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这不是娶媳妇么
火凰滢说,她原已把终身托付给他,却被他的嫡妻和江姨娘联手加害,因此心冷,才离开他。
他没有怨恨火凰滢,一想到火美人顶着他宰相的身份做的那些事,他便无比佩服火美人的勇气和智慧,对她的爱再无法遏制。如果说,他替火凰滢赎身时是看上她的美色和才学,那么现在已经爱上了她。
他要弥补受损的名声。
他还要追回火凰滢。
所以他写了这两封信。
他在信中刻意强调:
其一,火凰滢进入简府后,很得他宠爱。火凰滢利用这宠爱控制了他,冒充他行事。
其二,李菡瑶利用美色迷惑吕畅和嘉兴帝,才得以混入皇宫,得嘉兴帝信任,对其下手。
他先暗示火凰滢已是他的人。
再暗示二女都是靠美色成功。
很快,江南就会流言四起,说李菡瑶争霸天下靠的是美色、是身体,所有投靠她的女子,都将成为她迷惑男人的棋子、争霸天下的工具。有了这个认知,任凭李菡瑶手段通天,谁还敢让妻子或女儿投靠她?
天下女人都将避之不及!
投靠她,便陷入泥淖。
靠近她,便丢掉清白。
爱惜名声的男人也不会投靠李家;不顾名声的投靠了,也会被视作用心不纯,是冲着美色去的。
这招,等于釜底抽薪!
简繁选择在江南散布流言,而不是京城,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京城是事发的源头,且有王壑在,只怕流言一起,便会被王壑压下去。江南距离遥远,李菡瑶的辩解谁能证实?等想出办法,已经人尽皆知、百口莫辩了。
“你终会回来的!”
简繁在心里对火凰滢道。
他起身,穿好衣裳,系上大氅,走出书房。站在廊檐下,饶有兴趣地打量廊下悬挂的灯笼、门上的春联,脸上露出笑意,心情很好地自语“过年了!”
过了今天,便是新的一年。
新年,必有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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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必有新气象!
军火研制基地,李菡瑶也这样告诉自己。
今年的除夕对她来说,有遗憾有惊喜。遗憾的是不能跟爹爹和娘亲一起过年,惊喜的是能在京城、在白虎王府、跟王壑、郑若男等人在一起过年。
然欢喜并不尽兴,像隔靴搔痒。
这不尽兴来自于王壑。
军火研制基地的除夕宴会分为王府家宴和犒赏将士。
王府的家宴先开。
犒赏将士在下午。
家宴上,李菡瑶向王壑敬酒。
他陪了李菡瑶一杯酒,就转去应酬白虎王、江老太爷、周惟安以及军火基地的各级将领。
家宴后,少年男女们玩猜谜。
李菡瑶猜中了好些灯谜,都是王壑编的,赢了许多小物件,又玩笑地向他讨要红包。他很痛快地给了,但同时也给了妹妹王墨、表妹张菡、弟弟王均、郑若男、赵子仪等,一个不拉,不给李菡瑶半点特殊。
李菡瑶自幼混迹商场,最会看人眼色,也最懂得适可而止,见王壑刻意疏离自己,便不再去找他。
欲速则不达!
眼下她只能放手,再主动向王壑示爱,不但得不到回应,还会让王壑看轻了她。
王壑之所以留在军火研制基地过年,虽然是为了她,但并非因为男女之情,而是怕她在基地作妖,毕竟之前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当然要防范。
她竭力不去看王壑。
王府别苑的廊下、院中挂了许多灯笼,虽然是白天,但各色各样的灯笼看去很有年味、喜庆十足,盛装的少年男女们正穿梭在灯笼下猜灯谜。
连江如波都被抱了出来,坐了一辆轮椅,由江如蕙推着,转来转去地看谜题、猜谜底。
王壑陪着白虎王夫妇坐在堂上喝茶,一边看着弟妹们在院子里玩乐,一边跟王爷闲话。
他并未完全忽略李菡瑶,见小丫鬟不再看自己,心知她已经察觉自己的疏离,所以不再纠缠。
他歉意地想:小丫头定然很难过。她性子也很要强的。这点随她的主子。抱歉,爷不得不这么做。长痛不如短痛,若等她陷得深了,将来更痛。
王壑看向李菡瑶
小丫鬟虽穿了一身红裙,却并无华丽的绣花和装饰,依然梳着丫髻,站在一群世家贵女中,一望而知身份普通,仿佛昨天试的那些华贵衣裳与她不相干,她恪守着婢女的本分,不愿抢众女的光芒。
好半天了,她都没朝上房看一眼。
之前她的目光总是追随着王壑的身影,王壑不用转头,便知道她在看自己;现在她却只顾跟王墨、张菡、郑若男等女说笑猜谜,仿佛忘记了王壑。
王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又跟白虎王说了句话,很自然地起身,走到廊下,目光掠过庭院里的少男少女们,仿佛看热闹似得,看着他们笑闹。
赵朝宗大喊“哥,你来!”
王壑含笑未动。
小丫鬟还是不看他!
王均、王墨、郑若男、火凰滢、张菡、江如波江如蕙都围在她身边,催她说谜底。
“哎呀,又猜错了!”
“观棋,你快说是什么?”
“你们自己猜嘛。”
……
真是不知愁啊!
王壑笑吟吟地想。
他脑海里浮现那日跟小丫头下棋,因从小丫头口中得知小墨竹就是李菡瑶所扮,伤痛之下,直白地警告小丫头:即便他与李姑娘缘浅,也绝不会娶她。
当时小丫头怎么回他的?
小丫头一脸坚定地告诉他:不论公子如何打算,我既已认定公子,便初心不改。
呵呵!
这才过了两天,初心呢?
可见少年男女的情感来的快,也去的快,海誓山盟什么的,都当不得真的。
可他为何忘不掉李菡瑶?
王壑信步走下台阶。
王均玩得十分开心,因为一会儿他们就要回城跟家人过年,便鼓动李菡瑶跟他们一块去。
李菡瑶不答,看向王壑。
王壑装没听见,没有接话,抬头看向那道拦住所有人的谜题是李菡瑶出的笑道:“让我来猜猜。”
李菡瑶:“……”
她该装无事人吗?
才不!
她对王均笑道:“瞧,壑少爷不欢迎婢子呢。”
王壑转脸笑道:“丫头,这罪名在下可不能担。就怕你不肯去,或者抱着什么目的去,大闹一场,替你家姑娘报仇。姑娘的手段,在下可不敢小觑。”
李菡瑶娇笑道:“公子放心,我不会去的!除非”
王壑扬眉问:“除非什么”
李菡瑶笑眯眯道:“除非公子用八人大轿迎我去。”
王壑:“……”
所有人……
这不是娶媳妇么!
第435章 送别
现场诡异地静默。
好一会,王壑才笑道:“听姑娘这么说,在下要睡不着觉了。在下深知姑娘的智谋和手段,真怕有一天为形势所迫,用八人大轿迎姑娘上门。”嘴上说着怕,脸上却笑吟吟的不见一点惧怕,只口气有些揶揄。
李菡瑶笑道:“婢子很期盼那一天呢。”
若换其他男人,肯定会反唇相讥,讥讽李菡瑶“做梦呢”等语,但王壑这么回答,不仅彰显了他的风度和涵养,也为自己留了后路万一真有那一天呢?
这并非王壑不自信,面对李菡瑶,他不自觉地谨言慎行,唯恐掉进她言语陷阱,绝了后路。
李菡瑶满眼的赞赏。
王壑笑问:“丫头,真不去了?真要等八人大轿?”
众人听了都笑。
李菡瑶一本正经道:“当然要等。”
王壑道:“那在下可得回去好好筹划筹划,别落入姑娘陷阱而不自知。先告辞了。”说罢便率弟妹以及梁朝云赵朝宗向白虎王夫妇告辞,决然离去。
李菡瑶等人送到山前。
张菡亲热地跟她道别。
她认为李菡瑶被王壑所伤,已经放弃爱他了,不过为了面子,才强撑着说得响亮。她有些同情这小丫鬟,因此偷偷地告诉李菡瑶:喜欢王壑的名门闺秀很多,但她们都没能等到王壑回来,就不得不嫁人了。言下之意,王壑对李菡瑶还算不错,至少当朋友待了。
她想:“作为一个丫鬟,你也算出色,但嫁表哥还是有些妄想。能自己想开,省了将来吃苦。”
李菡瑶哪知她的心思,默算自己的行程,估计在离开京城之前,与王壑、梁朝云或者还能再见,与王墨等人怕是没有机会再见了,故而依依不舍。
看着王壑等人转过山道,看不见背影了,李菡瑶才与郑若男、火凰滢往回走,一路闲话。
火凰滢笑吟吟的很轻松。
她将王壑对李菡瑶的刻意疏离都看在眼里,心里知道这疏淡的原因,却无计可施,除非李菡瑶说出真相。她很怕李菡瑶为情所困,不能自拔,做出失态的举动,幸而李菡瑶自控能力很强,她才松了口气。
李菡瑶并不知自己在别人心中搅起的波澜,送走王壑后,并未思念成狂,立即期待年后的见面,而是将心神转向另一个方向,计划下一步行动。
这是她的聪慧和明智。
她和王壑之间就好比下一盘棋,到了相持不下时,就必须另寻突破口,打破这种胶着状态。
这突破口就是争霸天下。
想到跟王壑在另一个战场上相逢,想到王壑得知自己才是真正的李菡瑶时那震惊的表情,李菡瑶便忍不住雀跃,期盼着再一次跟他相逢、交手。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没有离别就没有重逢。
新年开始,正月里,王壑陷入了繁忙的公务中,只来基地给白虎王拜了个年,与李菡瑶说了两句话,便又匆匆回城。直到正月初八,李菡瑶离开。
王壑与梁朝云都来相送。
王府别苑,李菡瑶的客房内,梁朝云看着坐在对面一脸乖巧的小丫鬟,一心想要为弟弟做些事。她是被梁心铭一手带大的,行事带着梁心铭的风格。
她道:“观棋妹妹尽管放心,我定当好好照料江家人,并保证他们的安危,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他们。”
李菡瑶忙起身,郑重拜道:“多谢梁姐姐。”
她年纪虽小,于人情世故上却老练,见多了大家子理不清的家事,譬如婆婆跟儿媳、出嫁女跟大小姑子都是家务纠纷的核心人物。这几日跟梁朝云相处下来,她觉得这未来大姑子十分明事理嗯,还有王均这未来小叔子,也很不错,可见她福气好,选的夫君好。
这夫君一定要抓住!
李姑娘暗自立誓。
梁朝云伸手扶住她,拉她坐在身旁,看着她问:“今日一别,他日再见,妹妹还当我是姐姐吗?”
李菡瑶忙道:“当然!”
她反握住梁朝云的手。
两人促膝、执手相对。
梁朝云道:“妹妹和李姑娘都是当世奇女子,若是爹爹在家,看见你们,肯定会喜欢。”
李菡瑶便开心地笑了。
她知道梁朝云口中的“爹爹”是梁心铭,梁心铭女扮男装成梁朝云的父亲,身份大白后,梁朝云依然未改口,一直称其为“爹爹”,算是一段佳话。
梁朝云道:“但妹妹可知,爹爹虽然以女子之身在朝为官,为何没有主张女子科举入仕呢?”
李菡瑶道:“时机不成熟吧?”
梁朝云点头道:“不错。爹爹的性子,最不惧艰难,再难,她也会迎难而上。然这件事,爹爹却从未操之过急。她常说,欲速则不达。几千年的社会习俗,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然滴水穿石,只要努力,总能改变。”
李菡瑶敛去笑容,肃然敬听。
她知道,梁朝云不会无的放矢。
果然,梁朝云没有等她接话,继续道:“我与妹妹相聚不过短短几日工夫,交浅言深,临别有几句话想要叮嘱妹妹,若说错了,还望妹妹能海涵。”
李菡瑶急忙道:“姐姐请讲。”
梁朝云道:“李姑娘图谋天下,其胆识和勇气令我十分钦佩,我若非爹爹养大,说不定也去投靠她,跟着她闯荡了,眼下却只能帮壑哥儿。咱们各为其主,我也不敢劝降妹妹,也劝不降,只想告诫妹妹几句话”
李菡瑶再次道:“姐姐请说,妹妹听着呢。”
梁朝云道:“李姑娘要争天下,然这男尊女卑的社会习俗非朝夕能改变,若你们不幸败了,还望妹妹能审时度势,别作无谓的挣扎,学学我爹爹,做长远图谋。一代不行咱就两代,两代不行就三代,总有一天,女子能走出深闺,堂堂正正地科举入仕、参政议事。”
李菡瑶:“……”
这是提前劝降?
