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神京城下
望水村，是神京郊外的一个普通村庄，位于神京西南方向，距离神京城有二十里。
村子不小，有几十户人家，三四百口人。
在望水村的村头，有一座很大的宅院，占地有三四亩，是村子内最好的房子。
房子的原主人，是望水村的地主，因为叶赫部南侵，把房子卖了、进城躲避兵灾。
普通老百姓自然没有这个能力，只能留在村子内，听天由命。
只是百姓也很好奇，不知道在这危急时刻，是谁买了这座宅院。
这天夜里，望水村外出现了几十名士兵，骑着快马来到宅子外。
“开门，开门！”
到了宅院外面，在为首一个少年的示意下，两个士兵下马敲门。
马匹奔跑的声音，早以惊动了村子里的人，只是普通百姓胆子小，还知道最近可能闹兵灾，自然不敢出来查看。
而宅院里的七八户人家，听到敲门声后，马上担心起来。
很快众人把目光看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等待着他拿主意。
“开门看看！”
老者很快做出决定，只是声音有些缠斗，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一个壮年担心的开口：“庄头，这要是草原蛮子，或者是歹人？”
老者无奈的说道：“我们拦得住吗，好在听口音，这些人都是本地的，不像是歹人，更不是草原人！”
壮年闻言也不在说话，很快宅院的大门就被打开。
房门一开，老者看到了几十个士兵站立在院子外，每一个人手中，还牵着匹马。
等看到为首的一个少年时，马上眼光一亮，如释重负的说道：“老爷，你怎么来了，快请进！”
为首的少年牵马而入，其余的士兵们，也纷纷跟着进来。
“找几个人把马匹喂了，在做些饭菜！”
少年人，也就是贺元盛，淡淡的开口吩咐。
这座宅院，正是他买的田庄，包括附近的百亩良田。
院子之所以这么大，也是因为后院有几个小作坊。
内部居住的七八户人家，都是雇佣来的佃农，老者除外。
老者本姓刘，是田庄的庄头，签了死契的那种下人，在买卖田庄的时候，和家人一起卖给了贺元盛。
“我马上安排！”
说完之后，刘庄头安排庄子内的几个佃农做事，还让自己的老妻生火做饭。
这时贺元盛已经领着几十名士兵，进入了宅子的主院。
让部下把携带的金银珠宝搬到主院的上房中，之后又吩咐他们去休息一会，等待晚饭。
毕竟大家骑马奔行了一个多时辰，都有些劳累。
之后贺元盛亲自动手，把这些钱财，放在卧室内的一张床榻下藏好，这才放下心来。
而安排完了一切的刘庄头，此时也端着一杯茶进入上房。
“老爷，你怎么今天才过来！”
由于买了田庄之后，贺元盛马上要去军前效力，所以一直没有来过，刘庄头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
“有些事耽搁了！”
贺元盛淡淡的回应，顿了顿，又开口问道：“庄子上的情况怎么样？”
“庄子上的情况一切正常，只是最近有传闻，说草原蛮子已经到了神京周边，闹得人心惶惶的！”
贺元盛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现在的心思，不在庄子上。
这时刘庄头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说道：“老爷，咱们庄子上的酒坊、油坊，是否还要从新生产！”
酒坊和油坊，是庄子内的小作坊，就在宅子后院。
只是上一任主人，把宅子卖给贺元盛之后，就停产了。
“人心惶惶的，等草原人撤了再说吧！”
顿了顿，贺元盛又开口说道：“一会吃过了饭，我就带着人离开，你要看好庄子。
另外我的房间会上锁，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诺！”
刘庄头马上点头答应，毕竟他的新主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也是贺元盛带这么多人来的目的，就是震慑这些人，免得有人好奇主人家的东西，在发现了什么。
“另外，明天会有十几个人，来到庄子上修养，其中几个受了伤的，更要好好照顾！”
这十几个人，自然是伤了腿的士兵，和那十几个幸存下来的妇女。
这些妇女大多都是孤家寡人，就算有娘家，也因为之前的遭遇，有些没脸见人。
贺元盛说要收留她们后，除了两个女子自寻出路，剩下的都愿意留下来。
这也是贺元盛灵机一动的想法，毕竟他日后，要独立出来，那么肯定需要些下人，而柳姨娘也需要有人照顾。
所以这些孤家寡人，是最合适的人选，用着也放心。
刘庄头还是没有多问，马上点头答应。
半个时辰之后，吃过晚饭的贺元盛一行，悄悄离开庄子。
贺元盛一走，马上有人询问刘庄头：“庄头，咱们老爷是什么人啊，竟然带着这么多兵！”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老爷好像出身侯府！”
“侯府！”
其余的人都有些吃惊，马上悄悄的议论起来。
午夜时分，贺元盛等人平安归来，与大队人马汇合。
第二天一早，埋锅造饭之后，前锋营再次出发。
此地距离神京城，只有二十余里路，急行军的话，不到两个时辰，就可以抵达神京城下。
不过这个时候，贺元盛自然不会莽撞，于是挑选了十几个骑术不错的士兵，让他们去周边打探消息，之后大队人马缓缓前行。
贺元盛一行人走后，村子里面又出来十六七个人，缓缓的向望水村赶去，正是那些伤兵和妇女。
…………
神京城下，叶赫雄正带着骑兵耀武扬威，时不时的绕城奔跑，或是一阵冲锋，向城内射上一阵箭雨……
神京城内的将士，虽然也做出反抗，可叶赫部骑兵的速度太快，很难取得什么战果，到是守军方面，每一次都有人被骑射所杀。
皇宫之内的帝王，对此非常恼火，却无能为力。
更让皇帝生气的，则是前线的消息传了回来，说杨彦庭只派了五千骑兵回援。
“杨彦庭，该死的逆臣！”
恨恨的开口大骂，皇帝已经忘了，在局势危险之时，只有杨彦庭出过有用的主意。
“陛下，杨彦庭或许有别的心思，必须催促他回援，消灭城下的这支人马……”
首辅顾汉明趁机上眼药，其实他心知肚明，只要几千骑兵，配合神京守军，足可以对付城外的叶赫部人马。
不止顾汉明，稍微精明些的人，也能看出城外的叶赫部骑兵，只是虚张声势。
可皇帝之前被吓坏了，也不愿意让叶赫部骑兵，一直在眼皮子底下晃悠，再加上顾汉明的挑唆，当即下了圣旨：“传旨，让杨彦庭回援！”
旨意当天就发出神京，向前线传去。
当天中午，贺元盛一行，终于赶到了神京城外。
此时探马已经把情况打探清楚了，于是来跟贺元盛汇报：“大人，城外只有四五千叶赫部骑兵，他们没有封锁四城，只是不停的绕城奔跑，时不时的放些冷箭！”
贺元盛闻言把眼一眯，心中暗自想到，这种情况可麻烦了。
以贺元盛手下的五百多兵将，若是靠近城池，跟叶赫部骑兵野战，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被对方消灭。
可若是不靠近一些，急行三百里的意义何在。
而探马犹豫了下，继续开口说道：“而且城外的那只军队，好像是之前袭击我们的那支！”
这个消息又让贺元盛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两次会遇到同一个对手。
“老周，我们这五百多人，如果结成军阵，可以扛住叶赫部骑兵多长时间的进攻？”
因为双方交过手，老周了解些内情，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开口回答：“大人，凭我们这些人，若是在平原对抗数千骑兵，估计半个时辰，就会全军覆没！”
老周的回答更让贺元盛为难，他叫不准跟叶赫部作战之时，神京城内的人马，会不会帮忙。
也许是看出了贺元盛的一些想法，老周开口多说了几句：“大人，按照我的了解，神京城内，至少还有两三万兵马，可至今没有出战的意思。
就是我们真的跟叶赫部交战，估计也不会有人来援？”
贺元盛点了点头，因为他对神京城内的兵马，也非常不放心，否则已经带人继续前进了。
这时又有探马来报：“大人，我们身后，出现了数千骑兵，看旗帜，应该是前线回援的人马，据此大概三十里！”
“三十里！”
贺元盛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缓缓的开口说道：“我们继续前进，会会那个老对手！”
“大人！”
老周有些急了，因为那样无异于送死。
“在神京西门五里外，有一个小山包，我们抢先占据那里，吸引叶赫部来攻！”
老周的神情舒缓一些，他也了解神京周边的地形，马上开口说道：“大人是想重复之前夜袭的一战！”
“不错！”
老周不由得点了点头，因为后面有数千骑兵，三十里地的距离，一个多时辰就到。
而已前锋营将士的战斗力，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守住小山包一两个时辰，绝不是问题。
身后的援兵，也不是城内的守军，绝不会见死不救。
就算他们见死不救，可叶赫部骑兵，也不会放置数千人马不管。
第三十二章 再战
做出了决定之后，贺元盛带着数百前锋营将士，快速前进，直奔西城门外的小山包。
神京城下，叶赫部骑兵，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支小部队。
只是出于谨慎心里，叶赫熊没有发动攻击，反而大骂探马小队的百夫长：“混账，敌人来援，为什么没有发现！”
叶赫雄可不知道，援军是否只有这一支小股部队，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百夫长也说不出原因，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主子，待奴才去查！”
叶赫雄不在多说，毕竟眼下情况不明，必须要先搞清情况再说。
很快百夫长就离开查探原因，叶赫部几千骑兵，也开始集结。
神京城内的守军，也看到了出现的前锋营将士，士气多少有些提升，还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层层传递上去。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百夫长过来复命：“主子，方圆十里之内，只有这一支孤军，他们人数不多，这才能瞒过我们的探马！”
叶赫雄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把目光看向了前锋营。
作为沙场老将，叶赫雄知道，若是有小股军队谨慎行军，探马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这时一个千夫长过来请令：“主子，这支小部队，只有几百人，让奴才去宰了他们！”
“不用！”
叶赫雄开口拒绝，十分不屑的说道：“他们直奔山包而去，目的就是让我们去攻，本将可不傻，岂会上他们的当！”
“可他们仅有几百人，消灭起来毫不费力！”
“小山包易守难攻，我方人马不多，真要强攻，也会损失不少，如此不划算的买卖，本将不会做！
何况此行的目的，本就是虚张声势，吸引前线的南蛮子回援，用不着打血战！”
说到这里，叶赫雄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夜袭前锋营的遗憾，不由得叹了口气。
千夫长见此，也不在请令，反正几百前锋营将士在小山包，影响不到什么。
此时贺元盛也在看着叶赫部骑兵，不过对方按兵不动，让他有些疑惑。
在来的时候，贺元盛认为，只要前锋营一出现，叶赫雄就会发起进攻，
他都已经做好了赛跑的准备。
毕竟前锋营距离小山包近些，应该能在叶赫部骑兵之前赶到。
可谁想到对方一直按兵不动，哪怕前锋营将士开始在小山包上布置防线，对方也没有反应。
“大人，对方好像不来啊？”
老周开口说道。
“看来我们的老对手，一点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才没有动作！”
贺元盛很快猜到了叶赫雄的想法，毕竟对方是虚张声势，无谓的仗能不打就不打。
“那咱们怎么办？”
叶赫部骑兵不过来，前锋营等于白折腾了，老周多少有些不甘心。
“好办！”
贺元盛信心十足的开口，因为激将法什么的，没有人比来自后世的他、懂的更多。
“你把前锋营的旗帜高高竖起来，另外找些树枝，把昨夜得到的那些人头，全给我挂起来，我就不信对方能忍的住！”
贺元盛的话一说完，老周漏出瞠目结舌的表情，过了一小会，这才开口说道：“大人这是要把草原蛮子给气死啊！”
“还不快去！”
“诺！”
这一次老周可不害怕，因为和上次的夜袭不同，这次前锋营做好了一切准备，不仅弓箭等防守利器带了不少，还有几千骑兵就在不远处。
所以老周底气十足，哪怕激怒了叶赫部骑兵，他也不担心守不住这里。
很快前锋营的旗帜就被高高的挂起，不远处的叶赫部骑兵，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主子，是前锋营残部！”
叶赫部骑兵，马上有了些异动，因为之前的夜袭，他们死了不少人。
尤其是之前阿古汉千人队的骑兵们，更是红了眼睛，毕竟之前战死的，大多都是他们的亲友。
叶赫雄也有一种把对方千刀万剐的想法，可时机不对，若是接战的话，肯定会有不小的伤亡，到时候伤兵就是拖累。
“这是激将法，我们不用理他，以后有机会，在收拾这些残兵败将！”
“主子，这就是支残兵，为什么还要等以后！”
马上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此人正是代替阿古汉的千夫长。
“混账！”
叶赫雄没有解释，当即给了此人一鞭子，这也是草原人一贯的做法。
此人挨了打之后，其余人也不敢说话了，叶赫雄这才漏出满意的表情。
可看到小山包上的前锋营大旗时，叶赫雄的目光，顿时发生了变化，好像要杀人一般。
不过沙场老将，一般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所以叶赫雄很快控制住了情绪。
可前锋营将士，挂起昨夜得来的首级时，叶赫部骑兵，再一次发生骚乱。
连叶赫雄也忍耐不住了，毕竟首级被挂在树枝上示众，是一种羞辱的行为。
“主子（将军），战吧，杀了他们！”
霎时之间，可以说是群情激愤，将领们纷纷请战。
叶赫雄也红了眼，再也安奈不住，大声喝道：“随我来，将他们千刀万剐！”
紧接着，大队骑兵奔跑，直奔小山包而去。
“看你的了！”
看到叶赫部骑兵过来，贺元盛非常得意，把指挥权交给了老周！
“大人放心！”
几里地的距离，眨眼间就到，很快叶赫部骑兵，就把小山包团团围住。
之后一场攻坚战，就在神京城下暴发。
叶赫部骑兵带着一股怨气，作战自然十分勇猛，可前锋营将士准备充足，又占据地利，根本毫不畏惧。
双方打的非常激烈，由于叶赫部骑兵下马作战，没有一点优势，仅仅第一次冲锋，就留下十几具尸体，吃了一个小亏。
看到局势良好，贺元盛给手下人鼓劲：“弟兄们，这是最后一战，等仗打完了，老子就带你们进神京，吃肉、喝花酒……”
男人最喜欢的就是这几样，所以贺元盛的话，鼓动了几分士气，等叶赫部再次进攻的时候，士兵们更加勇猛了。
战斗持续半个时辰，叶赫部又丢下了两百多具尸体，让叶赫雄心疼不已。
有心放弃进攻，可损失巨大、毫无所获，他自然不甘心，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此时神京城上，大乾王朝的皇帝，正看着这场战斗。
自从贺元盛到了城外，消息很快进了皇宫，皇帝虽然不知道是哪路人马来援，却心情大好。
之后皇帝动了几分心思，就来到城墙上观看情况。
当看到只有不多的人马，还守在小山包上，皇帝有些失望。
正想回宫的时候，叶赫部骑兵开始移动，双方很快爆发了大战。
这时皇帝自然不会走了，远远的观看小山包上的战斗。
“好，这是那支人马？”
看到叶赫部骑兵攻不上去，还伤亡不小，皇帝更加高兴了，于是问了一句。
马上有武将回答：“回皇上的话，看旗帜，应该是前锋营！”
“前锋营，不是说他们受到袭击，只剩下残兵败将留守安县吗？”
所有战报，都要送到朝廷，皇帝又最关心前线的战事，自然了解很多情况。
武将再次回答：“应该是叶赫部骑兵东进时，安县守备派出的援军！”
“叶赫部骑兵东进的消息，好像也是安县守备，第一个送来的吧，叫做李什么……”
“回皇上，叫做李朝晖！”
皇帝点了点头，继续观看城外的战斗。
这时小山包上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叶赫部骑兵，已经伤亡了将近五百。
前锋营这边，也伤亡一百多将士，若非准备充分，又守着小山包，恐怕都要坚持不住了。
即使这样，士气也稍微低落一些，毕竟在神京城下战斗，却没有任何援兵，将士们多少有些不满。
“大人，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感觉到有些危险的老周，抽了个空隙，来找贺元盛汇报。
“不用急，援兵应该快到了！”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贺元盛一点也不担心，只是看着叶赫部留下的尸首，面带得意之色。
这一次战斗，贺元盛有把握，谁也抢不走他的功劳，毕竟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战事。
至于能否飞黄腾达，贺元盛还没有把握，但自信会有一条出路。
贺元盛心情不错，可山下的叶赫雄，却是完全相反。
他没想到，攻击一支残兵败将，会伤亡这么大，尤其打了这么长时间，还没看到胜利的希望。
不大的功夫，让叶赫雄更加恼火的事情发生了，探马游骑来报：“将军，我们身后十里，出现了乾朝的骑兵，大概有数千人。”
“什么！”
叶赫雄马上明白，为什么一支孤军，敢出现在这里，还诱使叶赫部进攻。
“主子，我们怎么办？”
马上有一个千夫长开口请示，因为他们攻击了半天，状态不是很好，而且这么长时间，还拿不下一些孤军，士气已经有些低落。
叶赫雄知道，现在要是继续攻击前锋营，等身后的骑兵到了，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情况。
想到这里，叶赫雄有些后悔，认为应该把探马放的更远一些。
这也是自恃部下都是骑兵，行动起来非常灵活，所以才敢这么做。
