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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日月同辉txt下载     日月同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9章 父皇啊,你都看见了!

    好容易挪开了。

    李菡瑶蹲下,扶起郑若男,检查她身上,别处都还好,只有腿伤得不轻,也不知会不会瘸。

    她惋惜地想:“郑姑娘这么干净姑娘,怎么受伤了呢?嗯,她肯定是被吕畅连累了。”

    正想着,那头传来许多人声。

    龙禁卫寻进来了!

    李菡瑶急忙将郑若男拖到一处炸塌的矮墙下,既可通风,免得她被浓烟呛死,又避免危墙坍塌伤了她,然后转身就朝台阶上爬去她要抢在龙禁卫的前面救驾!

    当她在御案下找到嘉兴帝,不由被眼前的情形震撼一根横梁砸在御案上,御案却完好无损,和龙椅将嘉兴帝护得十分严密,他竟没受一点儿伤。

    难道昏君气数未尽?

    李菡瑶顿起敬畏之心。

    她毫不怀疑,紫薇受命于天,不是那么容易陨落的;皇帝就是皇帝,纵然嘉兴帝倒行逆施,还是得天庇佑,更有许多人不问原因、不理对错地维护他。

    眼前的情形,巧合得诡异。

    李菡瑶迅速推测出灾难降临时的情形:爆炸时,嘉兴帝惊得滑出龙椅,往前面紫檀御案下溜去。他下意识抓住龙椅扶手支撑身子,却带翻了龙椅。龙椅四脚朝天倒扣过来,正好盖在他头上,而紫檀桌则挡在他身上。这时,一根横梁掉落,一端重重砸在紫檀御案上,紫檀御案坚实无比,竟未碎裂,护住了嘉兴帝;更多的琉璃砖木碎屑飞溅,但都打在龙椅的椅座下,替嘉兴帝挡住了劫难。

    真是好气运!

    但这气运总有耗尽的时候,就如先帝留下许多忠臣良将,已被嘉兴帝耗得差不多了。

    李菡瑶深吸一口气,双手扶住龙椅,费力挪开,然后弯腰伸手,冲御案下的嘉兴帝道:“皇上!”

    嘉兴帝惊得面无人色,身子动弹不得,双耳失聪,听不见李菡瑶的声音,只喃喃自语。

    李菡瑶见火势大了,等不得,忙上前扶着他胳膊,费力拽他起来,站稳了,大喊“皇上,快走!”

    嘉兴帝还是没听见她的声音,但看见了她嘴巴开合,忽然伸手抓住她双臂,激动喊道:“梁心铭早有反心!朕没有冤枉她!她和王相都没死!朕没有冤枉她!火炮……他们竟然把火炮运进城了……”一边喊,一边使劲摇晃李菡瑶,放怀释然,跟着又悲愤、绝望,复杂之极。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苦。

    他就觉得梁心铭和王亨权倾朝野、要把他变为傀儡皇帝,可是没有人相信他,都说他残害忠良。这几个月他独断专行,但心里却战战兢兢、惶惑不安。

    他也怕自己弄错了。

    他不过在强撑着。

    他是天子,错了又如何?

    君要臣死,臣就得死!

    梁心铭和王亨若真忠心,死在战场上也无不可,为什么要尸骨无存?为什么不让他看见尸体?

    若看见尸体,他就心安了。

    可是没有尸体!

    一切都是梁心铭弄鬼!

    李菡瑶不禁默然,对此她也不知如何判断。梁心铭对于她来说,是传说中的人物,她并未与梁心铭共事过,自然无法判断。若搁在她小时候,心里无限崇敬梁心铭,自不容任何人污蔑梁心铭的声誉;但她在经历了商场官场无数曲折后,经历了王壑炮轰乾元殿后,也迷惑了。

    梁心铭到底死了没有呢?

    “父皇啊,你都看见了!不是儿臣的错!儿臣没有错!”嘉兴帝放开了李菡瑶,张开双臂,仰天怒吼。

    十几个龙禁卫冲进来,纷纷大喊:

    “皇上!”

    “皇上无恙!”

    “快撤!”

    吕畅也被人从废墟里拖出来了,见嘉兴帝状如疯狂,李菡瑶在旁束手无策,厉声喝道:“郝凡,快带皇上走龙禁卫护驾!带皇上离开!”

    李菡瑶大声道:“是!”

    忙上前抓住嘉兴帝。

    嘉兴帝浑身一震,低头看她。

    李菡瑶急促道:“皇上是紫薇降世,受命于天,乱臣贼子怎能伤害皇上?请皇上移驾,出去指挥作战。叛军肯定不会就轰这一炮,肯定有人攻打皇宫……”

    嘉兴帝耳聪恢复,听了李菡瑶的话,理智也恢复了,想起这“郝凡”扮李菡瑶,真真假假,难以确定;眼下可以确定她就是郝凡,不是李菡瑶,否则王壑不会炮轰乾元殿,她也不会救自己,会趁机杀了自己。

    他点头道:“朕明白。”

    双手捏住龙袍衣襟一抖,腰杆挺直,神情整肃,睥睨四方又恢复了威严的帝王形象。

    龙禁卫上前请驾。

    嘉兴帝正要走,忽然想起什么,道:“朕的玉玺”忙吩咐李菡瑶道“帮朕找找。”

    李菡瑶忙弯腰去找。

    她想,玉玺定是在那根横梁砸下来时,被震掉下御案,可千万别顺着台阶滚下去,被废墟给埋住了。

    幸好,她在御案下发现一个四方的黄布包裹,忙爬进去,拾了出来,递给嘉兴帝,催道“皇上快走!”

    这期间,嘉兴帝一直看着她。

    接过玉玺,他道:“你很好!”

    殿内火势越烧越旺,不容耽搁。

    当下,一龙禁卫背起吕畅,李菡瑶背起郑若男,从废墟上爬过去,翻过断壁残垣,来到外面。

    外面一片艳阳天!

    屋面的积雪在阳光照射下,很快融化,雪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向下落,又冻成冰棱,挂在檐下。

    李菡瑶想,这是个好天气。

    嘉兴帝也想,这是个好天气,朕今日必能荡尽一切鬼魅魍魉,还大靖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郑若男已经醒来,李菡瑶欲替她包扎伤口,又对吕畅道:“大人伤势如何,婢子替你包扎一下。”

    吕畅却道:“此地不宜久留,若叛军再轰一炮,后果不堪设想。皇上,咱们先离开再说。”

    嘉兴帝沉声道:“去御书房。”

    正要走,远处却传来不合时宜的喊杀声,更有刘记商铺那边射出的第三炮落在皇城南门,炸开后,开出绚烂的烟花,再纷纷扬扬如桃花落英缤纷。

    嘉兴帝心陡然下沉。

    他自然不会认为,这是王壑闲极无聊,放烟火玩儿,这大片的烟花定是什么了不得的杀器。

    吕畅惊道:“叛军要进宫了!”

    ********

    晚安朋友们!

第300章 他绝不敢轰太庙

    嘉兴帝喝问值守的龙禁卫将官:“唐将军呢?乱臣贼子都炮轰皇宫了,他居然不来救驾?”

    那将官忙回道:“大将军在皇城南门,微臣已经派人去回禀了,想必很快就来。”

    嘉兴帝这才想起来,今天要计诱王壑和张谨言,铲除王家和张家,唐机在皇城南门指挥呢。忽然他脸色大变,想着刚才南门那盛放的烟花,唐机不会有事吧?若是唐机死了,他今日……他不敢想下去了。

    李菡瑶心想,哪有那么快。从炮弹落在乾元殿屋顶,到他们撤离乾元殿,才过一会儿。唐机之前不知在哪,若赶过来,半刻钟总是要的。皇宫这么大呢。

    忽听远处传来潮水般呼喊“玄武!玄武!”怕不有上万人,不由心惊,忙偷偷看向嘉兴帝。

    嘉兴帝呼吸粗了,眼神很可怕,劫后余生、以为自己是紫薇降世必然得天庇佑的喜悦荡然无存,代之而起的是恐惧,即将失去皇位的恐惧!

    吕畅急道:“皇上,快走!”

    嘉兴帝点点头,迈步就走。

    众人忙都跟上。

    才走了十几步,龙禁卫大将军唐机便率众赶来,见嘉兴帝安然无恙,大喜;嘉兴帝也激动万分。

    唐机振奋道:“老臣已经传令尉迟将军、庞华将军,要他们前来救驾;还有虎禁卫大将军贾原,也动手了。请皇上暂避,待老臣诛杀乱臣贼子!”

    嘉兴帝忙问:“玄武王府是怎么回事?还有,可查明了炮弹从哪个方向发射的?”

    吕畅也急忙道:“不错。唐将军,这炮轰得蹊跷叛军怎知皇上在乾元殿?下官以为,恐怕有内奸。若不能查明,皇上岂不危险?去哪都不安全。”

    若御书房也被轰一炮呢?

    他们还能侥幸逃生吗?

    唐机见问,憋屈得说不出话来。他听见炮响,立即来救驾了;同时也安排人去搜查火炮窝藏点,也已经下令对王府和玄武王府动手,还调集尉迟琛等人来救驾,他又不是神仙,哪能这一会工夫就查明?

    可是他不能不回,皇上正等着他回话呢。他也怕王壑再炮轰皇宫,更怕嘉兴帝在乱军中受伤。眼下到底去哪才安全呢?总不能站在这乾元殿的外面。

    吕畅说有内奸?

    内奸是谁?

    他不由自主看向李菡瑶。

    嘉兴帝道:“不是郝姑娘。”

    吕畅也道:“皇上是临时宣郝姑娘来乾元殿的,她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给王壑传信。”

    他怀疑内奸藏在龙禁卫中。

    唐机明白了吕畅的所指,可是短时间怎能查出内奸呢?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一处安全地方,让皇上安身,免得再被火炮袭击,他才能安心对付叛军。他道:“皇上,王壑现身了。”一面将之前的情形简略说了一遍。

    嘉兴帝一听,正中心病,又是痛恨,又是恐惧,咬牙切齿道:“梁心铭没有死!她早反了!不然这火炮怎能运进来?他们早有准备!朕没有错,她真反了!”

    他一直认为梁心铭比王亨有心机,所以他总提梁心铭,好似梁心铭才是王家的家主一样。

    唐机郑重道:“皇上先暂避一时,一切都交给微臣。”

    吕畅问:“去哪呢?”

    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到底去哪才安全呢?没搜出火炮之前,没找出内奸之前,去哪都不安全。

    嘉兴帝见自己被逼到如此境地,偌大皇宫,竟然找不到一处藏身之所,简直要发狂!

    李菡瑶忽道:“太庙!”

    众人闻声都看向她。

    李菡瑶解释道:“王壑绝不敢炮轰太庙,因为那里不仅供着历代先皇牌位,还有王家祖辈的牌位。”

    吕畅忙道:“这话有理。”

    嘉兴帝也目光骤亮,跟着又担心道:“可是母后……朕不能丢下母后。朕要去接母后。”

    李菡瑶忙道:“王壑也不敢炮轰慈宁宫,太后不会有危险。太后于梁心铭有恩,王壑若对太后下手,必遭世人唾弃;若是皇上去了慈宁宫,可就难说了。”

    嘉兴帝:“……”

    这郝凡心思敏捷的很。

    似王家这样的书香门第,最讲究忠孝信义的名声;王壑造反,利用的是他这个皇帝谗害忠良的名义,欺骗无知的百姓,若是公然对太后下手,就暴露他乱臣贼子的嘴脸。他不能去慈宁宫,免得连累了太后。

    嘉兴帝和吕畅对视一眼,道:“去太庙!”

    于是,唐机一面派人悄悄送嘉兴帝去太庙暂避,一面调派人手,准备迎战叛军。因为太庙在皇城的东北方,他便准备守在皇城南门和太庙之间。

    众人簇拥着嘉兴帝走在前,李菡瑶背着郑若男跟在后,只走了一段,便气喘吁吁。

    她咬牙挺着,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现在她正劳乏筋骨。苦点儿没关系,有收获就行。胡清风父子和火凰滢应该看到信号了吧?