原来目的在这!
这一番用心良苦,真让人感佩、感动。王壑有这样体贴的好姐姐,李菡瑶羡慕极了。
她真诚地答应了。
她希望给梁朝云留个好印象,将来若是王壑张谨言败了,就通过梁朝云来劝降他们。不过,她没把这话明说出来,有今儿这事垫底,不愁将来说不成。
梁朝云看着李菡瑶,心里评价:这小丫鬟比“李菡瑶”通情理、易接近,“李菡瑶”威严了些。
她点到为止,不再嗦,因拉着李菡瑶起身,道:“走吧。他们还等着咱们呢。”
两人携手出来。
第436章 八岁偷照镜
王壑看着大姐与李菡瑶手拉手走出来,觉得这情形很怪异:大姐与这小丫鬟也太投契了。
他不由怀疑大姐用心。
京城东门外,官道上来来往往都是走亲访友的行人,或走路,或乘车,穿着新衣新鞋,携着包裹礼品,说说笑笑,消磨一年中不多的闲暇时光。
东去的官道上,李菡瑶等女站在乌漆油亮的机器车旁,跟王壑等人道别。赵朝宗带着他那一千禁军,胡清风带着三百藤甲军,白虎王又另送了女儿二十个身手高强的亲卫保护女儿,白虎王妃挑了八个精明能干的丫鬟伺候女儿,乌压压一路人,引得来往行人纷纷侧目。
江玉行、泽熙已经上了车。
赵朝宗正跟泽熙互相嘲笑:
“泽熙小兄弟,坐什么车呀,不如下来跟哥哥骑马。哥哥保证,摔不着你。”
“你嫉妒我,休想哄我下去!”
“胡说!这有什么好嫉妒的?”
“这车天下第一辆,能坐它是想不到的荣耀。你坐不上,别说酸话。我才不骑你那破马!”
“哎呀,这怎么能是破马呢?这可是西域千里驹!”
“万里驹也不行,也跑不过这车!”
“哎呀,你小子……”
王壑与李菡瑶含笑相对。
王壑抱拳道:“姑娘珍重!”
李菡瑶也抱拳道:“公子珍重。婢子在江南等公子,若是公子不去,婢子就来京城找公子。”
王壑:“……”
这话语义双关,他听出昂昂战意和绵绵情意。小丫头是告诉他:她等着他领兵去攻打江南,他若不能如期而至,她就领兵来攻京城,看谁能占据先机。
这是在向他挑战啊!
那盘棋,该有个结局了。
他笑道:“在下定会去江南。”
李菡瑶道:“婢子静候公子佳音。”
两人对视……
王壑看着小丫头忽闪的黑眼睛,很难想象将来跟她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拼死拼活。
他觉得没那么激情了。
皇城兵变时,他差点炸死了李菡瑶,这事令他痛悔不已,将来如何跟李菡瑶主仆激战?
明知她们主仆不像表面看去那么柔弱,他还是忍不住想:倘若小丫头被打哭了呢?
最好别兵戎相见。
最好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王壑想罢,转向赵朝宗,严肃道:“子归,这一路要保护好观棋姑娘和郑妹妹,不得有差!”
赵朝宗大声道:“哥哥放心。”
两人含蓄地交换了个眼神。
这一幕没逃过火凰滢的双眼。至于李菡瑶,仿佛不谙世事一样,笑得混不知愁。
这时,后方传来马蹄声。
众人一看,原来是玉麒麟霍非,白马银甲,在几个亲卫簇拥下,“得得得”马蹄轻快地过来了。
李菡瑶眼睛一亮,转身朝火凰滢点点头。
火凰滢忙上车,从行囊里翻出一精美的红木匣子,双手捧着下车,站在李菡瑶身后。
霍非已经来到近前,勒马立定,随口问:“走了?”
众人都腹诽:这是问谁呢?
赵朝宗怀疑他是来送自己的,可又不确定,因此不知该不该接话。想到那天被教训的情形,赵小爷赌气不想理他,全当没听见,反正他又没指名道姓。
王壑点头道:“走了。”
霍非道:“我们也该走了。”
赵朝宗一听,把赌气的心思抛到九霄云外,忙问:“你们也要走?去北疆?我爹还没来呢。”
霍非瞅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刚接到信,说忠勇大将军最迟晌午就能到京城。”
他也是好心,接到这消息便急忙赶来告诉赵朝宗,想着赵小爷或许想见父亲,晚半天出发。
赵朝宗呆了一呆,忽然拨转马头,对李菡瑶大声道:“走走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姑娘别磨蹭了。”
众人:……
没听见爹要来了吗?
这跑什么?
李菡瑶愣了下,忽然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用手指着赵朝宗道:“赵哥哥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老子!小时候肯定没少挨打。是不是特别淘气?”
赵朝宗恼羞成怒道:“胡说!你不肯走是不是舍不得离开我哥?丫头,不如你留下……”
王壑急忙道:“子归休得胡说!你真不等伯父了?”
赵朝宗摇头道:“不等了不等了。我爹也希望我建功立业,哪来那么多儿女情长!”
王壑无语之极。
西疆禁军的队列一阵骚动,众人都含笑看着他们的少将军,高声起哄道:“走走走!”
李菡瑶却走到霍非马前,仰面招呼道:“镇远将军!”
霍非抱拳道:“姑娘一路顺风!”
李菡瑶道:“我家姑娘临别时,留下一件东西,要婢子送给霍将军,说婢子假传圣旨触犯了将军,特意致歉。”说罢转身从火凰滢手中接过匣子,呈给霍非。
霍非很意外,瞅瞅那匣子,再瞅瞅李菡瑶,猜测李菡瑶的用心,莫非是要离间他跟王壑?
王壑也瞅着那匣子,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李菡瑶仿佛知道他二人心思,主动打开匣子,取出一块素锦,示意火凰滢帮忙牵着两角展开,口中道:“这是我李家珍藏的一幅刺绣:《烟雨江南》。姑娘听闻将军素爱收藏珍奇异物,特别准备了这礼物。”
霍非犀利问:“你们没来京城前,就打算假传这圣旨?”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可怕了。
李菡瑶摇头道:“非也。不过这刺绣是早就准备好的。玉麒麟之名,如雷贯耳!我们既来京城,免不了要跟将军碰面,姑娘想跟将军结个善缘。”
霍非:“……”
真够坦白的!
他看向王壑,挑眉,仿佛问“你不生气?”这挖墙角都当面来了,真够嚣张的!
王壑笑道:“李姑娘如此盛情,将军就收下。这幅刺绣甚美啊呀,这上面的题字是李姑娘亲笔!”他先还若不经意,细一看便瞪大了眼睛。
霍非忙也仔细观看。
一看之下,神情微怔。
刺绣名为《江南烟雨》,画面以雾气蒙蒙的江南水乡为背景,突出的却是春日傍晚,几个少女在园内打秋千,一女背对秋千架,似在低头拭泪。那纤细、娇俏的背影令人怜惜,猜想她为了何事背着同伴们哭。
旁题诗句:
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
十岁去踏青,芙蓉作裙衩。
十二学弹筝,银甲不曾卸。
十四藏六亲,悬之犹未嫁。
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
霍非静默半响,想要收下,但不知李菡瑶此举是何用意,因此踌躇不敢收,怕中了圈套。
赵朝宗气呼呼地瞪着霍非,大有“你敢接,小爷从此鄙视瞧不起你”的意思。
李菡瑶笑问:“将军不敢收?”
霍非道:“无功不受禄。李姑娘连皇帝玉玺都抢了,怎不见她给死去的皇帝道歉送礼?”
火凰滢:“……”
这嘴够毒的!
李菡瑶并不生气,目光在水墨画般的刺绣上流连,口中道:“这刺绣的技艺虽出色,我家姑娘的字也流畅,都不算难得,主要是这幅画的底图,出自一位不凡的女子。她成名在十年前,轻易不动笔……”
第437章 难舍难离
霍非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她现在在哪?”
李菡瑶摇头道:“黄山。”
霍非面色阴晴不定,好一会才道:“本将军收了!”
王壑:“……”
赵朝宗:“……”
他们嗅出了隐情味道。
王壑盯着霍非,满眼探究。
霍非置之不理,恍若未见。
李菡瑶忙卷起刺绣,放入匣内,笑吟吟地双手捧给霍非,对这结果一点不意外。
王壑欲窥霍非隐秘而不得,将不满发泄到李菡瑶身上,幽怨地问:“在下与姑娘相识日久,这次又尽心尽力招待二位姑娘,怎不见你们送我礼?”
李菡瑶道:“怎没送?那幅太庙留书,除了震慑昏君,就是姑娘送给公子的。公子没拿?”
王壑:“……”
他拿了。
可他总觉得那是李菡瑶跟他在算账,算他炮轰乾元殿的旧账,哪是什么礼物!只看后来“李菡瑶”对他的态度,他捏着这幅字,是满腔的苦涩。
霍非收了礼,却并不领情,反怀疑李菡瑶用心。他将匣子塞入披风内,从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李菡瑶,冷冷道:“等本将军从北疆归来,便去江南。”
率十万兵马去!
李菡瑶笑道:“欢迎将军!”
霍非瞅着她天真烂漫的容颜,难以相信她这么点年纪便炸了军火基地,还算计堂堂镇远将军,王壑已经是少见的少年才俊了,却只能与她打个平手。
江山代有才人出!
他还壮志未酬呢,眼瞅着就跟不上新一茬了?
他忍不住问:“姑娘多大了?”
李菡瑶笑道:“过了年我就十六啦。”她一面体会生命如鲜花绽放的激情和喜悦,一面感到甜蜜的烦恼:十六了,可是她还没有定亲。夫君有些难追。韶华易逝,再过三年五载,若还不能收服王壑,可怎么办?
李姑娘瞅着王壑,愁上眉头。
霍非十分的无语。
十六很大吗?
他果然老了。
王壑则似笑非笑道:“都过了年,你还十六?”
他记得,初见这丫头便听她自报年纪十六,把一众上李家求亲闯关的少年都比了下去,并借此套问他的婚姻年纪,说:他比她大,赢了没什么,输了可就丢人了。他都记着呢。这丫头过年过糊涂了,不长年岁?
李菡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心中一跳,娇嗔地白了王壑一眼,怪他扰乱自己心绪。又更正道:“十七了。”希望心思缜密的王壑别窥破她身份才好。
王壑奇道:“你说错了年纪也怪我?”
李菡瑶道:“不怪你怪谁?”
王壑道:“愿闻其详。”
李菡瑶道:“公子扰乱了我的心。”
王壑淡笑不语,却不会让人误会他默认,而是他涵养好才未接话。心中却反驳道:“明明是你扰乱了我的心!”这么公然地撩拨他,他偏偏还无法放脸,也不甚讨厌,真奇怪了。换个女子,他早拂袖而去。
赵朝宗见霍非收了李菡瑶的东西,十分不满,对李菡瑶叫道:“还不走,难不成你想留下来嫁人?十六岁,二八年华,正好出嫁!十七岁就老啦。要不你还是留下来吧。”
李菡瑶:“……”
这臭小子!
王壑很明白赵朝宗要小丫头嫁的人是谁,非他莫属。这小子怎么了,老是将他跟小丫鬟扯一起?唯恐天下不乱似得。
李菡瑶原本要去前路交代人将这礼送给霍非,因霍非来了,亲手交割完毕,便毅然转身。
该上路了!
眼角余光内,朝阳初升,映着王壑的身影,丰神如玉、阳光俊朗,一直自信满满的她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因这不确定,对未知的将来感到不安和恐惧,害怕今日一别,再见无期,或者再见已经物是人非。因这不安和恐惧,勾起她对王壑的满腔爱恋,难舍难离!
她不敢看王壑,唯恐自己失态,便把一腔爱恋和离愁对准王壑身边的梁朝云,扑过去抱住梁朝云,哽咽道:“梁姐姐,我舍不得你”的弟弟!
说着,那眼睛迅速红了。
梁朝云揽住她纤巧的肩,安慰道:“姐姐也舍不得妹妹。姐姐会时常给妹妹写信”帮壑哥儿维系住这层关系。她很喜欢这小姑娘。也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小丫头至关重要,将来收服李菡瑶非她不可。
王壑愕然看着她二人。
有这么不舍吗?