“暂且撤退！
无奈之下，叶赫雄只能宣布撤退，等搞清楚情况再说。
第三十三章 锦衣千户
叶赫部骑兵退去，贺元盛马上明白，是援兵来了，立刻向远处望去。
不大的功夫，只见西北方向扬起了漫天烟尘，露出一支骑兵的身影。
贺元盛这才放心，马上开始思考，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又要如何应对。
城墙上的皇帝，在看到叶赫部骑兵退去之后，哈哈大笑了几声，接着对身边的太监说道：“李直，你派人出城，了解一下战况？
再看看刚刚出现的骑兵，可是秦耀祖带人回援！”
“诺！”
李直是皇帝的心腹太监，执掌司礼监，可以说是内廷的一号大太监。
之后皇帝又看了看远处出现的骑兵、和前锋营将士，脸上漏出些如释重负的神情。
很快就有小太监奉旨出城，在几个士兵是保护下，前往前锋营。
这时小山包下，来援的骑兵将领，也跟贺元盛见了面。
“你们是前锋营残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骑兵将领是三大营副将，叫做秦耀祖，武将世家出身。
“回将军的话，因为叶赫部骑兵绕过安县东进，李守备派了我们回援神京！”
“哼！”
秦耀祖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接着又把目光，看向了正在收割尸体的前锋营将士身上。
小山包上，遗留下几百具叶赫部骑兵的尸体，秦耀祖自然眼红。
“前锋营残部血战一场，已经很疲累了，你们可以找地方休整，打扫战场的事，我会派人代劳！”
很快秦耀祖做出了跟侯文杰一样的选择，因为这些贪婪的人，看着满地的尸体、不能分一杯羹，非常不甘心。
至于一仗未打，是如何得到首级的，也可以找理由解释。
不过这一次，跟之前不同，贺元盛不会忍气吞声。
“不劳大人费心了，虽然大战一场，可一些琐事，前锋营还有能力去做！”
“你！”
秦耀祖没想到贺元盛敢拒绝，马上恼怒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很难看。
过了一小会，语带威胁的说道：“你敢违抗军令！”
“下官自然不敢违抗军令，可前锋营归安县李守备节制，与将军互不统属，何来违抗军令一说？”
军功事关日后的前途，贺元盛肯定不会退让，至于得罪了面前的副将，也顾不得了。
毕竟畏首畏尾的，什么人都怕得罪，几时能出头。
反正这里是神京城，在皇帝和百官的眼皮子底下，贺元盛就不相信，对方敢硬抢。
秦耀祖还真不敢硬抢，只能继续威胁：“小子，城内很快会有旨意下来，到时候你一定归我节制！”
贺元盛明白对方的意思，毕竟战事尚未结束，要是归秦耀祖指挥，说不定会安排什么送死的任务。
若是一般的低级将领，恐怕还真会被吓住，因为普通人看不清大局。
可贺元盛不同，他已经猜到，神京城下的这一战，差不多是收官之战，就算还有些战斗，也会发生在前线，根本威胁不到他。
“多谢大人提醒，等到朝廷下令，下官自然会接受军令！”
贺元盛油盐不进的样子，让秦耀祖非常恼火，可这里是神京城下，他还没胆量做些出格的事。
“该死的混账，这要是在其它地方，老子一定找个借口，把你军法从事！”秦耀祖心中暗自想道。
与此同时，神京城的城门开了一个小缝，然后出来四五匹马，快速的冲向小山包，贺元盛知道，朝廷来人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太监出现在贺元盛面前。
“见过两位将军！”
由于品级不高，所以小太监率先问好！
秦耀祖自恃身份，只是点了点头，贺元盛到是笑着回应：“小公公好！”
“敢问阁下是不是秦副将？”
秦耀祖虽然态度冷淡，可小太监公务在身，还是要继续询问。
“不错，可是朝廷派你来的，不知有什么安排？”
“是陛下派奴婢来了解情况，至于别的安排，陛下还没有旨意！”
接着小太监又询问了几句，这才扭头看向贺元盛，了解起刚刚的战况。
秦耀祖看着小太监询问之前的战斗经过，多少有些不耐，气呼呼的去了别的地方。
小太监也没有表示不满，还漏出一个笑脸，毕竟能在宫内混出头的，城府都不浅。
明显的区别对待，让贺元盛有点感慨，却没有表现出异常，毕竟秦耀祖的级别比他高得多，谁都会区别对待。
何况这个小太监，在了解情况之后，肯定要回宫复命，说不准就能见到皇帝。
所以贺元盛得罪不起此人，否则对方记恨起来，多说一句、少说一句，都有可能影响前程。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一切都操纵在别人手中，一时不慎就会产生不可收拾的后果。
不大的功夫，贺元盛十分客气的把之前的战事、战果讲述一遍，连昨夜的战事都说了出来。
等小太监表示明白，这才开口说道：“辛苦公公跑这一趟，这里有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完，一个包袱被送到小太监面前。
小太监马上喜笑颜开的，快速接过包袱后，顿时感觉手中一沉。
感觉到重量不轻，小太监更满意了，笑着说道：“贺把总太客气了，你是永宁侯嫡子，不用对咱家这么客气。
你放心，咱家回宫之后，一定据实已报！”
之后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小太监就告辞回宫。
看着小太监的背影，贺元盛心里有着几分期盼，还暗自想到，小太监应该会说些好话，剩下的就看老天爷了！
再回去的路上，小太监偷着打开包袱的一角、仔细观看。
霎时，一片金黄色映入眼帘，小太监手一抖，差点没把包袱丢出去！
包袱里面全是黄金，小太监粗略估计一番，恐怕有百两之巨。
虽然以前出宫，也拿过好处，可小太监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多黄金。
在心里感慨贺元盛出手大方的同时，小太监也在思考，回去之后，要如何替其多说些好话。
很快就入了宫，见到了皇帝。
“怎么样，情况到底如何？”
小太监马上开口：“回陛下的话，城外可以说是尸山血海，仅草原蛮子的首级，就有五百多。
据领队的贺把总说，还有不少的尸体，被草原蛮子抢了回去……”
宫内的太监，一般都会拿钱办事，小太监收了这么多好处，自然会说些好话，而且是皇帝怎么喜欢怎么说。
皇帝听的是十分满意，可听到贺把总三个字时，眉头轻轻撇了撇，淡淡的问道：“不是李朝晖吗？”
小太监马上回答：“回陛下的话，李朝晖是安县守备，不敢擅离职守，所以带队来的是贺把总！”
顿了顿，看着皇帝的神情还成，小太监又补充了几句：“贺把总是永宁侯嫡子，叫做贺元盛，这次朝廷让勋贵子弟军前效力，他正是其中之一！”
“原来是忠良之后！”
永宁侯府虽然逐渐没落，没有什么实权，可到底是七公十二候之一。
哪怕贺静是个空头侯爷，也有上朝参政的资格，皇帝自然记得。
一旁的李直趁机开口：“李朝晖遵守朝廷法度，不敢擅离职守，这才派了部下过来。
贺元盛忠勇可嘉，率前锋营残部，与叶赫部骑兵血战，都是难得的忠臣良将，这可是陛下之福啊！”
李直到不是想为贺元盛二人说好话，目的是给杨彦庭上眼药。
毕竟杨彦庭接旨之后，只派了小股骑兵回援，已经让皇帝不满。
而太监跟文官又是死敌，尤其是杨彦庭这种能力出众的，更加看不上太监。
所以李直自然要抓住机会，收拾掉一个敌人。
“传旨，加封贺元盛为锦衣卫千户，至于李朝晖……”
说到这里，皇帝犹豫了一下，因为现在战事尚未结束，不好进行封赏。
哪怕是贺元盛，也是沾了勋贵出身的光，否则也不会立刻封赏。
即使这样，皇帝也有几分悔意，不过金口玉言，又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好反悔。
“李朝晖的功劳先记下，待战后一同封赏！”
“诺！”
李直马上做出回应，而跪着回话的小太监，脸上到是有了几分喜意，心里面暗自说道：“咱家这钱可没有白拿啊！”
“陛下，如今秦耀祖率兵在外，叶赫部骑兵尚未退去，不知要如何处置！”
自从脱离战场之后，叶赫雄没有立刻北归，而是在神京城外逗留，也不知有什么打算。
“让秦耀祖缠住叶赫部骑兵，等前线大军回来之后，共同围杀这股骑兵，一定要把他们的尸体，留在大乾王朝境内！”
其实皇帝已经知道，这小股骑兵，只是在虚张声势，根本成不了气候。
尤其今天城外的攻防战，更让皇帝明白，叶赫部骑兵，根本奈何不了神京城。
不过旨意已经发到前线，皇帝也没法改口，只能把一口怨气，放在叶赫雄身上。
同时皇帝还在心里，记了首辅顾汉明一笔，对杨彦庭也有些不满。
这是皇帝的通病，哪怕知道做错了，也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诺？”
事情安排完了，李直也不在多说，马上安排人传旨！
第三十四章 战事结束
日落之前，小太监再次出宫，来到前锋营传旨。
由于临时的营地，找不到香案，贺元盛只能跪在地上，穿着一身盔甲接旨。
等小太监宣读完圣旨，贺元盛非常吃惊，没想到竟然捞了个锦衣卫千户的职务。
要知道大乾王朝的锦衣卫，可是一个实权部门，比在军队中要好多了，而且没有什么危险。
“公公，不知道宫中为何会认命我为锦衣卫千户！”
接完了圣旨，贺元盛问了一句。
小太监的态度很好，马上开口说道：“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也是小侯爷的运气好，你之前带领前锋营作战，正好被陛下看在眼里。”
贺元盛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不仅捞了个勤王之功，还被皇帝看在眼里。
不过眼下战事未平，自己这几百人要如何安置，还没有个说法。
“公公，不知道我们这支人马，要如何安排！”
小太监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皇帝已经下旨，让秦耀祖率领部下，缠住叶赫部骑兵，等杨彦庭大人回师之后，一块围歼这支人马，不让其生离大乾领土？
至于前锋营残部，人数太少，估计陛下没放在心上，所以你可以带领人马在城外待命，也可以请示安县的李守备！”
没有任务，也不受秦耀祖节制，贺元盛自然欣喜，可他更关心另一个消息。
“杨尚书要回师？”
“不错，日前旨意已经下了，估计前线大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得到这个消息，贺元盛的心情很复杂。
按照杨彦庭的做法，肯定能缠住叶赫部主力，不说击败敌人，最少也可以夺回些俘虏、辎重。
可一旦回师，等于彻底放叶赫部北归，待其消化了这次南侵所得，恐怕会更加壮大，到时候天下就要不太平了。
不过杨彦庭回师，对贺元盛来说，到是一件好事，可以彻底从战争中抽身。
“多谢公公解惑！”
说完之后，贺元盛再次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小太监。
“公公指点之恩难报，这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小太监马上眯起了眼，等接过包袱之后，觉得跟之前的重量差不多时，脸上顿时布满了笑容。
思索了一下，小太监漏出了些欲言又止的神情，贺元盛见此，马上屏退了左右，郑重的说道：“公公有话明说，元盛保证守口如瓶！”
“杨尚书回师，是被皇上逼得，就算消灭了城外的骑兵，恐怕也是功不抵过。
另外这次大战，朝廷损失惨重，皇上心中有火，事后肯定要追究。
战败的直接责任人虽是两个国公，可草原南侵之前，锦衣卫传递消息不利，也被朝臣记了一笔。
所以小侯爷要尽快从军中脱身，去锦衣卫报道，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这些情况，只有皇帝身边的人才能知道，可泄露宫中机密，是很担风险的。
若非看在黄金的份上，再加上贺元盛已经成为锦衣卫千户，小太监无论如何都不会说这番话。
“多谢公公指点，元盛没齿难忘，公公可否留下姓名，好让元盛记在心中。”
小太监马上开口：“咱家小德子，在司礼监当差！”
之后小德子又说了几句，就转身离开。
看着小德子的背影，贺元盛的心中有了几分感慨，还暗自想到，一定要在宫里有些关系，才能更好的在官场混……
这时老周走了过来：“恭喜大人，成为锦衣卫千户！”
贺元盛满脸笑容的说道：“总算没白拼命！”
“就是可惜了那些金子！”
给小德子的黄金，整整两百两，以老周的见识和出身，自然觉得心疼。
“这些金子给的值！”
钱财就是用来花的，不说刚刚得到到消息，让贺元盛可以早做准备。
就是这锦衣卫千户的职务，肯定也有小德子多说好话的原因。
“大人之后有什么打算？”
小德子之前的话，老周也听到了，知道前锋营现在是被遗忘之中，可以自行其是。
“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回安县！”
若是普通的将领，回师要先请示李朝晖，可两个人关系密切，自然不用多此一举。
“大人……”
老周漏出些犹豫的表情，因为贺元盛转任锦衣卫千户，轻易不会带着他们这些大头兵。
而老周想跟着贺元盛，自然会有些想法。
若是能跟着贺元盛，一起进入锦衣卫，那就更好了。
从老周的表情中，贺元盛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于是开口保证：“放心，等去锦衣卫的时候，会带着你一起！”
“多谢大人！”
老周十分激动的开口，心中也有了几分忠心。
考虑在任何地方，都要有一些亲信，贺元盛思索了一下，接着开口说道：“你最近几天，看看前锋营中，有没有人愿意跟着我。
要是有的话，可以选则一些老实的，人数不要太多，不能超过三十！”
“大人放心！”
休整了一夜之后，贺元盛带着人马返回安县。
另外一边，叶赫雄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同样开始北归，如此一来，秦耀祖倒霉了。
因为叶赫雄知道，神京是大乾王朝的腹心之地，在这里停留越久，危险性越大，所以北归的速度很快。
秦耀祖只能跟在叶赫部骑兵身后跑，可中原王朝的骑兵，如何跑得过草原上长大的汉子。
不到两天，秦耀祖被甩出去七十多里，再也追之不及。
而前线的大军，此时也在向神京前进，毕竟皇帝下了严旨，哪怕杨彦庭不甘心，也不敢抗命。
回援的大军，按照道理来说，会将叶赫雄部堵在路上。
可这一次，吸取了贺元盛突然出现的教训，叶赫雄把探马放出去五十里！
所以杨彦庭的大军，还没出现时，就被叶赫部探马发现了。
由于皇帝想把叶赫雄部留下来，所以在回师的路上，杨彦庭采取齐头并进的办法，想要把叶赫雄部一网打尽。
叶赫雄也不傻，有探马带来的消息，他马上知道自己危险了。
情急之下，这个沙场老将，再次想起了前锋营出现时，由于人数少的原因，避开了所有探马。
他当即决定，将所有部下化整为零，等突破包围之后在汇合。
就这样，叶赫雄部虽然损失不小，可主力还是从杨彦庭布下的大网中逃脱。
此时叶赫真的主力，已经出了长城，叶赫雄残部，是留在大乾王朝的最后一只人马。
等叶赫雄出了长城，这场战争也宣告结束，毕竟大乾王朝没有深入草原、追杀敌军的能力。
待到与叶赫真汇合之后，叶赫雄恭敬的说道：“大汗，幸不辱命！”
“辛苦六弟了！”
叶赫雄是叶赫真的弟弟，正因为如此，此人才能得到这位草原霸主的看中。
“谈不上辛苦！”
“六弟感觉乾朝的武备如何？”
“乾朝的军队，战斗力一般，多数将领也是昏聩无能，想战胜他们，并不算太难！”
这次南侵，叶赫部占了很大的便宜，很多将领都感觉到，大乾王朝的武备松弛。
“这些南蛮子，越来越堕落了，不过这样一来，到是给了我们机会！”
叶赫真的心情非常好，当即暴露出了自己的野心。
“大汗是想入主中原！”
叶赫雄也激动起来，毕竟每一个草原人，都向往着中原的花花江山。
“不错！”
“小弟誓死追随二哥的脚步！”
在激动之下，叶赫雄连大汗都不称呼了，而是唤起了幼时的称呼。
“我们兄弟齐心合力，一定可以夺得江山！”
叶赫真的表情很认真，然后话锋一转的说道：“想要入住中原，绝不能心急，我们首先要拿下这里！”
说完这句话，叶赫真走向大帐内的地图，用手一指三海关外的辽东半岛。
叶赫部这边有着自己的算计，大乾王朝这边，也发生了不少事。
在叶赫雄平安北归之前，
贺元盛已经回了安县，把前锋营残部，交给了李朝晖。
当李朝晖知道，贺元盛被封为锦衣卫千户后，不免有些羡慕：“老弟啊，这回你算是熬出头了，在也不用上战场！”
“李兄不也升官了吗！”
安县守备一职，可不是临时职务，而是正五品实职武官。
品级虽然不高，可在安县这一亩三分地上，权利大的惊人。
“哈哈！”
李朝晖也有些得意，毕竟战事已经结束，他的安县守备是正式认命的，事后就算不升他的官，也不会把他调走。
看到李朝晖心情大好，贺元盛趁机说道：“元盛还有一点小事，想让李兄帮忙！”
“什么帮不帮的，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战场上的感情，可不一般，李朝晖又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自然感激贺元盛。
何况如今的贺元盛，不仅是永宁侯府的嫡系子弟，还成了锦衣卫千户，李朝晖更要维持住这份交情。
“是这样的，我想从前锋营要几个人，需要李兄帮忙！”
老周等人虽然是战兵，却出身军户，是三大营从周边地区抽调出来的精锐。
所以贺元盛要带走他们，首先要经过三大营的批准，然后上报兵部。
不过此事不难解决，只要李朝晖答应，就等于三大营批准了，毕竟他是前锋营的临时主官，可以便宜行事。
至于兵部那边，更好解决了，只要花钱就行，毕竟只是几个大头兵的事，无人会为难。
“就这么点事，我同意了，不过兵部那边，可要老弟自己办了！”
“多谢！”
之后贺元盛在安县呆了两天，得知叶赫雄顺利北归，杨彦庭奉旨入京的时候，才快马飞奔神京！
第三十五章 指挥使
前线大军回援，叶赫部骑兵北归，神京城的戒严，自然解除了。
城门打开之后，入城躲避战乱的富裕人家，纷纷返家，讨生活的平民，也开始入城，一时之间人来人往的。
贺元盛此时也到了京城外面，快马加鞭之下，一行人只用了两天时间，就从安县赶到神京。
跟着贺元盛的，除了老周之外，还有二十几名前锋营将士，都是性格老实，任劳任怨之人。
这一行人骑马带刀，自然引起了城门守卫的注意。
不过贺元盛有着关防，以及认命锦衣卫千户的圣旨，自然没人阻拦。
“大人，是先回府吗？”