    李菡瑶十分的期待。

    其实,不用信号。

    胡带了一百精兵,扮成各种人,有挑担子的,也有背篓子的;有装成商贩的,也有装成买东西的百姓,三三两两散布在街上,尽量接近王府偏院,盯着皇宫的同时,也盯着王府。

    皇宫炮响,他急忙寻找声源。

    就听街上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京郊火器研制中心在试验火炮,以前常听见的;有人说这声音不对,好像就在城里;还有人说地震了,快逃吧……

    然后,胡便看见皇宫上空的烟花,当即招呼手下去预定的宅子,以最快速度换装,然后飞快朝王府奔去。

    他的任务是相助王壑救人。

    他们的武器有短枪和水枪。

    短枪是从江南带来的,进城前拆开了,将部件混在金银中,甚至融进粗蜡烛里,应付检查,进城后再组装的。

    水枪连接着一个大背囊,背囊有三层,里面两层是铁的,形状像个大水壶;外面则是藤编的。

    西南军中用这种野藤编制藤甲,可挡利箭。李菡瑶也组建了自己的藤甲军,然李家的藤甲军最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这背囊和水枪,里面装的是剧毒药水。

    药水的来历,回头再交代。

    且说眼前,胡带人冲到王府西侧,就听见王府内外枪声大作、喊杀震天,顿时热血沸腾。

第301章 姑娘,你所托非人

    他年少好胜,心想:王壑出身书香门第、才华出众;张谨言来自玄武王族,乃大靖一等一的武将世家;我却是草根出身,姑娘派我来援助,若不展些本领,回头没帮上忙反而坏了人家的事,岂不丢了姑娘的脸面?

    一定不能堕了姑娘名头!

    一定要教他们刮目相看!

    当下,他便带着手下甩出飞爪,翻过院墙,进入王府内,凡见了官兵便用水枪飚射。

    这水枪乃是竹管做成,约有三尺长,中空,一端连在背囊的下角,开了背囊的阀门,便能灌满毒水,然后操控水枪的活塞,便能飚射水箭。可射远,也可射近。中毒水者肌肤灼烧腐烂,即刻丧失战斗力,抽搐死亡。

    他们每三人一组,背靠背,一来防止敌人从后面偷袭打烂了背囊,二来全方位攻击敌人;又借助院墙、假山等处藏身,尽量避免在空旷处与官兵对峙;整支队伍散开,龙禁卫扔一枚火霹雳过来,伤亡也有限。

    这是李菡瑶制定的藤甲军练兵方略,本适用于野外丛林对战,为了这次京城之行,临时增添了城镇巷战细节,让胡等人以玩水枪的形式反复操练,专门针对装备齐全、作战经验丰富的龙虎禁卫设定的作战方式。

    龙禁卫骤然遇见这支古怪的队伍,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水枪飚射的水箭袭击倒下,伤亡惨重。

    正杀得畅快,碰见赵朝宗的人,双方虽不认得,因为都在杀龙禁卫,便是自己人了,且他们的衣服和龙禁卫的银色衣甲迥然不同,不会造成误会,于是融成一片。

    赵朝宗的人以为胡他们是王壑安排的奇兵,都想着回头也要弄这么一个背囊和水枪。

    一壮汉边战边对胡吼道:“小兄弟,等杀了昏君,咱们吃酒去!你可要把这好东西教哥哥。”

    胡也高声道:“昏君哪那么容易杀。”姑娘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昏君也有许多人拥护呢。

    那汉子嘻笑道:“有什么难的!没准这会子昏君已经被炸死了。王少爷那一炮正中乾元殿呢……”

    后面的话,胡听不见了。

    他就抓住一句:王壑炮轰了乾元殿!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家姑娘在宫里吗?

    不是说好了里应外合吗?

    到底怎么回事,他来不及问了,况且这些人都是小兵,怎会知道王壑和张世子的安排,问了也白问;有这闲工夫,赶紧去皇宫救姑娘才最要紧。

    他当机立断,吼道:“走!”

    于是众人呼啦啦撤退,跟着他往皇宫飞奔而去。

    赵朝宗的人见他们来去如风,还以为这里胜局已定,他们要去执行其他任务呢,一个个都赞叹不已,说“还是王少爷厉害,真是想不到的奇兵!”

    再说胡清风,他的任务是相助张世子。年纪大些就不同,他可比儿子稳重谨慎多了。他在清阳街某宅院内,密切关注坐落在清阳街和朱雀大街连接处的玄武王府的动静。

    皇宫炮响,胡清风判断了下方位,不禁哆嗦了下,暗道“不好!”哪里还管什么玄武王族,当即招呼手下人,穿上藤甲,背上背囊,装上水枪,就冲了出来。

    他没有等李菡瑶发信号。

    出来后,正赶上张谨言率领北疆禁军杀向玄武王府。这些北疆禁军都是事先扮成百姓混入城内的,现在听见世子号令,从各处钻出来,如溪流汇入大江般,汇入张谨言的身后队伍。胡清风也带着人融了进去,反正双方都是杂衣军,且遇见虎禁卫就厮杀,立场一致。

    杀到玄武王府门前,张伯昌临阵反水,杀了虎禁卫右副将军陈守仁;他父子又被龙隐卫杀了;张谨言大展神威、策反虎禁卫,整条朱雀大街都在混战。

    胡清风等人便狂奔而去。

    他们边跑边攻击虎禁卫。

    谁也没注意他们的去向。

    因为朱雀大街和长安大街的交汇处,就是垂直的皇城大道,直通皇城南门。

    胡清风一路跑到皇城南门前,正赶上刘记商铺刚轰完第二炮,正打出第三炮,就见空中烟花绽放,然后无数星辰坠落,在阳光折射下五颜六色,瞧着瑰丽无比,然而落地后,皇城南门的龙禁卫全部倒下,再没有站着的人,吓得脊背冒冷汗,急对手下人道:“再等等!”

    好险!

    再快一点,就全死在皇城门口了。

    他差点葬送性命,李菡瑶呢?

    有没有被昏君连累?

    胡清风心急如焚。

    他精明谨慎,自然不会把王壑想的简单。在他心中,王壑这是一箭双雕的战术,因为李家起兵造反了,王壑或者张家若要争霸天下,将来迟早要跟李菡瑶对上。既然双方免不了一战,不如现在一并除了。

    唉,姑娘虽然聪明,还是太年轻了,不识人心险恶,竟然想跟王壑联手,现在吃亏了吧!

    吃亏还好说,吃亏是福。

    就怕丢了性命,悔之晚矣!

    胡清风暗自祈祷李菡瑶平安。

    只要李菡瑶没死,就会认识到这些名门世家公子的真面目,再不会把终身托付给他们。托付给他家就好了嘛,他们父子对李家绝对忠心。他也不介意入赘李家。入赘也要看什么人家,给百姓做赘婿,和入赘给女皇做夫婿,那能一样吗?那是云泥之别!

    胡清风十分情愿儿子入赘。

    ……

    皇城南门的烟雾渐渐消散,胡清风再等不及了,吩咐手下众人把口鼻掩住,憋一口气闯过去,“等过去了再吸气!趁着现在没人,大家冲”

    于是众人撒开两腿狂奔。

    胡家父子是李菡瑶设下的两步棋,现在这两步棋犹如过了河的卒子,随便闯了。

    第三步棋是火凰滢。

    这几天,简繁有些身体不适,有点腹泻,虽不算严重,却也不甚方便,时常要如厕。

    因他要监督军需军备的筹备和运输,这几日便没待在衙门和皇宫,而是在官仓各处监察。这就给了他便利,时常回家,一来在家如厕有人伺候洗漱,二来也顺便吃药,强似告假。他可不敢告假,事儿多着呢。

    今天早朝后,他直接回了家。

    也没进内院,就去了书房。

    火凰滢在书房伺候他起居。

    简繁才坐到便桶上,就听见炮响。他惊骇,急忙对火凰滢道:“快叫人打听,这是什么声音。”

    火凰滢正替他准备热水,一会子好净手,听见炮响也是一惊,猜想“李姑娘他们发动了?”顿时激动得心砰砰跳,忙道:“婢子这就去。大人别急。”

    忙出去吩咐管家简繁的话。

    管家忙让人爬到房顶上查看,就见皇宫方向冒烟,又有喊杀声传来,忙下来回禀简繁。

    简繁还坐在便桶上呢。

    管家隔着帘子回禀,如此这般。

    简繁听后,又急又慌,腹泻不曾泄干净,想起来又怕走到半路再泄,一面拼命挣,一面咬牙吩咐火凰滢:“替我准备……干净便桶,再备套衣裳……”

第302章 美人心计

    火凰滢忙应道:“是。”又对管家道:“换马车吧。大人这样子坐轿子不方便,颠来颠去的,更不好了。”

    她没仔细说,但管家能领会她的意思:腹泻本就难受,被轿子一颠,岂不更想泄?坐车的话就稳当多了。

    管家急忙去准备。

    这里,简繁越急越难受。

    火凰滢道:“大人先别起来,把这药喝了,兴许就好了呢。婢子端给大人。”说着就要掀帘子。

    简繁急忙道:“别进来!”

    且不说他身居高位,便是寻常人,此刻这模样也不方便见人,更何况是火凰滢这样的美女呢。他怕火凰滢不听他的吩咐这丫头常跟他呛着来也不管肚子难受了,匆忙扯了几张纸,擦了几把便起身。

    火凰滢忙放下药碗,捧了铜盆来让他净手,一面问道:“这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炮轰皇宫?”

    简繁道:“八成是玄武王。”一面就着热水匆匆搓了一把手,又接过火凰滢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还给她;再接过药碗,送到嘴边,也不管冷热,往嘴里灌去。

    火凰滢两眼闪亮,盯着他道:“大人慢点喝,有点热。大人要去皇宫吗?外面危险的很呢。”

    简繁没空理会她,一口气将药汁灌了下去,把空碗往桌上一放,道:“取本官的斗篷来。”

    火凰滢忙去取了他的斗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来。

    简繁急道:“快点。”

    火凰滢道:“来了。”

    轻移莲步上前,却没有替简繁罩上斗篷,而是将斗篷顺势撂在一旁的玫瑰圈椅内,然后伸出一双秀美的柔荑,来替简繁宽衣,瞬间剥下了外衣。

    简繁想要推她,却毫无抗拒之力。

    他吃惊问:“你做什么?”

    火凰滢扶着他身子,往书房一侧的卧室内推去平常若是忙碌晚了,他会歇在这里。

    简繁急了,情知有异,但他老谋深算,故意装作愠怒道:“火儿,别闹了!你就算担心老爷,也不能扣下老爷不让出门。这是国家大事,玩笑不得!”

    火凰滢瞅他装糊涂,有趣地笑了。她可没空跟他嗦,将他推到床沿边,推倒在床上,然后利落地将他的皮坎肩、中衣、朝靴全都剥了下来。

    简繁慌了,终醒悟腹泻是怎么回事,怪道反反复复,总也不能痊愈,大夫总说要调养,他还以为是最近劳累,每晚都熬到夜深,冬日严寒,受了凉呢。

    简繁喝道:“大胆!来人!”

    然而,他的声音细弱无力,别说外面,便是在屋里,若不靠近他,也是听不见的。

    也来人了,是火凰滢的丫鬟锦儿,捧着一个大盒子进来,打开,叮叮当当取出许多东西,摊在桌上。

    火凰滢开始解自己的衣裳,一面冲锦儿道:“到门口去盯着,若管家回来了,叫他别催,就说大人还没完。叫他多安排几个人跟车。说大人很快就来。”

    锦儿道:“是,姑娘。”

    转身就出去了。

    显然这主仆有预谋的。

    简繁盯着她问:“你下的药?”

    火凰滢没应声,飞快脱衣裳。

    并没有避开简繁的凝视。

    简繁自然不会以为她要勾引自己,死盯着她,等她脱至只剩里衣时,发现她胸前的丰盈似乎平了许多,以前颤巍巍的,举手投足都会带起衣服上波纹阵阵,也勾起他心底火热的欲念。他自认为阅女无数、定力非凡,岂能被女色和欲念支配?所以拼命压制。然而收效甚微,火姑娘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身心。眼下,火姑娘身上少了些诱惑,多了些凌厉和肃然,让他的心突突地跳,直觉有大事。

    果然,火凰滢将他的衣服一件件套上。等穿束停当,抬头见他神情,微笑道:“大人不必害怕。大人将婢子从风尘中解救出来,婢子不会害大人的。”

    简繁忙道:“本官知火儿心性高洁,并未怀疑你居心叵测,可是你这是要做什么?好歹告诉本官,别等出了事就来不及了。你一个弱女子,怎能应付得了!”

    一副担心她的忧心模样。

    火凰滢又笑了,意味深长道:“心性高洁?身在风尘中的女子,再心性高洁又如何?到头来也只能认命。能被一品高官收在身边,想来是她的福气吧!可是,在没遇到大人之前,婢子在风尘中也平安无事;倒是跟了大人之后,差点丢了性命。大人说,这是祸还是福呢?”

    嘴上说着,手下没闲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闪着蓝汪汪的幽光,弯下腰。

    简繁惊恐后缩,哆嗦道:“你……你做什么?”可惜他软软地倒在床上,无法缩去床底。

    火凰滢将刀伸向他的咽喉。

    简繁难受道:“火儿,你还在因为江姨娘下毒害你一事耿耿于怀吗?本官已经惩罚了江姨娘。她的死不是意外,是本官逼江家人给的交代。火儿,本官没辜负你……”他不停地说话,期望转移火凰滢的注意力,拖延时间,并打动火凰滢,打消她铤而走险的举动。

    火凰滢却丝毫不受他影响,左手揪住他胡子,手起刀落,将他下巴上的胡须齐根割了一缕。

    原来她要的是胡子!