才几天哪,就跟姑嫂似得亲。
不对,姑嫂不可能这么亲密,就跟亲姐妹似得……
刚想到这,就听赵朝宗喊:“喂,丫头,你真把梁姐姐当姐姐了?那你得先嫁我哥才行。”
李菡瑶心想:要你说!我这不正努力吗!
王壑抬眼瞅向赵朝宗。
赵朝宗被瞅得心里发毛,忙赔笑道:“弟弟玩笑的。”
霍非、郑若男等人都神情古怪。
李菡瑶忽地松开梁朝云,转身请郑若男上车,然后跟火凰滢也钻进车,开车的是白虎王的亲卫,“轰隆隆”发动机器车,绝尘而去,胡清风等人忙跟上。
很快,车、人都消失在拐弯处。
王壑静静地站在官道上,看着官道尽头,心里默念:江南……他一定会去的!
良久,他转脸看向梁朝云。
梁朝云道:“回吧。”
王壑道:“大姐是否也想投靠李菡瑶?不如学郑家妹妹,想去就去。咱们姐弟分属蜀、吴阵营,各为其主,也不算什么,历史上都有据可依的……”
梁朝云瞅他道:“胡说!”
王壑道:“瞧你俩那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李菡瑶勾结,要叛变投靠她呢。”
梁朝云道:“姐还不是为你!”
王壑道:“跟弟弟什么关系?弟弟不让你嫁苏青松,你还不是嫁了,怎不听弟弟的?”
梁朝云嗔道:“你干嘛总是挑剔你姐夫?”
王壑便不说话了。这次王家遭难,苏青松表现还不错,并未离弃这门亲,帮着梁朝云暗中布置,维护王家。他很感激。不过因为小时候挑剔这姐夫习惯了,总嫌弃他配不上大姐,总看他不顺眼而已。
**********
再说李菡瑶一行人,开着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机汽车,带着上千的护卫,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第438章 名声尽毁
李菡瑶早有准备,正要借此演习练兵,她令牛贩子胡清风带人打前站,安排食宿并探听消息。
在无驻军的府县,遇见官差来查问,她就拿银子开路,并加以武力威慑,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驻军的州府,她则把驻军当敌军来对待,声东击西、诱敌深入……各种计策层出不穷;加上一个赵朝宗,是在山野行军历练的行家,两人配合无间,把官兵折腾得如惊弓之鸟,纷纷说反贼来了,却不敢正面迎敌,只闭门坚守,四处求救。
李菡瑶毫无成就感。
这些地方禁军太烂了!
胜之不武!
一路无话,直到过了荆州。
李家乃是商贾,虽然有钱,然手里无兵,仓里无粮。李卓航父女想要图谋天下,粮食可以囤积,兵将可以招揽,但这都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事。
李家父女却并不担心。
李家有现成的商业网。
李菡瑶一行人过了荆州,甚至还在荆州境内,李家的商业网便启动了,将江南各地凡是重大消息源源不断地送到李菡瑶面前,供她分析、决策。
这日,他们行到徽州某个小镇,李家在此开了一家客栈,用于联络东西南北往来消息。胡清风先行一步赶到,亮出李菡瑶的月牙令,掌柜的忙全力接待。
李菡瑶到后,一切就绪。
胡清风向她回禀消息。
简繁的毒计便进一步凸显出来,整个江南都传得沸沸扬扬,李菡瑶被传成了寡廉鲜耻的女魔头,不择手段,利用美色成就霸业,火凰滢祸乱简府等等。
李菡瑶整理消息时,并未避开火凰滢和郑若男,一方面是给予她们应有的信任,另一方面是希望她们尽快融入李家,参与到李家大事当中来。
火凰滢两眼冒火,道:“定是简繁那老东西搞的鬼!”
李菡瑶点头道:“也许还有废帝残余势力,纵然不是他们起头,他们也会推波助澜。”
火凰滢愁道:“这可怎么办?”
李菡瑶道:“怕什么!”
火凰滢急道:“怎么不怕?”
她出身风尘,利用美色是她的本色,她可以不在意,但李菡瑶被这一传,名声算是毁了。还有郑若男,身为郡王之女,身份何等贵重,也要被连累了。
郑若男也担忧地看着李菡瑶。她并不擅长人事处理,只擅长造火器,只好安静听着。
李菡瑶冷静道:“名声坏了,可以正回来,只要我们掌控了江南。眼下迫在眉睫的是另一件事。”
火凰滢忙问:“什么事?”
李菡瑶道:“他们散布流言的目的,非是毁掉我名声这么简单,而是为了毁掉李家。”
火凰滢急道:“他们会派谁来对付李家?姑娘可有应敌之策?我能为姑娘做些什么?”
李菡瑶见她一口气问这许多,不由笑了。
火凰滢也笑了,不好意思道:“婢子没经历过这等大事的,难免慌张,让姑娘见笑了。”
李菡瑶笑容一收,凛然道:“他们会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人:湖州巡抚温士杰、湖州布政使段存睿、靖海大将军颜贶,甚至王壑、张谨言”她一面说,一面将相关的密信递给火凰滢看“借他们之手灭杀李家!”
火凰滢惊诧道:“王壑?”
李菡瑶点头道:“对。等玄武王平定安国侵犯,顺利登基,进而就要收服江南,统一天下。我们与他们终将一战。幕后之人就是利用这点。瞧这封密信,说的是王壑已派忠勇大将军之子赵朝宗率兵来江南。”
火凰滢呆呆道:“这么快!”
他们今天才到徽州呢。
郑若男问:“幕后之人什么用心?”
李菡瑶道:“说赵朝宗是来对付李家和李菡瑶的。这原也没说错,且不去理会他。但你们想想,江南各方势力包括百姓,得知这消息会做何选择?”
火凰滢沉重道:“李家危矣!”
江南各方势力绝不会选择投靠商贾出身的李家,只会投靠势力强大、有王氏一族支持的玄武王。为此,他们会捉拿李家父女献给玄武王,作投名状。在这节骨眼上,原本依附李家的势力,也极有可能会背叛李家。
所以,李家危险了。
郑若男也看向李菡瑶。
刚来江南就遭遇如此严峻的形势,似乎前景很不妙,她有些不知所措。现实如此残酷,她也没有想象的坚强能干,前路茫茫,她将何去何从?
总不能打道回府吧?
她便指望李菡瑶了。
李菡瑶见两人一脸愁苦,不由笑起来。
火凰滢精神一振,问:“姑娘有办法?”
李菡瑶小脸一肃,昂然道:“他们借势,我也会借势。原本我李家无兵无权,只在暗中掌控江南;这次我要借势崛起,将李家转暗为明,成为江南霸主!”
火凰滢和郑若男目光一亮。
火凰滢激动问:“如何借?”
李菡瑶道:“姐姐且看着。姐姐初入李家,许多事都不知情,一两句话解释不清;再者,我还需再了解些情况,再与爹爹、鄢芸通个消息,方能相机行事。”说着,目光从她二人身上扫过,意味深长道:“二位姐姐也趁机看看我李菡瑶的手段,可是能托付之人。”
火凰滢和郑若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信姑娘。”李菡瑶这一番话,让她们心定了许多。
火凰滢笑问:“可要婢子帮忙?”
李菡瑶点头道:“要!”
火凰滢道:“请姑娘吩咐!”
说罢起身,肃手静听。
李菡瑶道:“明日,我会寻机离去。胡伯伯我也带走。赵子归就交给姐姐了。剩下这一干人,都由姐姐节制;沿途突发任何事故,都由姐姐作主处置。”
火凰滢:“……”
感觉心慌慌的,怎办?
李菡瑶拿出一枚白玉雕刻的月牙,递给火凰滢。
火凰滢忙恭敬接了,问:“姑娘,这是什么?”
李菡瑶道:“这是我李家的月令。江南各州县,凡是我李家产业,见此令如见家主和少主。姐姐可凭此令,调动相关人力物力,协助自己行事。”
火凰滢听后欣喜又惶恐,忙问:“婢子要如何识别李家人?或者是他们主动联系婢子?”
李菡瑶道:“姐姐找他们。”
火凰滢问:“他们都是谁?”
李菡瑶盯着火凰滢,缓缓道:“我李家产业和暗桩遍布江南三州,何止上千!这些地方、这些人,全在我跟爹爹的脑子里。没有名单!我们管理他们,就像皇帝管理天下百官。今日,我先传一部分给你。你有多大能耐,我便能让你发挥多大能耐!若你有朝一日能轻松管理他们,我便赋予你宰辅之职,重用你如左膀右臂!”
火凰滢浑身一震。
第439章 联姻
你有多大能耐,我便能让你发挥多大能耐!
这话不但火凰滢听了震颤,郑若男同样动容。她并不眼热火凰滢。她有她的能力。李菡瑶没提她,正是量才为用,倘若李菡瑶让她来管这些事,那才糊涂呢。
火凰滢好一会才平定心情。
眼下,不仅是李菡瑶向她们展现能力,给她们希望的时候,也是李菡瑶考验她们的时候。
她绝不能退缩!
她敛衽施礼,郑重道:“婢子领命!”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火凰滢忙上前开门。
文质彬彬的胡清风站在门口,先对李菡瑶道:“姑娘,吃饭了。”说罢侧身挥手,掌柜娘子和一个丫头提着食盒走进来,打开食盒,一样一样往桌上端。
摆好后,二人退下。
火凰滢问:“今儿吃什么?”
胡清风笑道:“姑娘来瞧瞧。”
火凰滢便朝桌上瞧去,只见一盘春韭煎蛋,一盘红烧沙塘鳢,一盘冬笋青蒜炒腊肉,一碗鲜虾仁蒸蛋,一砂锅碧绿嫩菜苔煮白玉豆腐,一砂锅藕炖排骨,全是当地时鲜家常菜,红黄白绿,观之令人胃口大开。
火凰滢赞道:“好香!”
李菡瑶道:“还有藕?”
胡清风笑道:“他们正起藕种,我瞧见了,买了一根。”
李菡瑶道:“这沙塘鳢也新鲜。”
他们也带了不少好食材,半路遇见大城镇还会增加补给,但都比不上这些时鲜菜蔬养眼、养胃。
胡清风见姑娘满意,十分高兴,道:“我见附近有池塘,特地借了渔网,叫凌寒他们弄的。”
李菡瑶道:“多谢胡伯伯。”
火凰滢也奉承道:“胡先生大才,这一路上咱们没受一点儿罪,吃的好住的好。”一千多人的行军安置,胡清风安排得轻松有余,显然是老手。
胡清风谦虚道:“我这算什么。姑娘们才是有大本领的人。我只负责让姑娘们无后顾之忧。”
火凰滢道:“胡先生忒谦了。”
李菡瑶招呼大家坐下吃饭,又问“泽熙呢?”
胡清风道:“在下面玩呢。我叫了他的。”
一时泽熙来了,几人坐下吃饭,不住口地赞:
“这藕又粉又香。”
“汤也不错。”
“鱼好吃,肉多还没刺。”
“韭菜真香。”
“菜苔真嫩。”
“腊肉下饭。”
……
胡清风听着这些赞誉,十分满足。
这些姑娘,个个能干,没准里面就有他的儿媳妇,他可不得好好照顾?他比较中意郑若男和李菡瑶,对出身风尘的火凰滢则持保留态度青楼女子,说出去到底不好听。不过他很精明,面上不露半点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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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路时,不见了李菡瑶和胡清风。
赵朝宗吃惊地问:“观棋那丫头去哪了?”
火凰滢笑吟吟道:“观棋妹妹先行一步,回去向李老爷报信,令我等陪同赵兄弟缓行。”
“什么!”
赵朝宗翻身下马。
他冲到火凰滢面前,挡住她,不让她上车,气急败坏地问:“这丫头怎不打招呼就跑了?什么意思?你们想干什么?”其实他最不能容忍的是,李菡瑶俏没声地离开,他手下上千的人,居然一点不知道。
火凰滢瞅着他,嗔道:“都到家门口了,你还要人领着?都多大人了,这点事都不能担。别闹了!姐姐陪着你也是一样的。你想干什么,说罢,姐姐来安排。”
噗!
赵朝宗气得差点吐血。
这是把他当小儿来哄呢?
他冷笑道:“你别避重就轻!”
火凰滢问:“什么是重?”