进入神京之后，老周开口问道。
“不，先去锦衣卫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是锦衣卫的主要部门之一，也是权利最大的部门，锦衣卫指挥使，就在此处办公。
另有一个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的内部纪律、以及武器开发，可以说是清水衙门。
“大人不回家？”
老周有些吃惊，因为出征之后，一般人都会先行返家，报个平安。
贺元盛看了老周一眼，没有说话。
这也是一种暗示，告知老周、贺元盛对永宁侯府，没有太多感情。
老周不知道贺元盛在永宁侯府的地位，只是贺元盛的表现这么明显，就是傻子也能猜到一些内情。
之后一行人去了北镇抚司，没有任何停留。
北镇抚司，算是神京城内，权势最大的部门之一，也是让普通百姓、低级官员闻风丧胆的地方。
之所以不是权利最大的部门，是因为如今的锦衣卫，被皇权严重限制。
锦衣卫最重要的一项权力，就是可以自行逮捕、审讯、行刑、处决人犯，不必经过其它司法机关。
而现在的锦衣卫，面对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时，必须要请旨后才能抓捕。
此举大大限制了锦衣卫的权利，行事也收敛很多。
即使如此，一般的文武大员，对锦衣卫也很忌惮，毕竟四品之上的高官，都有很多心腹手下，若是被锦衣卫盯上，日子也不好过。
哪怕内阁首辅，也不能事事惊动皇帝。
正午之前，一行人到了北镇抚司，贺元盛看着眼前的阴森衙门，心中多少有些激动，暗自说道：“能否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北镇抚司占地面积不小，不过衙门很不显眼，若是不了解内情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会是锦衣卫衙门。
北镇抚司自然不会没人守卫，几个锦衣力士看到贺元盛等人待在门前不走，马上过来询问：“干什么的？”
“本官受封锦衣卫千户，特来拜见指挥使大人！”
在说话的同时，贺元盛还拿出了一张圣旨。
看到圣旨后，锦衣力士不敢怠慢，马上开口说道：“大人稍等，我去禀报指挥使大人！”
千户在锦衣卫内部，算是中高层职务，具体地位，要看负责什么部门。
其上只有几个位置，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两人，以及两名指挥佥事，两名镇抚使。
这七个人，才是锦衣卫的最高层。
不过现在的锦衣卫，除了指挥使外，其他高层不全，倒是有不少机会。
所以锦衣力士不敢怠慢，很快进去通报。
不大的功夫，锦衣力士回来了：“大人，指挥使在白虎堂见你，请跟我来。”
贺元盛点了点头，让老周等部下在门口待命，自己跟着锦衣力士进入北镇抚司。
在锦衣力士的带领下，贺元盛进入了白虎堂，看到了锦衣卫指挥使。
“见过指挥使大人！”
陆炳勋，是当今皇帝的心腹，掌管锦衣卫二十余年，手上人命无数。
此人今年不到五十，亦是一副文人打扮，根本不向满手血腥的锦衣卫指挥使。
“你是贺元盛，永宁侯贺静的庶子？”
“卑职正是贺元盛！”
“能从战场上活下来，还立下功勋，让皇上另眼相看，可见你的本事很不一般啊！”
陆炳勋的这番话，让贺元盛有些意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时侥幸，这才能立下小小功勋，卑职也没想到，会被皇上知道！”
“呵呵！”
陆炳勋笑了一下，然后拿出一份卷宗，轻声说道：“贺元盛，永宁侯府庶子，碍于朝廷勋贵嫡子军前效力的命令，李代桃僵，以庶充嫡，你说这些事，老夫要不要禀告皇上呢？”
贺元盛闻言立刻跪下，十分紧张的说道：“大人开恩，家父也是不得已……”
说到这里，贺元盛不说话了。
其实这番表现，都是装的，毕竟这种事、很多勋贵都在做，陆炳勋根本不敢捅出去。
只是贺元盛有些不解，陆炳勋此举是何意，难道只为了敲打自己一番。
可转念一想，对方根本没这个必要，毕竟自己的前途，几乎掌握在对方手中，根本不用多此一举。
而已锦衣卫指挥使的权势、地位，也不用把败落的永宁侯府放在眼里。
“你起来吧，老夫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否则早已禀报皇上，办你们个欺君之罪！”
“多谢大人！”
贺元盛闻言站了起来，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接着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递到陆炳勋的面前。
“下官在跟叶赫部作战时，侥幸得到一把匕首，想要送给大人做个见面礼！”
这把匕首不用看里面，就知道价值不菲，因为整个外壳都是黄金打造的，上面镶满了珠宝！
“你倒是很聪明！”
陆炳勋说出了这句话，因为贺元盛故作紧张的样子，根本瞒不过他。
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日后你就在北镇抚司任职，负责看守诏狱，有其它任务时，老夫会找你！”
其实这就是把贺元盛挂起来，因为管理诏狱没有太多实权，相当于一个牢头。
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人被关入诏狱时，可以捞些好处。
可被关入诏狱的，大多是官员，锦衣卫又被很多人盯着，就算捞钱也有很多忌讳。
其实这个职权，陆炳勋也不想给贺元盛，因为锦衣卫的实职就那么多，分出去一个就少一个。
按照他的本意，是让贺元盛去南镇抚司，可贺元盛是皇帝直接认命的锦衣千户，若是去了南镇抚司，未免有些怠慢皇权。
此事若是传到皇帝耳中，也许会让皇帝不悦，所以陆炳勋之前，才敲打贺元盛的一番，就是想让他去了南镇抚司，也要闭紧嘴巴。
不过贺元盛的表现非常出色，一看就是有些心机的样子，让陆炳勋有些顾忌。
再加上一把价值不菲的匕首，永宁侯府又不是百姓之家，陆炳勋权衡利弊之下，才改了主意。
“多谢大人！”
贺元盛不知道陆炳勋的想法，可这个职权，虽然没有什么分量，却不是一文不值，他也算满意。
“你刚从战场上下来，老夫放你三天假，然后再来任职！”
“诺！若是大人没有别的事，卑职告辞！”
陆炳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贺元盛当即转身离开。
“大人，怎么样？”
一出北镇抚司的大门，老周马上开口询问。
其余的二十多人，也把目光看过来，毕竟他们的命运，已经跟贺元盛绑在一起。
“成了一个牢头，负责看守诏狱！”
“看守诏狱！”
老周眼睛一亮，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因为谁都知道，就是普通的牢头，都是一个肥差，何况负责看守诏狱了！
“不过你们进入锦衣卫的事，还要在等等！”
今天和陆炳勋的会面，让贺元盛感觉到，对方不怎么待见他，所以也没自讨无趣。
除了老周以外，其他人都有些失望，却没有多说什么。
之后贺元盛让老周等人，先去城外的庄子安置，等他的吩咐。
永宁侯府前，贺元盛看着上面的四字牌匾，心中有了各种想法。
想到当初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决定时，贺元盛下定决心，一定要混出头。
侯府的门房，看到站立在门前的贺元盛后，马上小跑两步过来，笑着说道：“三少爷回来啦！”
看着门房的笑脸，贺元盛顿时感觉到一种刺眼，想起刚刚穿越来的时候，连走大门的资格都没有，心中产生了各种情绪。
“侯爷在家么，祖母可还安好？”
在说话的同时，贺元盛迈步进了侯府！
门房小跑着跟着：“侯爷正在府内，老太太也安好，昨天还问了少爷呢！”
此时的侯府正院内，贺静、贺政兄弟，都坐在史氏面前，说着贺元盛之事。
只见贺政恭维道：“还是母亲会看人，元盛去了军前，果然立下功劳，还被皇上封为锦衣卫千户！”
史氏的心情很复杂，他对贺元盛这个孙子，根本没有什么感情，让其去前线，也不过是李代桃僵，根本没想过他能活着回来。
而贺元盛离开之前，把话说的那么通透，更让史氏明白，哪怕这个孙子真出息了，永宁侯府也未必能借上力。
贺静的心里也很迷茫，他并不将贺元盛去军前效力之事放在心上，因为这是个愚孝之人，自己万事顺从史氏，也认为子女该同样如此。
只是一个被放弃的儿子，不仅平安归来，还有了一条出路，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小丫鬟的声音：“三少爷回来啦！”
这个声音传出后，房间内的三个人神色各异，纷纷把目光看向房门处……
第三十六章 府中
门帘一挑，贺元盛走进房间，看到史氏三人之后，心情有些复杂。
“见过祖母、父亲、二叔！”
古代社会礼教森严，哪怕对几个人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无理的地方。
尤其是贺元盛要走上官场，更要在意礼教，尤其是一个“孝”字。
“平安回来就好，先坐下吧！”
史氏十分温和的开口，然后看向旁边的紫竹：“快给三少爷上茶！”
身份的不同，肯定会带来地位上的改变。
不说贺元盛已经变成了记名嫡子，哪怕是锦衣卫千户这个身份，也值得史氏认真对待。
毕竟如今的永宁侯府，只有一个空头爵位，没有任何实权。
家中子弟，也没有一人出仕，可以说是最落魄的勋贵之家。
“谢祖母！”
贺元盛道了声谢，然后坐在左边的一把椅子上。
旁边站立的紫竹，也在此时端过一盏茶杯，递给贺元盛。
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贺元盛淡淡的问道：“月旬不见，看到祖母的身体安好，元盛也就放心了！”
“你倒是孝顺！”史氏柔声回应。
不过史氏一直无视贺元盛，两个人陌生的很，就算想上演一出祖孙感情深厚的戏，也装不出来。
贺静对这个儿子，一直不待见，现在也不知该说什么。
至于贺政，一个隔房二叔，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三人都不开口，贺元盛也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压抑。
其实贺元盛心里，对几个人的感情几乎为零，可一个晚辈离家归来，必须要先拜见长辈。
封建礼教不能挑战，可让贺元盛违心的跟几人演戏，他也做不出来。
“听说三弟回来了！”
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好听的男子声音，接着一身大红的贺元钰，从外面走了进来。
跟着贺元钰的，还有几个女子，大部分都是丫鬟，倒是有一个年轻的少女，颇为陌生。
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不俗，又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年纪，显得非常青春靓丽。
身上穿的衣衫、带的首饰，也是价值不菲，一看就是贵人家的小姐。
唯一有些不和谐的，就是少女的脸上，带着几分傲气，没有多少大家闺秀的气质。
“你们两个猴儿来了！”
贺元钰的到来，打破了房间内的尴尬气氛，史氏的脸上，也挂上了真心的笑容。
“祖姑母，大伯、二伯！”少女这时开口了，还轻轻躬身，施了一礼。
贺静兄弟都点了点头，到是史氏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快过来！”
贺元钰跟少女，马上走到了史氏的跟前。
这时贺元钰开口说道：“三弟，战场上不是很危险吗，听说还死了不少人，你是怎么回来的？”
贺元钰一张嘴，房间内刚刚缓和下来一点气氛，顿时又有些压抑。
老太太的脸色，也发生了些变化。
“胡说什么呢，真是个迷糊蛋！”
轻轻的拍了下贺元钰的头，史氏又对着贺元盛说道：“元盛啊，你二哥就是这个样子，千万不要介意！”
“二哥一向如此天真，元盛自然不会介意！”
对着一个不知世事的人，贺元盛还真没有什么生气的。
何况李代桃僵走上战场，也不是贺元钰的主意，他只是口无遮拦罢了。
这时史氏开始转移话题，拉过身边的少女道：“这是我的侄孙女淑慧，你还记得吗！”
“三表哥好！”
叫做淑慧的少女，马上打了个招呼，只是语气中，带着几分隐藏的轻视！
“表妹好！”
贺元盛的脑海中，一个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和少女对应上了。
少女叫做史淑慧，史氏侄子的女儿
，在几年前，来过永宁侯府。
当时的原身，还挺倾慕这个漂亮的少女，所以经常偷看。
只是贺元盛的地位低下，少女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再加上性格有些恶劣，还作弄过原身取乐。
不过脑海中的记忆，都是原身少年时期的，少女的样貌，也有些变化，贺元盛这才没有认出来！
“你们年纪相仿，可以多多走动！”
史氏再次开口，不过贺元盛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说话的功夫，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贾氏带着柳姨娘母女，还有周氏三人走了进来。
先是给史氏问了安，一行人这才把目光看向贺元盛。
贾氏脸色有些复杂，柳姨娘则是神色激动，只是碍于场合不对，不能说心里话而已。
她身边的贺茹萱，神色也有几分惊喜，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意味。
至于周氏三人，到没什么特殊表情，只有贺元昌的脸上，带着几分妒忌之色。
“见过母亲！”
封建礼教摆在那，贺元盛只能先给贾氏问好。
“我的儿，总算平安归来了！”
贺元盛又跟其他人打了几声招呼，只是着重的看了柳姨娘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想到，也只有这个女人，是真的关心自己吧！
之后贺元朗也出现了，还跟贺元盛叙说了几句兄弟情。
贺元盛还是第一次有这个待遇，能让大房的嫡子主动套近乎。
房间内的人多了，自然欢声笑语起开，尤其是贺元钰这个宝贝蛋，更是逗得史氏频频发笑。
半个时辰之后，贺元盛站起身来，说自己有些乏累，跟史氏告辞。
史氏也没有阻拦，当即点头同意。
贺元盛要走，柳姨娘母女，自然不会再留，同样跟史氏告辞。
再回去的路上，柳姨娘一直拉着贺元盛的手，好像生怕这个儿子消失一般。
贺元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走着走着，就发现路线不对。
“姨娘，我们去哪！”
“回西跨院！”
突然间，柳姨娘想起了什么，笑着开口说道：“你立功的消息传来后，老爷就发话了，把主院旁边的西跨院，给我们母子住，茹萱也搬了过来！”
贺元盛听了有些不屑，可看着柳姨娘十分高兴的样子，就没说什么。
西跨院贺元盛知道，在大房这边，除了贺静住的主院，还有贺元朗住的东跨院，只有这个院子最好。
以前这个院子，是贺静的几个小妾一块住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
回到了新的住处，贺元盛有了点耳目一新的感觉，这里的确比原先的地方要强。
贺元盛还发现，院子内的仆人多了几个，除了一直跟着柳姨娘的翠儿外，还有两个婆子，两个丫鬟。
进入房间后，只剩下母子两人跟贺茹萱时，柳姨娘这才问起了贺元盛的情况。
贺元盛把能说的，挑挑捡捡的说了一些，听的柳姨娘直抹眼泪。
看着柳姨娘哭了，贺茹萱开口劝慰：“姨娘，哥哥福大命大，还因祸得福，也算是一件好事！”
贺元盛也跟着说道：“是啊，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儿子一定好好照顾你！”
柳姨娘这才停止了哭泣，看着贺元盛的目光，也充满了慈爱。
“我还没恭喜哥哥，有了一个好前程！”
贺元盛平安归来，还立下功勋，得封锦衣卫千户，贺茹萱是最高兴的，甚至不比柳姨娘差。
毕竟亲兄长有了出息，不仅日后有个依靠，别人也会高看她一眼。
甚至婚嫁之事，选择的余地也多了些，门第还会更高一点。
“自家兄妹，不用说这些！”
贺元盛三人高高兴兴的说着话，可二房的当家夫人薛氏，却在小佛堂内发着脾气。
“他怎么就能回来，他怎么就能回来……”
“我的姑娘啊，你生什么气啊，为了一个庶子，不值得啊！”
刚进门的王婆子马上开口劝慰，等看到房间内、满地的瓷器碎片，脸上顿时抽搐了一下。
“这个庶子，运气还真好，上了一次战场，非但能活下来，还立下功劳，成了气候。
老天可真是不开眼啊，竟然让一个庶子出头，那些草原蛮子，也全都是废物，不是说杀了几十万人吗，怎么没把他杀了……”
薛氏继续骂道，语气中充满了怨恨。
其实两个人的仇怨本不大，不过是贺元盛为了自保，没有替贺元钰做的事情背黑锅而已。
贺元钰也只是挨了几板子，根本无伤大雅。
只是薛氏性格恶毒，这才一再的报复贺元盛，被反击之后，仇怨才越来越深。
尤其是薛氏想到，自己被关佛堂，也是贺元盛的手笔，心中的恨意就更多了。
薛氏如今已经知道，贾氏搞出来的事情，是贺元盛在幕后操纵，这也是贾氏管家之后，一时得意说出来的。
“姑娘啊，就算这个庶子侥幸没死，就算他成了气候，可你还是他的长辈，只要出去了，有很多机会可以报仇！”王婆子继续劝慰。
听到王婆子这么说，薛氏的情绪稳定了些，然后开口问道：“大姑娘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被关在佛堂，薛氏自然不甘心，可她做的事被娘家知道后，根本没人出头。
薛氏没有办法，只能让人给宫内的贺倾萱传信，希望女儿说话，把她放出来。
“还没有消息，不过消息已经送进宫中，想来也快了！”
薛氏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只是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
夜色将至时候，贺静的贴身长随福顺，来到西跨院。
“三少爷，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走吧！”
