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见过就明白了
子车颖怔怔地坐在床头，眼中思绪纷杂。
郎皇后在床边坐下，拍了拍子车颖的手，语气轻缓，“颖儿，没事的，有我在这里。
我知道，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你很难接受。
说到底，圣上终究是你的父亲。
不管他往日如何，你们之间，也始终连着血脉。
其实我也一样。
虽然，我与你父皇之间的感情已经大不如前。
但到底夫妻多年，要我相信他变地如此残暴不仁，我也实在难以接受。
我宁愿，这只是一场噩梦。”
说着，郎皇后蓦然握紧子车颖的手，声音开始哽咽，“颖儿，我真的好害怕，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我可以不要皇后之位，也可以没有你父皇的宠爱，更可以忍受你父皇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对我奚落、不敬。
但唯独，我不可以没有你。
颖儿……”
郎皇后顿时泣不成声。
子车颖听地一阵揪心，“母亲……”
这些年来，子车颖并不受父皇的喜爱与重视。
而母亲，更是被父皇的宠妃一次次欺辱，却只能默默承受。
一时间，父亲子车汾在子车颖心中的位置动摇了起来。
幽园。
“皇宫已经封禁。”东青出声。
“城门也封了。”小岚接话。
“南卫四军尽投太子。”松荣不紧不慢地道：“北卫三军到目前为止，还是为圣上效忠。
但因为离山一事，恐怕当中已经有不少人另有想法。”
“所以……”小岚一拍掌，“这场父子之争一触即发！”
东青看向小岚兴奋的小眼神，“王说了，不能让子车汾或者子车颖有事。”
小岚耸耸肩，“就算上都城乱了，也不用子车汾跟子车颖亲自出战啊。
我们只要负责他们两个的安全的话，应该不难。”
东青摇摇头，看向松荣，“恐怕王的意思，是不希望两边打起来。”
松荣沉吟，“太子之所以可以与圣上抗衡，完全是因为皇后郎月为太子占了先机。
是她将离山的事情宣扬了出来，也是她获取了南卫四军的信任。
现在出头的，虽然是太子，但很显然，这背后一直是郎月在操控。
离山的一系列事情恐怕都与她脱不开关系。
这样做的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击倒子车汾。”
“难道她想当女皇？”小岚问。
“她想做什么不重要。”松荣道：“现在的事态发展对子车汾越来越不利。
子车汾早年经历过宫变、叛乱，也几次上过战场。
以他的性格，必然不会向子车颖与郎月屈服。”
“那就让他们打呗。”小岚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我先去休息，有行动了叫我。”
说完，小岚消失在原地。
眼看小岚走远，松荣看向东青认真地问，“王最近怎么了？
换作从前，王不会理会地这么细致。
子车汾与子车颖父子谁死谁活，有那么重要吗？”
“小岚没告诉你吗？”东青反问。
松荣认真看了看东青的表情，随即一叹，“看来是真的了，我还以为小岚是在跟我开玩笑。
怎么会这样？王虽然不太理会魔会的事情，但一向还是会考虑魔会的利益。
梁婉婉是梁丘烟，诛魔会的会长。
她接近王，自然也是有目的的。
你一向随王的心意，我明白。
但我不明白的是，怎么万迁也没有阻止？”
“或许等你见过梁婉婉，你就明白了。”东青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万迁阻止过。”
闻言，松荣一阵默然。
皇宫内，大部分人心中都好像压了一块大石，难以喘息，但子车汾除外。
他正与自己的宠妃美人曲如意悠闲下棋。
“上都城怎么样了？”国君子车汾问。
“南卫封了城门。”姚总管在一旁回话，“圣上的旨意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轻易进不来。
圣上钦点的几人，已经赶在封城之前出去。
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兵马来支援圣上。”
“南苑那边呢？”子车汾又问。
姚总管继续回答，“太子慰问南卫四军，赢得一片称赞。”
子车汾冷笑一声，“真是朕的好儿子，翅膀硬了。”
“太子素来仁孝，只怕这次的事情另有蹊跷。”曲如意出声。