赵朝宗哑口无言。
江玉行忙上来劝解。
郑若男道:“赵兄弟,我还在呢。”
泽熙撇撇小嘴道:“你大惊小怪嚷什么?我也没跑,江家舅老爷也没跑,火姐姐郑姑娘都在,就是观棋姐姐有事先走了,你就不依不饶地闹。你几岁了?”这一路上他没少跟赵朝宗斗嘴,说话气死人不偿命。
赵朝宗怒道:“她不告而别!”
没准有什么阴谋!
泽熙道:“哟哟,委屈了!姐姐也没跟我打招呼呀。别闹了。观棋姐姐走了,空一个位子,你上来吧。”一副“你走运了”的小模样。
赵朝宗:“……”
他扫一眼笑吟吟的火凰滢,还有淡定的郑若男、讨打的泽熙、劝和的江玉行,忽然冷静下来。
他意识到:到人家地盘了。
人家怎么做,由不得他。
纳哥哥派他来江南,是看中他机灵,可与李菡瑶周旋。他的机灵呢?如今远离京城,既没有纳哥哥给他支招,也没有世子哥哥帮他出头。虽然有个靖海大将军颜贶,但是还没见到人,也不知脾性如何,一切都要靠他自己。眼下这情形,发脾气、动武,都不明智……
他迅速衡量利弊,想:不论对方有何阴谋,只要跟郑姑娘、江玉行同车,便万无一失。
火凰滢见他气焰灭了,试探道:“赵兄弟,走吧?”
赵朝宗俯身钻入车内。
火凰滢愣了下,轻笑一声也上了车,只要这小爷不闹腾,坐车也好,骑马也罢,都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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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李菡瑶和胡清风等人,离开大队后,立即敛藏行迹,撑着乌篷船走水路,穿梭在江南水乡密集的水网间,由徽州到达湖州,并一路收集情报。
到湖州,局势已经明了。
简繁挑起的江南各方势力,都朝李家下手了,李家岌岌可危。这些人或许不属同一阵营,但目标都一致,那就是要将李家、李菡瑶彻底覆灭。
李家以经商起家,除了明面上的产业,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形产业,拥有庞大商业王国和密集的商业网点,很难通过抄家等手段将其一网打尽。比如上次,身为钦差的简繁主持拍卖李家,竟被李卓航玩了一手偷梁换柱,将所有的产业转移到了“郝凡”名下,丝毫未伤筋动骨。
针对这点,这次简繁调整了策略:
他要以商对商!
刘家、欧阳家被卷入。
李菡瑶得知:刘老爷要跟石村镇地方禁军的范将军联姻,将女儿刘诗雨许配给范将军;欧阳家则将欧阳薇薇许配给湖州布政使段存睿的儿子段烈,官、商、军,三方联手,对李家围剿,务必要斩草除根!
第440章 抗婚
二月的江南,春风绵了,春水绿了,柳条怀苞,燕子斜飞,处处都透着勃勃的生机。
李菡瑶赶到湖州景泰府霞照县,悄悄回到杏花巷李家别苑,跟先一步到达的观棋会合。
观月楼,主仆见面。
“鄢姑娘现在何处?”
“鄢姑娘去景泰府了。大掌柜传信来说,范大勇率兵一万,联络景泰知府和县令要对太平工坊下手。”
“爹爹呢?”
“老爷在徽州府城。”
“还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有。欧阳姑娘不满家中替她定的亲事,几次逃婚,去年底还被婢子救过一次。如今被软禁在家。她不甘心,得知我回来,派人来求救,希望姑娘帮助她。”
“派的谁来?”
“欧阳姑娘的丫鬟。”
李菡瑶沉吟道:“这是人家家事,若是平常,我们不该插手,然眼下欧阳家勾结官府,这桩姻缘背后,是针对我李家的阴谋,我们便不能袖手旁观了。”
……
元宵节刚过,刘老爷便赶到霞照;紧接着,在外地的刘嘉平和刘诗雨也被招来别苑。
刘老爷宣布亲事决定。
儿子和女儿一齐反对。
刘嘉平道:“姓范的粗莽汉子,如何能与妹妹匹配?况且他前妻已死,眼下是续弦,妹妹怎能给人做继室?也太委屈妹妹了。他无非是想利用我刘家……”
刘诗雨打断哥哥的话,激动道:“他就是利用刘家!爹爹,你便不顾女儿死活,也要考虑刘氏一族的兴衰。想对付李家,李姑娘是那么好对付的吗?潘织造、陈飞前车之鉴,爹爹都忘了?连皇帝都死了,李姑娘的手段可见一斑。爹爹这是要将我刘家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刘老爷见一双儿女反应激烈,且对自己言辞不敬,不由气怒,拍桌道:“住口!不孝的东西!怎么跟长辈说话?”
刘嘉平忙道:“妹妹一时情急,爹爹莫与她计较。”一面推刘诗雨,示意她向父亲赔罪。
刘诗雨擅长经管商务和人事,在待人处事上极为圆通,刚才因一时愤激,才谴责父亲,现被哥哥打圆场,意识到这样跟父亲顶撞,不但于事无补,反会激怒父亲,令事态恶化,有心弥补挽救,忙跪下赔罪。
“女儿不孝。爹爹莫要生气。”
刘老爷气才消了些。
他很宠爱这个女儿,就是因为女儿识大体、知进退,比儿子还合他心意,故而看重。
刘嘉平忙又给父亲添茶,道:“爹爹莫要上火。我们年轻,见识有限,爹爹坚持结这门亲,想必有考量,不如说给我和妹妹听听。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商量?”
他想着先让父亲把理由说出来,他和妹妹再逐一反驳,比这么乱糟糟地争论要简洁。
刘老爷也正要教导儿子女儿,遂扶起刘诗雨,语重心长道:“我是为了刘家,也是为了雨儿!”
刘诗雨心道:“才不信!”
不过是为了家族而已。
刘嘉平赔笑道:“父亲操心,我们都看在眼里。父亲请讲,儿子和妹妹都听着呢。”
刘老爷道:“这要搁在以往,我也不答应这门亲。我刘家虽是商贾,也有些实力,也有些背景,我刘景仁也不屑卖女求荣!然现在不同了:皇帝没了,天下大乱。乱世之中,任你豪门贵族,也比不上兵权在手!”
刘嘉平兄妹:“……”
这话有理,但并不充分。
他们没有插话,静等下文。
刘老爷继续道:“京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那王壑和张谨言要不是靠着玄武王,能成功?”
刘嘉平忙道:“玄武王在北疆呢。听说安国进犯,还向京城求救。梁大人这才为国捐躯。”
刘老爷道:“这个为父知道,但玄武王拥有兵权,才是王壑造反成功的最大依仗!”
刘嘉平:“……”
刘诗雨瞅了哥哥一眼。
他们决定不跟爹争执。
刘老爷道:“这范大勇若是个无能的,我也不提他。比如前任花将军,只知一味地吃酒赌钱,被李菡瑶俏没声地劫了军火,又丢了性命。这范大勇是个有本领的人,在朱雀王手底下待过两年,转到地方上来,因为没有背景,才一直不得志,做了多少年指挥使。花将军死后,群龙无首,他趁机就上来了。这就叫‘乱世出英豪’!他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又有运气,掐的时机也好,又年轻,才二十来岁,就做到三品的官职,前途不可限量……”
花将军是李家宣告造反后,拿来祭旗的第一个倒霉鬼,还是个醉死的水鬼。当时李菡瑶已经进京,鄢芸设计,观棋指挥,将花将军吃酒的花船弄翻了,船上船夫歌女都获救,只有花将军与一干手下淹死了。
然后,范大勇领兵对抗李家。
李菡瑶造反的消息传到京城,花将军的死讯也随同奏章一块报了上去,因怕石村镇驻军无人统领,简繁顺势就推荐了范大勇,升他为地方禁军主将。
范大勇升官后,自然要有所作为,首先不能放过的便是劫持军火、杀死前任将军的李菡瑶,只要他平定了李家叛乱,在江南的威望便能再上台阶。
他当然要抓住这机会。
所以,他联络了刘家。
刘诗雨听父亲喋喋不休地数落范大勇的好处,又不耐了,忍不住道:“他有多少本事女儿不管,但想要利用我刘家万万不行。父亲,刘家和李家也算世交,父亲真要助纣为虐?就不怕自食恶果?”
刘老爷瞪眼道:“明明是李家大逆不道造反,你竟说为父助纣为虐!”气得把手连拍桌面。
刘诗雨问:“李家为何造反?”
刘老爷道:“我怎么知道!”
他也想不通呢。
李卓航真疯了。
刘诗雨道:“还不是官逼民反!”
刘老爷道:“胡说!皇上选她进宫为妃也错了?”
刘诗雨:“……”
她看着父亲想,若是皇上宣她进宫,父亲怕是求之不得吧?所以父亲是无法理解李卓航的。其实,刘诗雨自己也不反感进宫为妃。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的确是件荣耀的事,但这并不妨碍她敬佩李菡瑶。
李菡瑶敢于抗争命运,值得敬佩。
眼下,她也要抗争命运!
她不指望像李菡瑶那样跟皇帝抗争,还抗不过一个将军吗?
第441章 一叶而知秋
刘老爷又警告他兄妹道:“李菡瑶名声都烂了,你们别再跟她搅和在一起,连累我刘家。”
刘嘉平心慕李菡瑶,容不得旁人说她坏话,不满道:“父亲,这分明是李姑娘的对手制造流言,中伤李姑娘。他们斗不过李姑娘,便采用这种下流手段。”
刘老爷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说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这也是她自找的!造反是闹着玩的吗?既然搅和进男人堆里,便怨不得别人手段下流。”
刘诗雨凛然道:“自李妹妹出道以来,受的中伤还少吗?但这一路走来,倒下的是对手!”
刘嘉平赞道:“不错!我先还以为范大勇能抗衡李家,谁知他面对的并不是李姑娘,李姑娘早进京去了;现在李姑娘回来了,他能不能保住命还两说,更别提保护我刘家,不连累我刘家就万幸了。”
刘老爷拿手指点着一双儿女,叹气道:“你们哪……还是太年轻,看不清状况!那李菡瑶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也就能在商场算计我们这些商人。”
刘诗雨道:“父亲这话……”
刘老爷不等她说完便摇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我这话不公,说她赢了潘梅林,赢了陈飞,赢了简繁,赢了皇帝……但你想过没有,她每一次成功,凭的都不是她自己的力量,而是借力,借男人的力。赢潘梅林和陈飞,她借的是钦差简繁之力;赢简繁,她借的是皇帝之力;赢皇帝,她借的是王壑和张谨言之力。如果她见好就收,投靠玄武王,兴许李家还能兴盛;可她要争霸天下,跟天下男人争,现在人人都想杀她,还能借谁的力?”
刘诗雨肃然道:“能审时度势,借力达成目标,不比鲁莽逞一时之勇高明?正说明她胸有韬略。以一介商贾之力对抗官府和朝廷,并走到今天,李菡瑶已脱胎换骨、今非昔比。昔日她能借力,如今同样能。只要胸有韬略,任何力量皆可为她所用。况且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各自为阵,她借起来更容易了。范大勇能不能斗得过她暂且不论,我刘家绝不能趟这浑水;要女儿嫁给他,女儿断不肯答应!”
刘老爷见女儿论述条理清晰,难以反驳,为尊长的颜面受损,恼羞成怒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刘诗雨急道:“父亲!”
一脚跨出,要上前理论。
刘嘉平急忙拉住妹妹,急急道:“此事还需慢慢商议。父亲和妹妹都别心急。”一面暗暗捏了捏刘诗雨的胳膊,示意她别当面顶撞父亲,缓缓再说。
刘诗雨这才止住脚步。
刘老爷也暗暗平复心情。
曾经无数次,他希望女儿像李菡瑶一样能干和强势,然女儿行事稳重、不温不火,比起李菡瑶的魄力总差了一筹。今天女儿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势来,他又觉得不习惯了。他想,女儿最明事理,好好跟她说,她总能明白我做父亲为她的一片苦心,若强逼她,怕寒了她的心。
于是他放缓了语气道:“你既如此推崇李菡瑶,说李菡瑶会借势,你怎不学学人家,借借范将军的势呢?”
刘诗雨道:“借势要因人而异,要有势可借才行,跟范大勇联姻不是借势,是借霉!”
刘老爷气道:“照你说的,跟着李菡瑶就前途光明了?”