贺元盛没有犹豫，当即跟着福顺出门。
在离开史氏的住处后，贺元盛就知道，贺静肯定会找他单独谈谈。
毕竟两个人是父子，贺元盛又成为了锦衣卫千户，已经不在是个可有可无的小透明。
不过这么晚了，贺静才派人过来，也让贺元盛有些意外。
西跨院就在大房主院旁边，拐个弯就到，很快两个人就到了正房外。
福顺手疾眼快的挑起门帘，动作之稳，没有半点老迈的样子：“三少爷请！”
贺元盛再一次感受到了地位不同、带来的巨大变化。
以前传话这种事，作为贺静的贴身长随，福顺什么时候去过。
现在不仅亲自去给贺元盛传话，还满面笑容，其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脚步不停的进入正房，贺元盛看到，贺静、贾氏夫妻，正端坐在椅子上。
左上首的位置，还坐着贺元朗，这个大房的嫡子。
“见过父亲、母亲、大哥。”
“做吧！”贺静轻声道。
贺元盛闻言，走到贾氏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开口问道：“不知父亲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这次你能平安归来，为父心里甚慰！”
贺静的话语里面，没有半点真诚的意思，可不到必要的时候，贺元盛不会与其翻脸，反而还要维持住表面上的父子情。
毕竟在古代，一个“孝”字太重要了。
“有劳父亲挂心，还好儿子运气不错，能平安归来！”
“元盛太谦虚了，你能立下功勋，受封锦衣卫千户，可不只是有点运气啊！”
一旁的贺元朗马上开口，脸上也带着笑容。
这也是贺元盛地位不同了，贺元朗觉得这个弟弟有了用处，才会如此和蔼。
毕竟他只是个空头侯府嫡子，在外界，什么权利都没有，偶尔做些违法乱纪的事，也要拿钱摆平。
现在贺元盛成了锦衣卫千户，贺元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求到他头上，自然要客气些！
“大哥过奖了！”贺元盛还是不卑不亢的，没有半点得志便猖狂的样子。
“你这次受封锦衣卫千户，给永宁侯府添了不少脸面。
明日一早，你就跟着为父，去拜会一下锦衣卫指挥使！”
这才是贺静的真正目的，利用贺元盛成为锦衣卫千户的机会，拜会陆炳勋，看看能不能攀上些关系。
这也是永宁侯府落魄久了，没有一个人掌握实权，只能靠着宫内的贺倾萱，维持住勋贵最基本的地位，否则贺静才不会管这些事。
“不必劳烦父亲了，在今日上午，儿子已经拜访过了陆炳勋大人！”
“混账！”
贺静马上怒了，还摔了一个茶杯。
在古代，子女久出未归，一般情况下，应第一时间返家，拜见父母高堂。
所以贺元盛的做法，在愚孝的贺静眼里，属于十恶不赦的行为。
而一旁的贺元朗，也感觉到有些不妥，可这个纨绔子弟，面对如今的贺元盛时，有些气短，根本不敢说什么。
到是贾氏脸上，漏出了几分异样的神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三十七章 纷乱
喘了几口粗气，贺静这才说道：“小畜生，久出未归，回来不第一时间拜见父母，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父亲息怒，儿子有下情回禀！”
贺元盛的表情非常平静，语气也是不急不缓的。
因为原身的记忆告诉贺元盛，虽然要和贺静维持表面上的父子情，可还是要表现出一丝硬气的态度，让对方有些顾忌。
毕竟这是个愚孝之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要听史氏的。
上一次为了贺元朗，贺静首次违逆老太太的意见。
这也是因为，贺元朗是永宁侯府的嫡子长孙，又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贺静实在舍不得。
而在老太太眼中，贺元钰才是宝贝蛋，与其相比，贺元朗这个嫡子长孙，都要退出一射之地，更别说贺元盛了。
所以贺元盛必须做出些事情，既让贺静顾忌，还不能在外界传出风言风语。
否则的话，老太太可以通过贺静的手，让贺元盛成为贺元钰的保姆、下人。
“说！”贺静气哼哼的道！
“在我返京之前，锦衣卫陆大人快马传令，让我去北镇抚司报道，儿子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回家！”
这个理由自然是假的，贺静哪怕在糊涂，也能猜出来，却无法证实。
毕竟一个落魄的永宁侯，还敢去询问锦衣卫指挥使不成。
可明知道是假的，却抓不住把柄，又因为贺元盛的身份地位提升不少，贺静也不能随意惩处。
这种憋屈的心情，让贺静非常恼火，却又发不出来。
此时贺静的心里，也有了一些变化，不仅对贺元盛有了些顾忌，还产生了一丝惧怕。
因为贺元盛不急不缓的语气，还有那副镇定的表情，有些像贺静的父亲，已经死去的老永宁侯。
平复了一下心情，贺静再次开口：“陆指挥使委任你什么什么职务！”
“管理诏狱！”
贺静闻言就是一皱眉，可以参加朝政的他，多少了解些锦衣卫的情况，知道诏狱不是一个掌握大权的地方。
可事已至此，贺静也没有办法，他虽然还想拜访陆炳勋，可没有贺元盛这个幌子，根本无法登门。
“你好自为之吧！”
说了这么一句话，贺静站起身来，离开了正房。
贺静一走，贺元朗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也转身离开。
到是贾氏多留了贺元盛一会，说出了几句关心的话。
毕竟如今的贺元盛，是记在她名下的儿子，还有了出息，这个无所出的女人，自然要笼络一二。
在侯府过了三天平静的日子，贺元盛去了北镇抚司报道。
诏狱，也就是北镇抚司的大牢，关押的几乎都是官员。
与其它衙门的大牢不同的是，诏狱里面虽然阴森恐怖，却非常干净。
除了几间审讯用的房间，偶尔会传出些血腥味外，其余的地方，根本不向一个牢房。
看守诏狱的，有几十名锦衣卫，为首的是两个总旗，让贺元盛有些奇怪。
“只有你们这些人吗？”
“回千户大人的话，守卫诏狱的，只有我们这几十个弟兄！”
开口的人叫冯瑾，是两个总旗之一，年纪三十多岁，也是个老油条！
“只有我们这点人守卫诏狱，上面不怕出什么事吗？”
“大人说笑了，谁敢来诏狱生事，何况真出了事，外面还有北镇抚司几百弟兄呢！”
听到北镇抚司内，只有几百人，贺元盛又吃了一惊。
他还以为，偌大的北镇抚司，怎么也要有几千人。
毕竟整个锦衣卫，有将近十万人，锦衣力士遍布天下，还有不知数量的暗线，隐匿在市井之间。
“原先诏狱是谁负责？”
“是刘百户，现在已经去了南镇抚司！”
原先负责诏狱的，只是个百户，这让贺元盛有些郁闷，也明白陆炳勋，有多么不待见自己，竟然给了这么个差事！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一个人空降到锦衣卫，还是地位不低的千户，当权者自然不满。
之后贺元盛又问起了诏狱内的犯人情况，等了解的差不多了，就让手下人离开。
诏狱的入口处，有一个带窗的房间，是诏狱内最好的地方，原来的百户平时就待在这里。
现在贺元盛来了，自然占据了此地！
诏狱的事情不多，贺元盛也没有什么事，就观看起诏狱内部的卷宗。
毕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些卷宗还是关于官员的，里面可以透露出很多信息。
看过了几个卷宗，贺元盛首先了解到的，就是能在诏狱内存活下来之人，都是犯事不大，有些背景的。
甚至有一人，已经被关在诏狱十年，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贺元盛舒坦的在诏狱内看着卷宗，可外界却风起云涌。
自从叶赫部北归，局势平稳下来，皇帝开始追究责任。
作为首辅的顾汉明，马上在朝堂上弹劾杨彦庭，说这位兵部尚书指挥不利，导致京师腹地遭遇兵灾。
由于叶赫雄直捣神京时，杨彦庭没有派大军回援，使皇帝有些不满，很快这位兵部尚书被罢了官。
之后就轮到、打了败仗的两国公，可皇帝对这些勋贵，还是颇为照顾，所有弹劾的奏折，一律留中不发。
可文官集团另有目的，抓住了两国公连吃败丈，损失十几万兵马之事，弹劾起来不放。
勋贵集团的势力，都集中在三大营，这次几乎损失殆尽，导致实力大减，底气不足。
如此一来，朝廷上出现了一片倒的讨伐声音。
皇帝对此，也有些头疼，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年轻的时候，皇帝很重视文臣，这才导致了文官势大，甚至可以压制武将和勋贵。
后来年岁大了，执政经验多了，皇帝开始扶持勋贵，用来抗衡文臣。
可那时，文臣势力已经膨胀到了极点，勋贵势力又堕落腐化，哪怕有皇帝的支持，也无法与文官势力分庭抗礼。
随着立太子一事，由于文官集团集体反抗，使皇帝无法乾纲独断，导致皇权和文官集团的矛盾更深，皇帝打压文臣的心思，愈加坚定起来。
可皇帝年纪大了，前怕狼、后怕虎的，手段自然很软，再加上勋贵集团的不成器，所以僵持了数年，也没有达到目的。
“哎！”
看着龙书案前，摆放着满满登登弹劾两国公的奏折，皇帝发出了一声叹息。
“陛下，这些文官越来越放肆了！”
皇帝身边的李直，马上趁机打小报告。
“他们是拿准了，朕不敢大开杀戒！”皇帝恨恨的说了一句。
“内厂愿意成为陛下手中的刀，只要陛下下旨，奴婢马上收拾他们！”
内厂是司礼监直属的特务机构，和明朝时期的东厂差不多，只是没有东厂势大。
皇帝闻言犹豫了一下，可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弹劾两国公之事，顿时僵持下来，皇帝文官互不相让。
朝堂的纷乱与贺元盛无关，这种大事也波及不到贺元盛，哪怕小德子之前的提醒，说有朝臣记了锦衣卫一笔，现在也没爆发出来。
可永宁侯府内，却发生了一件让贺元盛担忧的事。
在薛氏心心念念之下，贺倾萱终于从宫内传下口信，让史氏放母亲出来。
现在的贺倾萱，哪怕在宫内的地位不高，也不怎么受宠，可还是永宁侯府的靠山。
因为贺倾萱的背后，站着皇帝的宠妃郑氏！
当今皇后早已仙逝，郑氏为贵妃，可谓是后宫之内第一人。
郑氏的儿子，就是皇帝属意的储君人选、福王季昌祚。
靠着这两个人，哪怕贺倾萱地位不高，也能在后宫之中站稳脚跟，永宁侯府也能在勋贵势力中，保有最后的脸面。
毕竟在皇帝的示意下，勋贵集团都在支持福王，大家算是自己人！
也因为如此，永宁侯府在贺倾萱身上，花了海量的银钱，才导致侯府财政入不敷出，越来越拮据。
贺倾萱说话了，史氏自然不会反对，贺静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是二房的事。
贺政到是有些不愿，可他一介白身，膝下还仅有一子一女，皆为薛氏所出。
考虑到儿子的面子，还有女儿的压力，贺政终于妥协了。
就这样，薛氏从佛堂中走了出来。
由于之前做下的恶事暴露出来，薛氏的年纪也不小了，所以不得贺政待见，两个人连点面子情都没有。
再加上贺政的小妾，频频给薛氏上眼药，导致这个二房当家夫人，经常受到贺政训斥。
若非有一双子女傍身，恐怕薛氏再侯府之中，几乎无立足之地。
不过薛氏的娘家给力，一双子女得宠的得宠，出息的出息，又有大笔金钱收买下人，很快收拾了挑衅的小妾。
至于贺政那里，薛氏已经撕破脸皮，两个人见面就是争吵不断。
反正薛氏有底气，知道有贺倾萱在，哪怕贺政记恨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对于造成这一切的贺元盛，薛氏更是恨之入骨，只是贺元盛有公职在身，经常不在侯府，她找不到机会报复。
在迁怒之下，薛氏把报复的目标，放在柳姨娘跟贺茹萱身上，于是拉着自己的陪嫁王婆子，开始密议起来……
第三十八章 内宅算计
薛氏从佛堂出来一个星期后，贺倾萱再次从宫内传来一个消息，让史氏非常头疼，马上找到贺静夫妇、贺政夫妇过来商议。
“倾萱从宫内传来的口信，说让府内送去十万两银子！”
“什么？”
管家的贾氏顿时炸了，当即大叫了一声。
“老大，你怎么看？”
没有理会贾氏的惊叫，史氏把目光看向贺静，毕竟侯府的主人是他。
“母亲，这十万两银子，数目实在太大！”
身为侯府的当家人，贺静自然知道，永宁侯府的府库内，总共都没有几万两银子。
真要凑齐这十万两白银，恐怕永宁侯府，都要变卖祖产了。
“倾萱说了，这一次，是郑贵妃娘娘亲自开的口！”
史氏又补充了一句，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感觉到头疼。
毕竟永宁侯府已经通过贺倾萱，投靠了福王，要是不出这十万两白银，之前的投资，恐怕都白费了。
“这！”
贺静有些为难了，他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投靠福王，也是被史氏跟二房拉下水的。
“大哥有什么犹豫的，倾萱一个人在宫内打拼，不都是为了府内好吗，难懂府内连点银子都不支持！”
伪道德君子贺政，表现出很气愤的神情，一副委屈了她女儿的样子。
到是薛氏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漏出些神秘的笑容。
“二弟说的轻巧，还一点银子，有本事你自己拿呀！”
贾氏不干了，当即开口讽刺，毕竟他管家有一段时日了，知道侯府的家底。
“妇人之见！”
贺政说不出话来了，他一个白丁，吃住都靠着侯府，就算有些私房，数量也不多，怎么可能拿出十万两。
就是真有十万两，以贺政自私自利的性格，也舍不得拿出来。
“行了，都少说两句！”
史氏开口了，之后又对着贺静说道：“老大啊，倾萱可不容易，孤身入宫为府内打拼，我们该有的支持，还是要有的！”
“可府内真拿不出十万两银子，就算变卖些不用的东西，也凑不够，除非卖些良田，铺子！”
永宁侯府差不多是坐吃山空，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一些良田和铺子，若是卖了这些东西，今后的日子就更难了。
史氏闻言也头疼了，虽说她偏爱小儿子，钱也是给贺倾萱用的，可要变卖侯府的产业，她也舍不得。
毕竟这个老太太，还指望这些东西过好日子呢。
“这样吧，我从私库里拿三万两，你们两房各拿两万，府库里的存银也拿出一部分，在变卖点东西，就差不多了？”
老太太这是打着贾氏与薛氏嫁妆的主意，毕竟两个儿子有多少私房，他还是知道的！
可谁知这番话一出口，就被贾氏顶回来了：“母亲，大房可没有这么多私产！”
一旁的贺静也不说话，因为他是侯府的当家人，把侯府的一切，都看成自己的，根本没有几个私房钱。
贺政虽然有些私房，却舍不得拿出来，看到贾氏最先反对，也以沉默应对。
两个儿子的态度，让史氏眉头一挑，脸色也有些不好。
“哎！”
长长的叹了口气，史氏有些悲哀，想到上代永宁侯在世时，侯府虽然有些落败，也不至于连十万白银都拿不出来。
这时薛氏说话了：“母亲不必为难，此事其实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史氏问道。
“皇商魏家，母亲可知道？”
史氏马上明白了薛氏的意思，不由得把眼一眯，没有接这个话茬。
到是一旁的贺静，不知道妇人之间的事，疑惑的问道：“弟妹什么意思！”
“魏家有一嫡子，今年二十岁，一直在找人结亲，大哥的二女儿贺茹萱，年纪正好合适！”
贺静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只是没有说话。
皇商魏家，在京城的权贵圈中，可以说是大大的有名。
这种名气，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圈子里的一个笑话。
魏家嫡子、也是独子，名叫魏诚，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大少、败家子。
不仅妾室通房一堆，还喜欢寻花问柳，可谓是声名狼藉。
其实以魏家情况，就算出了个花花大少、败家子，也不会名满神京。
只因为魏诚的母亲刘氏，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贸然向一家权贵提亲。
大乾王朝的皇商，地位虽然不低，却不被权贵之家放在眼里。
被提亲的那家，更是门楣不俗，刘氏自然遭到拒绝，还被奚落一顿。
也因为此事，魏诚出了名，再加上他本就是一个花花大少、败家子，常年流连青楼楚馆，很快变得声名狼藉！
魏诚的父亲倒是有几分手段，背后也有不少靠山，若非刘氏贸然行事，也不见得取不了权贵之家的庶女。
毕竟很多权贵之家，都是面上光鲜。
可刘氏贸然行事，落得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名声，再加上魏诚行事放荡，搞得声名狼藉。
如此一来，自然是亲事不顺，也成为了权贵圈中的笑柄。
与这样一户人家结亲，贺静自然不愿意，哪怕一向看不上庶女的史氏，也没有说话。
没有人回应，薛氏也不在乎，继续开口说道：“茹萱一个庶女，嫁到魏家也不算委屈，最主要的是，魏家家资巨富，估计绝不会在意十万两聘礼！”
最后一句话，还真让史氏有些动摇，过了一小会，开口询问贺静：“老大，你认为如何！”
“母亲，魏诚的家室和名声，难道您没听说过？”
“哎！”
史氏叹了口气，而后缓缓的说道：“可宫里的事，要怎么办，你们都不肯拿出私房，难道要得罪郑贵妃娘娘和福王！”
听了史氏的话，贺静不出声了，若是没有以前的投资，这位永宁侯，还真一不定如何选择。
可以前的投资太多，要是全打了水漂，谁都不甘心。
贺静的沉默，让史氏明白，这是答应了。
“老二家的，你去跟魏家联系，若他们有意结亲，可以来侯府拜访！”
薛氏马上开口：“儿媳这就去！”
贺静已经听不下去了，他虽然默许了此事，也只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因为勋贵之家，还是在乎些脸面的，轻易不会跟商贾之家结亲。
如今不仅要跟商贾之家结亲，还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商贾子弟，贺静已经可以想到，此事传出去后，永宁侯府马上会成为勋贵圈里的笑柄。
当天下午，魏诚的母亲刘氏，登了永宁侯府的门。
