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公子,你感觉没错
李菡瑶道:“不急,公子慢慢想。”两眼却看着他想:“不是没想出,是根本就没想。你光顾着跟我说话了。可见你心里是有我这个假观棋的,只是你不相信自己竟见异思迁,才忽视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其实你并未见异思迁,因为我就是李菡瑶。你的感觉没错。”
王壑为免跟李菡瑶对视的尴尬,便盯着棋盘,然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凝聚心神。与棋盘内的心不在焉相对,却是在棋盘外的敏锐他清晰地感觉到李菡瑶正“欣赏”自己“美色”,忍不住想抬头抓她个现行。
正在酝酿时,仆役们送饭菜来。
巧得很,白虎王也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白虎王特地带人来给他们送饭呢。
王壑闻声抬头,一见是白虎王,忙丢了棋子,起身迎上前道:“王爷来了。”
李菡瑶也忙起身见礼。
白虎王没想到他二人竟在下棋,外面烈焰腾空,这里竟是一幅静谧的画面,少年的冷静和镇定实在叫人佩服,他自问在王壑这个年纪可做不到。
他对王壑道:“第三工坊快烧光了,我们大家都忙着善后,你却如此悠闲,竟有心情跟美人对弈。”
王壑微笑道:“这里是王爷的地盘,晚辈不便插手。”
白虎王扬眉嘲弄道:“不便插手?你都把手伸进基地中心,策反周侍郎,把基地翻了个底朝天,连崔华都逼走了,还说不便插手!你还要如何插手?本王瞧你就是偷懒,使唤本王替你善后。”说着大步上堂。
王壑跟在他身后,解释道:“崔华那不一样。如今王爷回来了,基地自然由王爷做主。”
郑基懒得理他狡辩,在堂上坐下后,才转向李菡瑶,目光挑剔、严厉,问:“就是你炸的第三工坊?”
李菡瑶近距离打量白虎王,与那日在路上偶遇所见又不同:面白无须的白虎王跟李卓航一样,既年轻,又尽显成熟男人的魅力,风采丝毫不输给王壑落无尘等少年俊彦,不过李卓航气质儒雅谦和,而白虎王气质清冷威严。
因郑若男的关系,李菡瑶决意要给白虎王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哪怕她眼下的身份只是一个丫鬟,那也代表李家的形象,一言一行都需仔细了。
见白虎王质问,她坦然回道:“正是”说罢,不等白虎王发作,又抢着道“第三工坊研制的都是从江家人口中逼问出来的技术。婢子虽毁了第三工坊,却与王公子达成协议,让江家人留在基地,替王爷建造机器车,真正的机器车,非崔华之前制造的可比。”
白虎王瞪着她,作声不得。
小丫头鬼机灵的很,先告诉他,她毁掉的是崔华从江家抢夺的技术,天经地义;然后再告诉他,崔华没得到的,她现在双手奉送给他,他还怎好发作?
最后他只得问:“图纸呢?”
李菡瑶道:“没有图纸。所有东西都在江家人脑子里。”说罢,忙请江老太爷父子出来。
江老太爷也知道这个王爷对李家来说很重要郑若男的事他已听说了;再者,眼下李家和朝堂是联手合作关系,处于一个微妙平衡状态,若破坏了,于李家的将来不利,因此他十分恭敬地,与江玉行一个说一个画,将机器驱动船行的构造仔细告诉白虎王。
白虎王是内行人,一听便明,又盘问崔华近几月制造的机器车特点和不足之处等等。
江家父子都认真回了。
连泽熙也被盘问半天。
李菡瑶又交出几大包图纸。
王壑忙亲自代白虎王验看,一看才发现问题:这些技术图纸涉及广泛,并非江家的,且少了关键部分。
他道:“这是军火研制基地的技术!”
李菡瑶点头道:“是。”
王壑问:“姑娘这是物归原主?”
李菡瑶道:“不,借花献佛!”
王壑道:“怎么借花献佛?”
李菡瑶道:“我从崔华手上夺来,自然就算我的了,再进献给王爷和公子,不是借花献佛?若我毁了这些东西,公子又有什么法子?”
王壑默了一会道:“姑娘算计周全。”
李菡瑶谦道:“公子谬赞了。”
王壑好笑地瞅着她,很想捏她脸一把。他朝白虎王那边看了一眼,没声张这事,只对李菡瑶道:“把缺的部分补齐吧。”
李菡瑶笑道:“好。”
王壑问:“谁补?”
李菡瑶道:“我说,公子记。”
王壑目露异色,问:“你都记下了?”
李菡瑶点点头,笑眯眯的,一副期待他赞赏的小模样,得意道:“记在脑子里才稳当。”
王壑问:“可要我付钱买?”
李菡瑶大度道:“免费送公子了。”
王壑感激抱拳道:“多谢姑娘!”
李菡瑶道:“不客气。”
王壑:“……”
两人互相调侃一阵,李菡瑶商议道:“我饿了,可不可以先让我们吃饭,吃完饭再弄?”
王壑道:“不可以!”
李菡瑶便做出摇摇欲坠、支撑不住要晕倒的可怜样子。
王壑便微笑着,走去提醒白虎王:江家人身上有伤且熬了一晚未吃饭,恐支持不住,还是先让他们吃饭,造机器的事慢慢来,也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
白虎王瞧瞧江老太爷,实在孱弱的不成样子,不由歉意。一来他敬江老太爷是老人,二来同情江家被崔华迫害,三来江家愿意献出技术令他满意,他没摆王爷架子,忙起身相让,请江老太爷父子等人先去用饭。
这顿饭,白虎王便亲自陪了。
王壑冲李菡瑶一挑眉,言下之意,她好手段,白虎王气势汹汹而来,却被她毫不费力地化解。
当下,堂上摆了一桌,白虎王与江老太爷等人坐了;房间里摆了一桌给女眷们。
李菡瑶无暇再跟王壑斗智,忙着去安排伺候二舅母等女眷用饭,一怕她们因太狼狈而拘谨,二则因为她自己扮着丫鬟,按道理也该在她们身边伺候。不过,她安排好江家女眷后,便到堂上来了,一边在白虎王、王壑与江家父子之间周旋应答,一边伺候并照顾江老太爷。
王壑见她公私兼顾,暗自钦佩。
正吃着,霍非与赵朝宗回来了。
第420章 未来大姑子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赵朝宗嘴角青了一大块,且头发散乱,一副被打的狼狈模样,不由一怔。
王壑忙问:“子归怎受伤了?”说着狐疑地看向霍非,心想有玉麒麟在旁,遇见再强的敌人,也该有一拼之力才对,如何伤成这样,却见霍非衣甲整齐,举止优雅,最主要的是神情淡定,丝毫没有遇敌的迹象。
王壑更加疑惑,又看赵朝宗。
赵朝宗含糊地咕哝一声,目光躲闪、东张西望一番后,喊门口的禁军进来,搬了一把椅子,挤在王壑身边坐下,嚷“饿死了”,抓了一双筷子就吃。
霍非也在白虎王另一边坐下。
王壑见两人不想说,心知异常,当着人,也不再追根究底,遂专注吃饭,略过了这一节。
白虎王问:“周侍郎呢?”
霍非道:“在第三工坊指挥救火。”
说着还瞥了李菡瑶一眼。
李菡瑶似乎听见他说“都是你惹的祸,要我们来善后。”李菡瑶笑吟吟不吱声,心想“就算我没来,崔华也会炸了第三工坊,说不定还会把工匠们都杀了。别把责任都推在女人头上。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一时吃了饭,又喝了茶,说了会话,梁朝云便带着一队人并许多衣物和用品赶来了。
李菡瑶又张罗着安排江家人洗漱换衣,忙里偷闲,自己也换了女装,又因为梁朝云是王壑的大姐,她想要多了解未来的大姑子,又不忘跟梁朝云说话。
她不像一般的丫鬟谦卑,既不称梁朝云为“苏夫人”,也未称“姑奶奶”,直呼“梁姐姐”。
梁朝云虽有些诧异,却未在意这些细节,况且她也不太看重身份和尊卑,见这小丫鬟很有些见识,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灵慧可爱,很合眼缘。
“梁姐姐,你觉得我穿红的好看还是绿的好看?”
“穿这件红色的吧。”
“嗯,我家姑娘也喜欢我穿红色的。”
李菡瑶换上红色小袄、红裙子,又挑了一件大红羽纱锦缎大毛貂皮斗篷,然后有些尴尬地对梁朝云道:“我不会梳头。就不梳头了。梁姐姐别怪我失礼。”
梁朝云笑道:“让璎珞帮你。”
李菡瑶忙称谢,又向璎珞道谢。
璎珞便替她梳了双环髻。
梳洗已毕,出来堂上。那时,白虎王、王壑、霍非、赵朝宗正在堂上商议什么事。听见动静,王壑转脸,目光扫过来,把李菡瑶上下一打量。尚未说话,就见李菡瑶微微侧身,半张着手臂展现衣裙,两眼看着他,似乎询问“如何?”
王壑对着那目光静默一会,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应她,当下便玩笑道:“小丫头这会子看着还像个姑娘家。刚才灰扑扑的就像从工坊拉出来的学徒。”
李菡瑶抿嘴笑道:“梁姐姐帮我选的衣裳。”
王壑一愣梁姐姐!
这一会子工夫就称姐妹了?
他看向梁朝云,神情古怪。
梁朝云也正看着弟弟,吃惊他竟对一个丫鬟如此在意,因为王壑说话间顺手将她带来的砚台和书籍递给了李菡瑶;李菡瑶惊喜地接过去,一面道谢一面就迫不及待地翻看起那套《机关解析》。她这才明白弟弟特地让人进城告诉自己拿这两样东西来,竟是为了送人,而且是送给一个小丫鬟,而这两件东西都是梁心铭给弟弟的,算是遗物了。
这个叫观棋的丫鬟不简单。
王壑在大姐目光下,感到一丝丝的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问:“江二少爷的腿,大姐可能治?”
梁朝云点头道:“能治。”
李菡瑶欣喜道:“真太谢谢你了,梁姐姐!”这感激是发自内心的,不含任何的算计和虚应。对于她来说,只要能治好二表哥的腿,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然王壑姐弟并未趁人之危,这人品坚定了她对王壑的信任。
王壑道:“先别忙着谢,我还有事找你帮忙呢。”
李菡瑶忙问:“什么事?我刚在心里边赞公子人品高贵,谁知公子转眼就提条件了。你还想要我家姑娘什么?这趟来京城,我家姑娘虽然闹的动静大,真正的实惠却是公子落着了。我们未占领一城一地,没拿走一样东西,全给公子和张世子做了嫁衣。我们很不容易的……”
王壑瞅着她笑道:“好丫头,这一张巧嘴!说什么‘没拿一样东西’,那玉玺呢?”
李菡瑶笑道:“那个小东西……”
王壑抢道:“你嫌小,给我!”
李菡瑶无辜眨眼,撒赖道:“玉玺又不在我这。”
王壑道:“那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们把京城和朝堂翻了底朝天,这声势造的!”
李菡瑶道:“公子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也不说别的,就说江家的技术:那崔华威逼利诱,足足闹了半年,闹得血雨腥风,最后还落得个身死下场;公子不费力便轻松得偿所愿,还有什么可说的?知足吧。”
两人互相揭底、指证。
王壑一时无话可说。
李菡瑶见他不吱声了,又催问:“公子说什么事?”
王壑道:“我打算派赵子归贤弟送你们回江南。等去了,还需你们照应。烦请姑娘禀明李姑娘。”
这个话,之前他送别假李菡瑶时也提过一次,但被拒绝了;眼下重提,也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面前这小丫鬟很得“李菡瑶”重用,能说动“李菡瑶”。
李菡瑶道:“公子派赵公子去江南做什么?若我没猜错,是为了攻打我们李家,收复江南吧?公子却要我们照应他!怎么照应?任他在江南为所欲为,不得为难半点,最后再助他拿下江南,可是这样?”
王壑:“……”
他的目的确实是这个。
这丫头说话也太实在了!
难得见弟弟被一个小姑娘给堵得哑口无言,梁朝云噗嗤一声笑起来,更觉得小丫鬟更趣了。
王壑憋了一会才道:“咱们先不争这个。”
李菡瑶忙问:“那咱们先说什么?”