    简繁总算看明白了:火凰滢是要扮作他的模样,至于做什么,尚不知晓。

    他问:“火儿,你到底要做什么?”

    火凰滢转身,细心地将割下来的胡子粘在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上眼下只能称这东西为面皮,还要经过她的丹青妙手,才能绘制成简繁的脸皮。

    这是李菡瑶给她的。

    她从没干过这勾当,但她能名列江南才女第四,可不是徒有虚名,最擅长的便是绘画;她的丹青妙手用到化妆上,那绝对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

    她割一缕,粘一缕。

    下手谨慎、粘贴精细!

    专注的同时,还能一心二用,回简繁的话:“婢子要扮作大人的模样。大人还没看明白吗?”

    简繁:“……”

    他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因为再说都是废话。

    他很了解火凰滢,所以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恐怕再费口舌,也难逃火姑娘的“毒手”了。

    火凰滢见他不说话了,反而主动问他道:“大人可知道婢子的相思毒是谁下的吗?”

    简繁道:“不是江姨娘吗?”

    火凰滢道:“不是。”

第303章 求而不得的爱

    简繁问:“是谁?”

    他心头有了不妙的感觉,觉得这其中定有内情,而这内情才是火凰滢背叛他、离开他的原因。

    火凰滢道:“我自己。”

    说着转身去继续粘胡子。

    简繁神情一呆,问:“你为何要给自己下毒?”

    火凰滢问:“大人是否以为婢子陷害江姨娘?”

    简繁道:“难道不是?”

    火凰滢道:“江姨娘想害我证据确凿,不过我没等她下手,便抢先一步给自己下了毒。”

    简繁不可置信道:“你为何不告诉本官?你若告诉了,本官定会替你主持公道。何必自己铤而走险,差点丢了性命。”他无法理解火凰滢的想法。

    火凰滢冷笑道:“告诉大人?江姨娘还会被处死吗?”

    简繁:“……”

    肯定不会!可是自己给自己下毒,若是丢了性命,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火凰滢仿佛看出他的疑问,一股脑儿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她和太太都想害我,我岂能坐以待毙,定要她们付出代价!告诉大人,大人如此爱惜颜面,家丑不能外扬,至多将她幽禁而已;除非我命悬一线,大人才会动雷霆之怒,即便不为我讨公道,也不容人挑战权威!

    “所以,我非得中毒。但若是任江姨娘下毒,我必然丧命;我自己下,却可以掌握药量,保住性命。我计算好了药量和大人落衙的时间,原本万无一失,谁知大人那天竟然比预定的时间晚回来半个时辰,以至于我险些丧命。我付出这样代价,大人只处置了江姨娘,太太却连个申饬都没落下。大人明知太太在其中推波助澜,只因她是正妻,与大人夫妻一体,便装糊涂过了。真让婢子心寒!”

    她并未奢望简繁的爱,可是简繁身居高位,却连最基本的公正都做不到,还整天说如何爱她,真令她不齿,所以,她的口气极尽轻蔑和嘲讽。

    简繁惊悚地看着火凰滢真狠!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一步一步,连他也被算计在内。可是他看着这样从容不迫、智珠在握的火美人,胸腔被浓浓的情感胀满,有些酸、有些涩,更多的是闷痛和窒息。

    此刻的火凰滢,像当年的苏莫琳,也像当年的梁心铭,其狠辣和大胆却比那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越发爱她了,深深沦陷。

    这爱求而不得,更致命!

    曾经,他也像火凰滢一样无惧无畏、敢作敢当。那时候,他一无所有,但也一身轻松;随着年龄的增长,功名、利禄、财富、美人……得到越多,背负就越多,行事也越来越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再不复少年飞扬。

    他道:“并非本官袒护夫人。凡事要讲证据。夫人并未动手,我只能杀鸡儆猴,借惩治江姨娘警告她。她也知道厉害了。这些日子不对你好多了吗?”

    火凰滢轻笑道:“大人真是小瞧了女人呢。我再待下去,迟早要送命,不然就是我杀了太太,不可能相安无事。哼,她以为我想攀富贵,却不知我身不由己,若有机会,绝不会留在简家!大人袒护她也罢,警告也罢,都与我无关了。”

    简繁苦涩道:“姑娘有志气,不愿留在本官身边,直接走便是,为何要扮作本官呢?倘或被人看破,岂不危险?姑娘,听本官一句劝,放手吧。”

    火凰滢轻笑道:“婢子要替大人做一日宰相。放心,肯定比大人做的好,不会辱没了大人官声。”

    简繁听得心惊胆战。

    这是要借他身份行事?

    做什么事呢?

    替谁办事呢?

    他问:“你替谁做事?不会是王壑。难道是李菡瑶?她真的来了京城?你要救她?”

    火凰滢已经粘好了胡子,正背对着他站在桌前,听见他问,也不回答,两手高高抬起,提着什么东西,走到那边镜子前,对着镜子在脸上抹来抹去,又扭着身子、举着靶镜前后对照,弄了好一会儿才走回来。

    简繁盯着她,目瞪口呆。

    他看见另一个自己走来!

    那走路姿势都有几分像。

    火凰滢对他的震撼视若无睹。她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一手举着靶镜,一手抓着眉笔,照照镜子,再看看简繁,然后在眉上轻轻勾勒,专注而用心。

    她好些日子没修眉毛了,依然长不出简繁的一双浓眉,眼下只能通过描画补充。不然,总不能将简繁的眉毛也刮下来,贴在她脸上。这可不容易,一个不好贴得乱七八糟,或者不小心蹭一下,掉下一撮来,岂不露馅了?所以,她便一根一根地画得纤毫毕现,而不是横着描。

    简繁实在忍不住,“姑娘……”

    火凰滢不等他说下去,便打断他,仿佛自言自语道:“唉,终究还是经不起细看的。好在本官近日身体不适,有些咳嗽,声音变了也难免。皇城兵变,在这敏感之时,本官身为宰相,为避嫌疑,还是轻易别见人。”

    那声音,自然是粗着嗓子的。

    简繁默然,枉费他揪心难受,谁知人家连应对之策都想好了呢,且正是他的行事风格。

    接着是穿朝靴。

    火凰滢往简繁的靴子里塞了几双夹棉花的鞋垫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既增高了,也防止靴子太大而走不稳,等弄好,身子拔高了一节。

    再是系斗篷、围毛领,这样一来,便没人看见她的脖子,也就发现不了她没有喉结。

    全部弄完,她看向简繁,宰相大人被刮了胡子、褪去官服,没了威仪,任人宰割,

    “委屈大人片刻了。”

    “你待如何?”

    “扶大人去歇息。”

    她扶起简繁,走向衣柜,将宰相大人塞进了柜子。简繁不过是偶尔在书房歇息,这衣柜用来临时存放衣物,所以很宽敞,装个人绰绰有余。

    火凰滢又倒了杯水来,加了点药粉在里面,给简繁硬灌进去,才轻笑道:“睡吧。”

    简繁眼看她要离开,急道:“姑娘,不论你此去做什么,都要小心!若是暴露了,也别慌张,只说本官身子不适,派你出面……他们若不信,只管回来……找本官,本官替你……遮掩。火儿,你要……相信我……”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话语不连贯了,却努力支撑着。

第304章 火姑娘走马上任

    火凰滢静默,仿佛被触动般,伸手轻抚他的脸,喃喃道:“其实,婢子并不像大人说的志向高远。身在风尘中,妄谈什么大志向,徒惹笑柄。大人不知,从入京后,婢子就已经认命了。虽然大人有些作为婢子很瞧不上,但比起那些尸位素餐之辈,还是要强上许多。况且能跳出火坑,远离泥淖,纵使只做个姨娘,也算极幸运的了。婢子已经做好把终身托付给大人的准备……”

    简繁听到这,眼中一热。

    火凰滢继续道:“……然而,婢子险些丢了性命,大人却连说太太一声也不曾。从那天起,婢子便看透了自己的命运,时刻想办法离开简府……”

    简繁眼中水光晃动。

    什么是求而不得?

    这便是!

    他没有后悔,只有痛苦。

    后悔,代表重来一次,他的选择和处理会不同;痛苦,却是重来一次依然还是这个结果。

    火凰滢没说错,不论爱不爱,他和夫人都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他无法为了心爱的女子惩罚结发妻子、他儿女的母亲;从他娶妻那天开始,他便失去了爱别个女人的资格连护她周全都做不到,如何爱?

    火凰滢的声音还在继续,“……如今机会来了,婢子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冲出这樊笼,直上青云!

    “大人莫要流泪。其实,大人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爱婢子。大人最爱的是自己的前程!不过,不论大人刚才的话是真是假,本官都感谢你。本官不会让你失望的。你是本官入幕之宾中,官职最高的人。有一天,你会为此自豪,虽然本官并未临幸你……”

    后面的话,简繁听不清了,他只抓住了几个词:火凰滢说到后来,把“婢子”的自称换成了“本官”;说他是她的“入幕之宾”,就像她一直在玩弄男人……

    他的心更痛了,伴着耻辱。

    一件官袍挂进去,挡住了他。

    再然后,柜门也关上了。

    他陷入漫长的黑夜……

    京城混乱时,简大人出府了,因身体不适,带了丫鬟。

    临去时,隔着车窗,严厉叮嘱管家:“今日,不仅是大靖生死存亡关头,更是我简家生死存亡关头。你和凌岩要保护好夫人和少爷小姐,切记紧闭府门,任何人来拜访,概不接见,就说老爷不在府中。若有人硬闯,妄图挟持本官家眷,威胁本官,格杀勿论!”

    凌岩是简繁的亲卫。

    管家连声应“是”。

    又紧张地问:“老爷这是去哪儿?外面乱的很,枪声不断呢。要不老爷把凌护卫带上吧。”

    车内声音压低了,“无妨。本官此去是要维护市井安定,保护百姓。叛军见本官不插手皇权争夺,不会为难本官的。”

    管家恍然大悟,对大人钦佩不已。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不论谁赢了,大人还是一样做官,他也跟着享福。他可千万不能坏了大人的好事,引火上身。

    原本李菡瑶给火凰滢的任务,是要她在皇城兵变时,想办法让简繁生病爬起不来,无法替嘉兴帝传达政令即可,然后她趁乱离开简家,与风雨雷电会合。

    火凰滢决意不负李菡瑶重托,要交一份完美的投名状,因此做了两手准备,其中之一便是伪装成简繁,借右相的身份行事,乱中取利,创造对李菡瑶有利的形式;也是她小试身手,为自己博取的历练机会。

    就这样,火相爷走马上任。

    首先,她来到京都府衙。

    皇宫被炸,玄武王族和王家联手造反,京都知府裴度不知该怎么办,正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听闻宰相大人亲至,大喜,急忙亲到大门口,将火凰滢迎进二堂。

    火凰滢拢了拢大毛斗篷,一路咳嗽进去。

    裴度忙问:“听闻大人身子不适,可请了太医、吃了药?唉,偏赶上这时候,如何是好!”

    火凰滢进了二堂,倏然转身,盯着裴度问:“裴知府可曾接到皇上圣旨?或者别的什么人密信?”

    裴度急忙道:“不曾。”

    火凰滢道:“裴知府可有法子平息这叛乱?”

    裴度苦笑道:“简相,下官不过一介文人,提不得枪,拎不动棒;才疏学浅,比不得简相胸有韬略,简相就不要考较下官了。下官唯简相马首是瞻!”

    火凰滢暗骂“老狐狸”,面上却正色道:“你我皆文官,纵有心报效国家,一时半刻也无法平息这内乱”裴度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觉得这话深合他心意“既然这样,不如尽最大能力保护京城百姓,使他们免受内乱之苦。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也是你我为官的本分。”

    裴度目光闪烁,暗自忖度:听简相这意思,是不管皇上和玄武王族的争斗了?横竖他们又不是武将,既没有能力救驾,也不会被叛军攻打。这时候冒险保护百姓,回头不管谁争赢了,都没有理由降罪他们。

    明哲保身,简相果然老辣!

    他忙问:“如何保护百姓?”

    火凰滢朝旁伸手。

    锦儿便递上一卷文书。

    火凰滢接过来,这是简繁前些日子拟的京畿防务,正是她亲自整理和誊抄的。遂交给裴度,嘱咐道:“本官拟了这京畿防务,大人即刻派出三班衙役,配合虎禁卫,按章执行。凡有趁乱烧杀抢掠的,一律镇压!”