刘诗雨道:“女儿并无此意。”
刘老爷道:“那你什么意思?”
刘诗雨道:“我们不趟这浑水。”
刘老爷道:“你说的容易!江南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农桑重地,最富庶繁华,乃兵家必争之所。我刘家在纺织这一行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你并非不知世故的闺阁女子,你是刘家的女少东,难道不明白:每一个纺织世家都跟官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想独善其身,人家允许吗?”
刘诗雨一滞,随即道:“那也不能联姻!”
刘老爷道:“你是看不上范大勇,还是反对联姻?”
刘诗雨道:“都一样!”
若是于家族有益,她愿意牺牲。
父女终不欢而散。
兄妹俩从堂上下来,走出主院,刘诗雨对刘嘉平道:“哥哥,此事不妥。妹妹的终身事小,刘家的未来事大。哥哥不可任由父亲一意孤行,草率行事。”
刘嘉平严肃道:“哥哥明白。待我设法劝解父亲。”
刘诗雨这才放心。
此后,她和刘嘉平日思夜想,要想一个妥善的法子,令父亲改变主意,又不得罪范大勇。
因为心里烦闷,傍晚,刘诗雨来到织锦作坊内,各处转了一圈后,信步走到画室,隔窗看见林知秋正俯身作画。
刘诗雨转到门口。
画室外间,几个女子正忙着,一青衣少女看见刘诗雨,急忙迎出来,施礼道:“姑娘来了。”
刘诗雨一看,认得是良玉。
当日,刘诗雨将林知秋弄到作坊后,从织工里选了几名心灵手巧、聪慧的女孩子,跟着他学作画。这良玉便是其中之一。刘诗雨对良玉印象深刻,一是因为她很得林知秋赞赏,说她有绘画天赋,二是因为一些非议。
林知秋一旦醉心书画,便疏于打理俗务,连吃饭穿衣这类事都胡乱应付,更别说其他了。
刘诗雨便随手指了良玉照顾林知秋生活,并负责林知秋作画所需一切开支领取和书画管理。
开始挺好,渐渐流言四起,以至于吵了出来,众人都说良玉借着林知秋的名义滥开支出、中饱私囊,闹到了刘诗雨面前。刘诗雨便询问林知秋。林知秋便说,那些东西确实是他所用,良玉不曾谋私。
刘诗雨便呵斥众人,并嘱咐道:凡是林秀才所需之物,可随意领取,费就费些,不必算计,更不能去聒噪他,令他心烦,影响他作画,才平息了此事。
看见良玉,她又记起旧事。
她瞅了良玉一眼,问:“公子呢?”
良玉朝里间努嘴,轻声道:“在里面作画呢。”
刘诗雨走进画室。
林知秋恍若未闻,依然俯身作画。
刘诗雨也不出声打搅他,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先看画,后看作画的人。
林知秋是有才气的,还有些呆气。
刘诗雨曾经痴迷过落无尘,忍不住就拿他跟落无尘对比:两人都像谪仙,不过落无尘是仙人下凡,凡人欺骗不了他;而林知秋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凡人,不通人情世故,很容易被小人蒙蔽,他却不自知。若嫁落无尘,落无尘有手段保护她;若嫁林知秋……
第442章 美人百态
“刘姑娘来了!”林知秋惊喜道。
“嗯,来看看。”刘诗雨淡淡道。
林知秋擅书画,对事物的观察力极为敏锐,除非他不感兴趣,若是他感兴趣的人或者事物,他能敏锐地捕捉到其细微的变化,对刘诗雨便是这样。
他爱慕刘诗雨!
刘诗雨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已经刻在他心底,只要他想,便能活画出来。
他也真画出来了
整整一百幅!
喜的、怒的、愁的、笑的、静的、动的、严肃的、娇憨的、精明的、宽容的……
美人百态!
此刻,他一眼看出刘诗雨有心事,且有很沉重的心事,压得那纤眉都快承受不住了。
“姑娘有心事?”书呆子关切地问。
“是有件事要跟公子说。”刘诗雨满心的烦躁不能对他说,说了他也帮不上忙,便欲借其他事解忧。
“姑娘请说。”书呆子忙道。
刘诗雨便命夕儿叫管事明叔来,又叫了良玉等人进来,将林知秋半年来的支出总账公布,又细算林知秋一天最大的开支。她是内行人,这一算便清楚无比:哪怕林知秋每天作画都不顺,费了许多纸张和颜料等物,开支也绝没有良玉报的那么多。总算下来,差额足有二百两。
林知秋呆若木鸡。
他看向良玉,脸涨得通红,大声问:“怎么回事?”
刘诗雨扶额还能怎么回事?人家中饱私囊了呀。这书呆子,还能再呆一些吗!
良玉扑通跪下,哭了。
当着刘诗雨,她不敢再弄鬼,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原来她爱慕林知秋,因见少东家看重林知秋,便想替他捞点傍身的银两,将来科举用得着。
刘诗雨听后愕然。
林知秋羞愤欲绝,指着良玉道:“你你你……又不是在下……的……的什么人,谁要你操心?况且你中饱私囊,害我失节,我死也不会用你的银子!”
说罢赌气转身不看良玉。
良玉苦求他原谅。
林知秋道:“你该求刘姑娘谅解。”
这正是刘诗雨谋划的结局。
她明白林知秋最重品性,若知道良玉借他的名义中饱私囊,令他蒙羞,断然不会维护,所以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揭开此事。
良玉赔了银子,被发落回织锦工坊。
林知秋愧疚地不敢看刘诗雨,心想,我真没用,这点事也做不好,害得她为我操心。
他原是鼓足了勇气,要在今天把那一百幅美人图送给刘诗雨,博美人一笑的,结果因为这事,把鼓起的勇气全泄了,不敢提一个字。
刘诗雨惩罚了良玉,心情并未因此好过多少,见林知秋满面愧疚,更气闷,转身就走。
林知秋想挽留,又不知如何挽留,呆呆地看着她背影想:“她生气了,对我失望了……”
刘诗雨原以为,联姻这样大事,总要两家来往几回,才商议得定,谁知三天后,范大勇来霞照,父亲竟与他交换了信物,就把这亲事定了。
刘诗雨得知时,已成定局。
她怒不可遏,赶去找父亲。
半路上,碰见刘嘉平,正失魂落魄地走来。
她哽咽道:“哥哥,我成了个什么了?就算买卖织锦,也没这么草率的。我连个货物都不如!”
刘嘉平看着妹妹,心塞难受,“父亲并没跟我商量。刚才我也劝了,他不听。还有范将军……”他说不下去了,一切已成定局,再难转圜。
这话更令刘诗雨难受。
父亲竟独断专行!
还有那范大勇,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让父亲惟命是从?她怒冲冲拔脚就走,要去会会对方。
书房里,刘老爷正跟一年轻将领说话。
“犬子自小跟他妹妹亲厚,一向维护他妹妹,故而言语冒撞了些,望将军见谅。”
“无妨。刘公子怕不仅仅维护妹妹,还对本将军不信任,觉得本将军不是李菡瑶的对手,唯恐连累了刘家。待本将军将李家覆灭,他便信服了。”
“将军可有把握?”
“万无一失!本将军已联络景泰府知府、景泰县令,三天内,必将李家反贼格杀勿论……”
“全……全杀了?”
“放心,只杀抵抗的李家人,不会牵连无辜。岳丈大人只管准备接手太平工坊就是了。”
“好,好……”
刘诗雨盛怒而来,却在听到这一番对话后,惊得手脚冰凉,所有的怒气都卡在嗓子眼。
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拉着她胳膊往旁带。她转脸一看,是哥哥刘嘉平。刘嘉平示意她别出声,带着她迅速离开书房。
两人来到刘诗雨的院子。
刘嘉平早放开了妹妹,刘诗雨紧张地将房门关上,再转身面对刘嘉平,急问:“怎么办,哥哥?”
刘嘉平沉默不语。
他有些明白父亲的选择了,因为面对手握兵权的范大勇和他背后的势力,刘家根本无力对抗。
他该何去何从?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李菡瑶覆灭,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刘家覆灭,又无力挽救这一切。
他颓然,觉得自己很无能。
刘诗雨见一向有主意的哥哥也没话了,焦躁的很。她想起范大勇的话“三天内将李家反贼覆灭”,眼前浮现一大片血腥的红,令她头晕目眩。
“姑娘,叶公子请姑娘过去,有事商议。”
门外传来夕儿的通禀声。
“他又有什么事?”
刘诗雨的声音满满都是不耐这个书呆子,一点事也不能担,混不知愁;跟着又悲哀地想:其实呆一点也不错,至少不会像自己,一身的烦忧。
“我去看看。”她木然道。
说罢转身拉开房门。
去听听书呆子说什么,聊以解忧;若忍不住呢,就对书呆子倾诉自己的痛苦、纾解纾解。那呆子虽没主意,却是个君子,绝不会出卖她的。
刘嘉平看着妹妹的背影,没有阻止。林知秋爱慕妹妹,他这个当哥哥的一目了然。当然,在他眼里,那书呆子是半点都配不上妹妹的,不过眼下妹妹被亲事所困,心情正恶劣,去听听他奉承,好过独自焦躁。
他也能静一静,想主意。
刘诗雨来到作坊画室。
林知秋并没惹出新的麻烦要她来解决,而是代人传信,这个人就是李菡瑶,约刘家兄妹秘密会面。
他小声道:“在下怕走漏消息,才借口找姑娘有事,着人请姑娘前来,亲口告诉。”
第443章 他很懂女人
刘诗雨见他一副替李菡瑶遮掩的模样,大为惊讶,问道:“你竟愿意替她传信?”
林知秋反问:“为何不愿?”
刘诗雨道:“你不鄙视她?”
林知秋更糊涂,“为何鄙视她?”
刘诗雨见他呆头呆脑,半天反应不过来,哭笑不得,索性敞开了问:“外面流言纷纷,都说她行事不择手段,更以美色迷惑男人,你不讨厌她?”
林知秋这才明白,神情一正,道:“这分明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诋毁、中伤李姑娘,在下岂会相信。”
刘诗雨心情异样,问:“公子相信李姑娘的能力?”
林知秋点头道:“当然。”
刘诗雨追问:“你不厌恶她?”
林知秋又糊涂道:“在下为何要厌恶她?”
刘诗雨对这呆子绝望了,再把话彻底说明白,道:“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为尊,没有男人愿意屈居在女人之下,更不愿承认女人比他们强……”
林知秋总算听明白了,因笑道:“刘姑娘,在下可不是那等肤浅之徒。无论男女,都各有专长。譬如刘姑娘,跟李姑娘一样能干,都极擅长经管人事”说到这他羞赧垂眸“在下却只会读书作画,在这方面愚钝的很,若是将一家工坊让在下来管,必定一团糟。”
刘诗雨怔怔的,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着他,仿佛不认得他一样,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迂腐的书呆子,同那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一样……”
林知秋吃惊道:“迂腐?姑娘,在下哪里迂腐了?”
刘诗雨:“……”
你哪里都迂腐!
林知秋痛心疾首,自己在刘姑娘心里竟是这副形象!自己这么有灵性、灵慧的人,竟被当做迂腐之徒!
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奔向右边靠墙的柜子,用钥匙打开最下面一层,划拉出一抱卷轴,又奔回来,一股脑堆在桌上,一面不忿道:“姑娘既欣赏在下的画,也不想想,迂腐之徒能画出这么灵性的画吗?”说完又奔向柜子,继续划拉出一抱卷轴,又抱着跑回来堆在桌上。
刘诗雨见他如此介意“迂腐”的评价,有些尴尬,但又不同意他的理论,分辨道:“天下有才又迂腐的读书人多着呢,我并非贬低公子。”
林知秋道:“姑娘想错了。天地万物,各有灵性,必得有非同一般的胸襟和眼光才能领会。这其中,人为万灵之首,人心更是变化万千,而女子的灵慧更非言语和笔墨能描绘得尽,其妙处岂是迂腐和心胸狭隘之徒所能领略?姑娘不信,先看看这些画,然后再说。”
这些画是他呕心沥血替刘家绘制的佳作,就为了向刘诗雨证明,他没有白拿刘家的月银。
这其中就有刘诗雨的画像,足足一百幅,正凑成“百美图”。他原放在家里,想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送给刘诗雨,却一直没有勇气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前天听说刘诗雨来了霞照,他鼓起勇气将画像都带来画室,准备孤注一掷,送给刘诗雨。谁知昨天发生了良玉的事,把这一腔勇气全打消了。刚才听刘诗雨说他“迂腐”,他吃惊又幽怨,借着一股子不忿,一鼓作气将画拿了出来,想要扭转刘诗雨对他的印象,也表明心迹。
刘诗雨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忙碌,心想,真是个呆子,画好就不迂腐了?倒要瞧瞧画的什么。
她便拿起一卷轴。
林知秋忙道:“看这幅。”
他忙递过一卷轴。
刘诗雨心想“有什么不同吗”,遂丢下手中那幅,接过他递来的,解开了红色的丝带,徐徐展开。
林知秋屏住了呼吸,眼不眨地看着她。
刘诗雨一看之下,愣住了。
她转脸瞅着林知秋。
林知秋在她明亮的眼眸下,刚才的勇气全泄了,红脸不敢与她对视,嗫嚅不能言。
刘诗雨又展开一幅,压在之前那幅上。
看罢,又展开一幅。
看罢,又展开一幅……
看得越多,她越震惊。
一连展开十来幅,她禁不住心颤了:这些画画的都是她,但每一幅的情态都不同,每一幅都活画出她一种心境和情态,准确而细腻。
这得多熟悉她呀!