王壑神情恳切道:“眼下咱们先联手将外敌驱逐了,然后再回头商议江南的归属。姑娘坐下听我说。”
李菡瑶乖巧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经过一番交谈,李菡瑶爽快地答应了王壑的要求。
白虎王等人在旁看得十分新奇,觉得两人眉眼和言语之间不无情义,谈判时却又步步为营;看似寸步不让,往往又大度体贴地为对方考虑,亦敌亦友。
第421章 她是未来的太子妃
因李菡瑶急于同观棋会合,两人议定明日启程,然后李菡瑶便进房找江家人安排后事去了,梁朝云也跟去二次诊脉,看众人用药后变化情况。
这里,赵朝宗鼓着嘴不满问:“哥,为何叫我去江南?我要去北疆!让他去江南”
他恨恨地瞪了霍非一眼。
霍非慢条斯理道:“本将军求之不得。此一去江南,山高水远,便再也没人能要挟了。”
王壑:“……”
这正是他所顾忌的。
赵朝宗脑子极灵活的,只是年纪小阅历不足,因此没能想周全,听了霍非的话,立即转过弯来,也明白王壑派他去江南的真正用意:霍非是带兵的将军,若放霍非去江南,凭他的手段,没准就自立为王了。
一时间,赵朝宗也没主意了。
王壑目光微闪,先对赵朝宗道:“江南虽无大战,然局势微妙,且风土人情、山川地理均与西疆不同,哥哥让你去,正是为了让你多历练。李姑娘的手段你已经见识过了,是极厉害的,再加上废帝势力隐藏不明,你这一去,当体察入微,灵机应变,想立功并不容易呢。
“你去江南可为主将,若去北疆,那里有玄武王和朱雀王坐镇,且他们手下还有许多经验丰富的将领,你去了不过是给人当马前卒,难有大的作为。
“你年纪还小,眼下正是历练学习的时候,天下各处都该闯荡,等经历丰富了,再去北疆统兵,为将为帅,方能令人信服。你说哥哥替你考虑的可周全?你可太别急功近利。”
赵朝宗无话,被说服了。
王壑又转向对霍非,道:“将军不是说最厌恶京城的勾心斗角和权利倾轧吗?又心心念念要去北疆。现忠勇大将军回京镇守,将军可趁机从西大营脱身,去北疆统兵杀敌,一偿夙愿,也不枉这些年的养精蓄锐。”
霍非问:“你可去北疆?”
王壑道:“自然要去。”
霍非道:“那便好。”
赵朝宗听后又不顺耳了,怀疑地问:“什么叫‘那便好’?难道我哥哥不去,你就不去?”
霍非冷眼瞅他,目光从他嘴角的青紫伤痕上掠过。
赵小爷顿时感到腮帮子生疼,连带嘴里的牙齿都跟着疼起来,不敢再跟他犟,心想:“王纳哥哥最厉害的,管你什么玉麒麟还是金麒麟,敢觊觎他,怕是死无葬身之地。我就不瞎操心了,三年后再揍你。”
自我安慰一番后,转向王壑。
他先对江家歇息的房门瞄了一眼,才探身靠近王壑,压低声音问:“哥要我除掉李菡瑶?”
王壑吓一跳,忙道:“胡说!”
赵朝宗又问:“那要我让着她?”
王壑赶紧又摇头道:“不可!”
赵朝宗故作不解地问:“那哥到底要我怎么做?”
王壑见他眼底闪着淘气的光芒,心中了然,道:“你只要协助靖海大将军颜贶收伏李家,平定江南,便算你立一大功。记住,不可伤害李姑娘及其家人。”
赵朝宗忍不住叫“这如何能做到!”
王壑道:“叫你去,正因为你聪慧机灵,且有主见,能办成此事;换上其他人,哥也不放心。”
赵朝宗被他这么一夸,纵然为难,也不好再叫苦,那自豪又无奈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王壑将赵朝宗弄去江南,将玉麒麟霍非请去西北,然后便将目光对准了白虎王。白虎王虽无野心,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在对待废帝的态度上,白虎王虽跟他想法一致,但这并不代表白虎王会支持玄武王登基。到目前为止,他并不清楚白虎王的心思,最担心白虎王扶持秦氏皇族人登基,比如安郡王世子秦迟;又担心他会随郑若男投靠李菡瑶。
白虎王仿佛看出他心思,主动表示道:“本王要见若男一面,否则,是不会放这小丫鬟走的。”
王壑也想知道郑若男的选择和理由,以便日后与李菡瑶对阵时,采取相应的对策。于是点头道:“也好。就请观棋姑娘安排。况且李姑娘之前也答应的。”
军火研制基地大局已定,霍非便率军回西大营,紧急安排和交代军务,只等忠勇大将军回京,接手西大营,他便随王壑去北疆,驰骋沙场、浴血杀敌。
接着,李菡瑶便派人传信给胡清风,告知军火研制基地之行顺利完成,让他来会合;又派凌寒去联络火凰滢,带郑若男来军火研制中心与白虎王会面。
她希望彻底收服郑若男,自然要让白虎王安心,而不是连蒙带骗地拐走人家的女儿。
因她无权无势,全凭着超绝的智谋,硬是从京城这龙潭虎穴中趟了出来,与王壑分庭抗礼,分了一杯羹,这成就已经赢得了白虎王的欣赏和认可,眼下这举措更证明了她的品行,取得了白虎王信任。
白虎王已经接受了女儿投奔李菡瑶的事实,但为了多了解李家,他一直对江家父子盘问不休,譬如:李卓航和李菡瑶父女的为人行事、李家的商业买卖等。
江老太爷和江玉行一一告知。
另一边,赵朝宗悄声问王壑:“哥,你对李姑娘如此宽厚,万一她对小弟下死手怎办?”
王壑斩截道:“不会!你对她行事留有余地,她便绝不会对你赶尽杀绝。虽然她厉害,但我并没要你让她,你只管使出你的本领。你要记住:不出意外的话,她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你若杀了他,世子会伤心。江山和美人兼收,才是上上策。这重任,非贤弟不能完成!”
最后,他不忘激励少年一句。
赵朝宗被他激励得热血沸腾。
“哥放心,都包在弟弟身上。”
“嗯,哥哥知道你行。旁人或许武功够,心思却不如你机敏。哥要你协助靖海大将军,但你也不可全听他的。那颜贶太实诚,竟被江姑娘三言两语说退了亲。指望他是不成的,到时候还得贤弟酌情自己拿主意。
赵朝宗忙问:“退亲是怎么回事?”
王壑便把江老太爷做主替江如蓝和颜贶定了亲,谁知江家被陈飞和潘子玉所害,江如蓝伤心之下怪罪颜贶,提出退亲,颜贶不忍为难孤女,只得退亲的经过说了一遍。
赵朝宗忙道:“原来如此!那这亲事可还能续上呢?好在江家人都没事,也是侥幸。”
王壑道:“恐怕不成。”
赵朝宗道:“为何?”
第422章 这不符青梅竹马的规律
王壑道:“这事都在李姑娘身上。我猜江姑娘不大中意颜将军,所以迁怒退亲。李姑娘是不会让表姐受委屈的,若江老太爷要续亲,李姑娘定会阻拦。”
赵朝宗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王壑派他去江南,原本就是要借李菡瑶来磨砺他,当下不再多说,任他自个思考出路。
再说外面,自李菡瑶潜入军火研制基地后,胡清风奉命在外接应,两天来,简直心急如焚。另一个焦灼的是火凰滢,也是度日如年,两人都盯着军火研制基地动静,生恐李菡瑶遭遇不测,或者不幸被擒,便要想办法营救。
今早观棋出城后,听闻李菡瑶还困在铜岭山中,立即就要派人进山探听消息,被火凰滢劝住了,说不可妄动,还是等姑娘或者胡清风传信来再说。
结果,才过了一个多时辰,军火研制基地便有动静了,且是大动静:爆炸连连,火光冲天!
观棋与火凰滢震惊,急忙派人联系胡清风,探听基地消息,伺机营救李菡瑶。紧接着,她们便看到李菡瑶烟花传讯,知道姑娘平安,欣喜万分;然后便是凌寒报信,说姑娘已经取得成功,顿时喜出望外。
火凰滢听凌寒说,姑娘要她带郑若男去基地见白虎王,目光微动,脑子便转开了。
她对观棋道:“姑娘别现身,我去。”
观棋放心不下,迟疑的很。
火凰滢便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
观棋这才听从了她。
火凰滢便准备了一番,然后带着郑若男向基地赶来。
基地山门外,王壑与李菡瑶早已等候多时,等见了火凰滢一行人,王壑恍然道:“原来是火姑娘!”说罢又对李菡瑶笑道:“你们姑娘真好本事!”
他是真心佩服李菡瑶。
以李菡瑶的女子身份,男人大多不愿归顺,她便充分地利用女人,连出身风尘的火凰滢也被她网罗到身边,这般不拘一格用人才,可谓穷尽心思和智谋。
李菡瑶谦虚道:“公子谬赞了。”
王壑瞅着她得意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当下他迎上前去,与郑若男、火凰滢招呼,目光一扫,没发现假李菡瑶,心下一阵失落,同时又感到一阵轻松。
郑若男与王壑久别重逢,不禁仔细打量这位昔日的“青梅竹马”,心里不得不承认:壑哥哥长大后,风采更胜当年,然她却未因此触动少女情怀,而是坚定地要与王壑在疆场上一决高下。如此一来,投靠李菡瑶、造出最先进的火器,便成了她最好的选择;若留在京城,别人不知道她真本事,还以为她靠的是父亲白虎王的势力。
她这心思也是闺阁奇葩。
王壑也仔细打量郑若男,心里惋惜,若是小时候知道这丫头将来投靠对手,他怎么也要哄住她。
“郑妹妹好。”王壑含笑招呼。
“壑哥哥。”郑若男也大方地回应,目光坦然。
“多年不见,妹妹竟出落的这般高雅仙姿、明慧独特,难怪李姑娘拼着得罪王爷也要抢人。”王壑难得夸女孩子,夸起来一脸真诚,令人沉迷。
“壑哥哥也比小时候更出色,风华绝代。我此番跟李姑娘去江南,将来定要与壑哥哥在战场上一决高下。壑哥哥可要小心了,别自以为才智超绝,就不把他人放在眼里,小妹可不会手下留情。”郑若男郑重道。
王壑听了前面那句,心中欢喜,几乎以为她要改弦易辙,结果她下一句便杀机陡现。他愕然问:“妹妹为何将愚兄视为对手?愚兄从未瞧不起妹妹。”他想自己小时候对这丫头算好了,换别的姑娘早爱上他了。怎么这丫头把他当对手呢?这不符“青梅竹马”的规律。
李菡瑶娇笑道:“因为公子是个强大的对手。赢了公子,便等于赢了天下男人!”
她见这两人重逢,“哥哥”“妹妹”地招呼的十分亲热,很担心郑若男会被王壑风采所迷,然后改弦易辙,谁知郑若男竟不为王壑所动,不禁高兴。
郑若男点点头没说话,默认了。她不是个话多的人,这次重逢激发了她儿时的不服和斗志,才对王壑发出挑战;多说也无益,还得战场上决胜负。
想到这,她看着王壑双目发亮,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王壑跟张谨言,她和李菡瑶,将决胜天下。李菡瑶麾下还有许多其他女子,王壑身边也聚集了许多其他男子,这一场乾坤对决,必定会成为天下盛事!
她目光闪闪地盯着王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对王壑情有独钟呢,赵朝宗就有些疑惑。
李菡瑶却没有误会,她看得很清楚:郑若男眼中燃烧着她所熟悉的熊熊斗志,而非绵绵情义。这斗志感染了她,她体会到郑若男的心意,也热血沸腾。
火凰滢也未被郑若男的表象迷惑,没有人比身在风尘中的她更懂男女之情,从而洞悉郑若男真正的心意。
火姑娘也激情澎湃,笑吟吟对王壑道:“王少爷肯出手救治江家人,李姑娘感激不尽。观棋姑娘已奉上江家技术,小女子再送一份大礼答谢王少爷。”
王壑忙问:“什么大礼?”
火凰滢转身吩咐“押上来。”
两少年便押着两婆子上前。
王壑疑惑问:“这是何人?”