    裴度忙接过来细看,一面问:“若是叛军作恶呢?咱们岂不跟他们对上了。”

    火凰滢坚定道:“不会!”

    裴度想了一下,也想过来了:玄武王族不是土匪,而是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此番起兵造反,已经失了大义,若想推翻秦氏皇族,只能争取民心;若肆无忌惮、烧杀抢掠,便成了不义之军,不会得到百姓拥戴。

    他忙道:“下官明白了。”

    他一扫之前的慌张,隐隐有些兴奋:这件事若是办得好了,不论是皇族平定了内乱,还是玄武王族夺权成功,他和简繁都功不可没,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他请简繁坐下,自去安排。

    火凰滢就坐镇京都府衙,朝各方发号施令:

    “传本官命令:京城戒严……”

    “来人,将这封信送去朱雀王府。”

    “来人,将这封信送去白虎王府。”

    “来人,将这封信送给虎禁卫某某将官。”

    ……

    火姑娘名列江南第四才女,书画是一绝。都说字如其人,她的书法也像她的身份一般,可用来应对任何客人。也就是说,她擅长多种字体,也擅长临摹别人的字迹。眼下,她以内阁大臣、当朝右相简繁的名义,发出一道道政令,稳定京城治安,协调、平衡各方势力。

    她还让锦儿去济世堂买药,联络了风雨雷电四人。这是李菡瑶留下来接应她的。

    张谨言派龙禁卫指挥使彭冲将六部官员都赶到翰林院,彭冲一查,少了右相简繁。查问后,得知简繁近日身子不适,早朝散后回家去了。他忙着人回禀张谨言。

    张谨言下令道:“拿来!”

第305章 你家姑娘是谁?

    王壑交代,简繁是第一个要拿的。

    于是彭冲带人去简府拿简繁。

    简府管家吓得心“咚咚”跳,说他家大人出去了,若想找大人,去京都府衙裴知府那找。

    彭冲唯恐他有诈,一面令人围住简府,一面派人去京都府衙询问,果然简相在府衙。

    彭冲又赶来府衙拿人。

    然简繁拒绝见人,也不愿去翰林院,将“京畿防务”以及刚下发的各道手令誊录了一份,叫彭冲转交给张世子,并请带话:“若相逼,唯有一死。内乱之际,京城百姓首当其冲,相信玄武王族也不愿看着百姓受苦。本官愿为百姓尽绵薄之力,免使京城生灵涂炭……”

    彭冲听他抬出百姓来,不敢强逼他了,怕坏了玄武王族的名声,再次去回禀给张谨言。

    张谨言看了那京畿防务,以及简繁下达的手令,沉吟一会,道:“他能以百姓为重最好。暂不要动他,派一队人看住京都府衙,免得他耍花招。”

    属下得令,忙去安排。

    按下火凰滢这边,再看皇宫。

    胡清风冲进皇城后,紧跟着胡也带人冲了进来。胡清风有意敛藏行迹,带着一百精兵左拐右拐,绕过了龙禁卫的主力,没跟唐机碰上;胡就没那么好命了,唐机将皇上送去太庙后,便来拦截叛军,在乾阳殿前和胡撞上,顿时双方各逞身手,以命搏命。

    胡和手下分散开来,躲在乾阳殿的拐角,或围墙下,用水枪朝四周飚射,连房顶上都不放过,无人能靠近他们方圆五十步以内。

    唐机见对方水枪杀伤力巨大,气得厉声喝骂道:“乱臣贼子,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杀人,也不怕伤了天和、遭报应!”

    胡高声回骂道:“虚伪的老东西!一样是杀人,小爷这法子下三滥,你杀人就善心了?呸!你助纣为虐,伙同昏君不知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还有脸在这里充什么菩萨佛祖!要遭报应,也是你这老东西下第十八层地狱;小爷肯定比你的层数低,小爷这是官逼民反!”

    论耍嘴皮子,他怕谁来?

    唐机最忠心,闻言恼怒不已。

    他猛一挥拳,喝道:“杀!”

    这个动作,是扔霹雳弹的命令。

    久攻不下,他不惜代价了。

    一面派人从正面扔霹雳弹掩护,一面选了几位高手从乾阳殿的殿顶偷袭,只要打破了叛军背上的背囊,叛军便失去了战斗力,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然想的倒好,执行并不容易,那背囊可有三层呢:一层柔韧细密的藤甲,两层铁甲,岂能容易打破?再说,胡多机灵,也不会站在那任他们轰。

    他们三人一组,背靠背,一人攻上方,一人攻后方,一人攻前方,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无死角!

    胡更吹哨传令,让其他组从旁协助:一时是长哨,这是让人从左边协攻;一时是短哨,这是让人从右边协攻;一时两短一长,这是让人从敌人后方进攻;一时是两长一短,这是让人翻墙越院,站在高处俯射……

    一百人的精兵,除却他是头领,另九十九人让他组成了三十三枚棋子,一时合拢,一时散开,进退有据,就像李菡瑶在棋盘上排兵布阵,随机应变。因为这本来就是李菡瑶排演的战阵,最是适合城镇巷战。

    龙禁卫损失惨重。

    唐机又是愤怒又是羞愧,他也听出门道来了,知道那吹哨的是头领,心想:若将这人杀了,阵势必定大乱。他还是太轻敌了。李菡瑶排演的阵势,头领死了,有二号头领顶上;二号头领死了,有三号顶上……直至最后一组!

    胡骄傲地想:什么皇家禁卫!什么龙禁卫大将军!所有人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家姑娘!

    想到姑娘,他心急如焚。

    这时,王壑和赵朝宗赶来了。

    王壑收集了大量烟花炮仗,制作了许多“霹雳弹”,即以铁蒺藜为杀器的大炮仗。然一路冲进来,居然没遇见一个活的龙禁卫,死的倒见了不少。

    他纳闷不已这又是哪路人马抢了先?到乾阳殿前,目光一扫,便将乾阳殿附近的战况尽收眼底,见胡的藤甲军进退有据、杀敌巧妙,唐机居然不敌,心下吃了一惊,忙问旁边人“这是谁的人?”

    众人都道,是赵大爷的人吧。

    然赵朝宗的人反赞王壑厉害,安排了这样一支奇兵,区区百人居然抵住了龙禁卫几千人。

    王壑知道大家都误会了,也明白了自家后院的龙禁卫丧生于谁手了,可是这些人到底是谁?

    他一面下令围攻龙禁卫,一面向藤甲军靠近。他的指挥和李菡瑶的排兵布阵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适合城镇巷战的;且西南军是边疆禁军,且手上有炸药和火器,和龙禁卫相遇,激战宛如火山喷发。

    他接近一组藤甲军,大声问:“你们是谁的兵?”

    对方回道:“我们是李家军!”

    王壑:“……”

    李家军?!

    正在疑惑地猜测,那三人组转了一下角度,一高大的少年和他转了个面对面,四目相对,彼此一怔认识!

    这人正是胡。

    胡当然认得王壑。

    当下,他愤怒地咆哮:“你为何要炮轰乾元殿?”

    王壑:“……”

    为何,当然是震慑昏君了。

    有什么不对吗?

    胡战到现在,连姑娘的影儿也没看见,乾元殿更是火光冲天,烧大了。他心急如焚,一见王壑便质问;王壑那愣怔模样,更令他七窍生烟。

    他痛骂:“背信弃义的小人!连我家姑娘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姑娘深陷皇宫还不忘传信号给我父子,令我父子一个援助王家,一个援助张家,你却趁人之危!”

    王壑急忙问:“你家姑娘是谁?”

    他也是急糊涂了,且不敢相信心底的猜测,竟然跟胡求证。

    胡骂道:“你还装!连我家姑娘都不认得了?”

    王壑也知这么问气人,急忙纠正道:“李姑娘来京城了?现在哪儿?什么时候发的信号?”

    胡怒道:“在哪儿你不知道?”

    王壑道:“在下并不知。”

    胡大怒:“放屁!郝凡被抓,你会不知道?被带进皇宫你会不知道?满京城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你是眼瞎还是耳聋啊?姑娘给你传了信的,你敢装不知道?!你想一箭双雕是吧?阴险卑鄙的小人!小人!!!王壑,老子发誓:若李姑娘有个好歹,老子绝不放过你!”

    他挥舞着水枪,枪头差点就戳到王壑脸上,被老仆用剑一挥,将水枪削去了一节。

    胡更怒:“你想打?”

    老仆凛然道:“你这东西沾上就殒命,你是何居心?”

    王壑像没听见两人的争吵,感到浑身冰冷彻骨,心中反复自问一个事实:郝凡就是李菡瑶?

    他只顾和胡说话,疏于防范,也停止了指挥,混乱中,一枚子弹朝他呼啸而来。

第306章 他炸死了心上人?

    老仆眼看王壑要中弹,情急之下纵身一仆,将王壑扑倒在地。胡正和他们面对面争吵,且正处于盛怒之中,他俩闪避开来,胡便成了目标。

    王壑眼瞅着胡中弹。

    这一刻,他感到心沉入谷底。

    他要如何向李菡瑶交代?

    不,他还能见到李菡瑶吗?

    耳听得周围的厮杀声,他两眼充血,奋力推开老仆,翻身爬起来,先对随从喝叫“打黄旗!”然后才来看胡,然而胡已经不见了踪影。

    王壑惊慌扫视周围:人呢?

    一汉子道:“在那边。”

    胡被同伴拉到乾阳殿的墙角后去了。他也没受伤,胸前有护甲,外面罩着藤甲,那子弹正卡在藤甲和护甲之间。他并不敢庆幸,而是又惊又怕,再不敢跟王壑斗口算账,想着先对付官兵、找姑娘要紧。

    王壑见他无事,也松了口气,也暂时按捺恐惧的心情,全心对付唐机和他手下的龙禁卫。

    那时,龙禁卫和杂衣军围绕着乾阳殿、乾极殿,屋上地下混战一气。龙禁卫背靠太极门,死死防守,阻挡叛军。王壑命亲军打出黄旗后,杂衣军便分出两股来,在正面强攻掩护下,从左右包抄过去,逼近太极门。

    唐机就在太极门前指挥。

    温柔乡是英雄冢,论起来,龙禁卫也是从边疆禁军中挑上来的,只是做了皇家禁卫后,被京城纸醉金迷的生活腐蚀,几个月下来,骨头都松了,而王壑带来的杂衣军和李菡瑶的藤甲军,都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精兵,如今狭路相逢勇者胜,龙禁卫死伤惨重,节节败退。

    枪林弹雨中,忽然从杂衣军的后方冲来数名龙禁卫,手握短枪,一路急射,当场撂倒十数名杂衣军,令对面的龙禁卫同袍们狠狠喘了一口气。

    然而,杂衣军凶狠反击。

    龙禁卫忙逃入己方阵地。

    唐机有些不悦,心想“蠢材!往这边跑就安全了?扎堆作一处,岂不是方便人家扫射?”可是人跑过来了,他总不能下令射死,不让他们过来吧?只得罢了。

    因见堂堂皇家禁卫被逼得没有还手之力,怒发冲冠。他也是从疆场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大的战役也曾指挥过几场,不过那都是在郊野;眼下在皇宫,高墙深院,只适合巷战和单打独斗,龙禁卫虽多,对方人也不少,且对方的战力和机敏程度似乎都更胜一筹,令他倍感棘手。

    王壑眼中寒芒闪烁,命换红旗。

    被龙禁卫簇拥的唐机正举着望远镜观察远处敌情,就怕有叛军发现端倪,朝太庙去了。只要叛军不知道皇上踪迹,他是不介意跟叛军耗下去的。拖久了,龙禁卫、虎禁卫、京郊西大营的人都会赶来救驾他还不知道龙、虎禁卫有许多人投降叛军了呢,所以底气很足。

    正观察,忽然警觉一股寒气逼近面门,他想也不想便侧首闪避。他倒是避开了那偷袭的子弹,却听见“轰”一声,一枚霹雳弹在龙禁卫的人丛中爆炸,爆炸的波浪带起的铁蒺藜等物,爆射四方,龙禁卫倒下一片。

    跟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唐机叫“有奸细!”

    他终于醒悟过来:刚才那些龙禁卫行为实在反常,若是他手下的人,肯定会与叛军混战,而不是跑向他这边寻求庇护。这又不是战场上,还没战败呢,都挤作一堆,不是给叛军当靶子打?顿时后悔不迭。

    他醒悟的晚了些,眼瞥见两枚霹雳弹飞过来,他只来得及趴下,却仿佛什么东西不让他趴下,硬生生托着他飞起来,像风筝一样飞了起来,他甚至看清下面龙禁卫惊骇欲绝的神色和前方王壑脸上的冷肃和镇定。

    这一刻,他有着英雄末路的苍凉,在心中对王亨道:“你养了个好儿子,可惜心术不正!”

