手印,其实并未开启。等出去查问护卫,其中有一人是他的心腹,绝不会对他说假话的,再次否定小丫鬟从这逃走的可能性。

    王壑这才道:“她若从这里走的,那后来跟二弟下棋的是何人?送江二公子去西院的又是何人?”

    王谏想了想,同意他的推论:小丫鬟进来过,逛了一圈,四处留下痕迹,然后又出去了。

    他纳闷道:“那她到底是如何从均儿那边离开的呢?丫鬟们在外守着,说没见江公子出来过,也没见女人出来过。”

    还依然怀疑王壑兄弟。

    王壑道:“她未以江如波的面目出现,也未以女子面目出现,而是冒充别人的身份出去的。”

    王谏忙问:“冒充谁?”

    王壑道:“这要出去问下人。”

    于是祖孙俩从地道出来,重新招了王均屋里的丫鬟来问话。王壑问:“二少爷和观棋姑娘离开后,他院里都有什么人来过?无论男女,都详细说来。”

    丫鬟忙仔细回想,然后道:“有。有位唐公子来找二少爷。我回说二少爷陪客人出去了。他便走了。”

    王壑疑惑问:“哪个唐公子?”

    王谏忙道:“就是新任户部尚书唐简的儿子唐筠尧,表字敬廷,与你弟弟很是投契。”

    王壑便问那丫鬟:“你以前可曾见过唐少爷?”

    那丫鬟摇头道:“不曾。”

    王壑又去问王均,唐筠尧其人其事,得知唐筠尧以前从未来过王家,这是第一次来,心中便有数了。因对王谏道:“只怕观棋就是冒充唐少爷出去的。孙儿推测:她穿着二弟的衣裳,刚从屋里出来,被这丫头发现了,便身子一转,装作刚从外面进来,谎称要找二少爷。”

    王谏、王均和丫鬟都呆滞。

    还能这么办吗?

    王壑见他们似乎不信,为证实,便又问那丫鬟:“你出来时,看见唐少爷站哪里的?”

    丫鬟道:“院子当中。”

    王壑点头道:“如此便是了。你并未看清他从外边进来,也未看清他从屋里出来,只能任他自己说了。”

    丫鬟愤愤道:“李菡瑶的丫鬟太狡猾了!”

    王壑:“……”

    他莫名的想笑。

    王均正垂眸回忆,忽然叫道:“定是这样!我跟观棋下棋的时候提过唐兄,说他新近随父亲搬来京城,棋艺很好,我与他很投契;还说我给唐兄下了帖子,上午他有事绊住了,下午必要来的,待会给他们引见,大家切磋棋艺。”

    这次轮到王壑瞠目结舌,心想:“这丫头太聪明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般随机应变的法子,也只有她能想出来。若是二弟不提什么唐筠尧,恐怕她就要从我房里的密道出去了,到时遇见护卫,又得费一番心思。而用唐筠尧的名义,混过这些丫鬟要容易的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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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同辉介绍:
这是一个发誓要娶个夫君回家镇宅,并帮她开枝散叶的女主。为了娶到理想的夫君,她不断壮大自己,然而对方也不断强大。最后,他们在云端对峙:
男主:嫁给我。
女主:不,你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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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同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日月同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日月同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