史氏和贾氏一起接见了刘氏，双方一个想找媳妇，一个为了钱，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不过史氏老奸巨猾，知道魏家这样的商贾之家，为了取名门贵女，肯定愿意拿出更多的聘礼，于是狮子大开口，表示没有二十万两聘礼，此事就免谈。
钱数虽然多，可还在刘氏的接受范围之内，她马上表示可以考虑。
接下来的事就好说了，史氏当即让人去叫贺茹萱，让刘氏见见。
很快贺茹萱来到史氏的正房，恭敬的施了一礼：“见过祖母，母亲，二婶！”
史氏笑了笑，然后开口介绍：“这位是魏夫人！”
贺茹萱有些不解，不知道史氏为何要介绍一个陌生人，可还是稳重大方的开口：“魏夫人好！”
看到贺茹萱的样貌时，刘氏已经很满意了，等看到小姑娘温和有理的表现，心中的满意又多了三分。
“好孩子！”
在说话的同时，还拉住贺茹萱的手，从自己手上摘了个玉镯子，放到贺茹萱手中。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镯子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上好的物件，价值不菲。
贺茹萱被刘氏的举动弄蒙了，毕竟没有谁会一见面，就送这么重的礼。
但很快反应过来：“使不得……”
这时史氏开口了：“魏夫人给你，你就拿着吧！”
史氏开了口，贺茹萱无法拒绝，只好低声道谢，可心中却画满了问好。
刘氏对贺茹萱的举止表现，可以说是非常满意，马上对着史氏恭维道：“老夫人真会教养孙女，像贺二小姐这般出色的名门贵女，整个神京也没有多少！”
“魏夫人过誉了！”
其实史氏自视甚高，根本不把刘氏放在眼里，可为了聘礼，只好耐着性子应酬。
双方又说了一会话，刘氏这才告辞离开。
刘氏一走，史氏也找了个借口，打发了贺茹萱。
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差不多了，接着就是媒人上门，男方下聘。
贺茹萱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回房。
倒不是她笨，见到陌生妇人，也没考虑到婚姻大事。
实在是史氏一点口风都没漏，贺茹萱没有想到，亲祖母会如此。
这也是平日里，史氏对贺茹萱还算不错，让她有一种被疼爱的错觉。
不过知道内情的贾氏，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在晚饭之前，来到了西跨院，把内情跟贺茹萱说了。
大乾王朝的封建礼教虽严，可对女子的约束，却不像明清时期一般，只养在闺阁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所以贺茹萱也有自己的朋友，偶尔也会出府小聚，自然听说过魏诚的名字。
对于女子来说，要嫁给这样一个人，一辈子也就毁了，贺茹萱顿时傻了眼，当即放声大哭起来。
第三十九章 清风阁
贺茹萱的哭声，很快惊动了隔壁的柳姨娘，她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夫人，难道是二姑娘犯了什么错？”
由于贾氏也在，而贺茹萱却放声哭泣，柳姨娘马上误会了。
贾氏的反应到有些异常，非但没有向平时一般、因为被误会而发火，而是开口解释：“是老太太和侯爷，给茹萱找了个婆家！”
柳姨娘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可看着哭泣的贺茹萱，马上明白这个婆家不怎么样。
“不知道是哪一家！”
柳姨娘的语气，带着点期盼，也带着点紧张。
“皇商魏家！”
柳姨娘只是内宅小妾，对魏诚的事，没有多少耳闻。
可随着贾氏的叙说，柳姨娘很快就明白，这桩婚事有多差劲。
女子的婚事，本就是父母做主，柳姨娘一个小妾，哪怕是贺茹萱的亲娘，也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坐在那里唉声叹气的。
贺元盛回来的时候，还没进院子，就听到贺茹萱的哭声，进入房间后，又看到柳姨娘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的，马上有了不好的预感。
“出了什么事！”
贺茹萱只顾哭泣，并没有回答，柳姨娘也是唉声叹气的悲苦模样，让贺元盛有些烦躁。
过了好半天，柳姨娘才开口解释：“老爷跟老太太，给茹萱找了个婆家……”
贾氏说的内容也不全，只是说了魏诚的情况，所以贺元盛有些糊涂。
毕竟永宁侯府是勋贵之家，虽然已经有些落魄，也不用跟皇商结亲。
可看着贺茹萱哭哭啼啼的，柳姨娘知道的内容还有限，贺元盛只能去找知情的人。
“儿子见过母亲！”
大房主院，贺元盛找到了贾氏。
“坐吧！”
贾氏的态度非常温和，明显是高看了贺元盛一眼。
贺元盛闻言也不客气，当即坐在椅子上。
“你可是来询问茹萱的婚事！”贺元盛刚一做好，贾氏就开口了。
“不错，还望母亲告知内情！”
“这事到是简单，只是为了钱！”
很快贾氏便把此事的缘由说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为了拿到聘礼，老太太和侯爷，就把茹萱卖了！”
“此事进行到哪一步了？”
“两家刚刚接触，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下一步就是媒人上门！”
“多谢母亲如实相告，儿子心情烦乱，先告辞了！”
贾氏也知道贺元盛会心情不好，只是笑了笑，没有阻拦。
贺元盛一走，贾氏的陪嫁婆子开口问道：“太太，你怎么把内情告诉三少爷了？”
“我膝下无子，元盛又被记在我的名下，现在也有了前途，我自然要留些后手！”
无子的贾氏，已经开始为以后考虑了，虽然她年纪不算不大，也一直想生个亲生儿子。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贾氏始终未能如愿，自然会产生些别的想法。
这次贺元盛平安从战场归来，又有了前途，贾氏自然要笼络一二。
“可侯爷跟老太太知道此事，恐怕会对你不满啊！”
“就算不满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过日子，何况他们也未必会知道！”
——
回了西跨院后，哭声还未停止，让贺元盛愈加烦躁，当即迈步走进贺茹萱的房间！
“别哭了，这门亲事成不了！”
话音一落，贺茹萱顿时停止了哭声，楞楞的看着贺元盛。
一旁的柳姨娘也张大嘴巴，过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老爷和老太太都同意了，如何是你能否定的！”
“我自有办法，你们安心吧！”
不说贺茹萱是原身的亲生妹妹，只是这件事，明显就是受到贺元盛连累，否则也不会由薛氏提起。
贺元盛已经感觉到了一场阴谋，还认为这十万两银子的事，都是一个局。
因为贺倾萱刚传出口信，薛氏就有了准备，实在太巧合了。
而且此事还发生在，薛氏刚刚收拾完小妾，腾出手来的时候，这摆明了是母女俩的算计。
不过这些还不重要，让贺元盛心惊胆战的是，永宁侯府竟然参与了夺嫡之争。
一个落魄的侯府，竟然敢参与这种要命的事，贺元盛真想大骂几句。
所以无论此事内情如何，贺元盛都要阻止。
“让哥哥操心了！”
若是以前的贺元盛说出这种话，贺茹萱根本不会信。
可最近发生的事，还有贺元盛平安走下战场，并成为锦衣卫千户，无疑是给了贺茹萱不少信心，心中也有了一些期盼。
“别多想，天塌不下来……”
安慰了贺茹萱几句，贺元盛转身离开，回房思索办法！
第二天一早，贺元盛走出永宁侯府，先找人给城外的老周传信，让其带人进城，然后去了北镇抚司。
诏狱内，贺元盛看着面前的冯瑾，笑呵呵的问道：“老冯，跟你打听点事？”
“大人请说，属下知无不言！”
在说话的同时，冯瑾这个老油条、已经开始考虑，若是贺元盛询问锦衣卫内部的事，该怎么说。
“皇商魏家的魏诚，你听说过吗？”
“魏诚！”
贺元盛的问题，出乎冯瑾的意料，可老油条应变能力很快，没有任何停顿的开口：“这个败家子大大有名，本人没什么毛病，就是好色了点，傻了点，难道大人有什么想法？”
“给我说说他！”
“魏诚被一些权贵子弟当成大傻子，在聚会的时候，只要有此人在场，他就会出钱，所以神京城内的权贵子弟，虽然瞧不起此人，也会给一个笑脸。”
锦衣卫就是打探消息的，魏诚的情况也不是什么秘密，一个有点小权利老油条，自然知道不少。
“魏家有什么背景？”
“具体有什么背景，属下还真不知道，不过能做皇商的，肯定在司礼监有些关系。
魏家又是有数的大商家，生意遍布北方大地，我想在官面上，也会有不小的后台！”
贺元盛闻言一皱眉，有不小的后台，收拾起来就要注意分寸了，何况还有司礼监的关系。
在大乾王朝，太监虽然不掌握朝政大权，势力却也不小。
尤其是司礼监和司税监，一个掌管后宫、是皇帝的身边近侍，一个直接参与朝廷的司税大权，遍地的镇守太监，都是他们的人。
“大人若想找些小财，到是没什么，可真收拾魏家，却要注意了！”
老油条都喜欢察言观色，这么长时间的交流，冯瑾自然能猜到什么。
“你先下去吧！”
贺元盛没有多说，因为他只是要跟魏家斗斗法。
虽然了解到的情况，证明魏家并不好欺，可锦衣卫这块牌子不小，古代又有民不与官斗的说法，只要掌握好分寸，贺元盛认为，应该能达到目的。
之后贺元盛又找了两个消息灵通之人，了解魏家跟魏诚的情况，直至过了一个多时辰，有守卫北镇抚司的锦衣力士来报：“贺千户，门口有人找你，自称老周！”
“知道了！”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贺元盛跟老周两人，出现在北镇抚司附近的茶馆中。
“大人，你有何事吩咐！”老周问道。
“你带着几个弟兄，帮我做一个局！”
“什么局？”
贺元盛招了招手，老周立刻把头伸过来，两个人咬了一会耳朵，表情颇为诡异……
正午十分，诏狱内，贺元盛接到了一封信后，就召集了当班的锦衣力士。
“贺某初入锦衣卫，仰仗弟兄们的帮扶，这才能尽快了解诏狱的情况，再此多谢各位了！”
“大人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
“都是分内之事！”
下面的锦衣力士们，七嘴八舌的回应着。
“为表寸心，今天晚上，贺某在清风阁请客，大家不醉不归！”
听到贺元盛请客，几十个锦衣力士，全都喜笑颜开。
毕竟吃吃喝喝的事，这帮人最喜欢。
清风阁，是神京外城，东城区的风月场所，也是一些权贵人士，找乐子、喝花酒的地方。
晚饭之前，二十多人出现在清风阁外。
门口招待的龟公见了，马上过来招呼：“几位大爷，快请进……”
一行人也没有停留，在龟公的引领下，进入清风阁。
进门不久，一阵悦耳的丝竹声响起，为首的少年顿时一抬头。
最先入眼的，就是中间的位置上，摆放着一座舞台，几个漂亮女子，正在上面翩翩起舞。
“果然名不虚传！”
少年夸奖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也带着笑，只是其中夹杂着一些深意。
“咱们这清风阁，整个神京都能排的上号……”
龟公马上开始吹嘘，可是少年好像有些不耐烦，闻言挥了挥手：“行了，我看二楼的雅间不错，就那里吧！”
“大人好眼光，二楼的位置正好，可以一边喝酒，一边看舞蹈！”
没等龟公说话，跟着少年的人，就开口恭维。
这番话也告诉龟公，这一行人，都是官场之人。
很快一行人登上二楼，少年再次开口吩咐：“好酒好菜尽管上，再找些姑娘，陪我这些兄弟喝酒！”
“大人客气了！”
“大人破费了！”
又是一阵恭维声传来，不过却没有人开口拒绝的。
招待的龟公动作很快，答了一声：“好嘞，”人就下了楼！
不大的功夫，一瓶瓶酒，一盘盘菜，被端了上来，又过了一小会，十几个女子也出现了。
女子都着淡妆，穿的素雅，既不俗气，又很吸引人。
一行人很快在女子的陪同下，开始喝酒说笑。
这一行人，正是贺元盛和看管诏狱的锦衣力士。
“今天真是让大人破费了，本来应该是弟兄们，给大人接风的！”
在喝酒的时候，总旗冯瑾笑呵呵的开口。
“都是自己弟兄，客气什么！”贺元盛道！
其他人也不时的说着恭维话，
再加上有女子作陪，频频敬酒，使气氛变得很好。
因为有目的而来，贺元盛喝了几杯，就装作欣赏舞蹈的样子，把目光看向楼下。
冯瑾等锦衣力士们，虽然不想怠慢上官，可酒色的诱惑太大，很快开怀畅饮起来。
只是时不时的找贺元盛说说话，敬杯酒……
时间很快过了半个时辰，清风阁又进来五六个人。
这些人全是青年，看穿衣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
为首一人身穿紫红色上衣，腰间挂玉，脚下踩着一双鹿皮靴，手中拿还拿着一顶折扇，全都是价值不菲之物。
此人最引人瞩目的地方，就是细细的脖子上面，顶着一个超出常人的大脑袋。
“魏大爷来了！”
这个人一出现，清风阁的女人们，马上围了上去，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大脑袋对此也是习以为常，边走边跟女人们说说笑笑，时不时的还往女人身上摸一把。
和大脑袋一起来的青年，女人们也没慢待，每一个人身边，都有人陪着。
这群人如此张扬，按理来说，应该让别的客人反感。
可令人诧异的是，旁人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有的客人，还笑着跟为首的大脑袋打招呼。
等大脑袋一行人，走到一楼拐角处的楼梯时，意外发生了。
大厅中客桌上，十几个汉子坐在一起，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突然冲着大脑袋一行人啐了一口：“呸！”
声音虽然不大，可大脑袋一行，正好走到中年人对面的位置上，距离只有五六米。
这么近的距离，双方可谓是脸对脸，大脑袋一行，自然看的清清楚楚。
“他妈的，哪来的莽汉，竟然敢惹老子！”
大脑袋本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经常惹是生非，面对这种情况，自然不会罢休。
跟着大脑袋来的，也都是一丘之貉，否则不会混在一起。
一行人就这样，奔着中年人来了。
“贼汉子，你吐谁呢，找死是不是？”
中年人毫不畏惧，站起身来冷笑道：“我看是你找死！”
“呦呵，敢跟爷们叫板！”大脑袋顿时捋胳膊、挽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这时清风阁的老鸨子，看到双方要打起来，马上过来劝说：“诶呦喂，魏大爷，这位大爷，大家都是找乐子来的，有话好好说，可别动手啊！”
可能是因为和老鸨子熟悉，大脑袋立刻回应：“这回可不是我惹事，是这个贼汉子挑衅，想要不动手，除非他们跪下磕头！”
“大脑袋，要是你现在跪下磕头，大爷也许会饶了你！”
没等老鸨子开口，中年人马上回了一句，使局势更加紧张起来。
第四十章 栽赃陷害
“你敢骂我大脑袋？”
大脑袋的脸色变了，骂人不揭短，这个大脑袋，最恨别人说他的缺点。
“大脑袋，骂你又怎么样！”
“去你妈的！”
大脑袋动手了，对着中年男子就是一拳。
中年男子毫不示弱，侧身躲开之后，马上反手一击，打在大脑袋的脸上。
大脑袋没有中年男子的好身手，反应更是慢了些，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黑眼圈。
跟着大脑袋来的，看到同伴吃亏，当即过去帮忙，可中年男子也不是一个人，身边有十几个帮手，双方立刻发生一场混战。
清风阁的老鸨子，也顾不得劝架了，首先躲得远远的，然后大声喊叫：“来人啊，来人啊……”
其余的客人们，见到有打架事件，也全都躲的远些。
不过来此的人，都是找乐子的，如今上演一出全武行，自然不会离开，反而笑着看热闹……
到是陪着大脑袋的女人们，开始四散奔逃，还发出阵阵尖叫。
不多时，清风阁的打手们出现了，老鸨子马上叫道：“分开他们，分开他们……
打手有三四十人，当即加入战群，想要把双方分开。
可谁知中年人一行，根本不把打手们放在眼里，连打手带大脑袋等人，一块打。
让人意外的是，打手和跟大脑袋一群人，很快被收拾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纷纷躺在地上哀嚎。
谁也没想到，中年男子等人，会这么勇猛，打几十个成年男子，就像欺负小孩似的……
把人都收拾了，中年男子从新走到大脑袋身前，一把将人拉起，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冷笑着问道：“大脑袋，老子骂你行不行！”
此时的大脑袋，脸肿的跟猪头一样，身体也哆哆嗦嗦的站不稳，可还是强硬的说道：“贼汉子，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竟然敢打我！”
“老子管你是谁！”
在说话的同时，中年男子又给了大脑袋一拳，然后继续开口：“告诉你，就你这样的，老子杀了不止一个，杀你就跟杀鸡似的！”
说完之后，中年男子还拿出一把匕首，在大脑袋眼前晃了晃。
听到面前的中年男子杀过人，还拿出了匕首，大脑袋有些怕了，马上挣扎起来，并用手去抢匕首。
以中年男子刚刚表现出来的本事，按理来说，不应该被大脑袋挣扎开。
可谁知道，大脑袋好像神仙附体一般，非但挣扎开了中年男子的手，还抢过了匕首。
中年男子自然不甘心，马上想要抢回来，可不知怎么搞得，双方都倒在地上，还抱在了一起。
“啊！”
突然间，中年男子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一动不动。
在看中年男子的心口处，正好插着一把匕首，鲜血躺了一地。
“杀人啦！”
尖叫声顿时响起，清风阁也乱了套。
而杀了人的大脑袋，也傻了眼，还楞楞的看着自己的手，好像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中年男子的同伴见此，马上冲了过来，大喊大叫道：“别让杀人凶手跑了！”
没等大脑袋反应过来，一群人就把他按住。
“大人，好像死人了！”
二楼的一群锦衣卫，也一直在看热闹，等看到死了人，这才不淡定了。
“死就死了，跟我下去！”贺元盛轻声道。
一行人下了楼，贺元盛亲自走到尸体旁边，检查了一下。
“大人，怎么样？”
冯瑾开口问道！
“人已经死了！”
这时中年男子的同伴，也注意到了贺元盛一行。