    唐机落在了太极门内。

    龙禁卫迅速退入太极门,关上门。

    王壑率众冲杀过来,将残余在外的龙禁卫悉数俘虏;赵朝宗还要翻墙过去追杀,被他止住。

    刚才是赵朝宗和手下亲卫扮成龙禁卫混入对方的。这也是王壑早就定好的战术之一:一旦他们进入皇宫,就陷入对龙禁卫的混战,丝毫取不得巧,而他们是耗不起的。王壑便事先布置,挑选胆大心细的汉子,在战事正酣时,剥了死亡龙禁卫的衣甲换上,然后混入对方军中,伺机偷袭。

    王壑的本意并非为了杀龙禁卫,而是为了杀主将。擒贼先擒王么,只要龙禁卫大将军唐机死了,便等于斩断了嘉兴帝的臂膀。

    赵朝宗最喜冒险贪功,王壑安排了军士,他却瞒着王壑亲自上场了,一战成功。

    当下,王壑命众人撤离太极门。

    赵朝宗追问:“为何不趁胜追击?”

    王壑肃然道:“先逼问昏君下落。”他心忧李菡瑶,一刻等不得,即刻审问俘虏。

    他道:“在下乃王壑,王相之子。原并不想与你等为敌你们都知道我父母遭遇,在下因痛恨昏君无道,置国家安危和江山社稷于不顾,残害忠良,才拼死反抗。今日虽擒了你等,却不想逼迫你们,若是愿意归顺的,就留下;不愿归顺的,可回家,绝不为难。”

    听了这番话,俘虏们稍安。

    王壑再问:“现有一事问你等:昏君在何处?”

    一俘虏道:“先在乾元殿的。”

    王壑吃了一惊,“乾元殿?”

    那俘虏点头道:“正是。”

    王壑追问:“可曾炸死?”

    他猜想,嘉兴帝八成没炸死,不然唐机不会拼死杀敌,那明明是在阻挠叛军搜寻昏君下落。

    那俘虏道:“这个小人不知。”

    忽然旁边一将官似乎是个队长开口道:“皇上早朝后未离开,命人将李菡瑶带去乾元殿审问;还有白虎王之女郑姑娘。正在问话时,乾元殿被轰炸。皇上侥幸逃了出来,吕翰林炸伤了腿……”

    王壑急问:“李姑娘呢?”

    那人摇头道:“没看见,许是炸死了。”

    “你胡说!”

    旁边传来一声怒吼。

    原来是胡,见王壑审问俘虏,也赶来听,要盘问李菡瑶的消息,不料听到噩耗,顿时忘记李菡瑶以假乱真、以真扮假的曲折,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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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是女人的节日,祝大美女小美女少女熟女们节日快乐,青春永驻!(*^^*)

第307章 疯狂

    胡上前一把揪住那队长的胸襟,对着那张奸笑的脸狂怒道:“你再胡说!老子杀了你!”

    那队长痛快大笑道:“老子没胡说!”抬手指着王壑幸灾乐祸“你一炮轰了乾元殿,皇上连根毫毛都没伤,却把李菡瑶那妖女炸死了!哈哈哈,狗咬狗!可见上天也不容你们乱臣贼子!罪有应得!”

    王壑耳听不清眼也看不明了,满心茫然无措:

    李菡瑶死了?

    李菡瑶被他炸死了!

    他原计划不是炮轰乾元殿的,原计划三炮都要轰向皇城南门的,因为迁怒吕畅利用假李菡瑶计诱他,因为得知李菡瑶倾心张谨言而痛苦难受,才一怒之下临时改变计划,炮轰乾元殿,以此震慑、报复昏君。

    谁知,郝凡就是李菡瑶!

    他炸死了李菡瑶!!!

    乾元殿就在乾阳殿的前面,王壑转头看过去,只见火光冲天,已经烧成了势。刚进来时,他热血沸腾,因为这是他的战果,眼下他只有无尽的悔恨和恐惧。

    忽然他撒腿就跑,大红斗篷飘起来,像一团红云,扑向那火焰;又回头冲众人下令“救火!快去救火!”

    众人一齐呆滞

    烧成这样,如何救?

    王壑已经冲到乾元殿后,昔日巍峨、庄严的宫殿已经坍塌,而那些用来建造宫殿的皇家专用良材,如金丝楠木,无论多彰显皇家威仪,眼下都成了烧火的木柴,似乎它们的优质,连燃烧的火焰来也格外旺盛。

    王壑从未这样绝望和无助。

    当初听说爹娘出事时也没有。

    也许是王亨和梁心铭在他心中太过出类拔萃,也许是他们的“死不见尸”,又或者是他不肯正视现实,总之,他不相信爹娘真死了,因此并不绝望。

    上次李菡瑶被泥石流冲下山崖,他虽痛入骨髓,也没这么绝望,因为他心底也残留了一丝希望,希望李菡瑶逃走了后来果然李菡瑶又现身了。

    可是眼下,他觉得自己的好运气耗光了。上天为了惩罚他炮轰乾元殿,让他自食恶果,亲手杀死了倾心的女子!他眼看着大火吞噬毁灭乾元殿,理智崩溃,信念崩溃,觉得自己真是乱臣贼子,正在遭受天谴。

    不,他不肯认命!

    他要找到李菡瑶!

    “你不能死!”

    他不依不饶地喊。

    赵朝宗见他丢下众人不管了,担心唐机反攻,又担心俘虏闹事,急忙交代属下警惕各方,然后追过来,大声道:“哥,都烧成这样了,怎么救?这也没水呀。”

    王壑吼道:“用土填!土灭火!”

    赵朝宗:“……”

    哥一定是急糊涂了!

    王壑并没糊涂,后知后觉地看向脚下地面,大理石地面光洁可鉴、恢弘大气,且不说他们眼下没有工具,就算有工具,等挖开大理石,刨出土壤,李菡瑶恐怕早就烧成灰了;纵然未烧成灰,残躯怕也烧成了黑炭。

    这个认知令王壑疯狂,年方弱冠的他遭遇到人生第一个致命打击,浑身虚软,五脏绞痛。

    他痛苦得喘不过气来,跪地,面色狰狞地瞪着熊熊大火,修长的手指狠狠抓向地面,霎时染血。

    赵朝宗吓了一大跳。

    王壑虽比他没大几岁,但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最是处变不惊、深不可测,哪怕对造反这件大事,都能算无遗策、从容布局,从未这样疯狂过。

    这李菡瑶长得很美?

    在赵朝宗小爷的心里,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发狂,不用说,那女人必然是个美女,其他的因素他再想不到,所以他认为李菡瑶是个美人。

    他忙蹲下,抓住王壑的手,不让他因发泄而作践自己,急忙忙嚷道:“哥,李姑娘未必就烧死了。哥你别急糊涂了!你想想刚才那龟儿子说的话,就是成心气你和那个”他不知道胡的姓名,一时叫不上来,胡乱道“总之就是故意激你们。哥你可别上当。哥你不是一向最冷静睿智的吗?还总教导弟弟别冲动……”

    王壑猛转脸,反攥紧了赵朝宗的手,力道大的惊人,眼中迸射出希望的光芒对,那龙禁卫就是想要激怒他,李菡瑶未必就死了。一定是这样!

    赵朝宗见哄得他听进去了,大喜道:“我就知道哥英明睿智,不会上当的。哥,那龟孙子就是要激怒你,其实李姑娘根本没烧死,正等你去救她呢。”

    王壑不信地问:“是吗?”

    赵朝宗用力点头道:“是。咱们要赶快去救李姑娘,再迟了就危险了。咱们挨个搜宫……”

    李菡瑶死没死他不知道,他现在只想哄得王壑把这仗打完再说。若是直接劝,王壑未必肯听,但打着救李菡瑶的名义,王壑就愿意听了。等把皇宫都血洗一遍,仗也打完了!若是还找不到李菡瑶,哥再发疯,那时也有空闲了,也有人劝了,总之,怎么都比眼下这节骨眼强。

    正卖力劝说,身后传来骂声,赵朝宗转头一看,忙道:“哥你瞧,那龟孙子来了”

    果然,胡拖着那龙禁卫队长走过来。原来,那队长骂李菡瑶是妖女,炸死是罪有应得,惹怒了胡,要杀他祭奠李菡瑶,因此拖过来了。

    “妖女死有余辜!”

    “老子杀了你!”

    胡五指扣住那人咽喉,只一捏,便将他喉骨捏碎了,带着头盔的脑袋耷拉到一旁。

    王壑看着胡,喃喃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死。”

    这个胡,对李菡瑶如此忠心,谁能想得到七年前正是他父子掳了李菡瑶父女呢。

    当时,李菡瑶才八岁。

    她收伏了这些绑匪!

    后来,她在豆蔻年华便执掌李家家业,十岁以后的种种经历,更是堪称传奇:

    公开选婿,勇设三关,令他这个出身名门的世家子弟和江南三大才子都无力撼动。

    重创和化解了潘家妄图霸占李家产业的毒计;为替外祖江家报灭门之仇,火烧江家船厂、海上炸毁楼船、逼死陈飞,翻手覆灭了与陈飞勾结的锦商吴家。

    抗旨不遵,炸死逃婚。

    起兵造反,勇闯京城……

    这其中,有些事是他亲眼所见,有些事他推测是她在背后谋划,却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

    她是江南第一才女!

    绝非徒有虚名!

    怎能轻易就死了呢?

    胡杀死了那龙禁卫,无可发泄,见王壑呆呆地望着自己,不由气往上撞,骂道:“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装成这副样子骗小爷?哼,枉我家姑娘当你是个人物,跟你联手,你却想一箭双雕。背信弃义的小人!”

    赵朝宗见他如此无礼,正要骂回去,忽听王壑问:“李姑娘什么时候给在下传信的?”

    胡愣了下才问:“什么意思?”

    王壑认真道:“在下并没收到李姑娘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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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美女说女神节该加更,伤心地提醒你们:我也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节日快乐!

第308章 到底倾心谁?

    胡瞪眼道:“放屁!姑娘亲手交给鄢大姑娘的。就是北疆传来十二路军情告急那天,在德政路。”

    王壑道:“她不认识鄢……”

    他想说李菡瑶并不认识鄢苓,因为鄢苓易容了,话说了一半又止住。试想,若是李菡瑶没认出鄢苓,怎会知道鄢苓跟他在一起呢?又怎会知道北疆传来十二路告急军情那天,鄢苓去了德政路呢?很显然,李菡瑶认出来了。可是,他却没有收到李菡瑶的传信。是鄢苓扣下了?

    赵朝宗本想教训胡,因见王壑对他颇多忍让,也就换了口气,道:“我说这位兄弟,你用用脑子好不好?李姑娘未必就烧死了。刚才那龟孙子分明就是在气你,这你都听不出来?也是个有勇无谋的……”

    胡寒声问:“你说谁有勇无谋?”

    赵朝宗道:“说你呀。你也不想想,像我哥这样胸有韬略、智谋无双的人,若真想要害李姑娘,还不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用得着炮轰乾元殿吗?再说,昏君是临时起意传李姑娘去审问的,我哥也不知道。”

    胡气极反笑,道:“我呸!说大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还胸有韬略,还智谋无双,不过是我家姑娘手下败将,连我家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也比他强些。说老子有勇无谋,你才有勇无谋!你这好哥哥顶多比你强一点儿,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一旦让我家姑娘坐大了,必会成为他最强硬对手,所以才用卑劣的手段暗害我家姑娘。”

    赵朝宗打死也不相信王壑不如李菡瑶,道:“我哥怎会是你家姑娘手下败将?嗯,也不无可能,我哥绣花肯定是比不过李姑娘的。哈哈哈……”

    胡鄙夷道:“耍嘴皮子谁不会!你去江南打听打听,你这胸有韬略的好哥哥是不是下棋输给了我家姑娘的大丫鬟?虽说下了两天未分胜负,可观棋却比他小四岁,这不跟输了一样?要是换了我家姑娘出马,哼哼!”

    赵朝宗急了,又不敢向王壑求证,因为据他看来,胡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他想着回头再好好问王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下输人不输阵,不能让这黑小子占上风。

    他话锋一转,嘲弄道:“你一口一个‘我家姑娘’,且不说李姑娘才学如何;就算真有才学,你一个爷们,甘心受女人差遣,也不嫌丢人现眼!”

    胡道:“你老娘不是女人?你姓赵,小爷记得梁大人刚做官的时候,身边就有个护卫叫赵子仪,现在是忠勇大将军。他不听梁大人差遣,能有今天?你满口‘我哥’,不会连梁大人的事都不知道吧?”