“总共多少幅?”她轻声问。
“一百幅。”林知秋小声回。
“一百幅!!!”
刘诗雨激动不已,接连又展开四五幅图,看不够似得,贪婪地看着自己在另一个人眼中、心中的模样。她从未想过,自己也具备从容、豪迈、果断、睿智等等她羡慕李菡瑶的特质,更有娇憨、天真、伤感等等小女儿态,她以为她历练的很世故,没有这些小女儿态呢。
看了这些画,她才明白人性之复杂,非三言两语能刻画,正如她自己情感之丰富,一百幅画都画不完,她完全相信,这呆子还能再画一百幅,且不重样!
刘诗雨有些明白林知秋的话了:他真的不迂腐,否则无法理解并读懂她的心思,便不能捕捉到她真情流露时一刹那的眼神和情态。
他很懂女人!
不,是很懂她!
比她自己还懂她自己!
她怔怔地看着林知秋,心情复杂。
林知秋满眼欣喜,因为刘诗雨的神情足以说明这些画给她的震撼他打动她了。
书呆子看到了春天!
千丝万缕的情,如千万条杨柳枝,在二月的春风中飘来荡去,绿绿的,柔柔的……
刘诗雨和刘嘉平跟着林知秋来到隔壁林家,进入书房,就见书桌前坐着一位少年公子,正悠闲地翻书,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他们,忙笑着站了起来。
刘家兄妹一看,正是李菡瑶。
双方有半年未见,刘诗雨觉得李菡瑶长高了些,且更从容自信,丝毫没有被流言困扰的模样,也没有家族即将倾覆的危机感和凝重感,笑吟吟的。
刘嘉平有些激动,抢上前招呼道:“李姑娘!”忽然想起正在刘家的范大勇,又心生愧疚。
李菡瑶一眼看穿他心理,笑道:“看来,刘家真要跟人联手对付我李家了。恭喜刘姐姐。”
刘诗雨冷静道:“这事尚未定。”
刘嘉平慌忙道:“刘家是不得已。”
李菡瑶拉着刘诗雨的手,一面对刘嘉平道:“小妹自然知道刘家苦衷。小妹并不怪你们。”
刘嘉平忙问:“此话当真?”
李菡瑶道:“自然是真。小妹今日约二位来,正要说这事。”她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大家坐下,刘家兄妹如临大敌。李菡瑶,绝不是约他们来叙旧的,只怕是警告的。
刘嘉平郑重道:“李姑娘请说。”
林知秋本来欢欢喜喜当这个居中传信的人,结果李菡瑶一句“恭喜刘姐姐”让他如被雷击,看着刘诗雨半天回不过神来,“恭喜刘姑娘什么?”
李菡瑶有些意外他的反应,看了刘诗雨一眼才道:“这个还是等刘姐姐自己告诉公子。”
林知秋满脸惶惑。
刘诗雨因为看了百美图而对他产生的些许改观又崩溃了,心想:呆劲又来了!
“公子能否先回避?”
她冷静地、坚决地说道。
林知秋默默退了出去。
刘诗雨这才看向李菡瑶,示意她可以说了。
李菡瑶笑着眨眨眼,道:“他喜欢姐姐。”
刘诗雨:“……”
谁要你说这个!
刘嘉平则注视着李菡瑶,心想:这有什么稀奇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倾慕你呢。
李菡瑶调笑了一句,话锋一转,道:“刘家不得已,小妹不会怪刘家。小妹也不会坐以待毙。二位该知道我的手段,不会奢望将来小妹会对刘家手下留情吧?”
刘嘉平:“……”
刘诗雨:“……”
果然是警告!
第444章 人生就是一场豪赌
“其实,这就是一场豪赌,将一生的志向和家族的兴衰都押上的豪赌。赌的是你们的眼光。刘兄和刘姐姐非庸碌之辈,当会做出正确选择。”李菡瑶并未跟刘家兄妹多说,丢下这一番话就起身,准备告辞。
“姑娘请且等等!”
刘嘉平急叫出声。
李菡瑶心中一动,想“这趟没白来。”她停下脚步,注视着刘嘉平,也不问,等他自己说。
这是以静制动。
刘嘉平心“砰砰”乱跳,连带身子也跟着颤抖,他竭力平复,并组织混乱的思绪,想着如何措辞。
这是一场豪赌!
总结的多么简洁,而且犀利。
他要押哪一方呢?
心中已经决定了,但他依然紧张!
他不由看向妹妹。
刘诗雨也急速思忖。
刘嘉平急急对李菡瑶道:“请容在下跟妹妹商议片刻。”
李菡瑶微笑道:“请便。”
于是她又回身坐下了,心里却想“成了。”刘家兄妹肯当着她的面商议后续,要么是拖延时间,要么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想跟她联手,她断定是后者。
刘家兄妹便坐到了一起,低声商议。
他们拟出几个要点:
第一,刘家并不缺钱,跟范大勇联姻,纵然斗倒了李菡瑶,也不过变得更有钱,却埋下一个隐患,即刘家从此受制于范大勇及其身后人。第二,范大勇能否斗得过李菡瑶还难说。第三,若斗不过李菡瑶,李家将成江南霸主……
说到这,刘嘉平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不是害怕,是激动!
窥见曙光的激动!
他低声道:“若我们倾力帮助李姑娘,李姑娘成功后,我刘家将摆脱商贾身份,我与妹妹均能出人头地。所以,兄决定押李家!妹妹觉得如何?”
刘诗雨道:“我不嫁范大勇!”
神情很坚决。
李菡瑶敢抗婚皇帝,她还不能抗婚一个草莽将军?她一人之力不够,便与李菡瑶联手。李菡瑶曾与郭晗玉联手,获得双赢,她同样可以联合李菡瑶。
刘嘉平用力握住妹妹的手,给予她力量,也从她身上汲取力量,坚定道:“好!哥绝不让你受委屈,若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能保护,枉为大丈夫!”
刘诗雨只觉嗓子眼热辣辣的,这世上多的是拿亲人的终身换取荣耀的人,哥哥却肯保护她。
“那咱们去跟李姑娘说。”
“哥你去说。”
“咱们一块说。”
兄妹起身,来到书桌前,面对李菡瑶,刘嘉平道:“李姑娘,我们……”他们刚做出人生重大决定,尚未从激动中平静下来,虽急于向李菡瑶表白心意,却不知如何开口,但他们眼中的神采泄露了他们的心思
李菡瑶把身子一正,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打量,微笑道:“看来,贤兄妹已经决定了。”
刘嘉平忽然就镇定下来。
他用力点头,肃然道:“打仗,需要无数银子。我兄妹愿倾尽家财,辅佐姑娘争霸天下。”
李菡瑶一怔刘嘉平如此有魄力,这结果超出了她的预期。她探究地盯着他们兄妹,眨眼间便想到各种后续问题,问:“令尊那里如何解决?”
刘嘉平冷静道:“乱世当头,做儿女的该担起事来,怎能让长辈操心。父亲该养老了。”
欲谋天下,先谋家主。
他要先造父亲的反!
李菡瑶又看向刘诗雨。
刘诗雨也郑重地点头,欣慰哥哥在关键时候能冷静下来,几句话概括了他们的诚意。
刘嘉平从怀里掏出一锦囊,从中取出一沓银票,扬起,定定地看着李菡瑶,道:“这是五百万两银票,父亲命我抽调来给范大勇的军费,作为联盟的献礼。我今将它捐给姑娘,作为刘家支持姑娘的投名状!”
李菡瑶吃惊,刘诗雨更震惊。
刘诗雨讶异道:“哥哥早就做出决定了?”否则不会将这么大额的银票带来赴约。
刘嘉平淡然点头。
哼,他好歹是刘家的少东家。商场如战场,他在商场打滚多年,岂能没有自己的眼光和判断?范大勇若以为就这样轻易操控刘家,就大错特错了。
李菡瑶没有欣喜若狂,没有去接那银票,而是问刘嘉平:“刘兄为何不选别人,比如玄武王?王壑现在正辅佐玄武王,还有许多朝臣和有识之士,都归到张世子麾下。玄武王虽还未称帝,其势已成。我们还查到,这范大勇已跟靖海大将军颜贶联络上了,而颜贶也投靠了玄武王。王壑又派忠勇大将军之子赵朝宗来江南支援颜贶,要助他夺取江南。令尊跟范大勇联姻,正是因为长远打算。”
刘嘉平问:“那姑娘就不怕?”
李菡瑶笑吟吟道:“我不怕!”
刘嘉平笑道:“为兄也不怕。姑娘也说,玄武王麾下聚集了许多有识之士,不提王壑、颜贶这些人,还有大靖许多老臣,堪称人才济济。我刘家在这些家族面前不值一提,我兄妹也比不过王壑他们,倒不如投靠姑娘,姑娘定能重视刘家,重用我兄妹二人。”
李菡瑶双目炯炯,问:“刘兄相信我?”
刘嘉平点头道:“姑娘在京城已经证明了自己。姑娘有能力跟王壑、张世子抗衡,只不过世人轻视女子,所以才不肯效命于姑娘,更不愿姑娘坐大。”
李菡瑶再问:“刘兄愿屈从于女子?”
刘嘉平冷静道:“我只要兴盛刘家。谁当皇帝,是男是女,对我来说,并无差!”
李菡瑶道:“好一个‘并无差’!”
这话太合她的心意了。
她昂然道:“好!小妹接受这份大礼”她接过那一沓银票,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向刘嘉平和刘诗雨伸出双手,郑重道“让我们共襄大事,看鹿死谁手!放手施为,才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刘诗雨欣喜地握住她的手。
刘嘉平虽激动,却伸着手犹豫,不敢抓李菡瑶的手。会不会唐突了佳人?
李菡瑶笑着抓住他的手,两手交叠,将三人的手相互覆盖,三人同心,结盟达成!
刘嘉平做梦也未想到有一天能跟李菡瑶执手相握,虽无关男女之情,却令他感慨万千。从此后,他们为着相同的志向并肩作战,这样也很好。
第445章 辣手摧“画”
既结盟,便是一家人。
下一步行动须得商议。
李菡瑶示意二人坐下。
她先挥笔写下一份收据,签收了刘家五百万,又拟了一份盟约,三人都摁了手印、盖了私印。
刘嘉平跃跃欲试道:“范大勇就在刘家,扬言三天内覆灭李家。不如愚兄弄包药毒死他!”
李菡瑶噗嗤一声笑了。
刘嘉平讪讪道:“不行么?”
李菡瑶道:“此人有些才能,虽与令尊结盟,在未娶刘姐姐之前,对你们定有防备。刘兄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惹怒了他,连累刘家。再者,这次不同于以往,这是我图谋江南的首次战役,我打算正面击败他。叫天下人瞧瞧,李菡瑶到底有没有能力争霸天下!”
一席话说得刘家兄妹热血上涌,同时庆幸自己选择了李菡瑶,免除了刘家灾祸。
刘诗雨一向稳重,此时看着李菡瑶展现女人的英姿和魄力,也不禁豪情万丈,急迫地想做些什么。
因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菡瑶道:“你们暂时不用做什么,等我消息。”遂与他们交换了联络的秘密讯号,便催他们回去,以免范大勇找他们找不着,对他们起了怀疑。
商议定,三人先告辞。
临去时,李菡瑶笑对林知秋道:“听闻林公子画艺不凡,可否帮我画幅像?”