“你们是什么人？”
贺元盛没有说话，而是掏出了腰牌。
“锦衣卫！”
这三个字一出口，清风阁内的人，脸色全都变了。
——
一个时辰后，北镇抚司诏狱内，冯瑾拿着一张卷中，向贺元盛汇报：“大人，死者是神京人，曾经是三大营的低级军官，家住神京郊外！”
“凶手呢？”
“凶手叫魏诚，是皇商魏家的嫡子！”
说到这里，冯瑾把卷宗递过去，然后怪异的看了贺元盛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
作为锦衣卫的老油条，冯瑾已经察觉到，此事有问题，因为贺元盛上午刚打听魏诚的情况，晚上就发生了这种事。
不过老油条的特点，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冯瑾虽然察觉到问题，却装成什么也不知道样子。
反而抓了魏诚之后，正常审讯一番！
“把人先关在诏狱！”
贺元盛接过卷宗，看过一遍后，下了这个命令！
“大人，一般这种案子，都是神京府衙来管！”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冯瑾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这种事我们不能管！”
“除了四品以上官员，哪有我们锦衣卫不能管的事，只是这种误杀的小案子，一般都会交出去！”
“你下去吧！”
贺元盛明白冯瑾的意思，这是一种提醒。
因为锦衣卫管这些事，实在是杀鸡用牛刀，明显是有问题。
不过贺元盛也没想把魏诚怎么样，只打算捏个把柄，搅了他和贺茹萱的婚事。
所以跟魏诚的父亲见面之后，此事就会解决。
可贺元盛没想到的是，他还没等到魏诚的父亲，另一个人就上门了。
“贺老弟，听说你们刚刚抓了一个叫魏诚的人！”
来人叫做杨虎，也是锦衣卫千户，只是资格老的多，也是指挥使陆炳勋的亲信。
“不错，此人在清风阁杀了人，正好被我们遇上，就管了点闲事！”
“这种事，都是神京府衙管，咱们锦衣卫，犯不着狗拿耗子，老弟啊，你还是把案子，交给神京府衙吧！”
贺元盛把眼睛一眯，笑呵呵的说道：“兄弟守着诏狱，一直闲得慌，正好拿此事解解闷，还真不想交给别人！”
杨虎闻言，脸色有些变了，冷冷的开口：“这么点面子都不给我！”
贺元盛心里顿时有些烦躁，他真不想跟李虎起冲突，可要是放手的话，目的也就达不到了。
“李千户，你还是让魏家的人来吧，贺某没什么恶意！”
贺元盛把话挑明了，毕竟他加入锦衣卫不久，做事不能太强硬，也不好得罪同僚。
何况双方的目的没有根本性冲突，贺元盛只是想掌握点主动权。
不过魏家的能量，也让贺元盛意外，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请动了一个锦衣卫千户。
不过贺元盛的这番话，到是让李虎误会了，他以为贺元盛是想求财，马上开出了价码。
“老弟，你要是肯放手，魏家愿出白银五千两？”
“兄弟不是想求财，只是想跟魏家商量点事！”
这个回答让李虎很不满，他还以为价码不够，所以有些生气。
看了贺元盛半晌，李虎冷冷的说出几个字：“做事别太过分！”
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
“哎！”
看着李虎的背景，贺元盛知道，这次算是把这个锦衣千户得罪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魏家的人还没出现，连消息也没有，贺元盛估计，对方是应该在调查内情，看看此事有没有转机。
不过这样一来，恐怕今天晚上，是无法解决此事了。
没有办法，贺元盛只能离开北镇抚司，等待魏家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魏家的拜贴，出现在贺元盛手中。
拜帖上约贺元盛、中午太白楼一见，落款是魏宏。
看着这张拜帖，贺元盛笑了笑，心想正主终于出来了。
时间到了，贺元盛应约而来，刚到太白楼外，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快步迎了上来。
“贺千户请了，小人是魏府的管家，老爷正在二楼等您！”
贺元盛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此人进了太白楼。
来到二楼的一个雅间，对方推开了房门，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贺元盛也不客气，当即走了进去。
雅间内，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看到贺元盛进来了，马上站起身来，不过却没有说话。
贺元盛同样没有先开口，直接跟中年男子对视。
盏茶时间过后，老者这才开口：“贺千户要见老夫，不知有什么目的。”
“不是贺某要见魏老爷，而是魏老爷要见贺某，谈谈令公子杀人的事！”
面前的老者叫做魏宏，皇商魏家的家主，也是魏诚的父亲。
“小儿虽然纨绔，却没有胆子杀人，想必是被算计了？”魏宏冷冷的道。
“那么多人看着，如何被算计，魏老爷，你儿子杀人，可是人证物证俱全啊！”
魏宏闻言不屑的一笑，然后缓缓的开口：“贺千户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
顿了顿，话锋一转的说道：“不过小儿正在和永宁侯府议亲，对象是贺千户的妹妹，不知道贺千户、可知此事！”
能成为皇商，还把生意做的这么大，魏宏自然不是个蠢货。
若是魏诚杀人，被锦衣卫遇到抓了，魏宏还会以为是个巧合。
可当他找了关系，想要锦衣卫把案子交给神京府衙遭拒时，就知道情况不对。
尤其李虎说了是贺元盛主导此事，对方还不要钱时，魏宏马上明白，对方可能冲着婚事来的。
毕竟魏诚是个什么名声，任何人都知道。
只是魏宏绝不甘心放弃这桩婚事，所以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调查内情，这才约见贺元盛。
第四十一章 事了
“我还真不知道此事，不过以另公子的身份、人品，还真配不上我妹妹。您说呢？”
贺元盛知道魏宏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想要占据主动，所以表现的很平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贵府的高堂，已经答应了！”
“好像仅是一个提议，只要媒人不上门，就没有什么！”
魏宏的脸色十分难看，在古代，若是媒人上门后，此事也算是定了，可若是没到这一步，对双方都没有影响。
而魏宏的目的，就是想给儿子取个高门贵女，以此改换门庭，自然不愿意放弃。
“贺千户，你就不怕老夫找上侯府吗？”
其实在得知，贺元盛主导此事时，魏宏就打算找上侯府，经过仔细思考，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因为魏诚杀人之事，有太多巧合，一看就是被设计的，幕后黑手也一目了然。
贺元盛在明知永宁侯府有意嫁女的情况下，还要做出此事，肯定不会轻易罢手。
所以找到侯府，恐怕会弄巧成拙，魏宏这才私下跟贺元盛见面，想要解决此事。
“魏老爷可以去试试，看看永宁侯府，管不管得到锦衣卫身上！”
“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亲，贺千户这么做，未免有些过分吧！”
魏宏还不肯放弃，毕竟找一个肯下嫁的高门贵女，不是一件容意的事，否则魏诚也不会至今未娶。
“有什么过不过分的，以魏少爷的品行，哪一家愿意把女儿嫁过去，侯府的人利令智昏，可我这当哥哥的，却不愿妹妹落入火坑！”
看到贺元盛油盐不进，魏宏也恼火了，直接撕破脸皮：“贺千户，我魏宏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你一定要破坏此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顿了顿，接着开口说道：“我就不信一个锦衣卫千户，真能一手遮天！”
贺元盛还是不急不缓的回应：“除了当今天子，谁能一手遮天，不过收拾一个杀人犯，恐怕不是什么难事！”
“老夫就不信，婚事定了以后，你还不放我儿？”
“呵呵，要是新郎官死了，哪来的婚事！”
贺元盛之所以做局，设计魏诚一把，就是为了抓住把柄，占据主动。
毕竟锦衣卫千户地位不低，在诏狱内弄死一个杀人犯，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这样一来，等于跟魏家结下死仇，不到最后一步，贺元盛不会这么做。
“你敢？”
魏宏的脸色变了，魏诚是嫡子，他一直疼爱有加，所以贺元盛的话，算是捏住了他的命门。
“若是魏老爷非要如此，贺某无奈之下，也只有这个选择！”
贺元盛的语气很坚定，脸上的表情也非常严肃，一看就知道下定决心。
“你就不怕令妹，成为望门寡吗？”
这是魏宏最后的试探，告诉贺元盛，魏家可以马上下聘提亲，到时候贺茹萱的一辈子，也就完了。
“大不了我这当哥哥的，养她一辈子，总好过嫁人不幸，终身以泪洗面！”
双方都拿出了最后的态度，局面也僵持下来。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此事就此作罢！”
魏宏到底不敢拿儿子冒险，也不想跟贺元盛硬碰，所以退了一步。
“多谢魏老爷！”
贺元盛松了一口气，毕竟魏宏虽是商人，背后的力量却不小，双方若是硬碰硬，肯定会两败俱伤。
“不过小儿杀人的善后，贺千户要妥善解决！”
“这是自然，不过死了一个人，不能白死，必须要给人家补偿，这钱魏老爷不会让在下替你出吧？”
“多少！”
“白银五千两！”
魏宏到是不在乎这点钱，可被算计还要拿钱，他有些不甘心，于是开口说道：“一条普通人命，值不了这么多！”
“死者是三大营的军官，地位不低！”
“你倒是挺狠的！”
说完这句话，魏宏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放在贺元盛面前。
“贺某告辞！”
拿起银票，贺元盛转身就走。
离开太白楼，贺元盛骑马出了神京城，前往郊外的庄子。
“大人，顺利吗？”
看到贺元盛来了，老周连忙开口询问，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
若有昨日去过清风阁的人看到老周，一定会发现，面前的人，正是找魏诚的岔，被一刀捅死那个。
“十分顺利，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总算没白忙！”
“你怎么样，昨天那场戏，可有受伤？”
昨天老周假死，利用的是伸缩匕首，上面有机关，只要一按弹簧，匕首就会收回去。
而流出来的鲜血，也是事先准备好的血袋，否则也不会流的那么快。
至于装死，对上过战场，杀人不少的老周来说，就更容易了，至少瞒过普通人、不成问题。
这也是贺元盛第一时间检查尸体的原因，就是怕人发现破绽。
“对付一个废物，怎么可能受伤！”
老周的语气十分不屑，因为昨日的较量中，魏诚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完全被掌握，一点难度都没有。
“这就好！”
贺元盛也知道，以老周的本事，对付一个纨绔子弟，绝对没有问题，否则也不会如此设计。
其实这个计划，没多大难度，唯一需要调查的，就是魏诚的出行时间、地点。
好在贺元盛运气不错，老周略一打听，就探听到魏诚要在昨晚去清风阁，于是给贺元盛送了信，双方配合淹了一出戏，设计了魏诚。
而到了诏狱，就是贺元盛的地盘，等其它人抬走老周，假死之事便无人能察觉。
之后贺元盛从怀中，拿出了魏宏给的银票，递给老周：“这是敲诈来的，你和弟兄们分分！”
“这出戏演的值！”
老周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等看到银票的数额时，顿时吃了一惊。
“大人！”
“分了吧！”
“谢大人！”
老周又有几分感动，其余的人看到银票上的数额后，也有些吃惊。
毕竟事情是贺元盛设计的，他们只是出了点力，却没想到有这么多收获。
霎时间，跟着贺元盛的这帮人，忠心度提升不少，之前因为不能进入锦衣卫的一点怨气，也消散无踪。
老周等人的反应，让贺元盛心中很得意，还暗自想到，魏宏真是好人啊，竟然给了这么多钱，让自己收买人心。
倒不是魏宏笨，猜不到贺元盛的把戏，而是古代权贵人家，都不怎么在乎人命，只要能摆平就行。
甚至为了达到目的，哪怕多死几个人，权贵人士也不在乎，所以魏宏才以为真死了人，被贺元盛骗了五千两。
——
第二天上午，贺元盛就把魏诚放了，魏家也不在提及亲事。
因为魏宏不傻，知道贺元盛能设计一次，就能设计第二次，他犯不着自找麻烦，商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不过在魏宏心里，却给贺元盛记了一笔，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报复。
几天时间过去了，魏家这边一直不提婚事，薛氏安耐不住了，派人去了魏家询问。
因为婚事黄了，魏宏非常恼火，自然不会替贺元盛保密，马上把发生的事告知来人。
得到消息的薛氏，顿时气炸了，当即破口大骂：“小畜生，坏我好事……”
王婆子当即出了个主意：“姑娘，你不必生气，那小畜生做出这种事，只要告诉老太太，自然有人替你收拾他。”
薛氏闻言眼睛一亮，阴险的说道：“走，咱们找老虔婆去！”
主仆二人收拾一下，就离开房间，去找史氏。
此时史氏房内，一片欢声笑语，贺元钰这个宝贝蛋，还有史淑慧这半个客人，加上一个大丫鬟紫竹，正陪着老太太打叶子牌。
“老祖宗，你的手气太好了，我的钱都要输光了！”
为了讨史氏欢心，史淑慧打牌时，故意输了不少。
“小猴儿，你自己运气背，这怪得了谁！”
史氏没察觉到什么，闻言笑着回应。
“淑慧妹妹，没想到你的运气这么差，今天一定会输光！”
贺元钰也开口了，这个宝贝蛋非常天真，自然看不出什么来，在史淑慧故意放水下，也跟着赢了不少。
“老祖宗，你看看玉哥哥，就会欺负人……”
“哈哈哈……”
史氏又爽朗的笑了，还用手指了指史淑慧，神情十分亲近。
到是作陪紫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史淑慧是故意输的。
不过这个丫鬟很会来事，否则也不会在史氏跟前的脸，马上捧着几个人，说了几句俏皮话，使房间内气氛更好了。
等薛氏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让她挑了挑眉。
“给母亲请安！”
“老二家的来了，要不要玩两把！”
史氏对薛氏的态度不错，这也是看在她一双儿女、和娘家的情分上。
哪怕薛氏曾经做下恶事，老太太也不太在意，至少表面上没啥想法。
“我可没多少钱输给母亲，还是不玩了！”
“母亲，要不你来玩吧，一定能赢钱，今天淑慧妹妹的运气特差！”
贺元钰连忙接口，想把薛氏拉进来一块玩。
可这番话，却让薛氏有些生气，尤其看到他跟史淑慧说说笑笑，走的非常近的样子，脸上还出现一闪即逝的恼火。
“母亲还有事要跟你祖母说，你们先下去吧！”
薛氏的话有些扫兴，贺元钰的脸上，流漏出几分失落，可史氏好像想到了什么，就把手中的牌一推。
史淑慧也很机灵，看到史氏的反应，立刻站起来，给薛氏施了个礼后，拉着贺元钰出去。
此举让薛氏更不悦了，只是碍于在老太太房间内，没有多说什么。
剩下的紫竹在收拾完桌子后，也起身出去，房间内只留下薛氏和史氏二人。
第四十二章 撕破脸
“老二家的，你有什么话要说？”
等所有人一走，史氏马上开口询问，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
“禀母亲，派去魏家的人回来了？”
“那边是什么说法？”
这么长时间没有回音，史氏也有些着急。
“那边传话回来，说高攀不上咱们家！”
“混账！”
史氏顿时怒了，她虽然感觉到会出问题，却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岔子。
在史氏心里，魏诚声名狼藉，魏家也只是商贾之家，能够跟永宁侯府结亲，可以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所以婚事出了岔子，史氏自然很恼火，这其中也有目的没达成，跟二十万两银子失之交臂的原因。
看着史氏怒气蓬发，薛氏心里很得意，过了一小会，这才缓缓的开口：“母亲息怒，其实这事怪不了魏家，因为有人在背后搞鬼！”
“什么？”
史氏顿时把眼一眯，感觉此事阴谋化了，心中也在猜想，是谁在算计永宁侯府，目的又是什么……
“搞鬼的人魏家也说了，正是大哥的儿子贺元盛，他派人设了个局，让魏诚措手之下杀了人，然后把人关进了诏狱。
之后贺元盛约魏老爷见面，逼迫其悔亲，否则就要法办魏诚，魏家没有办法，只能妥协，还被贺元盛敲诈了五千两银子……”
没等史氏脑补出什么，薛氏就把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期间自然添油加醋，说了不少贺元盛的坏话。
“有这种事！”
史氏的脸色精彩极了，他没想到会是贺元盛搞鬼，更没想到一个年轻人，能做出这么大的事。
看着史氏的脸色变化，薛氏更加得意了，心里面暗自想到，小畜生，这回看你还不死。
婆媳二十多年，薛氏很了解史氏的脾气，认为这种事，史氏肯定会发怒。
可谁知等了半晌，史氏也没有说话，更没有气势汹汹的要找贺元盛算账，只是愣在那里。
“母亲？”
薛氏的声音，让史氏回过神来，而后谨慎的说道：“老二家的，让人把老大夫妇，还有你当家的找来！”
“诺！”
一刻钟之后，永宁侯府的主事之人，又聚在了史氏的房间。
薛氏率先开口，把事情介绍一遍，然后等着看戏。
“大哥，你可真教出来一个好儿子，不仅破坏长辈的打算，还设计陷害无辜！”
薛氏的话一说完，贺政马上拿言语挤兑贺静，脸上还带着几分肉疼之色。
自从刘氏登门之后，贺政第一时间知道、对方愿出二十万两银子聘礼。
这个消息让贺政异常欣喜，他一直被史氏偏爱，知道除了送入宫中的，肯定会有一部分给他。
如今煮熟的鸭子飞了，贺政自然心疼不已。