    李菡瑶以女子之身出头任事,除了有真本领,还坚守一点:不论男女,只要入了李家门下,必定要被她灌输女子不输男儿、女子该自立自强的观念。若连这个观念也扭不过来,如何能甘心为她所用?所以,对于赵朝宗的羞辱和嘲弄,胡一点都不慌,有一肚子的典故和史料可以反驳,全是李菡瑶灌输的,每一条都能信手拈来。

    赵朝宗心里咯噔一下

    岂止听说过,就是他爹!

    这小子好生讨厌!

    梁大人是李菡瑶能比的吗?

    他刚要再反驳,被王壑拦住。

    王壑从他俩争执开始,就急忙呵止,只是这两人唇枪舌剑,他竟插不进去;直到胡搬出了梁心铭和赵子仪,赵朝宗心虚气怯,才出现这个空档。

    他对赵朝宗道:“休得无礼!李姑娘蜚声江南,岂是你能轻慢的?这位胡兄弟并没说大话,愚兄下棋确实输给了李姑娘的大丫鬟。她才十几岁而已。”

    赵朝宗顿时垮脸,幽怨地看着王壑哥不嫌丢人,他觉得丢人。这李菡瑶不就是女土匪吗,谁知这么大来头。他对李菡瑶的印象,只限于最近京城的传闻,传闻都道李菡瑶是土匪,占山为王了,专掳美男子。

    胡心下得意,但出于谨慎,加上不再信任王壑,觉得王壑是故意示弱,其实憋着坏呢。

    然王壑却转向他问:“胡兄弟,刚忘了问你:你说什么时候收到李姑娘传讯的?”

    胡道:“就在去你家前。”

    王壑追问:“在炮轰乾元殿之前,还是之后?”

    胡眼睛一亮,顿时想通了因果,忙道:“炮轰之后。所以说,姑娘还活着?”

    王壑激动得心跳加速,道:“不错!”

    赵朝宗道:“那要是李姑娘受伤了,才发信号求救呢?”

    王壑和胡都目光不善地瞪他。

    赵朝宗急忙笑道:“我也是瞎猜的。”

    胡道:“要是这样,姑娘就会点燃黑色烟花求救。”

    王壑忙问:“她身上带了不止一种信号?”

    赵朝宗道:“是。”

    王壑再问:“李姑娘传信给我,意欲何为?”

    胡认定他在明知故问,本不想告诉他,可是要当着他手下人的面揭露他,还是得说。于是道:“姑娘假扮郝凡,接近吕畅,吕畅要她假扮李菡瑶,引诱王少爷现身;暗地里她却传信给你,要里应外合……”

    赵朝宗一脸懵懂什么假的真的,又是郝凡,又是李菡瑶,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是王壑却听懂了。

    郝凡就是李菡瑶!

    那么,她在真真羊肉馆说与王壑一见钟情、为了王壑才起兵造反的话,是真的了?

    即便不是真的,即便这是她故意散布传言,用来迷惑吕畅的,那也大有情义。

    没有一个女儿家会那样散布自己的谣言,更何况在这之前,她已经托鄢苓带信给王壑,要与他联手,两相一对照,简直等于向他表明心迹。

    王壑把这一连串的因果捋清了,心下又甜蜜又痛苦,恨不能当面去问她:到底是钟情谨言表弟,还是他呢?似乎都像真的,然两真相逢,必有一假。

    一定要找到李菡瑶!

    王壑心下急速思忖:若是李菡瑶还活着,会带着嘉兴帝去哪里呢?忽然他灵光一闪,喝道:“去太庙!”

第309章 你敢伤她,爷将皇宫夷为平地

    他一恢复冷静,人便清醒了,接连下令:围住太极门,以霹雳弹强攻,不给唐机喘息的机会,制造硝烟,掩护他们去太庙。令赵朝宗带领手下精兵绕去太庙后边,翻墙潜入太庙内,伺机营救李菡瑶;他和胡带人走太庙正门,以烟花为信号,里应外合,活捉昏君。

    胡忙问:“你确定姑娘在那?”

    王壑坚定道:“确定!”

    胡忙道:“我去后边。”

    王壑道:“你既不放心我,还是跟着我较妥,一来可以接应你家姑娘,二来防止我暗使诡计。若还不放心,就拨几组人跟赵兄弟去。你们的武器正好配合。”

    他不知李菡瑶现在是个什么情形,生恐再错失了,所以要将胡带在身边,以防万一。但若这么直说出来,怕胡又怀疑他用心不纯,才找了个借口。

    胡没想到他这么直白。

    哼,跟他就跟他!

    赵朝宗又问王壑,李菡瑶长什么样,不说清楚了,他见了不认识,万一打起来了呢?

    王壑尚未开口,胡板脸道:“我家姑娘的容貌天下无双,风华绝代,有王者气势。你一见了就知道。”

    赵朝宗:“……”

    这也太狂妄了!

    他想讥讽两句,却发现王壑嘴角微微翘起,想来是爱听这赞美的,只得按捺住一腔不平,瞅了胡一眼,心想:回头再跟你理论。你家姑娘有王者气势,我哥这气势又叫什么?张世子爷又算什么?

    于是大家分头而去。

    王壑又传令给张谨言,要他在皇城南门策应全局,以免被唐机或者其他救驾的人马钻了空子。

    王壑带着胡赶往太庙,一路上心潮起伏:若说这皇城还有他忌惮的地方,绝对是太庙。这里不仅供奉有他的祖先,还有大靖历代先帝,其中就有他钦佩敬仰的英武帝和先帝靖康帝。他是绝不敢炮轰太庙的。嘉兴帝只要不蠢,就会想通这个道理,若以为他手上的大炮是军中制造,不止能发射三发炮弹,十有八九会躲过来。

    到太庙前,他放慢了脚步。

    “没有命令,不可妄动!”

    他严令众人,还有胡。

    胡见他神情凛然,没敢跟他犟嘴,沉默地跟在他身边,一步步靠近太庙。

    在距离大门还有几十步时,王壑停步,做手势令众人散开,从两边包抄太庙,翻越墙头,将短枪、弓箭、水枪等武器对准大门内各个角落,只等令下。

    然后,王壑才再往前走。

    一直走到大门口。

    太庙大门居然敞开的,门内不见一个龙禁卫,只有一个身着绿色官服的年轻官员坐在前方五彩琉璃门的台阶上,手里把玩着一串珍珠手串,意态闲适,仿佛在晒太阳,丝毫没有把伏在墙头的杂衣军放在眼里。

    这情势,颇有空城计的味道。

    王壑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已然猜出他的身份吕畅!

    胡忽然身体紧绷,急切道:“那手串是我家姑娘的!”

    王壑抬手,示意他莫要惊慌。

    吕畅听见动静,抬眼看了过来,细细地端详王壑:少年一身红衣,静静站在大门外,身形挺拔,太阳照在他身上,光耀夺目。他神情平静,并不傲慢张狂,显然对这太庙、对太庙中供奉的历代先皇和王侯将相怀着崇敬之心,但也无怯懦之意。太庙的庄严肃穆也压不住他浑身的朝气和锐气,震慑不住他眼中的勇气和霸气。

    吕畅忽然就明白了嘉兴帝对王壑的忌惮和欲除之而后快的心理。他并不清楚嘉兴帝和王壑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今天是初次见王壑,一见之下就兴起杀心。

    此人,绝不会臣服嘉兴帝的!

    两人对视半晌,彼此都看透了。

    王壑笑着夸道:“吕翰林的风采,比在下想象的要更甚一筹。果然大奸似忠。”

    吕畅道:“多谢少王爷夸赞。”

    王壑问:“吕翰林在等在下吗?”

    吕畅含笑点头道:“是。”

    王壑问:“吕翰林有何见教?”

    吕畅道:“自然有事相求。”

    说罢,举起刚才一直把玩的手串,拇指和食指捏着手串的两根流苏乃是以红豆大小的红玛瑙串成对着阳光,歪着头细细地端详;口中如闲聊般对王壑道:“王少爷请看,这是北珠。这么大的北珠并不算稀奇,难得的是十二颗一般大小,颗颗珠圆玉润。”

    王壑屏住了呼吸,“只有九颗。”

    吕畅道:“不错。李姑娘用了三颗。”

    王壑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想象这手串戴在李菡瑶皓腕上,因为用了三颗,不复紧致,即被吕畅发现端倪,从而察觉手串中的秘密,窥破了她真实身份。

    “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女,”吕畅赞叹,证实了王壑的猜想,“心思巧妙、缜密,竟想到将珍珠挖空,灌入材料,制成烟花信号。这心思,这手艺,无一不绝!不仅骗过了本官,也骗过了皇上。若非她给本官包扎伤口时,本官发现这手串松了,少了几颗珠子,还被蒙在鼓里呢。”

    其实,他以为郝凡不是李菡瑶本人,而是李菡瑶派来的亲信,比如她的某一个丫鬟;眼下要骗王壑,才说是李菡瑶本人。理由么,他可是见过郝凡写的丑字。

    王壑沉声问:“李姑娘人呢?”

    吕畅放下手,看向他,又朝大门左右扫了一圈,才道:“跟皇上在一起。王少爷若想见她,先让这些人退了,再随本官进去。本官的腿在乾元殿炸伤了,劳烦王少爷过来扶我一把。唉,那些龙禁卫粗手重脚的。”

    王壑道:“若爷不答应呢?”

    吕畅歉意道:“那……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她了。”

    王壑沉默下来。

    胡攥紧了拳头。

    吕畅表面悠闲、实则紧张地盯着王壑,猜想他是为了美人勇闯龙潭虎穴呢,还是对李菡瑶毫不在意、不受威胁呢?再不然就是无法抉择地痛苦?

    等了一会,王壑依然沉默。

    吕畅先受不了,怕王壑故意拖延时间,转脸朝五彩琉璃门内吩咐道:“去,斩了李姑娘的玉手来。”

    他要逼王壑就范。

    胡大惊,“你敢!”

    王壑也喝道:“且慢!”

    吕畅问:“王少爷答应了?”

    王壑陡然提高声音,朝着祭殿的正门内喝道:“尔等若敢伤李姑娘一根毛发,小爷发誓:别说这太庙,小爷必将整座皇宫夷为平地!将皇族屠尽!!!”

第310章 赤裸裸的宣告

    太庙内外一片死寂。

    吕畅却微笑道:“王少爷若真为李姑娘大开杀戒,惹得天怒人怨,正合本官心意。到时候,恐怕就不止一路人马前来勤王护驾,讨伐逆贼了!”

    “天怒人怨?”王壑冷笑一声,“吕畅,你可知小爷炮轰乾元殿的火炮从哪来的?”

    吕畅迟疑道:“想必是玄武王安插在军中的奸细替你们遮掩,从军中盗运来的……”

    王壑道:“非也,是小爷画的图纸,然后找城里的老铁打造的。吕翰林不知道这老铁是何人吧?他在城北开了一家铁匠铺子,专给人打造农具。”

    吕畅心一沉打铁的造火炮?荒诞!若真这样容易,王壑岂会只打造一尊火炮?两尊还是三尊?或者更多?所以他说将皇宫夷为平地不是威胁?

    王壑眼中寒芒闪烁,道:“一个铁匠打造的火炮都能把乾元殿给轰了,说明大靖气数已尽”他张开双臂,举手朝天,厉声道“这屹立了数千年的皇城,见证了数个王朝的兴衰,也积淀了无数的冤魂和戾气,非大气运、雄才伟略者不能镇服。嘉兴帝无信无义、无德无仁,登基仅仅七年,便惹得天下大乱、内忧外患,此亡国之兆也!今日,小爷炮轰了乾元殿,是破而后立!小爷上体天心,下敬先帝,才留下这太庙、这皇城,若尔等敢伤害李姑娘,小爷必将这皇城夷为平地!你若不信就试试!”

    吕畅认真回道:“我信。”

    他不知嘉兴帝听见这番话是怎样的心情,他反正是心惊肉跳谁也不敢把王朝的兴衰和气运当儿戏,王壑随便一炮轰塌了乾元殿,委实惊人!

    他不敢和王壑赌狠。

    他料定王壑也不愿玉石俱焚,且把眼前这一关度过去,再擒拿了王壑,便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只要能反败为胜,所谓的兴衰和气运之说,就像历史上任何一次平定叛乱,便能反过来解释成“天命所归”。

    所以,他忍下了。

    王壑道:“很好。那咱们就来谈些有用的条件。”

    吕畅问:“何为有用的?”

    王壑道:“比如,你们放了李姑娘,小爷便饶了昏君。”

    吕畅严正道:“乱臣贼子,有什么资格饶恕皇上?皇上才不会放过你!你带兵攻入皇城,又炮轰乾元殿,犯下谋逆大罪,罪不可赦,当诛九族……”

    王壑两手果断向前挥。

    他在门口站了这么一会子,跟吕畅谈条件的同时,手下人已经将大门、院墙内外都仔细检查过了,确定没有埋炸药的痕迹,向他打手势示意,他即下令。

    霎时,杂衣军迅速冲入太庙,不仅占据墙头、屋顶等高处,还往祭殿的正门内冲。

    吕畅急忙喝道:“站住!”