火凰滢道:“待会公子就知道了。”
李菡瑶认出这两婆子是郑若男带来的,出身誉亲王府,是白虎王妃的陪嫁,难道火凰滢问出什么隐秘了?
她便对王壑道:“进去再说。王爷还等着郑姑娘呢。”
王壑忙转身,引众人进去。他在前引路,不时转脸跟李菡瑶说一两句话,言笑晏晏,显得他跟李菡瑶很熟悉、亲近,看得火凰滢和郑若男都很惊异。
李菡瑶偶然转头与火凰滢目光相碰,火姑娘丢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李菡瑶不解,以目询问她“什么事?”火凰滢意有所指地朝王壑瞄了一眼。
李菡瑶便明白了,脸红起来。
幸而他们此刻已经进了山门,很快到了将军府院内,老远便看见白虎王威严地坐在堂上,两列禁军排列左右,从堂下一直延伸到院内,阵列森严。
众人进去,一齐拜见王爷。
白虎王只盯着女儿,不作声。
李菡瑶见气氛凝滞,跟王壑对视一眼,刚要开口打个圆场,缓和气氛,就见郑若男不等王爷叫起,自己起身走到白虎王身侧,挨着王爷站着,扯着王爷衣袖欢喜道:“爹爹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第423章 火姑奶一箭三雕
白虎王点头道:“不走了。”
郑若男道:“那太好了!”
白虎王把她上下一扫,确定她没少一根头发丝,也无被胁迫的隐忍,才幽怨道:“好什么?你都要走了。”
郑若男有些歉意道:“爹爹,我想去外面瞧瞧,历练历练。李姑娘说江南很美,还说李家将倾尽全力支持我研制火器,任凭我施展所学。我想试试。”
白虎王忙道:“想就去试。”
郑若男喜悦道:“谢谢爹爹。我就知道爹爹会答应。”很自然地靠在白虎王身上,一副小女儿态。那光景,若非堂上有许多人,恐怕她要靠在王爷怀里。
王壑:“……”
期盼的雷霆之怒呢?
李菡瑶:“……”
说好的绝不饶她呢?
赵朝宗想,王爷太宠闺女了,都宠得她都无法无天了,谁家闺阁女儿随便就离家出走?太不像样了!
白虎王却十分自然,显然父女两个家常就是这副相处模式。解决了女儿的事,他把目光投向堂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两婆子,威严问:“她们怎么了?”
郑若男生气道:“她们害了母亲。”
白虎王目光倏然锐利,追问:“怎么回事?”
火凰滢上前,从袖内掏出一份文字,双手捧着呈给白虎王,微笑道:“这是她们招供的。王爷请看。”
白虎王接过去,飞快扫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啪”一拍桌案,愤而起身,走到两婆子面前,抖着那份供词问:“果真是誉亲王嘱咐你们做的?”
两婆子急忙要否认,忽有所觉,转脸一看,火凰滢正含笑瞅着她们,想起这少女诡异的手段,两人畏惧又不甘地吞下否认的话,惶惑招供“是、是。”
白虎王怒吼“可恶!你们怎敢下手!”说罢抬脚狠踢,一婆子被踢得滚到堂下,撞到门槛才停下来。
另一婆子吓坏了,为免于灾难,急忙壮胆抬头抢在白虎王下脚之前喊道:“王爷!王爷听奴婢说!”
白虎王厉喝道:“说!”
那婆子道:“誉亲王并无意害王爷子嗣,就是不想让王妃诞下世子,所以才让奴婢绝了王妃生育。誉亲王原想着王爷娶两个侧妃、纳几个姨娘,肯定能生下儿子的,谁知王爷竟然一个侧妃也不肯娶……”
说起来,她也是痛心疾首。
誉亲王也是为白虎王好啊,白虎王妃真正的身份是前白虎王的私生女,难道不该防备她一手?若王妃诞下世子,实力增强,谁知这王位会不会改姓。
可是,白虎王显然不领他们的情,照样赏了她一脚,也踢了个半死,若非誉亲王儿孙都被废帝害死,没什么值得他报复的了,他还不会就此罢休。
王壑这才明白,火凰滢所说的送他一份大礼是什么:经此一事,白虎王心底对秦氏皇族最后一点情义和歉疚消散殆尽,因为誉亲王若不得先帝授意,是不敢私自主张的。白虎王纵然不会抱怨先帝,终有了心结,也心冷了,想让他扶持皇族人登基,那是绝无可能了。
王壑不禁看向火凰滢,丝毫不敢因为她出身风尘而有所小觑。江南第四才女,出手虽不像李菡瑶那般掀起雷霆风暴,也不同凡响:在皇城兵变的当天,她竟以当朝宰相的身份坐镇京城,平衡各方势力,稳定局势,保护京城百姓,这份魄力和手段便是简繁本人也不及。
这件事,定会载入史册!
今日,火姑娘出手又是一箭三雕:首先帮了白虎王,取得了白虎王的好感和信任。其次断送了白虎王对皇族的念想,彻底终结了皇族复兴可能,还顺便送了他一个人情,因为以白虎王之尊,绝不会投靠李菡瑶,这便给了他机会。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将来万一他和张谨言在争霸天下的斗争中落了下风,输给了李菡瑶,李菡瑶便可以通过白虎王来说服他们投降,这步棋今天就伏下了。
王壑警醒自己不可大意,最好能化被动为主动,将来通过白虎王父女之间的联系,让他们去劝降李菡瑶。正沉吟间,忽发现火姑娘在看他。若换个人,保不定误会火姑娘对自己生了倾慕之心;王壑却敏锐地发现,火姑娘盈盈秋波下隐伏着若有若无的探究。这女子好心机!
王壑再一次赞叹李菡瑶用人大胆、不拘一格,照这么下去,她未尝不能成就大事。
火凰滢见王壑发现她暗中观察,并未躲闪,大大方方地冲他一笑,仿佛问“这大礼公子可还满意?”
王壑微笑颔首,表示领情了。
李菡瑶见事已成,对王壑道:“我们先出去,让王爷和郑姑娘说话,我们也好商议行程。”
王壑点头道:“正是。”
于是众人去厢房商议。
坐定后,丫鬟上了茶,喝了一盏热茶后,李菡瑶方对王壑道:“我们明天启程。公子可确定让赵少爷与我们同行去江南?若确定,明早便出发。”
王壑点头道:“确定。”
又问:“明早就走?”
他觉得有些不舍。
赵朝宗既已接受了平定江南的任务,心里便将李菡瑶视为最大的对手;这对手又不同于一般敌人,不能以暴力剿灭,须得智取,方能令其心服。当下,赵小爷对着一群莺莺燕燕便转开了念头,绞尽脑汁地算计。
王壑一问,他忙接道:“明早就走?今儿都已经腊月”说着装模作样掰手指头计算一番,然后吃惊嚷“今儿都腊月二十七了,明天二十八,再有一天就过年了,还走什么走!这腊月荒天,外面寒风凛冽,人家客栈酒楼也要过年,也不开业,冰锅冷灶的,咱们这么多人,吃什么?我们男儿家还好些,粗糙惯了,吃什么都成,睡在哪儿都一样;各位姐姐娇弱的跟花儿一样,哪经得起这番苦!叫我说,不如在京城过了年再上路。京城什么都有的卖,方便。再说,我还想跟我哥过团年呢,这是我跟我哥在一起的第一个团年。还有,观棋姐姐送了这么大一份礼给我哥,也该让我哥尽一份心意,尽尽地主之谊,招待招待你们。姐姐们还没在京城好好逛过吧?我也是第一次来京城。观棋姐姐,小弟跟你说,京城好玩的地方多的很,不如留下来过年,姐姐们也做几身新衣裳,置办几件新首饰。虽然李家豪富,姐姐们并不缺衣裳首饰,但京城的式样毕竟与江南不同,图个新鲜……”
第424章 赵小爷忽悠美人
他一开口就刹不住话头,越说越多,越说越溜,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哥哥”,满嘴抹了蜜一样,一心要说服李菡瑶等人留下来过年,最好过了正月十五再走,最最好再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最最最好别走了……
李菡瑶听了一半,转向王壑,什么也没说,只冲他意味深长地笑,仿佛说“想不到你手下竟有这等人才!”
王壑早知道赵朝宗机敏滑头、嘴上抹油,没想到之前估量的还不够,忍不住笑了。
火凰滢娇笑道:“这位小兄弟,先别急着叫‘姐姐’,你确定自己比我们年纪都小?”
赵朝宗道:“便是年纪大,尊各位一声姐姐也应该的。”一副听话守礼的乖巧模样,不知多乖。
火凰滢笑道:“可我觉得吃亏呢。你这不是把我们尊老了?还是别乱叫‘姐姐’了。”论嘴上功夫她也不弱,而且她面对任何人都能应付自如。
赵朝宗果然尴尬了,不过他脸皮厚,很快便换一副神情,歉意地请教:“那叫什么好呢?”
火凰滢问:“你今年多大了?”
赵朝宗道:“小弟十七了。”
火凰滢道:“我今年也十七。观棋才十六呢。我们姑娘才十五。赵兄弟几月几日生?”
赵朝宗心里暗自腹诽“一个个黄毛丫头不好好在家绣花,跑出来打什么江山!小小年纪一肚子诡计,都是妖孽!是狐狸精变的,专门蛊惑我哥和世子哥哥的。”脸上却做出惊讶神情道:“姐姐们都这么年轻?正是豆蔻年华!小弟是二月二的生日。王纳哥哥那天还说要替我做生日……”
这次,李菡瑶不等他展开涛涛话势,便截断他,断然道:“过了生日再走,你想都别想!”
赵朝宗笑道:“哪能呢。哥哥我就说说而已。观棋妹妹你放心,绝不会耽误你们的行程。不过,还是要过了年再走好些。京城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火凰滢也不给他机会无止境地发挥,娇笑着截断他道:“赵哥哥小妹是三月生日,尊称你一声哥哥”这声“哥哥”叫得赵朝宗毛发倒竖,浑身不得劲,仿佛被火姑娘施展妖法侵入骨髓一样“赵哥哥先别急着留客,容我们商量商量,再给你们回话。”
赵朝宗忙笑道:“也好也好。”
火凰滢这才转向李菡瑶。
李菡瑶瞧着意犹未尽的赵朝宗,终于明白王壑为何要派这小子去江南这就是一滚刀肉,说也说得,杀也杀得,赖也赖得。幸好她手下的姑娘都还算有见识,除了郑若男单纯些,像火凰滢、鄢芸、观棋等女都能应付。
她想,赵朝宗虽然用心不纯,但说的也不无道理,大过年的赶路确实不妥;再者,她对王壑也不舍。
她不由自主看向王壑。
王壑微笑着,也真诚挽留道:“赵贤弟说的都是事实。姑娘劝劝李姑娘,等过了年再走吧。”
李菡瑶道:“等我们商量再说。”说罢上身微倾,隔着一张茶几跟火凰滢咬耳朵。也听不清她说什么,就见火凰滢笑吟吟地不住点头,又扫一眼王壑,也说了两句话。看得赵朝宗心痒痒的,恨不能偷听。
说完,李菡瑶坐正了身子。
王壑以目询问“怎样?”
李菡瑶道:“我们几个便留下来等过了年再走,正好也让舅老爷多调养几天,也满足赵少爷愿望。”
王壑忙问:“那李姑娘呢?”
李菡瑶笑道:“姑娘先回去。”
赵朝宗忙道:“李姑娘怎能先走呢?没有你们保护,她也不安全;又没人伺候……”
在他心里,李菡瑶是个头领,他说了这半天,为的就是留下李菡瑶;若李菡瑶跑了,不是白忙?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李菡瑶是假的,真正的李菡瑶就坐在他面前。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正是李菡瑶要的效果。
李菡瑶笑道:“无妨。姑娘身边跟了人的。”
王壑见她这么说,再想想李菡瑶行事谨慎的作风,知道她不会露面了,失望之余又感到轻松。于是道:“那就罢了。以后姑娘可别说我们小气不留客。”
李菡瑶笑道:“不会不会。”
因为她本人已经留下了嘛。
王壑问:“那姑娘跟我们进城?”