贺静的心情十分复杂，因为在他眼中，跟魏家结亲，只是无奈之下的选择，现在出了岔子，也不会多生气。
可贺政的挤兑，让他下不来台，贺元盛的擅自行事，也让他有一种被挑衅的感觉。
“这个小畜生，我饶不了他！”
只是这番话，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一旁的薛氏马上煽风点火：“大哥可要好好管管孩子了，别让外人以为，咱们永宁侯府的人，一点教养都没有……”
薛氏的煽风点火，让贾氏有些心乱，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贾氏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没想到贺元盛能做出这么大的事，真搅黄了这件亲事，某些想法也更强了一些。
日落之后，贺元盛刚刚回府，就看到在门口等待着的福顺。
“三少爷，老爷让你回府之后，立刻去老太太那里！”
贺元盛马上猜到了原因，不由得讽刺的一笑，开口问道：“都有谁在？”
“二老爷和二夫人、大夫人都在，刚刚又传了柳姨娘跟二小姐！”
贺元盛没想到，连柳姨娘跟贺茹萱，都被叫去了，心里面有了些恼火。
毕竟一个是内宅妇人，一个是未出阁的少女，有什么事也不应该牵扯到她们。
快速的向主院走起，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贺元盛出现在史氏的院子中。
门口守着的小丫鬟，看到贺元盛来了，马上打起了门帘。
一进入房间，里面的情形让贺元盛感觉非常刺眼。
只见史氏侧卧在塌上，紫竹在边上伺候着，下边的椅子上，坐着贺静夫妇、贺政夫妇。
而中间空地的地毯上，跪着两个人，正是柳姨娘跟贺茹萱。
“给祖母请安，不知道姨娘跟二妹妹犯了什么错，竟然被罚跪！”
这种情况，让贺元盛恼了，也顾不得之前的想法、要和永宁侯府保持面子情。
“混账，小畜生，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贺静第一个发火了，这种愚孝的人，看不得别人对史氏不恭，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没看在眼里的儿子。
贺元盛没有说话，直接跟贺静对视，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反了反了，看看大哥教出来的好儿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不怕事大的薛氏，马上抓住机会煽风点火。
贺静也被贺元盛的举动搞得下不来台，当即恶狠狠的说道：“小畜生，给我跪下！”
贺元盛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平静的说道：“父亲真让我跪！”
在说话的同时，贺元盛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表情十分严肃。
看到贺元盛的动作，贺静脸色一变，再也说不出话来。
由于刚刚回府，贺元盛身上，还穿着锦衣卫千户的飞鱼服，这可不是普通人能穿的，除了少数高官显贵之外，只有锦衣卫能穿。
而锦衣卫，则是天子亲军，见官不拜，
除了皇帝之外，不必给任何人下跪。
哪怕贺元盛是贺静的儿子，可真穿着飞鱼服下跪的话，也是一种大不敬。
“大哥，这个小畜生如此作为，你还要饶了他吗？”
薛氏继续煽风点火，这也是她一介妇人，什么都不懂的原因。
因为看到了贺元盛的动作后，不仅贺政没有说话，连史氏也只是皱了皱眉！
所以薛氏的话，没有任何人回应，房间里面静悄悄的，让这个恶妇有些下不来台。
只有柳姨娘、贺茹萱母女，一个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贺元盛，另一个的虽然担忧，脸上的表情却带着几分欣喜、复杂。
过了一小会，史氏开口打破沉默：“元盛，你擅自做主，坏了茹萱的婚事，眼里可还有我们这些长辈！”
“真是一门好亲，元盛自然不会破坏，可若有人为了大量聘礼，想要卖了二妹妹，做哥哥的我，肯定不答应！”
贺元盛的话一出口，史氏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当即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贺静两口子。
史氏只知道贺元盛破坏了婚事，并不知他了解内情，毕竟聘礼的事，是私下谈的。
现在被抖落出来，史氏有些下不来台，也有些顾忌，毕竟为了钱财卖了孙女，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甚至永宁侯府的姻亲，还有她的娘家，都会受到影响。
“母亲，不是儿子说的！”
被史氏的目光看过来，贺静马上开口解释。
史氏也不认为是贺静做的，否则不会默许跟魏家结亲，于是用犀利的目光，看向贾氏。
贾氏本想否认，可知情人不多，只有她嫌疑最大，也就不再开口，只是低下头去，不肯与史氏对视。
史氏见此，全明白了，恨恨的登了贾氏一眼，这才对着贺元盛说道：“元盛这话太难听了，作为亲祖母，难道我愿意这么做。
只是府内银钱匮乏，不得已之下，才会委屈茹萱！”
贺元盛略带讽刺的开口：“祖母说笑了，府内虽然败落，却不像过不下去的样子，还不至于卖女眷吧！”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有其它目的，我劝祖母和父亲，最好冷静冷静，倘若上了当，站错了队，恐怕永宁侯府，顷刻间就有倾覆之灾。”
史氏这么大年纪了，世面也见多了，马上听明白贺元盛话里的含义！
到是其他人，反应慢一些，可除了柳姨娘母女，他们都是知情人，自然能想明白。
“你个孽障，小小年纪懂得什么！”
薛氏第一个发火了，因为通过贺倾萱，投靠郑贵妃跟福王，完全是她出的主意，并牵线搭桥。
史氏则是考虑到，皇帝已经授意勋贵集团支持福王，再加上永宁侯府已经落败，这才赌上一次。
贺静则是被母亲、二房拉下了水，默认了此事。
所以贺元盛的话，算是捅了薛氏的肺管子，再加上两个人的旧怨，当时就炸了。
“我在不懂，也比一个内宅妇人懂得多！”
“你！”
薛氏又变了脸色，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史氏开口了：“元盛啊，现在已经上了船，不是你想下就能下的。
祖母明说了，这钱是宫内开的口，要是不送进去，非但之前的投资打了水漂，恐怕还会有些灾祸！”
史氏现在可不会轻视贺元盛，不说他能平安从战场上走下来、成为锦衣卫千户，就是搅了婚事的手段，也足以让老太太另眼相看。
若非史氏一直无视贺元盛，又不待见庶子，恐怕还真会好好培养一番。
“祖母这话什么意思？”
“如今已经骑虎难下，永宁侯府只能继续走下去，若是朝三暮四，别说以后了，恐怕祸事马上会上门！”
史氏的这番话，也让贺元盛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内宅老太太，会有这番见解。
“朝三暮四，也许会有祸事，但不至于家破人亡。
父亲本就是一空头侯爷，在没犯错的情况下，就算有人要找茬，能有多少损失，难道还能丢了爵位！”
永宁侯府的爵位是世袭的，只要不犯大错，就是皇家也不好动手收拾，顶多是不待见。
所以就算不在参与夺嫡之争，福王顶多会不满，暗地中打压一二，损失不会太大。
这也是光头侯爷的好处，别人想要打压也没有办法，就像贺元盛说的，总不能无故削爵。
可老太太不这么认为，他既不敢得罪福王，又想堵一把，所以犹豫了下，带着几分感慨的说道：“你还年轻，不懂！”
接着话锋一转的开口：“侯府已经很难回头，既然你破坏了此事，那么这笔钱，就由你来想办法！”
贺元盛闻言，马上把眼一眯，当时就想顶回去。
可老太太接着说道：“若是你办到了，老身不在打茹萱的主意，日后也会帮她寻门好亲事！”
史氏这种威逼利诱的手段，的确很高明，让贺元盛心中有些感慨。
“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好弄的，祖母给我一年时间！”
你有政策、我有对策，贺元盛打算拖下去，毕竟一年过后，还说不定有什么变化。
可史氏不那么好糊弄，何况这钱用的也急，当即开口否了此言：“不行，时间太长，最多给你一个月！”
其实史氏知道，此事非常难办，可贺元盛敲诈魏家的事，给了老太太灵感，这才把事情推到贺元盛身上。
“想要快点也很简单，元钰不是要议亲了吗，正好孙儿听说，魏家有个女儿，年纪正好合适，只要以正妻相娶，想必魏家不会吝啬十万两嫁妆！”
贺元盛的话音一落，史氏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薛氏更是叫了起来：“我的元钰何等尊贵，岂能娶商户之女！”
薛氏这是昏了头了，因为她不开口，史氏也不会同意，而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反而让贺元盛转移了目标，开始奚落她。
“元钰如何尊贵了，再说魏家不是二婶寻的好亲事吗，正好让给元钰。
何况这本就是二房弄出来的事，茹萱可以嫁，元钰为何不能娶！”
薛氏气的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尖声叫道：“你敢拿一个庶女，跟我的元钰相提并论……”
“就算茹萱是庶女，也是侯府千金，怎么都要比白身之子地位高吧！”
没等薛氏说完，贺元盛就打断她的话，此言也撕破了双方最后的脸皮。
而贺元盛这番话，也让贺静惊讶，史氏面色铁青，贺政更是豁然站起，伸出手指，哆哆嗦嗦的道：“你、你、你……你个不停！”
第四十三章 平息
贺元盛早就看不惯贺政，尤其这个名义上的二叔，刚刚眼看着薛氏煽风点火，却一点不管，摆明了是不怕事大的样子，让他更加恼火。
所以在讽刺薛氏的同时，贺元盛搂草打兔子，顺带恶心恶心贺政。
此举也是为了刺激薛氏，毕竟古代的妇女，出嫁前靠娘家，出嫁后靠丈夫、儿子。
可薛氏的丈夫、儿子都不争气，她在厉害又能怎么样。
何况她本人，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顶多是个泼妇。
而白身两个字，也是贺政心里的忌讳，毕竟一个中年人，平日里还以读书人自居，却无任何功名在身，实在很丢脸。
现在被一个侄子公然嘲讽，贺政自然下不来台。
正跟贺政争吵的薛氏，闻言也愣住了，因为贺元盛的话，正是他的痛点。
贺政一介白身，薛氏自然也是民妇，哪怕史氏疼爱幼子，又把贺元钰当成命根子，可在外界眼里，二房一家真不算什么。
就算有个宫妃贺倾萱，可没有恩及家人，二房也不会被外界高看一眼，毕竟宫内的女人太多。
这也是薛氏通过贺倾萱，投靠福王、郑贵妃的原因，就是想拼个前程。
现在贺元盛撕下了这块遮羞布，连贺元钰也被扁的一文不值，薛氏自然接受不了，心中也有些后悔，暗恨自己嫁了个窝囊废。
不过薛氏却没有立刻暴发，因为她觉得，老太太肯定受不了这番话。
可让薛氏意外的是，史氏虽然脸色铁青，却没有说话。
过了半天，史氏的脸色恢复正常后，轻轻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娘三个出去吧！”
倒不是史氏愿意忍下这口气，而是贺元盛说的是事实，哪怕他在偏爱幼子，喜欢贺元钰，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至于惩戒贺元盛，为幼子爱孙出口气，也不那么容易。
若是以前，史氏可以让人把贺元盛拉出去打板子，或者使用罚跪等手段。
可现在的贺元盛，一身飞鱼服，史氏根本不敢动手，毕竟她不是薛氏，懂得朝廷法度。
唯一的办法，就是上表，告贺元盛不孝。
如此一来，贺元盛固然要倒霉，可对永宁侯府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大乾王朝虽然讲究孝字当先，可长辈把晚辈告到官府，也会让别人看笑话。
贺元盛又是永宁侯府唯一有官职在身的人，若是史氏使用两败俱伤的办法，实在不值得。
何况在史氏心中，贺元盛虽然不听话，却还是贺家子弟，哪怕双方感情淡泊，也没必要反目成仇。
“孙儿告退！”
贺元盛也不愿意在这扯皮，反正史氏不提婚事，事情就算解决了。
为了以防万一，在出门之时，贺元盛补充了几句：“祖母真要给茹萱找婆家，最好还是好好挑挑，元盛虽然没有什么能力，可坏事的手段却不少！”
声音落下之后，贺元盛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而在房间中跪着柳姨娘母女，此时才反应过来，两人立刻起身，施了一礼后，追着贺元盛而去。
由于史氏之前有话，也没人阻拦他们，等母女二人一走，房间内顿时静悄悄的，过了半晌，才传出贺政哭哭啼啼的声音。
“母亲，你可要给儿子做主啊！”
贺政没有别的本事，只会跟史氏哀求，希望老太太可以给他出气。
“自己没本事，怨不得旁人！”
史氏本就偏爱小儿子，却碍于形式，不能处置贺元盛，心里自然有气，语气也有些不好。
“谁让儿子生的晚了些！”
贺政可能是气糊涂了，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而这句话，也让贺静炸了：“老二，你什么意思！”
本来贺静还有些愧疚，毕竟贺元盛之前的做法，他这个父亲都感觉到过分。
可老太太一直偏心，贺静本就有些怨艾，再加上贺元盛说的虽然过分，却全都是实话，他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尤其贺元盛口舌犀利、处事淡然的态度，又让贺静想起了老永宁侯，这才一言不发，心中还隐隐有些快意。
“大哥勿怪，弟弟只是气狠了！”
贺政也知道自己失言，马上低头道歉，心中也有些懊恼，暗恨自己怎么就说出了心里话。
“行了，你们亲兄弟计较什么，还不够乱么？”
史氏开口解围了，毕竟贺政的话多有不妥，不能让贺静抓住不放。
他虽然也恨小儿子不争气，可多年的偏爱，让老太太本能的向着贺政。
贺静为人愚孝，轻易不会反驳母亲的话，闻言只好坐下。
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史氏如今也有些头疼，过了好半天，再次开口说道：“老大两口子先回去吧，想想宫里的事要怎么办？”
“儿子告退！”
贺静也有些气，当即带着贾氏离开。
“母亲，儿子以后该怎么办啊！”
贺静夫妇一走，贺政又开始哭诉。
史氏偏爱幼子，见此自然十分心疼，有些很铁不成钢的道：“谁让你自己不努力，连个功名都没有？”
“儿子天资不高，这也没有办法啊！”
贺政继续哭，顿了顿，接着开口说道：“现在您还在，大哥一家对我都是这个态度，若是有一天……”
说到这里，贺政不说话了，只是哭的更惨了。
史氏思索了半天，这才一咬牙道：“如今看来，只能赌一赌，希望福王登上大宝，会记得你们！”
之前贺元盛的话，史氏已经有了警惕，只是打算弄些钱财，才会提出条件。
可拿到钱之后，要如何做，史氏却会慎重考虑，至少也会留个后手。
如今想到幼子日后的处境，这才准备一条路走到黑。
“母亲是说？”
“大家凑一凑，把银子送到宫里！”
贺政今天受到侮辱，也不在舍不得钱，可他私房真的不多：“可儿子手中，只有万两！”
“我拿一些，再找找你大哥！”
说完这句话，史氏又把目光看向薛氏，目的很明显，就是让薛氏也拿出些私房。
“我也拿一万！”
薛氏答应的如此爽快，一来是今天受了气，二是这些钱，还会回到她手中。
其实贺倾萱要钱的事，还真是薛氏出的主意，福王也只是一个的幌子，为的就是一石二鸟。
到时候这笔钱，母女两个自然会留下大头，只拿少部分给福王。
史氏不知道里面的算计，反而漏出满意的笑容，她在精明，也不会想到，薛氏母女，竟然会算计自家人。
三个人只顾着商议筹钱的事，却没有注意到，史氏的大丫鬟紫竹，脸色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好像有了一点别的心思。
作为史氏的大丫鬟，紫竹已经从贺政的处境上，联想到自己。
毕竟史氏年纪大了，活不了多少年，到时候她要怎么办。
跟在史氏身边的紫竹，耳读目染之下，也学了不少手段，更是府内少有的精明丫鬟，否则以她的样貌品行，肯定能去贺元钰身边伺候。
正是明白二房的处境尴尬，贺元钰又是个不谙世事之人，这才没有动心。
——
已经回了西跨院的贺元盛，并不知道因为之前的事，让史氏坚定了赌一把的心里，否则还真不会讽刺贺政，刺激这个老太太。
毕竟覆巢之下、没有完卵，永宁侯府要是在夺嫡中站错了队，也会影响到贺元盛。
这也是贺元盛，出言提点老太太的原因。
“这次的事，真是多亏哥哥了！”
贺元盛前脚回了房间，后脚贺茹萱就跟了进来，满脸喜色的道谢。
“至亲兄妹，不用客气！”
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不过经过这次的事，你想要找个好婆家，恐怕会有些波澜！”
贺茹萱也顾不上害羞，微笑的说道：“就算再有波澜，也好过嫁给魏诚这种纨绔子弟！”
贺茹萱是个精明人，知道没有贺元盛闹这一出，她可就完了。
若是魏家不是商户，哪怕魏诚真是纨绔，贺茹萱都会泰然处之。
毕竟古时男人，哪有几个不风流的，她只要谨守本分即可。
可一个商户之家，继承人若是一个败家子，恐怕数年之后，家道就会中落，那时贺茹萱的处境可想而知。
所以听到这个婚事，贺茹萱才会异常伤心，对破坏婚事的贺元盛，更是满心感激。
二人刚说几句话，柳姨娘进了房间，看着贺元盛的目光很复杂，还带着点陌生。
“你今天闹的这么大，对茹萱来说，也不知是祸是福！”
女人最看中婚嫁之事，在柳姨娘眼里，贺元盛的做法，大大得罪了史氏，老太太又怎会用心给贺茹萱挑婆家。
“姨娘，哥哥走时不是说了吗，他坏事的手段不少，想必祖母会好好考虑的！”
没等贺元盛开口，贺茹萱就帮她解释，顿了顿，红着脸说道：“何况哥哥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地位、手段，若是日后更有出息，任谁都要高看我们母女一眼，到时候……”
声音越来越低，很快贺元盛就听不清了。
不过贺元盛心中，却有了几分感慨，认为贺茹萱如此品行样貌，头脑又十分精明，谁娶了都是一种福气。