    从他身后门内冲出一群龙禁卫。

    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但谁也不敢先开火。

    在这里,嘉兴帝和王壑一样忌惮;更何况,他想利用李菡瑶逼王壑就范,不想玉石俱焚。

    王壑走进来,站在吕畅面前,冷冷道:“吕畅,你若不想这太庙变成废墟,就说些合适的。为救李姑娘,小爷不惜性命,然这些兄弟将性命交付于我,我便不能置他们安危于不顾。你想让小爷孤身去见昏君,那是休想!这只会逼得小爷与你们玉石俱焚。想必昏君也不愿看到这结果。”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李菡瑶的爱慕和重视,在所有人面前坦诚这点,反过来威胁嘉兴帝和吕畅,而不是假装对李菡瑶无情义,他不认为那是个好主意。

    他要昭告天下!

    吕畅静静地看了他半晌,道:“从皇城退军!”

    王壑慨然道:“好!”

    吕畅心里一喜。

    然王壑紧跟着又道:“先把李姑娘带出来让小爷瞧瞧。别把小爷当傻子。想跟爷玩花招,哼!”

    吕畅也知道,不让他见正主儿恐怕不行,幸好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不怕王壑不就范。

    他便转脸吩咐道:“带李姑娘。”

    一龙禁卫道:“是。大人。”

    转身便进了祭殿正门。

    众人静静地等待。

    不一会,王壑便听见正门里面传来“咚咚”脚步声,后面还有更杂乱的一群脚步声,忙示意胡戒备,各人端着武器,虎视眈眈注视着门里。

    “大人,大人!”刚才进去的龙禁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惊慌对吕畅道,“皇上,皇上……”

    吕畅急问:“皇上怎么了?”

    龙禁卫抬手指着王壑道:“皇上被他们的人扣了!”

    吕畅忘记了自己腿伤,霍然站起身,才抬起上身就跌坐回去,磕在台阶上,疼得嘴角直咧,但他无暇自顾,死死地盯着王壑,问龙禁卫,“李菡瑶呢?”

    龙禁卫忙去扶他,一面惶恐道:“不知道。”

    与此同时,几个杂衣军也跑了出来。龙禁卫大惊,转身抬手举枪,就要射击;杂衣军也举起了枪,一面威胁并兴奋地朝王壑道:“谁敢动手,就杀了昏君!王少爷,我们爷活捉了昏君,请少爷进去。谁敢开枪?”

    吕畅和龙禁卫一齐怔住,不敢相信。

    王壑也很意外,没想到赵朝宗这么厉害,竟然能无声无息地扣住嘉兴帝他并没听见打斗声。

    不论如何,这是好事。

    一想到马上能见到李菡瑶,他又激动又忐忑,再不管吕畅的威胁和约定,吩咐“拿下他!”

    那几个杂衣军一拥而上,就要拿吕畅;龙禁卫自然不让,齐齐挡住,喝道:“谁敢!”

    胡道:“你看老子敢不敢!”

    双方又对峙了!

    王壑冷冷道:“你们没听见?昏君被活捉了,若不想他丧命,都退下。小爷不想在太庙动刀枪。”

    龙禁卫们神情挣扎。

    他们都是唐机的亲信,跟唐机一样对嘉兴帝忠心耿耿,所以才被唐机挑选出来保护嘉兴帝。之前嘉兴帝和吕畅要利用李菡瑶胁迫王壑,他们才没有擅自动手;等他们想豁出性命拼杀时,情势又逆转了。那个憋屈,无法用言语形容。更让他们想不通的是:皇上身边那么多龙禁卫,连声枪响都没听见,怎就让叛军轻易活捉呢?

    吕畅更加想不通。

    此刻,他不管真相为何,都不能让王壑走脱了,哪怕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只求能抓住王壑,替皇上挽回一点颓势。于是他喝令龙禁卫“拿下这乱臣贼子!”

    “谁敢动手,小爷即刻杀了昏君!”

    一声暴喝从众人身后传来,听声音不远,还带着嗡嗡的回音,似乎在后面大殿内喊的。

第311章 李菡瑶太庙留书

    最终,双方还是没动手。

    王壑和吕畅都心系祭殿内的情形,决定先进去再说。

    双方分左右而行,过了戟门,就见宽敞空阔的享殿庭院内、御道左右各站了一排全副铠甲的龙禁卫;御道尽头的月台台基下,横排了三排龙禁卫;再往后,是汉白玉栏杆围绕的三重台基,上面密密麻麻站满了龙禁卫,其萧杀肃穆、战意昂昂,绝非之前厮杀狼狈的龙禁卫可比。

    与之相对的是赵朝宗带来的杂衣军,在外围:墙头趴着一排,端着劲弩;墙根下一排,其中有十组人是胡的,都端着水枪;享殿台基周围也围了三排。

    王壑看得心头疑云密布:这种情势下,赵朝宗是如何做到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的?

    心里再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在龙禁卫的虎视眈眈之下,大步穿过御道,步履矫健,红斗篷下摆带起一阵轻风,微微飘起,英姿勃发,器宇轩昂!

    那些龙禁卫都恨不得杀了他,又怕动手后,里面的人会伤害嘉兴帝;既不能动手,只好恶狠狠地盯着他,若目光能杀人,王壑此时已经千疮百孔了。

    进了享殿,王壑一眼看见嘉兴帝,然这个令他睡梦中也憎恨的昏君,此时却被他略过,目光投向大殿右前方的墙壁上,那里挂着大幅明黄织锦,应是这殿里悬挂的帷幔拆下来的,上面一行龙飞凤舞、气势狂放的草书;而吕畅由一龙禁卫背着,一进来也搜寻嘉兴帝的身影,同样也被右前方墙面上的狂草先夺了眼球,满目震惊。

    那帛书上写的是:

    仁之大者,在匡扶天下

    右下角留名:

    江南李菡瑶

    嘉兴末年腊月二十四

    这幅字几乎霸占了整面墙壁,睥睨天下之势,昭然若揭!其笔力深厚,浸透织锦;气势狂放,不仅无视嘉兴帝这个活着的皇帝,更压制了太庙供奉的大靖数位先帝。在地铺金砖、柱贴赤金叶,金漆帝座雕龙、后座雕凤,除大梁为沉香木外,其余皆由金丝楠木制成的雄伟庄严、富丽堂皇的享殿内,悍然夺目,观之令人心生敬畏!

    王壑看得震撼不已。

    吕畅看得头晕目眩李菡瑶留的日期是“嘉兴末年腊月二十四”,这是说,嘉兴帝这皇帝今天做到头了?

    还有,郝凡竟是李菡瑶本人?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吕畅亲眼见过郝凡写字,那叫一个难看;而眼前墙面上这狂草,分明真是李菡瑶的手笔。

    一个人怎会写出截然不同的两种字体,一丑一美,而且用的是同一只手,并非左右手?!

    好个李菡瑶!

    他君臣都小瞧她了。

    之前,吕畅通过手串识破郝凡的身份后,暗自得意原本这个计策,就是不论郝凡真是潘子玉的人,还是奸细,他都立于不败之地。他拿了手串去大门口等王壑,就像守株待兔,而王壑也像傻兔子一样,一头撞上来了。

    郝凡则被龙禁卫扣押。那么多人看守她,明明智珠在握的一盘棋,为何会以嘉兴帝被活捉结局?

    吕畅深深地迷惑了。

    他调转目光寻找皇帝。

    就见陈副将军等四五个龙禁卫倒在地上,而身着明黄绣青龙龙袍的嘉兴帝被十几个杂衣军围着,坐在一张雕龙金漆帝座上,也不知是他哪个祖宗的帝座,被胡乱挪来给他坐着。

    并没有人拿枪或刀指着他,但他却不是自由的,他似乎行动不便,瘫在椅内,下巴上一道血痕,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墙上,连王壑进来也没留意;那神情,震惊、悔恨、愤怒,还有浓浓的不甘……

    吕畅完全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他悲声叫道:“皇上!”

    嘉兴帝恍若未闻。

    吕畅咬牙问守护在殿门口的龙禁卫将官:“为何会这样?”

    那将官羞愧道:“末将不知。”

    吕畅:“……”

    都是死人吗?

    怎会不知!

    那将官道:“是陈副将军在里面保护皇上,我等都在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皇上被挟持,末将猜太庙混入了内奸,扮成宫女太监……”

    吕畅隐约明白了。

    可是李菡瑶人呢?

    还有郑若男也不见了。

    那边,王壑盯着墙面看了一会,收回目光,一扫周围,赵朝宗早迎过来了,欢喜道:“哥……”

    王壑问:“怎么拿到的?”

    赵朝宗道:“都是哥神机妙算。”

    王壑:“……”

    他怎么就神机妙算了?

    赵朝宗见他神情不解,忙问:“不是哥叫人在西门口接应弟弟的吗?说抓到了昏君。”

    王壑看他这糊涂样,也懒得再盘问他,况且当着这些人也不好仔细询问,于是转脸看墙,问墙上的字:“是你吗?”

    墙上的字没有回应他,别人回应了。

    就听一脆声道:“是我们姑娘神机妙算。”声音年轻的很,陈述一个事实,不让赵朝宗抢功。

    王壑忙搜寻声音来处。

    找到了,在嘉兴帝身边。

    那是一个少年,对王壑道:“是我家姑娘制住了昏君和这些龙禁卫”王壑顺着他目光看向嘉兴帝,以及倒在一旁的龙禁卫,嘉兴帝羞得脸紫涨“姑娘留我们在此等王少爷。还以昏君做人质,接应这位小将军进来了。”

    王壑急忙问:“你家姑娘呢?”

    那少年道:“我家姑娘先走了。临走前留了这封信,让小的转交给王少爷。”说着从胸前拿出一块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走过来,双手呈给王壑。

    吕畅、嘉兴帝都看过来。

    王壑接过,道:“多谢。”

    一面展开来看。

    只一眼,便确定是李菡瑶的亲笔;再细看,便如雷轰电掣般身形僵住,脸上泛起红潮。

    赵朝宗听说他能在龙禁卫环伺下进入这太庙,并活捉嘉兴帝,并非王壑的运筹帷幄,而是李菡瑶的神机妙算,顿时心里不舒服,又说不出什么来。

    这个李菡瑶这么厉害?

    他不由看向胡。

    胡冲他一挑眉,很得意。

    赵朝宗郁闷极了欠人人情的滋味很不好,弄得他在胡面前都低一头。再瞧王壑,不知李菡瑶写的什么,让他哥又变了脸,好奇死了,忙凑过去瞧。

    瞧了半天,不认得!

    这字跟墙上的字一样狂。

    他最不爱读书,虽不至于不学无术,但于书法文章诗词这方面,实在所学有限,而李菡瑶的狂草,若没点儿书法底子,寻常人谁认得出来?

    赵朝宗嘀咕道:“这字写得,比弟弟写得还难看。哥,你能认得么?写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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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是情书还是情债?

    王壑惊醒,瞥了他一眼,将纸块折叠起来,也没回答,兀自沉浸在心乱如麻的状态里。

    李菡瑶写的是:

    投我以铁瓜,报之以援军。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火瓜,报之以援助。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煞瓜,报之以援手。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是仿《诗经》中《国风.卫风.木瓜》的格式。饱读诗书的王壑自然明白原诗的意思:作男女间相互赠答可以,作朋友间相互赠答也可以,还可以再引申其他。

    若是平常,王壑定会当这是一首情诗,必定喜不自胜,然而那“铁瓜”“火瓜”“煞瓜”三词,一个比一个煞气重,似乎仇恨,又像讥讽,又像风趣……其意难明,他从未觉得过往所学如此贫乏,又觉得得脊背凉飕飕的,心底没着没落的。亏这丫头怎么想起来的!最终他不得不承认一事实:诗意恐怕不会简单,最好别自作多情。

    若说是问罪,也不大像。

    倒像是……放债的文书。

    对,就是这感觉!

    王壑喜忧掺半。

    欣喜,因为这是李菡瑶写给他的信,是她的亲笔书信,他看着就觉得亲切,心底泛起甜蜜的涟漪。

    忧虑,李菡瑶到底对他是什么心思呢?虽确定是债据,但这债务有许多种,情债也是债!

    这首诗用了《木瓜》原诗一样的重叠结构,“铁瓜”“火瓜”“煞瓜”都是代指炸弹;而“援军”“援助”和“援手”也都是指对他的帮助。“援军”和“援助”他都看到了,一个是胡,另一个就是这擒拿嘉兴帝内应;第三段“报之以援手”的“援手”在哪儿呢?