李菡瑶道:“不不,我们不进城,就在这基地陪外老太爷过年。公子也不希望耽搁机器制造吧?”
王壑老老实实点头,他巴不得马上制造出机器驱动的车来,代替马车在路上驰骋。
李菡瑶便高兴地笑了。
她这么做是有目的的:若是跟王壑进城,无论她们住在哪里,按礼,张、王两家女眷都会来探望。根据她的经验,女眷在一起会生出许多琐碎事。她虽然能应对,却要耗费精力和时间,还会影响她与王壑相处。还是留在军火研制基地方便,只需面对白虎王等人。
厅堂上,白虎王父女也说到这一节,王爷定要女儿过了年再走,让郑若男告诉李菡瑶他的意思。
郑若男便来找李菡瑶商议。
李菡瑶笑道:“巧了。我们刚才还说呢,姑娘刚离家,只怕不惯,便商议着等过了年再上路,让姑娘跟王爷王妃过个团圆年,免得王爷王妃担忧牵挂。”
郑若男听了十分高兴,如此她便能与父母多待几日了,忙兴冲冲地去告诉父王这好消息。
赵朝宗暗自对李菡瑶翻了个白眼,心想:若不是小爷苦劝,你们肯留下?现在巴巴地跟王爷表慷慨,说得好像多为王爷一家子打算似的,真有脸!
不过,他没揭发李菡瑶。
他只笑眯眯地看着李菡瑶。
这个人情,是他的。
白虎王本就要整顿基地,现为了一家人团聚,更要留下了,他一面派人进城接王妃来,一面令人收拾崔华的小楼,暂作为王府私邸,过年暂住。
顿时上下都忙碌起来。
次日一早,王妃就被接来,紧接着一车车年货络绎不绝拉来基地。王府的仆妇和护卫一齐动手,禁军和工匠们协助,从山门开始,到各工坊,一层层门禁均悬灯结彩。到傍晚时分,原本森严冷酷的基地便呈现一片喜庆气象,到处洋溢着年味,人人脸上露出笑容。其中,尤以禁区的小楼最热闹。
第425章 未来小叔子和小姑子
白虎王和王壑刚到院外,便听见少女们青春活泼的顽笑声,霎时心头艳阳高照;等进来,看见在庭院游廊间往来穿梭的姹紫嫣红、娇俏袅娜的身影,王爷进屋后,发现王妃脸上愉悦的笑容,心情更好了。
王壑虽乐见其成,却也未丧失应有的警惕。他一边尽陪同接待之责,一边参与其中,免得李菡瑶等人与白虎王势力太过亲密,发生意料之外的不测。
如此一来,他便要分心两地。
腊月二十八,他匆匆回城。
京城中尚有废帝残余势力,眼下他和谨言既要警惕保皇党的反扑,又要筹备新年新政以安定民心,各项事务繁杂。他打算除夕那天先在基地陪白虎王和李菡瑶等人过年,吃了早年饭后,再进城与家人团圆。公务方面,他委托了谢耀辉辅助张谨言;家务方面,他委托大姐梁朝云。
梁朝云忙告诉了祖父母。
王谏并无二话,眼下昏君刚去,乱局未定,该以公务为先;王老太太却问这问那。
梁朝云只得将实情说了。
张、王两家人听说又是李菡瑶,竟派人炸了军火研制基地的工坊,各人反应也难一一描述。
且说基地这边,腊月二十九,农历除夕,李菡瑶正开心要与王壑共度年关,忽被不速之客打断。
来人是王墨、张菡、王均。
王墨上次被观棋算计,导致谨言误会,有口难言。得知王壑回城,她在王壑院里等到半夜,终于等到王壑回家。她将自己与世子和“李菡瑶”之间发生的事告诉王壑,一方面澄清自己并未离间世子和“李菡瑶”的感情,另一方面恳求王壑给她一个机会,说她也想像李菡瑶一样出来做事。
她道:“李菡瑶能做的,妹妹也能!”
王壑没想到还有这段曲折,怪不得“李菡瑶”没留下来陪世子,不等世子痊愈就离去了。
他一面打量王墨,一面在心里掂量这个堂妹的品性和资质。他离家七年,家中人事变迁,长辈们的性格他好歹还记得一些,下面的弟妹纷纷长大成人,长成什么样子他却完全不知。这其中又以姐妹们更陌生。比如王,行事完全超出常理,令他不可思议、痛心疾首。再加上鄢苓的自作主张,王壑感到自己对内宅女人了解太少,为了管理家族,须得留意她们,以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再者,他想到了母亲梁心铭,还有李菡瑶。他由衷希望:王家能再出一个梁心铭,出一个能媲美李菡瑶的姑娘;当然能出两个更好,三个也不嫌多。
所以,他得给王墨机会。
还有,对妹妹也要尽兄长的责任教导和培养,以免再发生王那样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人伦惨剧。
因这几点,他认真对王墨道:“你既希望世子遂心如意,那天晚上便不该撵李姑娘。你明知不可能逼迫她就范,又何必提醒她与世子间隔着鸿沟?”
王墨急道:“我担心将来……”
王壑摇头道:“若我们诚心善待她,她将来还要背弃世子,世子又怎会留恋她?必然决绝。那便不是你的错了。世子也会发现你的好,你未尝不能得偿所愿。若她不舍世子,成就了这段良缘,你也有一份功劳,世子一样感激你,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满心怨念。或者你私心里根本不愿他们有好结局,有意阻拦,你还不自知。”
王墨便怔住了。茫然了一会才道:“二哥哥说的对,真是我私心在作祟,还自以为对世子好。”
王壑见她肯正视自己内心,且态度真实,心里对这个妹妹多了一分欣赏。因道:“事已至此,妹妹不必再自责,以后谨慎些。眼下妹妹想要做什么?”
王墨便道:“大姐姐帮江家人诊治,我想跟大姐姐一道去军火研制基地,探望李姑娘的丫鬟。就是那个观棋。”
王壑道:“妹妹的用意是?”
王墨便振奋道:“二哥哥,你虽天纵奇才,然男女有别,姑娘家的心肠你未必能了解得透,不如让妹妹从旁协助你。我们女孩子在一处,说话也便宜。”
王壑便沉吟起来。
最后,他答应了。
王墨欢喜极了。
这事被王均知道了,嚷着也要去。王均一嚷,张菡等姐妹也知道了,也都说要去。
王壑道,军火研制基地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眼下白虎王坐镇基地,未必肯徇私。他指了王墨、张菡和王均三人跟他去,其他人一律都驳回了。
前日梁朝云去基地是经过白虎王允准的,这次王壑带弟妹去,自然也要请示王爷。
除夕这天,白虎王郑基依然没闲着,带着郑若男巡查军火研制基地的所有工坊。
这便是他的私心了。
他既然已经允许女儿跟着李菡瑶打天下,李菡瑶能不能夺得天下他并不关心,但郑若男绝不能在逐鹿天下的过程中泯然众人,必须大放光华,才不负他白虎王的名头,也不枉他对女儿的期许和纵容。
他不知自己在西疆这些年,郑若男对机械和军火研制学到了什么程度,便借着巡查军火研制基地各工坊的机会,摸摸女儿的底子,再因材施教。
他并不怕人说他徇私,他女儿虽然已经投靠了李菡瑶,但李菡瑶刚让江家把最先进的机器驱动车辆制造技术无偿转让给军火研制基地,他怎么就不能教女儿一些技术?眼下双方联手,计较不了许多。泽熙原来还在基地做事呢,按照律法,叛变的人都该杀,王壑不还是任其投靠李菡瑶了,所以他泄露军事机密也不算什么。
王壑派人来请示他的时候,他正跟女儿在火炮制造区的某工坊内看大靖最机密的火**纸呢,闻言下意识就要拒绝,然目光落在桌面图纸上,想起自己正在干的事,心头掠过一丝丝的心虚,忙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故意蹙眉想了想,才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了。
王壑便带弟妹们进来了。
于是,李菡瑶得见未来小叔子和小姑子。
第426章 相见恨晚
李菡瑶与王墨等人的会面就像除夕的气氛,充满喜庆和欢悦,别说尴尬,连一丝微妙都没有。
王墨乃是受过严格教养的大家闺秀,在待人处事上手段娴熟;李菡瑶虽出身商贾,却已历练成人精,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应对什么样的礼节,都圆转自如,自然随和,不见半点商贾的市侩,令人轻松愉悦,如沐春风。
尽管白虎王已允准王墨等来基地,王壑依然十分谨慎,并未带着弟妹到处乱走,而是直接来到白虎王府的别苑,即原崔华住的小楼,探望江家人。
郑若男尚未回来。
李菡瑶等人忙迎上来。
王壑便为双方引见。
李菡瑶忙和火凰滢敛衽施礼,客客气气道:“婢子见过王姑娘、张姑娘、均二爷。”
王墨急忙道“不敢当姑娘的礼”,一面抢上前扶住她们,一面也还了相当的礼数,丝毫不当她们是奴婢。
李菡瑶心中暗暗点头,直起身来,才正容打量三人。先将目光定在王均身上,笑道:“二少爷秀秀气气、斯斯文文的,与我家天华少爷倒有些像。”
王壑是见过的李天华的,心中深以为然,面上却挑眉道:“听姑娘这话,我就不斯文了?”
李菡瑶直言不讳道:“公子看着斯文,行事却果断犀利,如雷霆风暴,一点不斯文。令弟是真斯文。”
王壑:“……”
所以他是假斯文?
王均见李菡瑶不像其他女孩子,面对他们这些少年公子或矜持或羞怯,也没有一般丫鬟的谦卑,心下好奇,正打量她,却见她把目光对准了自己,很自然的眼神,他却感到自己里里外外被看了个通透。
秀秀气气、斯斯文文?
这丫头居然当面评论他!
少年不由得脸红起来。
忽听李菡瑶对他哥的评论,再一看他哥的神情,顿时笑出声来这小丫鬟挺有意思。
李菡瑶打量王壑弟妹,王墨也在打量李菡瑶与火凰滢。刚才她施以对等的礼数,固然是她谦逊有涵养,更主要的是她听堂哥说这个“观棋”才智过人、人品不俗,在棋盘上竟能与堂哥分庭抗礼,所以重视。
至于出身风尘的火凰滢,按理,王墨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她有交集,但火姑娘现已被李菡瑶收揽,这一会,便不能当她是风尘女子了,而是对手。“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更何况火姑娘“一日宰相”的事迹已经传遍京城,其手段令王墨敬佩,王墨怎敢轻贱,自然重视。
听了李菡瑶的话,王墨目光微动,笑道:“二哥哥自小聪慧,向来少有人能在他面前占上风,姑娘却能说得他哑口无言,可见智谋不输给二哥哥。”
李菡瑶忙道:“那是壑少爷有气度,看在我家姑娘的面上,偏让婢子。婢子怎敢与壑少爷相提并论!”一面说,一面反客为主,请大家落座,并亲自奉茶。
王墨忙再道谢,并问:“提到你家姑娘,我正要问呢:怎么她不留下来过年?这天寒地冻的,可怎么赶路呢。万一遇上暴风雪,人疲马乏的,更是麻烦。”
李菡瑶叹道:“这也没法子。”
王墨听见其中似有内情,忙追问“怎么回事?”
李菡瑶便看向火凰滢,要她来回答。
火凰滢感激并振奋,因为李菡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并不在乎她的出身,刚收服她便接连给她机会,放手任她施展;眼下又让她代表自己说话。
火姑娘自不会退缩。
她便道:“我们姑娘在乾阳殿对文武百官承诺,给北疆送一批军粮和军服,须得早日赶回去安排。北疆局势紧,耽搁不得。所以她令观棋姑娘在京城善后,又令婢子从旁协助,处理一切公务并照顾江家老小。”
王壑见她们配合默契,将主子掩藏踪迹的行为说得大义凛然,忍不住揶揄道:“李姑娘大义。”
他一个字也不信!