让他有些烦心的是，古代讲究的是嫡庶尊卑，哪怕贺茹萱在出色，想嫁到门第显赫的家庭做正妻，恐怕也不容易。
顺利解决了贺茹萱的婚事，贺元盛本以为，会平静一段时间。
却没有想到，一件大事的发生，搅乱了天下，影响了朝廷，还波及自身……
第四十四章 民乱
米脂县，是陕西最穷的县，也是西北最穷的县。
不仅土地贫瘠，而且多为沙地，根本产出不了多少粮食。
然而这么穷的县，如此贫瘠的土地上，却有人口二十多万，导致本地产出的粮食，根本不够当地百姓实用。
好在米脂县周边地区，多是地广人稀的富裕之地，粮食源源不断的流进来，才能让本地的百姓生存。
今年，因为大旱的原因，西北地区的农作物全部减产，部分地区甚至绝收，导致整个陕西粮食紧张。
朝廷得知这个情况后，马上播下赈灾粮款，并从周边省份调粮入陕。
要是一切顺利的话，灾情应该影响不大，至少也能让百姓勉强度日。
可叶赫部南侵，席卷大半个山西，打乱了朝廷的赈灾计划。
山西又是距离陕西最近的省份，少了此地的粮食，陕西的日子就难熬了。
本来以大乾王朝的底蕴，就是少了山西的粮食，也可以应对过去。
然而叶赫部南侵，还杀败了京师三大营，吸引了整个朝廷的注意力。
这样一来，朝廷对北方的旱灾，关注力度就少了些。
大乾王朝已经立国两百余载，不仅官僚集团臃肿，而且贪污腐败成风，陕西又是天高皇帝远，朝廷的关注力度少了些，下面的官员们，马上搞起幺蛾子。
在赈灾粮款到了陕西后，从巡抚以下，整个陕西官场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全都开始侵吞朝廷的赈灾粮款，对于灾情视而不见。
其它稍微富裕点的地方，百能还能咬咬牙，挖些草根树皮度日，可米脂县的旱情最严重，又有二十几万人口，根本撑不下去。
米脂知县也不管百姓死活，还跟地主豪绅勾结起来，抬高粮价，想要大捞一笔。
谁知太过贪婪，导致发生一场大祸。
由于土地贫瘠、生活困苦，米脂县百姓的日子本就难挨，再加上大旱，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就组团到县衙门前哭求，希望知县放粮、救济。
可米脂知县置之不理，甚至为了粉饰太平，不仅让差役驱赶灾民出城，还抓了几个带头的。
发生这种事，老百姓受不了了，有句话叫官逼民反，正适合米脂县的情况。
西北民风彪悍，有些活不下去的汉子，开始反抗官府暴行，还打死了官差。
杀官如同造反，死了的差役虽然不算官，可老百姓也没了退路。
在一对兄弟的带领下，开始攻击县城，洗劫府衙。
米脂的差役不多，县城内也没多少军队，而灾民数量上万，自然抵挡不了。
灾民在一对兄弟的带领下，很快攻破县衙，抓了知县。
之后兄弟二人领着灾民，开仓放粮，很快聚集了数万部众。
如果这个时候，陕西方面及时应对的话，也形不成大祸。
然而陕西巡抚昏聩无能，一点也不把米脂的民变当成一回事，只派了小股人马清剿。
如此大意，自然没有好结果，灾民们在兄弟二人的带领下，艰难的打败官军，虽然伤亡不小，可士气上来了。
打了一仗，还伤亡不小，兄弟二人就把目光，放在了米脂县的大户人家。
大乾王朝的社会矛盾很深，官僚士绅阶级，掌握着大量资源，普通百姓自然仇恨他们。
有秩序、能活下去的时候，百姓还会顾忌，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还有人带头，自然什么都敢做。
于是米脂县的富护们遭殃了，一场浩劫降临在这些富护头上。
带着灾民洗劫了富户，兄弟二人把抢劫来的钱财，大多分给了灾民，顿时赢得了人心。
做完了一切，兄弟二人又把抓来的知县押到百姓面前，高声喊道：“皇帝昏庸，贪官污吏当道，我们兄弟二人，今日决定替天行道，推翻这黑暗的朝廷……”
说了一番煽动人心的话，兄弟二人中的大哥，一把拉过抓来的知县，并抽出一把鬼头刀。
知县见此，顿时吓尿了，哭喊着说道：“高氏兄弟，你们杀了本官，可就无法回头了。”
看到兄弟二人无动于衷，知县继续哭求道：“只要你们放了本官，本官保证上奏朝廷，饶恕你们的罪行……”
“哼！”
一声冷哼传出，紧接着，兄弟二人中的大哥，一刀砍下知县的脑袋。
下面的部众，在几个领头人带领下，马上发出阵阵欢呼。
兄弟二人见此，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一笑。
这对兄弟没有大名，人称高四高五，都是米脂县杀猪的屠户，一直不甘心平凡。
当旱灾降临，官府应对不利的时候，高家兄弟瞅准时机，果断的煽动民众造反。
之后败官兵，抢劫士绅、杀贪官，都是兄弟二人收买人心的手段。
等杀了知县，占据县城，高家兄弟正式竖起了反旗，并带领人马洗劫周边府县。
由于大旱，民众苦不堪言，在经过高家兄弟的洗劫，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有的人困于生计，干脆把心一横，加入造反的大军。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家兄弟洗劫了十几个县城，带领的灾民队伍，如同滚雪球般壮大。
短短一个月，就聚众几十万，甚至开始向陕西首府长安进军。
在民变发生的几天后，朝廷就收到了消息，只是没有重视。
因为消息是锦衣卫传递的，内容并不全面，而陕西巡抚为了官位，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民变的消息上报。
所以朝廷的官员们，并不重视锦衣卫的消息，连皇帝也叫不准，一时之间没有做出决策。
就这样耽搁了不少时间，直至高家兄弟祸乱半个陕西，聚众几十万，开始向陕西首府长安逼近时，陕西巡抚这才慌了神，慌慌张张的上报朝廷。
得知几十万难民、洗劫了十几座县城，即将聚众攻击长安后，朝廷震动，皇帝顿时吐了一口血。
皇帝岁数不小了，之前叶赫部南侵，已经让他担忧了一阵子。
再加上立太子一事，以及文官弹劾两国公不放的事，又让他心力交瘁，现在还有灾民造反，霍乱半个陕西，皇帝京怒之下，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两天之后，皇帝这才醒过来，当即召集十几名大臣入宫，在暖阁商议民乱之事。
“如今陕西民乱，众卿有何应对之策！”
此时的皇帝，因为患病的原因，精力有些不济，话也说的有气无力的。
“陛下，陕西民乱只是疥癣之疾，你不必担忧，还是要多注意龙体！”
首辅顾汉明第一个开口，关心皇帝的身体。
“朕的身体自己知道，还是先说说陕西民乱吧！”
皇帝摆了摆手，表情有些不悦。
现在的皇帝，对顾汉明很不满，因为这个首辅带头，百官这才弹劾两国公不放。
皇帝执政几十年，明白此举的意思，一旦两国公被弹劾倒了，文官集团马上就会从提立太子之事。
所以皇帝才铁了心的庇护两国公，哪怕他本身对战败的两国公不满，也没有处置。
“陕西爆发旱灾，发生民乱也很平常，只要调兵剿灭即可，此事也暴露出，陕西官员赈灾不利，否则出不了这么大的乱子。
臣以为朝廷应派人，严查此事，否则就算剿灭了这伙乱民，局势也平复不了！”
做了多年首辅，顾汉明虽然在军事上，没有多少能力，可在民事上，水平不错的，马上指出了关键点。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次辅陆禾章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陛下，陕西民乱只是小事，当务之急，是皇帝身体有恙，朝廷储位空虚，为江山社稷计，请陛下早立太子！”
陆禾章的话一说完，其余十几名官员，彼此间打量几眼，而后纷纷跪倒：“臣附议。”
“臣附议……”
看到十几个大臣都在这个时候请立太子，皇帝的眉头顿时一皱，目光中也带着一丝恨意。
好在首辅顾汉明，没有一同跪倒，皇帝稍微有些欣慰，暗自想到，首辅还是顾全大局的。
就在皇帝想给顾汉明使个眼色，让其开口解围时，这位首辅在皇帝充满期盼的目光中，缓缓跪了下来！
“臣附议！”
这三个字，犹如冷水浇头一般，让皇帝心中极度失望，对顾汉明也恨了起来。
若是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顾汉明的那一丝犹豫，让皇帝看到了希望，却很快破灭。
这让皇帝对顾汉明的恨意，甚至超过提起此事的陆禾章。
其实作为首辅，顾汉明懂得轻重缓急，知道陕西的民乱，不能等闲视之，必须尽快处理。
可十几个大臣请立太子，此事也是顾汉明所想所愿，哪怕他认为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却还是跪下了。
暖个里面的十几个大臣，全是二品以上，这些人联名上奏，皇帝也不能无视。
“明日早朝之时，群议太子之事！”
“皇上英明！”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复，可朝议太子，代表着此事很有可能、会在明天定下，众臣也不再逼迫。
之后皇帝本想继续商议陕西民乱之事，可感觉身体非常难受，又看出百官的心思也不在这，只好让众人离开暖阁，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第四十五章 胆战心惊
第二天的大朝会，皇帝升殿，百官上朝，准备朝议太子。
这次大朝会，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全都来到太和殿（皇宫主殿）参加朝议，勋贵中的绝大多数，也全都来了。
昨天暖阁的事，在文官中已经传开，谁也不会错过此事。
至于武将勋贵，大朝会本就不能缺席，哪怕没有听到风声，也按例来了。
很快皇帝丢出了立太子一事，百官纷纷开口上奏，还是文官支持永王季昌旬，勋贵支持福王季昌祚。
不过这一次，勋贵集团的声势很小，因为叶赫部南侵之战，勋贵集团的高级将领死了好几个。
赵国公韩维臣、曹国公李成勋又因为戴罪之身，不敢发言，导致勋贵的声音更小。
这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文官集团接二连三的弹劾，把韩维臣、李成勋吓坏了，生怕皇帝扛不住压力，把他们丢给文官治罪。
所以此二人，在立太子一事上，一言不发，想要当个小透明，盼着文官集团忘记他们。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看到文官集团的声势如此浩大，心中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目光复杂的看了爱子季昌祚一眼，皇帝当即站起身来，高声道：“
传谕！”
百官立即跪倒，皇帝郑重道：“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
说到这里，皇帝又看了季昌祚一眼，这位福王脸上，顿时漏出狂喜的笑容。
皇帝之前的话，明显就是立太子的前奏，那么此时看着自己，岂不是要立自己为太子。
季昌祚的脑补，没有人知道，只听见皇帝继续开口：“皇长子季昌旬，为宗室之首，天意所属，即日起，祭告天地、宗庙、社稷，正位东宫。”
皇帝的话一说完，季昌祚这位福王，顿时傻了眼，呆呆的楞在那里。
太和殿的文武百官，顿时高呼：“皇帝圣明。”
永王季昌旬也马上跪倒，激动的说道：“儿臣遵旨！”
看着满朝的文武百官，皇帝也很无奈，若是他在年轻一些，身体在好一点，绝不会轻易妥协。
可之前吐了血，昏迷了整整两天，皇帝明显感觉，身体大不如前，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而没有百官支持的福王季昌祚，就算真接了位，恐怕也坐不稳龙椅。
何况若不按照文官的意愿来立太子，恐怕此事还会扯皮，毕竟之前还出现过，文官集团封还圣旨的事。
随着储位已定，很多人傻了眼，尤其是勋贵集团。
可事已至此，谁也无法更改，勋贵集团只能自咽苦果。
立完太子，皇帝打算散朝，这时，陆禾章快步走了出来，高声道：“起奏陛下，臣弹劾赵国公韩维臣、曹国公李承宗、及其党羽。
叶赫部南侵之时，此二人行事放浪，轻敌冒进，导致三大营主力损失殆尽，若不严惩，朝廷法度何在，陛下威严何在！”
陆禾章的话一说完，御史杨涟马上站出来：“臣附议！”
杨涟是御史之首，他一站出来，其他御史也紧随其后，百官见此也纷纷出来附议。
永王季昌旬成为太子，文官集团本就声势大涨，现在呼啦啦跪倒一片，皇帝也不能不妥协。
再加上刚刚立太子时，韩维臣、李承宗一言不发，已经让皇帝有了恨意，现在自然不在庇护他们。
看了两个国公一眼，皇帝心里想到，我儿错失皇位，全怪你们这群混账不争气，就用你们来安抚太子、文官吧。
此时的两国公，已经被文官的弹劾吓破了胆子，第一时间跪倒在玉阶前。
等皇帝看向他们的时候，二人眼中马上漏出期盼的表情，可皇帝的话，让二人失望了。
“两国公世受皇恩，久享殊荣，却有负朕望、有罪于国。
即日起，赵国公府除爵、抄家，韩维臣赐死，韩家男子发往军前效力，女眷充入教司坊。
曹国公府除爵、抄家。
二人之党羽、待有司彻查之后，在做处置。”
处置完两国公，皇帝再也不发一言，当即离开太和殿。
而被处置的两国公，顿时瘫倒在太和殿中。
勋贵爵位世袭罔替，被除爵，自然是天塌地陷之事，何况韩维臣下场如此凄惨，非但自身获罪，还累及满门！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神京震动，勋贵之家更是人心惶惶。
大乾王朝立国两百余载，经常有文官被罢官、抄家，却很少发生勋贵除爵、抄家之事，所以两国公府的下场，让其余勋贵之家胆寒。
若仅是两国公府下场凄惨，其他勋贵虽然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却不会害怕。
可皇帝最后一句，彻查其党羽，却让勋贵们丧胆。
勋贵集团同气连枝，很多都是沾亲带故的，这一清查党羽，谁知会查到谁头上。
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的做法，是为了之前立储的争端，安抚太子和文官，一些人就更担心了。
有些没做亏心事，或自认为在皇帝心中地位高的，还能稳得住。
可那些地位不高，又站错队的勋贵，却紧张起来。
永宁侯府，贺静下朝回来之后，马上让人关闭府门，然后急匆匆赶往老太太的房间。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看到贺静急匆匆进来，还满脸着急的样子，史氏有些不悦。
“母亲，出大事了！”
愚孝的贺静，第一次忘记了给史氏请安。
贺静的话和表现，让史氏心中咯噔一下，马上感觉到，恐怕发生了对永宁侯府很不利的事。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今天早朝，皇帝立太子了！”
老太太从贺静的表情中，已经猜到永宁侯府站错了队，可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是谁？”
贺静苦涩的说道：“皇长子永王！”
史氏听闻之后，脸上顿时一片苦涩，为她的小儿子犯愁。
现在的史氏，虽然为站错队发愁，却不太担心，也不认为永宁侯府会有覆倾之祸，毕竟勋贵都是世袭罔替的，侯府站队，也和皇帝的授意相同。
可谁知贺静接下来的话，让史氏心惊肉跳的：“今日早朝，赵国公、曹国公也被处理了，除爵、抄家……”
贺静把朝会的事说了一遍，史氏听完后，再也镇定不了了，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往后一倒……
“母亲！”
贺静大叫了一声，马上快步上前，想要扶住史氏的身躯。
而一边的紫竹，比贺静的动作还快，在老太太身子后仰的时候，第一时间接住，并轻拍史氏的后背，将其缓缓放在软榻之上。
“来人，快去请太医！
在史氏躺下之后，贺静这才反应过来该怎么做，说完就打算出去安排。
可这时，老太太已经恢复了一些，一把拉住贺静，虚弱的说道：“我没事，别传太医了！”
贺静急道：“母亲你……”
“行了，听我的！”
没等贺静说完，史氏打断了他的话。
缓了一会，史氏再次开口：“你把朝堂发生的事，还有皇上的态度、举动，从新说一遍，一个字都不能落下！”
“诺！”
贺静又从新讲述了一遍，最后缓缓说道：“母亲也别太担心了，虽然压错了宝，可陛下尚在，福王也在，我们家不会有太大的事！”
贺静头脑比较简单，自然看不出这里面的深意，可史氏不同，她已经感觉到了危险。
毕竟皇帝追究党羽的那番话，可不是白说的，史氏已经想到，皇帝准备放弃一些勋贵，来安抚太子、文官。
“你立刻上表，以身体不适为由，上奏朝廷，把爵位让给元朗！”
过了好半天，史氏这才开口说话，一出口就是石破天惊之言，让贺静愣在当场。
“母亲……”
“母亲这是为何？”
没等贺静说完口中的话，门外传来了贺政的声音，紧接着，贺政夫妇出现在房间中。
自从贺静急匆匆的赶回府中，还关了大门，贺政感觉到有事发生，马上赶往史氏的房间。
却没有想到，刚到门外，就听到了让他着急上火的话。
因为爵位传给了贺元朗，贺政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才急切的开口。
看到贺政来了，史氏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明白小儿子的意思，本身也支持这个想法，可如今情况危急，一些小心思，必须要放下。
又看到贺静懵懵懂懂的样子，史氏无奈的开口：“今日早朝……”
把朝堂上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史氏把话点明：“皇帝的意思很明显，追究党羽，就是为了安抚太子和文官，所以我们危险了！”
贺静兄弟顿时说不出话来，傻傻的楞在那里。
尤其是贺静，没想到追究党羽之事，竟然还有深意。
本来贺静认为，就算站错了对
，永宁侯府只是投资打了水漂，以后要继续落败下去。
可没想到皇帝为了安抚太子、文官，竟然把勋贵卖了。
如此一来，勋贵之中，肯定会有些人遭到清算，哪怕贺静在愚蠢，也感觉到一丝危险。
一旁的贺政也楞楞的，过了好半天，这才唯唯诺诺的说道：“还不至于如此吧，我们又……”
说到这里，贺政说不出话了，毕竟永宁侯府，可是刚给宫内送去十万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