若是以往,林知秋是求之不得。在画者眼中,以什么人入画,画的意境迥然不同。李菡瑶蜚声江南,独立特行,他早想画她了,只是没机会得见一面。眼下李菡瑶当面相求,他却有些心不在焉,两眼盯着刘诗雨,嘴里胡乱应道:“这好说。等哪天闲了就替姑娘画。”
刘诗雨见李菡瑶求画,没来由地自豪,瞅了林知秋一眼,道:“妹妹放心,我催着他。他画得可好了。”
李菡瑶笑道:“那就劳烦公子了。”
说罢飘然离去。
然后刘家兄妹也告辞。
林知秋忙叫:“刘姑娘……”他很想问“姑娘喜从何来”,又问不出口,纠结又难受。
刘诗雨新和李菡瑶结盟,要图谋天下,这是何等大事,她心头被这件事填得满满的,再容不下其他人和事。再者,虽然李菡瑶叫他们别轻举妄动,但那是对范大勇的,刘家内部一些人事比如刘老爷的家主之位,要他自个让出来是不可能的,只能“逼宫”,这不能不提前谋划,她急于要跟哥哥回家商议这事,因此并未看出书呆子的异样。
刘嘉平也是一样急迫。
两人匆匆离开林家。
林知秋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鼓起勇气叫一声“刘姑娘”,前面那兄妹俩正低声说话,根本没听见。
林知秋再没勇气叫第二声。
进入刘家,眼看他们兄妹回家了去了,林知秋脸皮薄,不好再跟,只得怏怏地去工坊了。
他既拿人家的工钱,不得干活?
刘诗雨邀哥哥来到自己院中,刚坐下,还没说一句话,夕儿便进来回禀道:“姑娘,少爷,明叔来了。”
刘诗雨忙道:“让他进来。”
明叔是工坊的管事,来此定有事。
明叔慌张进来回道:“姑娘快去,范将军要杀林公子呢。”
刘诗雨霍然站起,失声道:“什么?!”
刘嘉平和刘诗雨匆匆赶去工坊。
林知秋的画室内一片狼藉,各种画稿扔得满地都是,两个全副铠甲的禁军正站在长桌前,粗暴地抖开卷轴,抖开后,双手撕扯画幅,扯烂了便丢进火盆,火盆中不时腾起一阵火光,耀亮了傍晚的画室,烟灰飞舞。
林知秋倒在桌下,被范大勇踩在靴底,如同被踩住的大乌龟,四肢拼命划拉,却挣扎不起。但他依然不肯放弃,目眦尽裂、徒劳地叫喊:
“别撕了!住手!”
“求将军别撕了!”
范大勇充耳不闻。
跟林知秋学画的一众女子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阻止。
刘诗雨看见这混乱场面,怒从心头起,厉声喝道:“住手!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抄我刘家?”
刘嘉平直接上前拦住禁军。
两禁军停手,看向范大勇。
林知秋看见刘诗雨,如见救星,在范大勇的脚下拼命挣扎,向前爬着喊:“姑……娘!”
刘诗雨走到范大勇面前,扬起脸,盯着这个高大英武的年轻将领,严厉道:“放开他!”
刘嘉平也过来了,冷冷道:“刘家犯了何罪,将军竟然在刘家工坊内大动干戈?”
范大勇看见刘诗雨,目光一亮美丽的女子哪个男人不喜欢呢?刘诗雨实在太合他心意了。但他脚下却丝毫未放松,眼神冷冽,杀气凛然。
范大勇是一个真正的兵勇,血性男儿,最崇尚武力。在朱雀王麾下服役几年,便轮转到地方,因他没有背景和势力,在军中一直受压制,不得寸进。即便这样,他也凭着一身武力混得不错,虽无大作为,也无人敢欺负他。不过,越是这样,上官越压制他,生恐他上去了。
李菡瑶造反给了他机会。
前任将军死后,他升做将军。
他决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施展抱负。他在军中浪掷了这些年光阴,看惯了各种阴暗的争斗手段,他便要巩固自己的实力和势力,于是学着纵横联合。
首先便是练兵。地方禁军吃空饷十分厉害,他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招兵买马,要将吃空饷的名额都补完整,使自己这个将军名至实归,威震一方。
其次便是联姻。招兵买马要银子,靠上面拨银子不现实,更何况眼下朝堂混乱,天下无主,他想找地方要银子也没地方要去,于是他瞄上了锦商。
一众锦商中,他选中了刘家,不是因为刘家比旁人有钱,而是因为刘诗雨。将来他官越做越大,若娶个无脑的蠢女人可不成,须得稳重大气,能替他镇守内宅、应付官面上的人情往来。刘诗雨温婉美丽,又擅治理人事经济,又不像李菡瑶那般强势,正可辅佐他事业。
第三便是立威。他要灭了李菡瑶,树立自己的威望。一来这是他晋升的途经;二来他认为这是大义,李菡瑶造反,就该镇压;第三,则是代表天下男人教训那些不安分守己的女人,譬如李菡瑶,譬如梁心铭。
女人,就该待在内宅。
女人参政,这是误国!
他绝不容李菡瑶在江南搅风搅雨,以前他被压制,没有机会,现在他有机会了,绝不会手软。
眼下,他见刘诗雨浑身散发凛然之威,居然替一个书生出头对抗他,本来只想小惩一番,忽然不想放过这个书生了。他脚下用力一碾,就听“嘎吱”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传来,林知秋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刘诗雨震惊道:“你……”
这一刻,她真想毒死这人。
第446章 知音
刘嘉平转身欲叫“来人”,明知眼下跟范大勇硬碰非明智之举,他还是忍无可忍。
这人太嚣张了!
因不知李菡瑶到底有什么安排,他不敢贸然行事,只想试试这范大勇的行事作风和对刘家的态度。
范大勇制止了他,并道:“请刘公子和刘姑娘息怒。”
刘嘉平冷冷地盯着他,道:“范将军在我工坊内耀武扬威,还打伤了人,让我们如何息怒?”
范大勇扬起手中的卷轴,道:“本将军是为了刘姑娘才教训他。二位怎么反怪起我来?”
刘嘉平道:“这话何意?”
范大勇将卷轴塞给他,道:“贤弟请看。”
刘嘉平心中狐疑,面上不肯让步,依然对他道:“请将军挪开贵脚我刘家作坊还从来没出过人命呢,不想坏了这个口碑。”范大勇这次很给他面子,将穿皮靴的脚从林知秋的胸口挪开。刘嘉平急忙吩咐明叔“快请大夫来!”明叔急忙转身出去叫人去请大夫来。
刘嘉平又让两女扶起林知秋。
刘嘉平这才展开卷轴,刘诗雨也冷冷地盯了范大勇一眼,走到哥哥身边与他一同观看。
范大勇瞅着他们,嘴角微扬。
他并非没有心机之辈,怎会随意惹怒刘诗雨?在动手之前,就捏住了这幅画,作为辩解的依据,使得他动手有理有据,不但不会惹怒刘老爷,还会得到刘老爷的信任,提高他在刘老爷心中的分量,还立了威。
刘嘉平看了画,微怔。
刘诗雨一看,也是一愣。
这幅画上画的也是她,不过不同于其他姿态,这幅画的是她的睡态。画中的她只穿着贴身小袄,侧身伏在熏炉上,娇憨可爱。这副模样,按理不该被外男看见的,林知秋不但看见了,还画了下来。
刘诗雨蹙眉想了想,便想起这是何时发生的事:去年冬某日,她来工坊巡查,忙到中午,命人叫林知秋来问一件事。等待时,她因太累了,依着熏炉打瞌睡;又因屋里不仅有熏炉,还有两个火盆,暖融融的,她嫌燥热,便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只穿着贴身小袄趴在熏炉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这副睡态被奉命前来的林知秋看见了。
书呆子最擅长捕捉一切美好的事物,当时灵感顿发,转身便绘制了这幅美人酣睡图。
之前刘诗雨没看到这一幅。
刘诗雨跟哥哥去林家会见李菡瑶,范大勇跟刘老爷定下亲事后,心血来潮,想见刘诗雨。
他一路询问,来到工坊画室,发现了林知秋尚未收起来的画,竟全是刘诗雨,越看越怒。尤其是这幅刘诗雨穿贴身小袄的画,因画面中只有熏炉矮几,并无其他家具,看去仿佛在闺阁内室小睡,林知秋如何看见的?
他当即将这画当作揍人把柄。
他道:“这些画,囊括了姑娘各种场合的各种姿态,若非他暗中偷窥姑娘,如何能画得出?他一个读书人,在刘家工坊做工,不谨守本分,竟然觊觎姑娘美色,不该死?事关姑娘闺誉,本将军岂能不教训他!”
刘嘉平无言以对。
刘诗雨也一惊。
忽然间,她想起林知秋所说,女子的灵慧和妙处,岂是迂腐和心胸狭隘之徒所能领会。
此刻,她是真正懂这话了。
林知秋违了礼法吗?
不,他心思纯净的很,虽然爱她,却毫无亵渎之意。
这些画不堪吗?
不,每一幅都是经典!
可是,她却无可辩驳。
心中有佛,所见皆佛。
心中有秽,所见皆秽。
在范大勇眼里,这些画只表达了一个“色”字,他身为刘诗雨的未婚夫,自觉受到侵犯,以世俗礼法为由惩治林知秋,名正言顺。
刘诗雨冷静道:“将军误会了。这是我请林公子替我画的。林公子画技超绝,我才请他。”
范大勇眼神一冷,道:“姑娘既请他画像,画完为何不将画拿回去,却将这许多画像留在他处?这样画留在外男手中,若被人看见,姑娘百口莫辩。”
这是怀疑她与人私通?
刘诗雨眼神也冷了,讥讽道:“将军行伍之人,不知书法绘画这等雅事,是最有讲究的。一幅上等佳作,不仅要绘出被画者最有灵性的刹那,还要作画者灵光乍现,方能将这刹那变成永恒。若盛装后坐在那摆个姿势便让人画,任凭如何搔首弄姿,也画不出好的来。
“我便嘱咐林公子,不必拘于一日一时,灵感来了便画,我自会从他的画稿中挑选最具有灵性的。
“今日,原是林公子派人告诉我,说已经画了近百幅,请我来挑。我便来看画挑选。后来因为有事与哥哥出去了,没将画收起来,谁知将军私自闯入画室,不经允许翻看画稿,反说我们不检点,将画轻易示人。
“将军看见也罢了,凭什么不问皂白就打人?这些画每一幅都堪称经典佳作,且我衣装正经,并无不当之处,怎的落在将军眼里,说得如此不堪?”
正好林知秋醒来,听见这番话,不仅深得知音之感,且听出她维护之意,不由眼睛红了,喃喃道:“姑娘……”有这番话,他被踩断肋骨也值了。
范大勇则心一沉
这是讥讽他不懂鉴赏画?
一定是!
他从刘诗雨的眼中看出对自己的嘲笑。刘诗雨言语之间也明白无误地讥讽他,说这些画本是佳作,却被他说得如此不堪,岂不是他没眼光?还指责他私闯画室,不经允许便翻看画稿,是窥视他们的秘密。
他们,自然是刘诗雨和林知秋。
眼前的刘诗雨一派威严,凛然不可侵犯,其言语犀利,让范大勇很不喜,让他想起了李菡瑶。
他可不要一个强势妻子。
妻子可以能干,但要以夫为天。
他已经惩罚过林知秋了,也告诉了刘家兄妹打人的理由,是为了刘诗雨的闺誉,若刘家兄妹识相,这事便到此为止,结果刘诗雨不但不承情,反嘲弄了他一番。刘诗雨如此维护林知秋,很不寻常。范大勇心中升起浓浓的醋意,怀疑他二人有私情。果真如此,他绝不能容!
立威,就从刘诗雨开始!
他放开身上威势,眼中杀机凌厉,冷冷道:“姑娘既不知错,还嫌本将军多事,不如请刘老爷来断这桩公案。”说罢,命人去请刘老爷。
第447章 美女救书生
刘嘉平知道父亲来必定向着范大勇,想要阻止,又无法阻止,只得示意刘诗雨当心。
刘诗雨并不在意,转身去察看林知秋的伤势。她不怕父亲对自己怎样,却担心连累林知秋。
林知秋被抬到画室的椅子上靠着,单手撑着椅子扶手,另一手捂着胸口,疼得冷汗涔涔。
刘诗雨看得又难受又愤怒不就画个画嘛,若书呆子有权势,凭着这些画他就能名扬天下,成为受人尊敬的丹青妙手,而不是被踩断肋骨;若她刘家有权势,范大勇即便不满,也不敢在刘家动手打人。
她暗暗发誓:
一定要强大起来!