李菡瑶笑眯眯的并不生气。
王墨却信以为真,赞道:“李姑娘将公务和家务都托付给观棋姑娘和火姑娘,可见二位姑娘才智过人,被李姑娘信任,才得如此重用。”口气隐隐羡慕。
火凰滢忙道:“我家姑娘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她的真心话,也不着痕迹地奉承了李菡瑶。
李菡瑶却像不满足这吹捧似得,笑着补充道:“我家姑娘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个人都有长处,而她是最擅长发现一个人的长处和能力的。不论男女,她都能量才为用,令那人尽展其才,大放光芒。譬如,像王姑娘和张姑娘这样的,若叫我家姑娘来安排……”
王壑不等她说完,急忙截断她道:“你这譬如永不会实现。丫头,别想游说我妹妹!”又转向听得瞠目结舌的王墨道:“知道观棋姑娘的手段了吗?”
王墨连连点头,看着李菡瑶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剩下敬佩。这事有先例的,李菡瑶已经把郑姑娘游说得离家出走,抛弃父母跟她“私奔”,再游说她这个王姑娘,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刚才她不还羡慕人家么。
李菡瑶笑道:“壑公子这么紧张干什么!”
王壑道:“不紧张,妹妹都要被你策反了。”
众人听了一齐都笑起来。
喝了一盏茶,张菡便问李菡瑶,李家的最新织锦布样等问题,不使谈话冷场。
涉及纺织,李菡瑶信手拈来,当下便滔滔不绝地介绍李家的织锦,再到其他纺织世家的织锦,再列出江南最时兴的织锦、毛呢等衣服款式,再到绣花鞋、靴、珠宝首饰、刺绣的搭配,甚至回顾纺织、服饰的历史发展和兴衰,她操控了整个谈话的局面,却并不专断,间或询问其他人一两句,使每个人都得到应有的关注。
王墨故意将话题引开,引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经史子集,然而李菡瑶都能接得上,其学识的广博和见解之深邃,完全不像丫鬟,令王墨既心惊又钦佩。
四女不顾身份云泥之别,谈古论今,越聊越投机,颇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之感。
梁王壑眼睁睁地看着李菡瑶施展身手,俘获了弟妹的心,而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
他喜欢这场景!
他被触动心肠,默默地看着他们想:同李姑娘联手真的只是想收服她吗?纵容、坐视她发展壮大,除了欣赏其才学,爱慕其人品,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呢?比如,完成母亲未竟的愿望,让天下女子走出深闺。
第427章 绝不会娶一个丫鬟
这件事牵连深远,以梁心铭之能,加上靖康帝的信任和支持,终其一生也未能促成。
王壑若是公然支持女子参政,恐怕会招致天下士子群起而攻之;眼下他借着联手之名,扶持和纵容李菡瑶成长,等李菡瑶成了气候再予以收服,一切便水到渠成。然此战略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成了气候的李菡瑶实力增长到什么程度,能否顺利收服,他都无法确定。
李菡瑶……
他轻轻念着这三个字,面含微笑,眼底带着沉思,游离在众人的谈话之外,偶然听见一两句,发现少女们的话题跳跃不定,已经又回到纺织服饰上。
李菡瑶……
他又默念了一遍,思绪依然停留如何收服李菡瑶的布局上,随之将目光落在斜对面穿石榴红小袄的少女身上,细细打量。他从不知道石榴红竟如此娇艳,衬得小丫鬟的脸色如同染了胭脂,观之令人赏心悦目。
怪道美人都爱鲜花!
男人又都爱美人!
爱美人的男人常谓之“护花使者”、“惜花之人”,又可说是“怜香惜玉”等等。
所以,他这是赏花?
小丫鬟正跟王墨说话,她的声音清澈透亮,一如她的人,纯洁而灵动,活泼而慧黠。
“……梁姐姐前天送了好些衣裳来,都是伊人坊的。料子和样式都极好,说是清货买的。”
“是清货。之前昏君查抄了忠义公府,方家名下所有的工坊和铺子也都被查封了。现在昏君死了,忠义公府平反昭雪,像伊人坊这些铺子都重新开张。因错过了年关这一波生意,积压了好些布料和衣裳在库房,赶着清货。他家的东西素来有口碑,消息一传开,京城的权贵世家都抢着买。去的晚了都买不着呢。我们也买了许多。”
“这便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李家的口碑也好。自六月以来,李家的工坊和铺子几次被贪官查封,织工们都不离不弃,与老爷姑娘共进退……”
王壑欣赏着美人,也没忘记筹划天下大计。因想:若要兵不血刃地收服李菡瑶,非观棋不行!
他目光专注,惊动了李菡瑶。李菡瑶转脸,目光一溜过来,发现是他,冲他一笑,如花绽放。他也回了一笑,像在招呼,又无甚可说的,心理很微妙。
他略一沉吟,便道:“你家姑娘善用人,你已被你家姑娘调教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李菡瑶一脸困惑道:“这话怎么说?”她正和王墨张菡说衣服的,怎么这人提起用人来?
王壑朝王墨等人瞅了一眼,意味深长道:“瞧他们这不过是跟姑娘初次会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久别重逢呢。倘若再多接触几次,我怕他们都要跟你投奔李姑娘去了。姑娘这不动声色间笼络人心的手段,只怕比李姑娘更胜一筹。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
李菡瑶恍然大悟,不由心下欢喜,笑吟吟瞅他道:“多谢公子夸赞。婢子很开心。”
李菡瑶就是她!
她便是李菡瑶!
这夸赞,横竖她都当之无愧。
火凰滢接道:“我们姑娘善用人就不用说了,最难得的是肯用人、肯放手、肯放权。观棋姑娘从小便跟着姑娘,历练最多,自能独当一面;便是小女子投靠姑娘才几日,便得姑娘信任,大胆办了几件事,虽比不上观棋姑娘和我们姑娘轰轰烈烈,效果还不错。这是我头一回小试身手。那种恣意挥发的感觉,十分的畅意!我犹如再生为人,深觉过去十几年都白活了。”她还有一句话没说:从此后再不必受男人的压制,扬眉吐气的感觉非言语所能形容。
王壑:“……”
又在蛊惑!
张菡:“……”
好想恣意发挥!
王墨:“……”
好羡慕!
同时她也感到疑惑:李菡瑶真有如此亲和力?
据她看来,在德馨院住了两天的“李菡瑶”有魄力、有手段、有智谋,却不具备凝聚人心的吸引力。倒是眼前这个叫观棋的小丫鬟看似天真烂漫,其实深不可测,像磁石一般吸引人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
也许是她弄错了,毕竟她向“李菡瑶”坦承过,说自己喜欢世子表哥,“李菡瑶”必定当她是情敌,自不会对她有好脸、对她释放什么亲和力。
她看着对面笑眯眯的小丫鬟和江南第四才女想:“定是这个缘故。”这二女出身都不高,却绝不是普通女子,如此忠于李菡瑶,可见李菡瑶的魅力。
李菡瑶给了火姑娘一记赞赏的目光。
火凰滢嘴角微扬,十分愉悦。
她本来以为自己并不比李菡瑶差,只是不幸沦落风尘,然之前一番对答,让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跟李菡瑶的差距。李菡瑶不仅有胸襟有气度,有魄力有勇气,才思之敏捷也非她可比。她只赞李菡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李菡瑶却抓住这机会补充,一番话下来,连王壑也紧张不已,生恐妹妹被游说去了。她领会到李菡瑶的用意,自然不会再错失机会,所以才接了这番话,
李菡瑶见目的达到,便想转移话题,即便眼下她顶着丫鬟的身份,也不能无休止地吹捧主子,那只会适得其反。
她便笑问王壑:“公子今日怎这么闲,有空坐在这里听我们东扯西拉?之前不是很忙吗?”
王壑向后靠了靠,在椅子上坐得更踏实些,一面笑道:“今天可是除夕,再忙也要过年。”
李菡瑶道:“可是基地……”
王壑抢道:“基地有王爷做主,无需我操心。”
李菡瑶斜睨着他,一副“我已看透你用心,别想瞒我”的神情,道:“基地不用公子操心,那京城一摊子事儿,公子总脱不开干系,为何也丢下不理?”
王壑大义凛然道:“凭他什么事,也比不上陪观棋姑娘重要!姑娘头次来京城,咱们好歹算旧友,我岂能不尽地主之谊陪姑娘。除却这个原因,再者李姑娘如此高义,为国为民,令人感佩;眼下李姑娘不在,观棋姑娘代表李姑娘,在下也当陪同招呼。否则,观棋姑娘闲得无聊,再炸一座工坊,军火研制基地可损失不起了!”
话音刚落,众人哄笑。
李菡瑶嗔怪地瞅了王壑一眼。
王壑笑吟吟的,十分闲适。
李菡瑶看着悠闲地靠在椅内的男子,其姿态慵懒,仿佛极容易亲近似得,不像以往高不可攀。
这神态令人着迷!
李菡瑶秀眉舒展,道:“既这么说,那正好,两位姑娘又送了许多衣裳来,我们试衣裳吧。过年就要穿新衣裳。正好请公子替我们掌掌眼、评一评。”
她快乐的好像没有争霸天下这回事,眼下盛世太平,国无君、北疆战事都被她抛却脑后,就像小时候过年一样,对除夕夜,以及除夕过后的新年充满期待。
王壑愕然,下意识就要断然拒绝,然小丫鬟看着她,双目亮晶晶的,他竟无法拒绝。
可是,要答应也难!
他再闲,也不会闲得帮一群女孩子挑衣服首饰,这不是那些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才干的事吗?
他忙道:“王妃呢?王妃过来了,咱们该去拜望王妃。”
李菡瑶道:“王妃正在歇息呢,不然还能等到现在,你们一来就该去拜望的。我便再不懂礼数,这点尊卑上下还是知道的。眼下还是别去打搅的好。”
王壑:“……”
他想,还有别的事吗?
可惜他刚才已经表明,这基地没他什么事,他还能找什么借口?一张口,怕就要被堵回去。这丫头的伶牙俐齿他可是领教过的,还是别自讨没趣。
王均、王墨和张菡见王壑哑口无言的模样,忍不住都笑了。在他们印象中,王壑这样子可少见的很。
张菡瞥了李菡瑶一眼,佩服她的大胆和勇气,也明白她对王壑爱慕的心思,却并无醋意。
有什么可醋的呢?
爱慕表哥的女子不知多少,从他十岁以后,就是闺阁女儿谈论的对象、梦中的良人。
不伦如何,表哥都不会娶一个丫鬟,哪怕这个丫鬟有些才学。京城有才有貌的名门淑女不知多少,李菡瑶都未必能比得上,李菡瑶的丫鬟更不够瞧了。
第428章 赏美
王壑见李菡瑶一副逼宫的架势,偏偏面上却乖巧无比,便不肯退缩,以免堕了气势。
因想:“掌眼就掌眼!凡事都有个开头。大过年的,我也忙累了,正该歇歇。这屋里有地热,有好茶,有精致的点心,品茗赏美,乃名士风流,逍遥赛神仙,若是逃之夭夭,倒叫这丫头看轻了我,必要嘲笑。”
想罢,便道:“既如此,愿为姑娘效劳。”他本想说“为姑娘效劳是王壑的荣幸”,因怕把话说满了,回头小丫鬟趁势黏上来,他倒不好下脸,所以改了。
李菡瑶欣喜道:“劳烦公子。”
王壑道:“无妨。在下既承诺陪姑娘,自当舍命陪君子。无论姑娘想做什么,王壑都奉陪到底!”
李菡瑶道:“婢子荣幸之至!”
满眼的喜悦,溢了出来。
王壑见她如此开心,莫名也感到愉悦。心想,这丫头再得李姑娘看重,也是个下人,平日里要伺候人,怕是没享受过被人尊重、抬举的滋味。棋盘上能与我平分秋色的人难得,女子就更少了,我便看在那盘棋的份上,也该当她是挚友相陪,更何况她还牵系着李姑娘。
王墨和张菡均愕然以对。
真答应了?!
这还是二哥哥吗?
从小到大,无论是家里的姊妹,还是世交亲友家的千金,无论人家主动求,还是偶然遇上,他都不曾对某个女孩子如此迁就过。郑若男就是例子!怎么对李菡瑶的丫鬟如此看重和迁就?是为了李菡瑶吗?