    他没问送信的少年。

    李菡瑶写给他的信,他却问别人,像话吗?也辱没了他的智慧。眼下他不明白,应该是时机未到。

    他只顾在那思前想后,却忘了吕畅和嘉兴帝等人。

    嘉兴帝听说李菡瑶留书给王壑,又见王壑看信后的神情极微妙,再想起李菡瑶对他所做的事竟是将他当礼物送给王壑,可见二人之前果然有勾结,定是王壑在桐柏山劫走了李菡瑶无疑,不禁龙颜大怒,然他瘫倒在华贵的帝座内,连上身都直不起来,实在难振天威。

    时隔多年,两人又见面了!

    嘉兴帝原本想着自己高坐在乾元殿的龙椅上,王壑作为乱臣贼子被押上来,就像蝼蚁一般匍匐在他脚下;谁知现在王壑站着,他却成了阶下囚。

    这羞辱,刻骨铭心!

    他颤声道:“你敢跟朕抢女人!”

    王壑闻言抬眼,红衣耀目,俯视坐在帝座内、身穿明黄龙袍的嘉兴帝。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指着墙上字问:“这样的李姑娘,你能消受得起?”

    这话正中嘉兴帝软肋。

    他脸色更加灰败了。

    他身为天子,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李菡瑶一个商女?

    李菡瑶却以行动证明:

    他无福消受她!

    李菡瑶不仅抗旨拒婚、诈死脱身,更潜伏到他身边;最不能容忍的是,在无数男人有文臣有武将的环伺下,竟然活捉了他这个帝王,并且还全身而退;临走之前,留下这幅狂草:仁之大者,在匡扶天下!

    这是指责他不配为君?

    啊啊啊

    嘉兴帝被怒火炙烤着。

    吕畅急叫:“皇上息怒!”

    他见嘉兴帝一直瘫坐着,便知道他中了李菡瑶的暗算,又悔又愧,自觉无能,害皇上受辱。

    他厉声叱喝道:“李菡瑶大逆不道,当诛九族!王壑,你勾结妖女,攻打皇城,炮轰乾元殿,擅闯太庙,挟持皇上,这就是世人口中的名门之后、忠臣之子?可笑!不过是欺瞒世人的乱臣贼子!你和你的父母联手谋划了这阴谋,妄图夺取大靖江山,有何面目对天下百姓?有何面目对这太庙的祖先?有何面目对历代先帝?!”

    王壑静静地看着吕畅,静静地听他痛叱自己,等他痛斥完了,才好整以暇道:“难为你断了腿,还骂的这么中气十足,若是能站着的话,更好了。”

    吕畅默了一会,才冷笑道:“原来你只是个无赖。”

    他刚才这些话,换上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不会无动于衷;王壑却如此沉得住气,令他心惊。

    王壑道:“爷不过是想等你心平气和了,再慢慢告诉你一个道理,否则你盛怒之下,未必听得进。”

    赵朝宗忙问:“什么道理?”

    他可气了,巴不得王壑反击。

    王壑道:“自古明君贤臣,相得益彰。先帝时,满朝皆是贤臣,到了你这”他指着嘉兴帝“却都成了乱臣贼子。忠奸本在一念之间。贤德君主,泽被天下,万国来朝;无德无能的君主,天下群起而反之!”

    嘉兴帝气得眼前一黑。

    吕畅正要反击,王壑厉喝:“这是皇家太庙,昏君若有脸敢见先帝,小爷自当奉陪!”

    他喝道:“带他去寝殿!”

    赵朝宗大声道:“是!”

    于是忙上前拖嘉兴帝。

    嘉兴帝竟不能抗拒。

    吕畅大声叱喝“休得猖狂!”可惜他连下地站着也不能,也是干喝罢了,毫无威力。

    门口的龙禁卫准备冲进来,外围的杂衣军全部举起刀枪剑戟,还有霹雳弹,大战一触即发。

    老仆等人挡在王壑身前。

    王壑面朝门外,神色凛然,厉声喝道:“都放下兵器!小爷不会杀他,也不想在太庙动手,但若你们执意相抗,小爷即刻让他人头落地!”

    赵朝宗和一个汉子左右夹起嘉兴帝,赵朝宗手中的刀抵在嘉兴帝的脖子下,正在下巴那一道伤痕的下面;他几个属下也在一旁用枪指着嘉兴帝。

    吕畅震惊:“你敢伤皇上?”

    赵朝宗道:“已经伤了。你再嗦,老子再拉一刀。”

    吕畅立即闭嘴。

    众龙禁卫都怒火冲天,又不愿退去,双方僵持。

    王壑厉喝道:“再不退下,杀!”

    龙禁卫们仍然犹豫。

    有人骂“乱臣贼子!”

    王壑也被勾起了怒火,提气高喝:“乱臣贼子?我王家世代忠良,我父母更是鞠躬尽瘁,却被昏君猜忌、陷害。我父母抽身退步,战死疆场,只求一个善始善终。然昏君还不肯放过他们,还要玷辱他们身后清名。好,很好!小爷今天就把这乱臣贼子的名声给坐实了!要么忠,要么奸;想让我王家背负冤屈被满门抄斩,那是休想!”

    赵朝宗道:“忠君?你们继续忠君吧。狡兔死走狗烹,忠义公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将来。”

第313章 你欠我的!

    龙禁卫们更加犹豫了。

    他们也曾在心中质疑过嘉兴帝,可是王壑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他们能接受的。眼下这情势,到底该何去何从?

    嘉兴帝艰难道:“都退下。”

    他可不想被王壑蛊惑军心。

    他也相信王壑,既说不杀他,便不会出尔反尔,再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不如拖延片刻,兴许情势就有了转机,各方勤王护驾的人也该来了。

    龙禁卫们只好退后。

    王壑等人押着嘉兴帝往中殿(即寝殿)去了。中殿乃供奉历代先帝先后牌位的寝殿,一殿九室,分昭穆而列。正中一室供奉的是大靖太祖的牌位,其余各祖供于各夹室。

    到此,众皆屏息肃穆。

    王壑令双方军士都留在殿外,他和赵朝宗带人押着嘉兴帝进去,到供奉先帝牌位的夹室。

    到那里,他示意赵朝宗松开嘉兴帝,他自己也整肃衣冠,平定心情,向神龛恭敬以对。

    这是一种极矛盾的心情:他对先帝心怀感激和崇敬,看在先帝份上,他本该襟怀坦荡些,就算憎恶嘉兴帝,也不该起兵造反,更不该攻打皇城。

    可是,他忍无可忍!

    所以,他来请罪了。

    也是来了结恩怨的。

    嘉兴帝至此,心中恨意和羞愧达到顶点,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洗不尽这耻辱:大靖从来没有哪一任帝王,被臣子不,王壑连个功名都没有,并不是臣子,只是白丁押解到此,完全颠覆了君臣纲常。

    夹室内设神椅、香案、床榻、褥枕等,先帝的牌位就安放在褥上;嘉兴帝被赵朝宗摁跪在牌位前,对着那牌位颤声泣道:“父皇,这就是你给儿臣留的辅政大臣!算计儿臣的江山,算计儿臣的性命……”

    他没有错!

    都是梁心铭!

    都是王亨!

    是王壑,是王家……

    王壑默不作声地点燃一捆巨香,往三足白玉龙纹香炉内插去。手下一用力,那香炉“哐啷”一声,翻倒了。

    王壑一愣,这怎么回事?

    嘉兴帝听见声音,抬头一看,顿时激动万分先帝显灵了!显吧,劈死烧死或者阴死这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有何资格祭拜先帝!”

    “是吗?这香炉腿断了。”

    “那是父皇震怒了!”

    “你确定不是你的罪孽?”

    “又不是朕敬的香。”

    两人唇枪舌剑,互相指责。

    这里可是太庙,供奉历代先帝牌位的寝殿,所用之物,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香炉怎会断腿?

    赵朝宗忽道:“哥,这是什么?”

    王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倾倒的香炉下,露出一角纸折,忙抽了出来。

    是一本奏章,上书:

    梁心铭奏。

    王壑顿时一凝,心头泛起奇妙的感觉:这是母亲提点自己看的?还是先帝的指引?

    他忙展开来瞧。

    嘉兴帝也看见了,想伸手来拿。他是皇帝,这奏章不该让他看吗?王壑简直胆大包天!然他连跪着尚且不稳,更不要说抢东西了,只好干看着。心中对梁心铭的愤恨更加深一层:什么事这样装神弄鬼?放着他这活生生的皇帝不奏,却给先帝上奏,分明没将他放在眼里。

    王壑打开奏章,默念。

    这是八月一日那天,梁心铭去西北边关前,特地向嘉兴帝请旨,说此去西北恐引发战事,故要去太庙告祭。这奏章就是那天写的,向先帝请罪,也是辞别。

    梁心铭在奏章中道:

    她辜负了先帝临终嘱托,如今,她与新帝君臣之间嫌隙日深,已是行到山穷水尽处,却无法破开这局面。

    进,进不得;退,退不得。

    她感念先帝知遇之恩,虽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然反省一生,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自己死不足惜,却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家被抄家灭族。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思来想去,唯有以身报国。

    所以,她要死在疆场上!

    这是保全她和嘉兴帝君臣之间情分的唯一办法。若她夫妻的死能让皇上释去心结,并保全王家,也算是死得其所;她也算不辜负先帝临终嘱托,不负忠义。

    至于她死后

    人死如灯灭。

    恕她无能为力了。

    这里,她对先帝满怀歉意,表明她非不愿作为,而是不能为。看来她已有预感,自己死后,朝堂未必会稳定,天下未必会太平,然她又不能不放手。

    孩子长大,总要放手。

    以后,就看天意了!

    ……

    随着那熟悉的字迹在眼前移动,王壑感到一颗心沉入无边的深渊。他没有哭喊,没有哽咽,好像还在笑,但泪水却大颗大颗往下滚,掉在金砖地面上。

    赵朝宗吓坏了,“哥?”

    王壑不理他,等看完,猛转脸盯着嘉兴帝。

    嘉兴帝毫不示弱地盯回去。

    王壑突然把奏章塞给他,“昏君,你看仔细了!”

    嘉兴帝手软,竟没接住。

    奏章掉在地上。

    赵朝宗拾起来放在他手上。

    王壑抬头,脊背挺得笔直,盯着先帝的牌位,悲愤道:“你不欠他的,你欠我的!”

    “你不欠先帝,你欠我的!”

    “你不欠新帝,你欠我的!”

    “你不欠天下人,你欠我!”

    “你欠我一个母亲!”

    这奏章,夺去他最后的希望。

    嘉兴帝已经看完了,不敢信,不肯信,不愿信。他也如王壑一般激动道:“这是阴谋!是阴谋!”

    怪不得香炉会倒。

    这是梁心铭的阴谋!

    王壑倏然回头,右手一把扣住他的脖颈,用力掐紧,咬牙道:“你说什么?昏君!”

    嘉兴帝无力挣扎,以目质问:“你敢弑君?!”

    眼看他两眼上翻,赵朝宗心慌起来,结巴道:“哥,你、你不说不杀他么?这、这地方……”

    他心虚瞥了先帝牌位一眼。

    他听父亲说过不少先帝的事,对先帝很敬重。撇开君臣纲常不提这点被他无视了单以父辈们的情义来说,当着人家老子的牌位杀儿子,似乎有些不厚道。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高喝:“太后驾到”

    陈太后是听见皇宫爆炸声,急令人查看究竟,得知乾元殿被轰,忙召集宫内龙禁卫赶来救驾。行至太极门,遇见败退的龙禁卫,见唐机被霹雳弹重创,昏迷不醒;而那会子叛军却未乘胜追击,太后警觉不对。等问明皇帝在太庙避难,心中不安,急忙整顿残余的龙禁卫,又会合了从西门赶来的尉迟琛的人马,急急赶往太庙救援。

    途中,她又下了两道懿旨:一是持她手谕,往朱雀王府传旨救驾;一是持她凤令,出城往京郊西大营霍非处寻求援兵。她是无权调兵的,情急之下,死马当活马医,等见了皇帝再请圣旨,持兵符调兵。

    一到太庙,便看见两军对峙。

    龙禁卫道,王壑挟持了皇上。

    太后再也顾不得了,带着龙禁卫就要冲进寝殿。

    胡端起水枪对准太后,杀气腾腾道:“站住!否则小爷手下不留情!再往前一步,杀了昏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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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同辉介绍:
这是一个发誓要娶个夫君回家镇宅,并帮她开枝散叶的女主。为了娶到理想的夫君,她不断壮大自己,然而对方也不断强大。最后,他们在云端对峙:
男主:嫁给我。
女主:不,你嫁我!
谁娶,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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