她跟定李菡瑶了!
林知秋被刘诗雨眼中的阴霾吓着了,战战兢兢道:“姑娘,都是在下的错,对不起……”
刘诗雨断然道:“这不是公子的错!是我让公子画的,公子为何要说对不起?”一面警告地盯了他一眼,示意他待会别乱说话,以免事态越发不可收拾。
林知秋:“……”
刘诗雨的维护令他喜悦万分,却又担忧不已,但他真能缩着头躲在刘诗雨的背后吗?
不,他做不到!
刘老爷匆匆赶来了。
范大勇并不恶人先告状,示意刘家兄妹述说事情缘由,他就在旁听着,不怕他们弄鬼。
等他们说完,他又示意刘老爷看那些画像,特别挑出那幅刘诗雨倚着熏炉酣睡的画像,并道:“刘老爷,这姓林的画了刘姑娘近百幅画像,对刘姑娘恐怕比刘老爷这个当父亲的还熟悉,连在闺房内睡觉的模样也叫人画了去,这不是窥视刘姑娘美色是什么?刘姑娘却说,是她请姓林的替她画的,还说这些画是经典佳作,没什么不当之处,是本将军粗鄙看不懂。本将军是不懂,不懂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竟如此不在乎女儿家的名声。本将军担心……”说到这,他止住话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刘老爷。
刘老爷听出他言下之意,是担心当活王八,顿时羞得老脸涨紫,怒从心头起,双手抓住那幅画,“呲啦”一声扯作两半,又接连再撕成碎片,然后扔到地上,用脚连跺。犹不解恨,口中还骂道:“狗屁的佳作!”
刘老爷粗暴的行为吓坏了林知秋,也颠覆了他对刘老爷的认知这还是那个和气的刘老爷吗?
说起来有些讽刺:书呆子敢肖想刘诗雨,除了情不自禁,还源于刘老爷的“鼓励”。他认为刘老爷胸襟和眼界都不凡,选择儿女亲事是不会拘于门户和财势的,只会看重品貌和才学,而书呆子从不妄自菲薄,清高的很呢,认为自己有能力争取。此刻,他的幻想彻底破灭。
这是一个金钱的世界!
刘老爷与那些人并无不同。
刘老爷转脸看见林知秋直瞪瞪地盯着自己,火气更盛,冲过去揪住他胸口衣襟,将他揪得离开座椅悬着,骂道:“该死的穷酸,竟敢窥视小女!”
林知秋断骨交错,疼得脸色煞白。
刘嘉平扯住父亲不住劝解,不但劝不住,拉扯中反令林知秋不断摇晃,疼得更厉害了。
刘诗雨没动,她知道自己上去解释并不能改变什么,说不定还会让父亲更怒,因此转向范大勇,眼神冻得怕人。
她在心里问李菡瑶:
你什么时候来?
什么时候杀了这人?
你若不来,我便要动手杀了他,再向你递一份投名状。但若我贸然行事,会不会打乱了你的计划?
范大勇有些不寒而栗。
这样的刘诗雨让他感到很危险。原以为温婉的女子,竟是朵带刺的玫瑰!他不禁犹豫了,跟刘家联姻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吗?会不会坏事?
忽然他想到那巨额的军费。没有军费,他便无法扩军养军,便无法壮大势力。为了军费,他也要摘下这朵带刺的玫瑰!他盯着刘诗雨,兴起强烈的征服欲:若连一个女子都拿不下,如何实现凌云壮志?
两人对峙,刘诗雨冷冷道:“我的名声如何,轮不到将军操心。将军想娶我,那是休想!”
范大勇道:“这可由不得姑娘。”
这时,他听见刘嘉平正劝刘老爷,“父亲,他身受重伤,再闹下去要出人命了。”刘老爷见林知秋脸色实在难看,也害怕起来,松开了林知秋。他狂傲道:“这人是本将军打伤的,死活都与刘老爷无关。”
刘老爷一听,胆气又壮了。
他既恨林知秋色胆包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觊觎女儿的美色,又害怕被搅和了与范大勇的联姻。刘诗雨跟范大勇对峙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女儿的眼神好可怕,他做父亲的见了都胆寒。女儿一向很温婉、很听话,这次居然违抗父母之命,难道真跟林知秋有私情?
想到这,他怒气再起。
他命人将林知秋关起来。
刘嘉平急道:“使不得,父亲。”
刘诗雨也无法再忍,对着父亲质问道:“这都是女儿让他画的。父亲为何要迁怒他人?”
范大勇给了刘老爷胆气。
李菡瑶也给了刘诗雨胆气。
她敢跟父亲直面相抗了。
横竖哥哥要夺家主之位!
刘老爷怒喝道“住口!你这不孝女!枉我精心培养教导你这么多年,还让你跟你哥哥一道打理家族买卖,指望你能历练得出息些,谁知白费了心思。你竟糊涂天真至此,不辨善恶,维护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阴险小人。你不为你自己的名声着想,也该想想我刘家的名声!”
又骂林知秋:“下流东西!枉读了圣贤书,不修身上进,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林知秋羞愤欲绝,只因爱慕并感激刘诗雨的维护之情,才忍下了这屈辱,不曾还口,心中却打定主意,回头就辞工,免得让刘诗雨夹在当中为难。
刘诗雨见自己插手果然让父亲火气更盛,不由懊恼,忙朝哥哥刘嘉平使眼色,示意他劝和。
她也不愿激化矛盾,她处理事情一向平和稳重,只是今日情况有些特殊:一来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林知秋受罪,二来她生恐父亲受范大勇挑唆,草菅人命。眼下乱世为王,范大勇手握兵权,弄死一个人太容易了。
所以,她才强硬对抗。
这是美女救书生。
第448章 五百万不见了
书呆子太弱了,她不得不强,才能护住他。说到底,书呆子不过就画了几幅画而已,哪里就罪大恶极了?
她听了父亲骂林知秋的话,觉得十分不入耳林知秋秀才出身,怎就成了癞蛤蟆了?
范大勇才是癞蛤蟆!
她忍不住再一次顶撞父亲:“父亲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天鹅,女儿不过是商贾之女。所谓联姻,那是想图谋刘家的钱财当军费。女儿决不答应!”
刘老爷气得倒仰,指着林知秋厉声道:“他不是图谋刘家钱财,他能给你画那些画?”
刘诗雨无语:父亲简直老眼昏花!就书呆子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还懂得图谋钱财?他连月银都能忘了领,作画连饭都忘了吃,是个吸风饮露之人。
他父女争吵,林知秋看不下去了,想着都是自己画画惹出来的风波,遂慨然承当道:“这都是在下糊涂,私自替刘姑娘画像,请刘老爷别骂姑娘……”
刘老爷和刘诗雨同时喝:
“闭嘴!”
“要你管!”
林知秋:“……”
他知道自己不擅长处理人事,但要他躲在刘诗雨的背后当懦夫,他真的做不到。
他瞅着刘诗雨出神此刻的刘诗雨凛然不屈,他心中又有一幅画稿浑然天成……
回去便画下来!
这念头一起,他吓得一哆嗦,不禁暗骂自己:真是贼心不死,还画呢,眼看命都没了!
刘嘉平趁父亲和妹妹僵持,忙插入进去,先责怪妹妹不该顶撞父亲,逼着妹妹对父亲赔罪,又对刘老爷道:“父亲息怒,儿子这就让人把他关起来。”
他叫明叔进来将林知秋抬走,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让大夫诊治,再晚书呆子真要废了。
刘老爷也不愿把事情闹大,见儿子面子头上顺从了自己的意思,也就顺势下了台阶。
刘嘉平忙携刘诗雨告退。
范大勇却不肯息事宁人,随刘老爷回正院的途中,向刘老爷施压。他道:“这事是本将军自作多情。原以为是替刘姑娘出头,谁知刘姑娘有自己的主张。刘老爷收了本将军的聘礼,难道不该给本将军一个说法?”
刘老爷忙道:“将军多虑了。收了聘礼就是亲家。小女虽糊涂,断不敢做出有辱门风之事。”
范大勇道:“可是刘姑娘刚才当面说不愿嫁本将军。令郎好像也不大赞成联姻,说好的军费不肯交。本将军原想着,既结了亲,就是亲戚,银子早一天迟一天,都不是大事,若只管催逼着交钱,岂不伤了亲戚的情分?眼下看来,他竟是在敷衍本将军,拖延时间……”
他眼神微眯,寒光闪烁。
刘老爷吓一跳,忙道:“没有拖延。还差几十万,犬子正在筹,等凑齐了就交于将军。”
范大勇反问道:“这话你信?”
刘老爷顿时面色不好了。
出了林知秋这件事,他心里也很不安,生怕联姻之事起什么波折,给刘家带来灭顶之灾。
他不由恼恨一双儿女不省心,不明白他为刘家的一番苦心和筹谋。为免出事,他当即做出决定,对范大勇道:“我即刻让犬子将已筹集的银子交于将军。”
范大勇听见他答应先给钱,对他放心了,当即道:“本将军觉得刘姑娘对那酸儒并无情义,只不过因为心善才出面维护,是那酸儒心怀叵测。”
刘老爷忙道:“将军慧眼如炬。”
范大勇道:“但刘姑娘年轻,不识人心险恶,容易被人利用,未免生事,本将军想三日后成亲。既娶了姑娘,范刘便是一家人,刘府的安危和刘姑娘的未来,便都在本将军身上了,本将军定会护刘家周全。”
刘老爷听了心动。他也担心迟则生变,可是三天后成亲也太急了。像刘家这样的织锦世家,娶媳嫁女都是大事,草率不得,更何况他女儿嫁的是将军,婚礼更不能办的简便了。他踌躇问:“是否太仓促了?”
范大勇道:“不仓促。刘家家大业大,备一份嫁妆轻而易举;至于观礼的客人,本将军成亲,从巡抚到县令都会亲至,这排场总能让刘老爷满意。”
刘老爷喜道:“满意,满意!”
人活的不就是一张脸嘛。
两人三言两语定下大事,然后便来找刘嘉平要银票,把这翁婿的关系彻底系牢了,才安心。
刘嘉平把银票都交给李菡瑶了,如何还能拿得出五百万来?只得咬死说,尚未凑齐。
这借口刘老爷听过一次了。
他不由生了疑心,不耐烦道:“说了先把已经筹集来的交出来,无需等凑齐。”
刘嘉平:“……”
他急中生不出急智!
范大勇脸一沉。
刘老爷心一沉,厉声喝道:“孽子,银子呢?”
刘嘉平沉默不语。
刘老爷叫了大掌柜来问,得知刘嘉平早已从各地抽调了流水银两百万两,加上年关清算归拢来的银子,总共五百万两,都开了银票,不由震惊。
他逼问儿子:“银票呢?”
刘嘉平再找不到借口,只得装作年少鲁莽,昂然道:“儿子不答应联姻。父亲,这亲事不能结!”
刘老爷道:“这也由不得你!”
刘嘉平道:“银票在儿子手上!”
刘老爷:“……”
他气得想笑,然一看范大勇的眼神,就笑不出来了。他再顾不得了,命人捉住刘嘉平搜身。搜身无果,又搜他的卧房、书房等起居之所。
那银票不翼而飞了!
范大勇心中升起被愚弄的愤怒,对刘老爷道:“若刘少爷只是反对联姻,本将军还可理解;我只怕他勾结李菡瑶,把银票送给反贼了。下午他跟刘姑娘去了何处?”
他本是敲打并逼迫刘老爷,谁知竟一语中的。
刘老爷便逼问刘嘉平,刚才去了何处。
刘嘉平说,他跟妹妹、林知秋在一起参详修改织锦的意匠图。这是他机警,因为他们三人出去难保不被人看见,回头对出来,他也有底气。
刘老爷便去查问。
一问问出他们去了林家。
范大勇起了疑心,问道:“为何不在工坊商议,要去林家商议?怕是会见什么人吧?刘少爷不愿说,那酸儒未必能抗住不说,不说就大刑伺候。刘老爷若不舍得打儿子,不妨去审问那姓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