王墨觉得奇怪的很。
张菡却有些不安了。
李菡瑶已经起身,兴致勃勃地对张菡和王墨道:“王妃也送了许多衣裳呢。有几件雍容华贵,正与二位姑娘气质相宜,婢子怕是撑不起来。”
王墨犹豫地看了王壑一眼,推辞道:“我们试什么。这原是我们送给江家人和姑娘的,只怕怠慢了。我们自己家里有衣裳,就不凑热闹了。”
李菡瑶忙道:“我知二位姑娘不缺衣裳,不过是试着好玩罢了,趁着王少爷闲暇,请他瞧瞧。”
王墨还在犹豫。
王壑看出她在顾忌自己,便插嘴道:“妹妹就别推了,横竖也是陪观棋姑娘,不妨也试试。我虽不擅长此道,鉴赏的眼光还是有的。让我替你们掌掌眼,看你们都适合、喜爱什么衣裳和首饰,叫人替你们置办了做年礼。我在外边七年,也攒了些银子,这次回家,原想在江南替你们置办礼物的,谁知后来一件事接一件事,就没顾得上。”
他既已决心做个大度的接待使,再进一步做个宽容、体贴的好兄长,也只是顺带的事。
王墨和张菡闻言大喜。
王墨开心道:“谢二哥哥!”
王壑道:“还没送呢,就谢。”他很庆幸刚才没阻拦,不然妹妹该失望了。他只不过稍微说了几句客套话,妹妹就如此高兴;看来,今后要对家人多些关怀才是。
王均笑道:“先谢过,回头才好狮子大开口!”
王壑白了弟弟一眼,道:“你这口再张也有限!”
王均看着哥哥傻笑。
张菡则激动得脸都红了,感激地看了李菡瑶一眼。
李菡瑶笑道:“做公子的弟妹真好!真羡慕!”
二女都不反驳,一致默认。
这便是李菡瑶的聪明之处:她早看出张菡对王壑的爱慕,却毫不介意,不是不醋,也不是大度,只因为她很清楚,为这事与张菡争风吃醋,毫无意义。
这事的决定权在王壑!
她只要拿定王壑就行。
至于张菡,李姑娘决定引为知己,因为她们都喜欢同一个男子,可见眼光和品味相同。
这想法也算是奇葩了。不过,再奇葩的事到了李姑娘手上,她都能应付自如。
果然,她又一次达成目的。
当下,几位姑娘去东屋准备。
接下来,王壑兄弟便欣赏了一轮又一轮的精美服饰秀。其实,衣服还是市面上那些款式,以他们见多识广的眼光,都是认得的;纵有几款特别的新式样,他兄弟也一眼能看出其中演化的脉络,只因穿衣服的几位姑娘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绝色女子,不用衣抬人,普通的衣裳到了她们身上也呈现出特别的风姿,仿佛拥有生命力。
王壑打起精神,认真点评。
几女见他上心,各个兴奋。
李菡瑶每换一套衣裳出来,都要盯着他的眼睛问“好不好看?”像个赏的孩子。
王壑便认真地、放肆地“欣赏”美人,从各个角度,然后给出评价,并未满口滥美之词,却很恰如其分:
“唔,姑娘果然适合穿红色,显得活泼灵动。”
“这娇艳的粉色也不错。十几岁的女孩子,正是芳华年少,无论桃红柳绿,总能相宜。”
“这天青色棉裙将你穿文静了,掐腰修身的款式拔高了身形,显得亭亭玉立,高雅纯净……”
“这毛呢大氅太华丽,不适合姑娘……呃,仔细看,也挺适合,竟改变了姑娘的气质……”
王壑眼睛越来越亮,觉得这小丫头真是衣服架子:明明有些华贵或者庄重的衣裳看着不适合她,然一到了她身上,她的气质迥然一变,变得无比贴合。
真是穿什么像什么!
不知道的人若听见王壑一味地赞美,定会认为他在敷衍李菡瑶,却不知他心情微妙。
李菡瑶心情飞扬,感到身子轻盈无比,似要羽化成仙。好心情映到脸上,霞飞满面。
王墨和张菡先还自持身份,后来受李菡瑶影响,也活泼起来,也转着圈子问王壑:
“二哥哥,看这刺绣如何?”
“表哥,这支凤钗怎样?”
“二哥哥,我喜欢这镯子。”
……
王壑一一回应,十分尽心。
前日,梁朝云送来一批衣服给江家人救急;今日,王壑又带了许多衣裳来,也是梁朝云命人置办的。她不好限定客人穿什么式样的衣裳,出于尊重,将各种服饰都置办了一些,爱哪件、穿什么,就是客人自己的事了。
其中有几套襦裙,领口开得有些大胆,颇具前唐之味,张菡便有些不好意思,担心王壑不喜。
王壑道:“这衣裳前唐十分盛行;至本朝,虽不像前唐风靡一时,却并未遭人摒弃。菡妹妹身上这款,是经郭织女改进后的,比前唐的襦裙要内敛的多了,并无不合时宜之处。再说了,菡妹妹乃大家闺秀,出入的都是正经场合,又不是以色侍人的风尘女子,谁敢亵渎!”
说完,忽想起火凰滢,正是风尘女子。
第429章 壑哥哥又来了?
他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若道歉,则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反更令火凰滢难堪。
心念电转间,他已有了主意。
他径直转向火凰滢,道:“便是风尘女子也有不同。像火姑娘名满江南,才名卓著,虽身在风尘,身上却无半点风尘气。为兄初次见她便觉不俗,若非别人说,做梦也想不到她身份,只当是谁家的千金。果然现在一鸣惊人。”
火凰滢明知他弥补刚才失言,也不由感念他的涵养和体贴,忙屈膝道:“多谢公子谬赞。”
王壑笑道:“火相当得起!”
“火相”二字,意味深长。
熟知内情的众人都笑了。
火凰滢也微笑,瞟了李菡瑶一眼,在心中立志不,是坚定决心,因为这志向她已经立过了:“总有一日,我会成为真正的火相!嗯,再帮姑娘娶到王纳。如今这世道,有才学有涵养,又肯尊重女子的男人可不多见,况且他的相貌气度都举世无双,堪为姑娘佳婿。”
“阅男无数”的火姑娘评价男子相貌的标准跟一般闺阁女儿不大一样,在她眼里,王壑比王均长得好多了,王均太秀气,不如哥哥有男儿阳刚气。
李菡瑶丢给她一个会心的微笑,再看向王壑,目光更加深情,显然对王壑的涵养极满意。
王壑尚不知自己因表现出色而被人惦记,且势在必得,由眼前的唐服想到唐朝盛行的胡服,因对李菡瑶道:“你家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她本身又是做纺织这个行当,自幼跟着李老爷走南闯北,就没想过对女人的衣裳创新?”
李菡瑶知他不会无的放矢,忙道:“当然有创新。公子指的是哪方面的创新?”
王壑道:“我在江南时,曾见过农家女子在水边浣衣,上身窄袖掐腰,长及腰部以下,下身是裤子,领口、袖口和裤脚或绣花,或滚边,式样简洁大方,衬得身形婀娜,最重要的是干脆利落,行事方便。你们刚穿的这些衣裳固然美丽,却不大方便。你家姑娘既推崇女子抛头露面、像男子一样做事,就没想到改进女人穿的衣裳?”
李菡瑶笑道:“怎么没想到?姑娘早嫌裙子太麻烦,好看是好看,忒不方便。公子说的那种衣裤,是郭织女最先设计的。面世以来,只小门小户的女子穿的多,大户人家还是讲究,连仆妇也不大穿,或者只在内宅穿,很少穿了这样衣裤登大雅之堂,更不要说当礼服。
“我家姑娘也曾叫人改进,自己也穿出来过,但跟风和传扬的人不多。姑娘说,这跟当下的社会习俗有关。衣裳这东西,世人一天都离不开,其式样必须符合民众眼光,才能为民众所接受;其构造必须实用,利于民众穿着和行事,不可太标新立异,以免让人觉得怪异……”
王壑连连点头道:“李姑娘考虑周到。这就好比火炮,必须利于攻敌,便于运送,还要考虑造价;衣裳若不实用,若不符合礼教习俗,便不会被人接受。”
他没想到离经叛道的李菡瑶,在纺织服饰方面的观念竟如此亲民、尊重实际,不由动容。
李菡瑶得他认同,十分喜悦。
张菡则崇拜地看着王壑想,表哥风光霁月、目光深远,看个衣服也能想到家国天下、社稷民生;换上其他男人,眼里只有美色,哪里能想这许多大道理。
李菡瑶又进去换了一身大红骑装,里面黑色紧身衣裤,外面红裙子,脚上是精致、柔软的长筒羊皮靴。
王壑忙赞道:“这个好!英姿飒爽!”
王均正嗑着瓜子,也忙吐出瓜子皮,评价道:“观棋姑娘这身,融合了女子的柔美和矫健。”
李菡瑶追问:“好看吗?”
两兄弟一齐点头,“好看!”
张菡当即决定:回去多做几套这样的,往后经常骑马,再不能像以前困在内宅绣花了。
一时间,堂上笑声不断。
白虎王父女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王壑兄弟姿态悠闲地靠在椅内,手边茶几上搁着香茶、点心,堂上姹紫嫣红的美人旋转,向他们展示……
郑基看得嫉妒又生气:
这小子,太会享受!
要享受,怎不待在京城?跑到他的地盘上来,一边监视他一边享受,成心气他不是?
他便讥讽道:“贤侄好雅兴!”
王壑一见他,忙起身,上前见礼道:“晚辈见过王爷。王爷和郑妹妹这是从哪来?”
他乖觉的很,一眼便发现白虎王神情不善,便明白自己太逍遥,惹这只虎王不快了。
要如何挽救呢?
拍马屁未必管用,且当着几位姑娘的面阿谀逢迎,太丢人;又不能装糊涂,那只会刺激得王爷更恼。
他略一思忖,有了!
他便将目标对准郑若男。
这天寒地冻的,郑基带着女儿出去这半天,显然不是游山玩水,定是去工坊巡查,顺便教女儿技术。
他把王爷心思摸了个准。
然这是泄露机密!
他也不直说,而是采取“围魏救赵”的法子,暗暗提醒白虎王:你带女儿干什么去了?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白虎王做了亏心事,被王壑一问,心中“咯噔”一下,心虚起来。
他也顾不得嫉妒了,也不想为难王壑了,看着王墨和张菡几人问:“这是你弟妹?”
王壑忙道:“正是。”
王墨等人忙上前拜见,又与郑若男互相见礼。
郑若男含笑招呼王壑:“壑哥哥又来了。”其眼神很亮,心情很好,语气也很欢喜。
听她的语气,王壑几乎以为她爱自己,然细一琢磨,这话不对,什么叫“又”来了?
王壑笑道:“嗯,又来了。好半天也没见妹妹。大过年的,妹妹又即将远行,忙的很呢。”
郑若男点头道:“是很忙。时间有些紧。”
好多东西她都没来得及学,打算让李菡瑶看看。李菡瑶有过目不忘之能,让她看一遍,记在脑子里岂不省事,省得自己带着图纸上路,倘若被人查出来,父王脸上不好看。
郑若男瞥了李菡瑶一眼。
又瞥了王壑一眼。
然后,垂眸微笑!
第430章 除夕盛会
她是比不过王壑,但李菡瑶却跟王壑棋逢对手。她愉悦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憧憬着王壑得知丫鬟“观棋”就是李菡瑶时的表情,是惊喜,还是惊吓?
恐怕二者都有。
惊喜就不消说了,峰回路转,有机会抱得美人归,能不惊喜?当然惊喜若狂。
惊怕须得说说:这战场也是情场,风云变幻,诡谲莫测,一个不好,他便一败涂地。哪怕他得知真相时,并未一败涂地,想起来也会后怕。
郑姑娘笑意更深了。
王壑狐疑地瞅着她。
这丫头,弄什么鬼?
他感觉投靠李菡瑶的郑若男变得很难琢磨,风尘里打滚的火姑娘也很难琢磨,观棋更难琢磨……这些女孩子,仿佛都被李菡瑶用隐秘的手法改造过。
郑若男问李菡瑶“你们在做什么?”
李菡瑶道:“试衣裳。”
郑若男微怔,诧异地瞥了王壑兄弟一眼,心想“当着他们兄弟试衣裳,不合适吧?”
李菡瑶忙解释道:“壑少爷替我们品鉴。”
郑若男先是愕然,紧接着看向王壑笑了,笑容比先前更加的古怪莫名。
郑基是见过王均的,分别多年,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金童来了个男大十八变。看着与自己一般高的美少年熟悉又陌生,他疑惑道:“都长这么高了!”
王均规规矩矩地躬身施礼,然后直起身,道:“晚辈印象中,王爷还是原来的样子。”
还跟原来一样年轻。
郑基不由得眼露笑意,道:“你小子嘴还是那么甜。”
像王均这类相貌好又乖巧的小辈,素来被长辈偏爱,无需刻意,便很容易得长辈欢心。郑基便觉得他无比顺眼,比他妖孽难缠的哥哥顺眼多了。
瞧着美少年,王爷忽然想,若是王妃未被誉亲王所害,说不定已经生了儿子,跟王均一般大小,相貌才情不会比王均逊色,也许已立为世子……
想到这,王爷眼神骤冷。
王均见他刚刚还笑容满面,忽然变脸,不由疑惑。
小时候他一点不怕白虎王。白虎王跟父亲在书房议事,他跑去找父亲。父亲让他拜见白虎王。他仰着小脑袋好奇地盯着王爷瞧。王爷问他看什么。他说老虎怎没长胡子呢?惹得王爷和父亲都笑了。时隔数年,郑基的相貌未变,王均却感觉他的脾气秉性变了,有些喜怒不定。
郑基见他神情,知他误会了,重新换上笑脸,对他道:“既来了,就别闲着。他们在外边贴春联、挂灯笼,你懂文墨,去帮本王盯着些,选些合宜的,别让他们乱贴乱挂。基地规矩严,王府的下人不能都调来,使唤的人手不够,还都是些糙汉子,哪里懂风雅。”
王均忙道:“晚辈领命。”
王壑道:“晚辈也去帮忙。”
李菡瑶便道:“我等也不好吃闲饭,也帮忙布置吧。人多做事快,做完了,早些过年。”
众女都笑道:“不错。”
于是少男少女们分头忙开了:王均指挥人贴春联,赵朝宗安排人挂灯笼,王壑制灯谜,李菡瑶等人则在内宅布置,又去厨房察看了食材,添加了许多江南菜式……一时间,小楼内充满欢声笑语,年味洋溢!
赵朝宗表现十分殷勤,尤其当着姑娘们的面。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少男怀春、想吸引美人关注,后来李菡瑶跟王壑都发现这小子很刻意,是想暗示男人天生比女人强。
“好姐姐,叫他们搬。”
“观棋妹妹,仔细冻了手,让哥哥上去贴。”
“姐姐们身娇肉贵的,哪能干这些,只管吩咐他们,若嫌下人弄不好,让小弟来。”
……
李菡瑶笑吟吟的都受了,郑若男不服气,想要理论,被李菡瑶挡住了,不许她跟赵朝宗争。
赵朝宗神情便有些得意。
王壑看不下去了,瞅他道:“别逞口舌之利!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显摆男人力大有何用?没瞧观棋姑娘来者不拒,正好把你当下人使唤了!”
赵朝宗闻言一呆跟着就跳起来,嚷“这狡猾的丫头!敢使唤小爷,瞧小爷怎么收拾她!”
王壑忙拉住他,并警告道:“不许鲁莽!这不是你自找的吗?谁使唤你了?”
赵朝宗道:“哥不许护着她!”
王壑道“哥是维护你。”
赵朝宗:“……”
哥竟然小瞧他!
正吵闹间,忽然周惟安派禁军来禀告王爷,说江老太爷父子已经将机器驱动车试制成功。
白虎王大喜,“此话当真?”
禁军激动道:“千真万确!”
白虎王霍然起身,抬脚就走。
王壑正在桌前弯腰写字,闻言将笔一扔,取了斗篷展开,向肩后一罩,一边走一边系,一边道:“去瞧瞧。”
很快在院中追上白虎王。
白虎王龙行虎步,口中道:“你小子不是说不插手基地的事吗?怎么这下又要插手了?”
王壑自信道:“晚辈就去瞧瞧。晚辈在这方面颇有造诣,也能替王爷掌掌眼。”
白虎王道:“你还真不谦虚。”
李菡瑶一阵风般跟上来。
然后郑若男、赵朝宗都撵来了。
白虎王原本想阻止,然看看这些人:李菡瑶与江家人关系密切,不必阻止;郑若男是他女儿,不能阻止;赵朝宗等人是王壑带来的,他不能厚此薄彼。盘算一圈,一个也不能赶回去。算了,让他们去吧。
原来,崔华之前为了救驾,除了调集心腹禁军和各种武器,还调了三辆机器车到前山。后来第三工坊被炸,这三辆机器车便成了幸存的成品。有了这三辆车,江家父子只需改造完善,不必再重新制造,自然快。
改造成功的机器车已经开出了第二工坊,由周惟安指挥人在禁区大校场试验。
白虎王一行人进了校场,一眼便看见校场中央停着黑漆锃亮的三辆车,车厢呈四方形,比马车的车厢大,前面却没有配马匹、车辕等物,光秃秃的。
三队禁军阵列森严,虎视眈眈地守护着校场门口。看见白虎王走来,齐声道:“恭迎王爷!”
白虎王抬手,脚下不停。
周惟安率众迎上来,江老太爷父子都跟在他身边。
第431章 美男计和美人计
白虎王边走边问:
“确定完善了?”
“回王爷,确定完善了。刚才已经驾驶了好几圈了。”
“再让人驾给本王瞧瞧。”
“让晚辈来!”
不等周惟安回应,王壑抢上前。
白虎王一怔,“你会驾这车?”
王壑沉声道:“看看就会了。”嘴里说着话,目光似被磁石吸引一般,黏在车身上。
白虎王:“……”
这小子太狂了!
可是他相信。
李菡瑶身子一侧,轻巧地从王壑与周惟安的中间挤了进去,道:“婢子也要试试!”
白虎王:“……”
王壑:“……”
周惟安:“……”
所有人……
巾帼不让须眉啊!
火凰滢、郑若男、王墨等女都看着各自哥哥(表哥、主子),气氛微妙,对峙的锋芒隐现。
王壑笑道:“观棋姑娘,在下先试了,你再试如何?且不说在下是主人,便是按顺序,也总有个先来后到的。”他本要说他是男人,该当先上,话道口边又咽了下去,因为若真说出来,只怕这丫头更不让了。
王墨也劝道:“是呀观棋姑娘,太危险,让哥哥先上吧。”
张菡忙点头附和。
李菡瑶刚要说话,就听一人喊:“不必分先后,免得伤了和气,就让观棋姑娘跟哥哥一块上去!”
众人循声一看,原来是赵朝宗。
王壑微微皱眉,心想这小子捣什么乱?
李菡瑶也疑惑了一瞬,忽然想通这小子的用意:这是怕江家人在车上做手脚,万一出事,伤害了王壑;由她陪着王壑一块试车,可测试江家人反应。除非江家人狠心舍弃“观棋”这枚棋子,稍一犹豫,便会暴露。
想罢李菡瑶轻笑一声,把头一低,挤开车门口的王壑,先上了车。坐在驾驶座上,面对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构造和零部件,心头洋溢着奇妙的感觉。
熟悉,是熟悉图纸构造。
陌生,是首次见实物。
可是她丝毫不露怯。
兴奋!
自豪!
激动!
王壑忙绕到另一边,也上了车,在李菡瑶并排的座位上坐下,对之前驾驶的禁军道:“告诉爷,如何开?”
李菡瑶也对江玉行道:“舅老爷请指教。”
于是江玉行也上车了,并叫李菡瑶让开,让他来驾驶并指导,他可不想外甥女有任何闪失。
李菡瑶没有狂妄,乖乖让开座位,想先看看究竟,再试试身手,毕竟这车她没开过。前排共三个座位,一个驾驶座,两个副座,她便跟王壑并坐在一起了。
江玉行先介绍驾驶方法。
车外,众人这才释然,跟着又被新的期望所蛊惑,都兴趣盎然地盯着车,看它如何跑。
郑若男关注赵朝宗好一会了,从他频频暗示女子不如男的时候,从听李菡瑶说他受王壑派遣、即将随她们一块去江南的时候,就一直留意这小子。
赵朝宗警觉,转过脸来。
见是她,忙笑着招呼。
“郑姑娘。”
“……”
郑若男没作声。
赵朝宗见她眼神不善,知道刚才的举动令她对自己心生怀疑,便想法补救。他可不想得罪白虎王,所以也不能得罪王爷女儿。他还要笼络郑若男,靠郑若男帮忙,将来收服李菡瑶。他们是一伙儿的!
他便侧首,神秘秘地在郑若男耳边道:“郑姐姐没发现,观棋姑娘想跟我哥一块?”
郑若男没回应,面无表情地等他自己说下去。
所以呢?
赵朝宗小声道:“就让她去吧。有我哥在,不会有事的。”一副撮合、成全的口吻,像媒婆。
郑若男神情古怪之极。
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赵朝宗打的什么主意?
美男计!
他就是要让李菡瑶一方人觉得他有撮合王壑跟“观棋”的意思,利用这个丫鬟来达到目的。
撮合不一定就能成功啊。
所以他不必承担责任。
想嫁他哥,自己努力吧。
不努力的话,哪来良缘?想嫁他哥的闺阁女儿不知多少,不努力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他就像赶驴子拉磨的农夫,将一根胡萝卜挂在驴子的前面,吸引着驴子不停地拉着磨子转。
这事他不打算告诉王壑,告诉了的话,王壑一定不准他胡闹。这没什么,撮合又不犯法。
郑若男并不蠢,加上她知道丫鬟观棋的真正身份是李菡瑶,李菡瑶又曾坦白告诉她,要娶王壑为婿,她能不关注这两人?那是时刻关注着!所以,赵朝宗虽说的含蓄,她略一想便明白这小子的用心。
竟利用“美男计”!
呵呵呵!
巧的很,她们用“美人计”。
这下可有趣了。
郑姑娘笑意更深。
火凰滢比郑若男更快看穿赵朝宗的伎俩,与郑若男交换了个微妙的目光乐见其成啊!
她笑眯眯对赵朝宗道:“赵兄弟这法子好,免得两方起争端。观棋跟王公子要好,一块上去,可以互相帮助,若换别的两个人,没准要吵起来。”
赵朝宗忙道:“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一齐笑,心照不宣。
正在这时,就听一阵轰鸣声起,引得大家急忙调转目光去看那车。只见那乌漆油亮的车在寒风中像害了寒热症似得,车身不停地颤动,伴随着轰轰响。
“呜”
乌漆油亮的车窜出去了。
没防备的人们吓一跳。
跟着,都睁大了眼睛。
赵朝宗、王均兴奋地大叫。
姑娘们要矜持多了,微笑着,目光追随那车跑;禁军们也保持端肃,然眼底的笑意溢了出来。
车内,王壑和李菡瑶挤成一团,四只眼睛全神贯注盯着江玉行,看他讲解并驾驶机器车。
刚开始,两人并坐,身子免不了接触,都有些不自在,都盯着机器车前方的操作圆盘来转移尴尬。等车开起来后,他们便再也顾不得尴尬了。
王壑坐在外边,中间隔一个李菡瑶,为了仔细看清江玉行的操作,他微微侧身,并伸长脖子,跟同样侧首的李菡瑶脸对脸不,是脸挨脸,头碰头。
两人听着、看着并交换看法。
他们都才智过人,对于这种有着一定规制的机械运转流程领悟迅速,一般都能达成一致。
可是,谁先试呢?
第432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菡瑶用商量的口气道:“婢子先试好吗?”她坐在江玉行旁边,换座方便些。
王壑笑道:“让姑娘先。”
先试或后试,并无多大区分,不会因为先试就占据优势,也不会因为后试耽搁了时间或体力。
他们只需了解这车。
他们身份都不一般,对于这种新式的车辆,他们要学会驾驶,但以后不必亲自驾驶。
开车自有车夫。
然等他们试后,立即改变了想法:必须要熟练掌控这车。会开是一回事,熟练掌控又是一回事。倘若不能熟练掌控,将来万一遇上险情怎么办?
这就像骑马一样。
不会骑马很被动。
校场上,众人就见那辆乌漆油亮的,像背凸的巨型甲壳虫又像驼背乌龟似得机器车疾驰了几圈后,忽然停了下来。白虎王正要命人过去看究竟,很快那车又动了。这一次,可真成了驼背的乌龟,慢吞吞地“爬”着。
“爬”了几步,猛向前一窜。
又一顿,又疾跑,又猛停。
车头左拐右拐,扭扭捏捏。
……
众人先是诧异,等透过车窗看清车夫换成了李菡瑶,小丫鬟双手握着一圆盘,如同舵手扳舵似得扳、扭,脸上一副沉着、坚毅的神情,现场忽然静默。
紧接着,众人轰然大笑。
这情形太滑稽了!
“哈哈哈……”
“这车发羊癫疯了?!”
“跟大姑娘似得扭扭捏捏。”
“观棋姑娘开车我可不敢坐!”
赵朝宗高声喊:“观棋妹妹,莫紧张!”
王均也叫“观棋姐姐慢点儿!”
赵朝宗是揶揄,王均是担心。
对机械制造一无所知的火凰滢神情有些紧张。
郑若男淡定道:“刚开始难免有些不稳。”
火凰滢听后才稍稍放心,因见王墨和张菡虽未说话,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引人怀疑,便故意道:“观棋到底聪明,若换我去,未必能让它动起来。”
郑若男点头道:“正是。”
王墨等人心一凝,收起轻视之心;赵朝宗也不敢再放肆,只盼着换王壑开车时,那车别太“发疯”。
很快,那车开了大半圈,转到校场门口。守卫在校场门口的禁军们就见那驼背铁乌龟迅速冲过来,且毫无减速和停止迹象,但他们都不动如山。
这只是远观的效果。
若有人靠近他们,便会发现,禁军们死死地盯着那驼背铁乌龟,就像盯着接近的猎物,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被寒风一吹,寒意浸骨。
并非不怕死,而是不敢动。
当着白虎王,谁愿露怯?再者,若闪开的话,算不算违反军规,会不会被惩罚?
可不动的话,真要被这小丫鬟给撞死了,也太冤了。若死在战场上,好歹还能挣个军功;眼下被撞死,王爷就算怜惜他们,军法也没这规定啊。
禁军们满心纠结。
白虎王也很纠结:这要是死伤几个禁军,可怎么办?他虽是王爷,眼下这车和车内的人都已经不受他控制,想勒令他们停下来,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能命令禁军。
禁军是可控制的。
电光石火之间,车已接近,首当其冲的几个禁军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跑,还是等死?
他们很绝望!
火凰滢等女都傻眼。
周惟安、赵朝宗疯狂大喊“快停车!停车!”
白虎王大喝“快闪开!”
乱糟糟的声音被机器车的轰鸣声掩盖了。
“滋滋”
随着车轮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铁乌龟擦着禁军的队列呼啸而过,绝尘远去。
禁军们死里逃生,然后才听见白虎王的声音,“呼啦”一下,后知后觉地散开,心犹在狂跳。
周惟安道:“好险哪!”
白虎王也心有余悸,转脸吩咐亲军:“去传本王命令:机车所过之处,令众人及时闪避!”
亲军应声而去。
车内,李菡瑶也虚脱似得松了口气。刚才不是她不停车,是停不了啊!这铁疙瘩难操控的很。
江玉行也松了口气。
他嗓子都喊哑了。
王壑没有嘲笑李菡瑶。待会换了他,未必就比这丫头强。他仔细留意李菡瑶的操作,希望自己能开得好点。
三圈过后,那车渐慢、渐稳。
江玉行赞道:“成了!”
王壑忙道:“让我来。”
李菡瑶便停车,一面跟他换座,一面用商议却坚定的口气道:“分一辆车给我们!”
王壑一怔,有些犹豫。
李菡瑶道:“我李家百万担军粮都出了,你们就不能送一辆车?再说这车是江家人造出来的。”
王壑道:“就怕王爷不答应。”
李菡瑶道:“王爷定会答应。这次回江南,天寒地冻,路途遥远,郑姑娘没出过远门的,难免要受罪。有了这车,她也能好过些。公子别从中作梗就行。”
王壑心想,王爷宠爱郑妹妹,肯定愿意送。我若不答应,白得罪两家人。况且这车对李家来说并不算秘密,他们已经掌握了图纸和制造方法,合江家和李家之力,终究能造出来。于是笑道:“我没二话。姑娘放心。”
李菡瑶道:“一言为定!”
王壑笑道:“一言为定!”
然后,他便将心神转到车上。
赵朝宗兴奋嚷:“换我哥了!”
王均高喊“哥哥小心!”
周惟安欣慰道:“壑少爷才智超绝,文武双全,定然不负众望,一举驯服这铁马!”
火凰滢娇笑道:“大人既对壑少爷有如此信心,不如站到车前方去,看壑少爷可能操控自如。”
周惟安:“……”
他不敢应声。
他幽怨地看向火姑娘不就拍个马屁吗?拍习惯了,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何必较真!
火凰滢好笑地看着他。
赵朝宗不关心周黑子是不是丢脸,但他哥的脸面万万不能丢。他便道:“我去!”
白虎王喝道:“胡闹!这事能争强好胜吗?不许去!”
赵朝宗:“……”
这怎么就不能争强好胜?射箭比试时,还有人甘当箭靶子呢,死活全看射箭人的本事。
他相信王壑的本事。
王均劝道:“赵哥哥别冒险,等大哥开几圈看看再说。这铁乌龟,小弟瞧着不大好开……”
赵朝宗心道,真是傻孩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说话间,就见铁乌龟动了。初始缓慢,然后渐快,然后转弯……渐渐平稳,渐渐加速。
赵朝宗兴奋地欢呼。
禁军们也疯狂欢呼。
王均激动地撵着车跑。
火凰滢淡笑着,仿佛不在意。
郑若男撅起嘴这个妖孽,为何做什么事都比别人有天赋?就不能表现正常一点吗?
忽然,欢呼声止。
众人呆呆地张大嘴,只见那铁乌龟势如奔雷,疾冲向前,前方无人,乃是校场的高墙。
不撞南墙不回头!
第433章 女人的弱点
拐弯啊!
左拐呀!
众人在心中狂喊。
“左拐!左拐!”
李菡瑶在车中尖叫。
江玉行也惊恐大喊“停车!踩!踩!踩!”
王壑郁闷想:都踩到底了,怎还刹不住?生死关头,他强迫自己冷静,急速分析:难道是江家做了手脚?他们豁出去了,要用江玉行换我性命?
若真是这样,怎么办?
铁乌龟如脱缰的野马不,野马是不会撞墙的,像发疯的疯牛一样冲向南墙。
“这就正常了,”郑若男心想,“刚研制出来的车,哪能上手就会开呢。那不真成妖孽了!”
脑海里闪过车撞上墙的狼藉场景,她冷静地转身吩咐白虎王的亲卫:“去请梁大夫来。”
准备救人!
“是!”
两禁军撒腿就跑。
眼看铁乌龟撞上南墙,胆大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不肯错过那撞击的瞬间;胆小的闭上眼,不忍看。
李菡瑶大吼“踩错了”
这一声宛如石破天惊!
王壑如醍醐灌顶,终于想起来错哪了,惊出一身冷汗,抬脚朝刹车阀踩下去
“滋滋”
又是一阵摩擦声。
铁乌龟被强行停下。
江玉行两眼呆呆地看着前方,仿佛陷入梦靥醒不来。
墙没倒!
王壑如释重负地想。
没撞上!
李菡瑶心有余悸地想。
两人对视,一致想:
还活着!
真好!
李菡瑶先笑道:“我们这算不算共历生死?”
王壑笑答:“算!”
李菡瑶道:“同生共死。”
王壑:“……”
这话有歧义!
他静默了一会,凝视着李菡瑶微笑道:“同生共死!《史记.汲郑列传》有云:一生一死,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李菡瑶也微笑道:“对!”
王壑道:“我们算至交了?”
李菡瑶道:“对!”
王壑道:“王纳恳请姑娘,别忘了曾答应我的事。”
李菡瑶诧异道:“什么事?”
王壑幽怨道:“才几天这就忘了?”
李菡瑶想了下,才想起那日从第三工坊出来,双方谈判时她曾承诺:将来若李家败落,她会劝主子顺应天意,以社稷苍生为重,投靠明主。
王壑这是提醒她谨记承诺。
她忙道:“观棋绝不敢忘记。”
王壑欣慰地笑了。
李菡瑶又道:“倘若李家赢了,也请公子能答应我:顺应天意,辅佐我家姑娘。”
王壑道:“那是自然。”
李菡瑶认真道:“公子别答应太快,最好仔细想想这结局,自己可能承受。男人都好脸面。若将来公子和张世子真败了,可别学楚霸王乌江自刎。”
王壑:“……”
他把这话听进去了。
是得好好想想。
面对小丫鬟期待的眼神,他细想了一会,才郑重道:“我答应姑娘,顺应天意,绝不自刎。”
李菡瑶欣喜地笑了。
这时,附近的禁军赶了过来,绕到墙根下一看,那车头就顶着墙壁,再往前一寸,墙倒车毁。
赵朝宗再也不敢吹嘘了。
在接下来的试车过程中,众人发现:以神童著称的王少爷,在开机器车一事上,并未表现出比一般禁军更高的天赋。李菡瑶开车时,铁乌龟各种忸怩、各种狂躁;王壑开车时,铁乌龟各种彪悍、各种冲动;二人共同点,铁乌龟所过之处,众人都纷纷闪开,避之不及。
几次惊吓后,大家适应了。
王壑和李菡瑶也适应了。
铁乌龟还是会出现各种状况,围观者却不再害怕,只觉得惊险、刺激,因此兴奋地叫嚷。
校场上笑声不断,热闹之极。
……
京城,简府。
简繁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两天了,阖府上下,包括简夫人在内,无人敢去打搅。
人人都知老爷栽了跟头。
栽在女人身上!
除夕这天,府中也贴门神、贴春联、挂彩灯,各院都红彤彤的,却毫无喜庆气氛,家下人别说欢声笑语了,连大声说话也不敢,唯恐触了霉头。
书房内燃着两个熏炉,温暖如春。
简繁穿着紫红束腰锦袍,外面随随便便套了件皮袄子,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他脸上并无受打击的颓丧,神态悠闲的很,与传闻并不相符。
被火凰滢冒充身份,的确令他名声受损、声望大跌,但还不至于让他一蹶不振。宦海沉浮多年,他若连这点挫折都捱不过去,岂不白混了。
从哪跌倒,就在哪爬起。
名声受损,就再补回来!
如何找补回来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害他名声受损的人打落尘埃,踩在脚底,那今日受的羞辱便不再是羞辱,反成为他辉煌的功绩,为他的人生增添丰富的经历。
他写了两封信,仔细封好。
“来人。”
护卫凌岩应声而入。
简繁将信递给他,吩咐道:“派人送去江南。”
凌岩道:“是。”
接过信,却未立即出去,依然静静地看着简繁。
简繁以目询问“怎不去?”
凌岩问:“大人可还有吩咐?”
简繁道:“没了。”
凌岩神情困惑。
在他想来,大人被那贱婢如此羞辱,断不能放过那贱婢。那贱婢投靠了李菡瑶,李菡瑶又与王壑张谨言联手,把皇上都逼死了,其势正旺,大人在书房筹划了两天,该有一整套的周密布置,怎么只写了两封信?
尽管有一肚子的疑惑,然他向来对简繁忠心,且恪守本分,从不多嘴多舌,所以没问。
简繁看出他困惑,并未解释。
李菡瑶势头旺又如何?
两封信足以摧毁她。
因为她与火凰滢是女人!
简繁并未瞧不起女人,相反,通过这次事件,他觉得李菡瑶和火凰滢才智过人,比当世许多须眉男子都强,然所有女人都有个弱点,不堪一击。
那便是名节!
李菡瑶在京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简繁这两封信,便是命人推波助澜。在他的推动下,李菡瑶的声望必将达到巅峰。
这声望对李菡瑶未必是好事。
相反,是她的致命灾难!
简繁就是要将李菡瑶拉下云端,踩入泥淖。绝了李菡瑶的前路,火凰滢便没了依仗。
想起火凰滢,简繁悠闲的神情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痛苦。自那天在柜子里清醒后,他无数次回想起火凰滢临去时的情景:火凰滢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被他反复咀嚼,越想心里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