子车汾抬头看了曲如意一眼，朝旁边摆了摆手，姚总管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子车汾这才道：“我命太子离山代祭，他心中生怨，也是自然。”
曲如意接话，“眼下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
圣上应该明白，这件事情如果继续僵持下去，必然是两败俱伤。
真正的得利者会是谁，还未可知。
眼下离山之事迷雾重重，军怨民沸，太子那边俨然已经是顺奉天意，遵从民意的架势。
南卫四军之所以会这么快投入太子阵营，以及北卫三军不稳，皆是因为这次死于离山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出自各军。
由此可见，这次离山祭祀的人选，早已被人做了手脚。
从圣上兴起让太子离山代祭的念头，便已经被人算计。
接下来，无论圣上怎么做，也无论圣上输赢，都将是输家。”
子车汾落下一子，“你是想劝我跟太子讲和？”
曲如意微笑起来，“妾身知道，圣上有自己的骄傲与原则。
但如果是为长远与大局考虑，牺牲一些东西，也是值得的。
长路漫漫，圣上又何必争眼前一时意气？
更何况，如果换作圣上，掌有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还会拖延这么久，迟迟不动手吗？”
子车汾微微发怔。
曲如意继续道：“由此可见，太子对圣上还是心存敬意的。
只不过，皇后与有心之人在背后挑拨、蛊惑，这才令太子迷失了方向。
眼下，圣上身为太子的父亲，正该为太子指引迷路，令他早日知返才是。
太子素来仁善，圣上比谁都清楚，他又怎么会做出欺君逆父之事？
圣上，长生之事漫漫，但死后留名，却是必然。
得人心者，得天下啊。”
子车汾突然笑了一声，“美人如此为太子求情，可知他日太子一旦地位稳固，美人与五儿恐怕下场凄凉。”
曲如意起身一礼，“所以，妾身才盼着圣上长生不老，英明万年啊。”
子车汾笑地更开心了，一把扶起曲如意，“你也是个妙人。
不过，你所言没错。
虽然拿下太子不是什么难事，但要稳住军心、民心，以及周边虎狼之心，着实不易。
放心吧，朕不会擅动言国根基的。”
曲如意勾起笑容，“圣上英明。”
南苑。
“圣上决定让位太子？”皇后郎月皱起了眉头。
太子子车颖也是一阵讶然。
“没错。”
刘嬷嬷回答，“皇宫姚总管亲自传的消息。
不过，圣上也有自己的条件，希望能与太子当面相商。”
郎月看了一眼子车颖，“颖儿，你先回去做准备。”
“是。”子车颖乖巧行礼离开。
等子车颖走远，刘嬷嬷才出声，“圣上突然认输，只怕有诈。”
“我知道。”郎月眯了眯眼，“以他的雄心，最不可能选择的，就是认输让位。
不过，他既然给了这样一个机会，我们自然得好好抓住。”
“是否……”刘嬷嬷有些犹疑，“要通知诛魔会那边？魏无华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恐怕……”
“眼下没诛魔会的事情。”郎月自信地道：“眼下是圣上与太子之争。
待事情大定，本宫才要他们好好理会东大漠那些该死的魔物！”
第122章：谈判
太子子车颖心不在焉地回了房间，刚转身，就见眼前一道身影飞下。
子车颖顿时吓了一大跳，正要出声，那人已经扯下面巾出声，“殿下，可还记得奴才？”
子车颖认真望了两眼，一阵激动，“东青！”
东青，国师吕磐身边的护卫。
离山一行，曾在他身边护持了一段时间。
这次回来的队伍，子车颖都去看了看，并没有见到国师吕磐与丞相薄翰知。
自然，也没见到他们身边的人。
可现在，东青却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子车颖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你逃出来了就好……国师他……”
“国师还活着。”东青道。
“什么？”
“薄丞相也活着。”
“这……”子车颖一时震惊无比。
东青继续道：“还有几十位兵士，只是因为伤情，大家还在路上。
国师怕上都城有变，所以命奴才提前赶回道明真相。”
子车颖点头，“国师和丞相活着就好，还有其他人……我自会好好安置。
至于真相，我已经知道了，都是圣上他……
总之，我会给大家一个交道。”
“殿下误会了。”
东青一阵解释，太子子车颖的眼睛不由越睁越大。
惊讶与挣扎的情绪，就好像回到了之前他听到母亲与刘嬷嬷所述的恐怖“真相”那样。
皇城一座高台，四围兵士穿甲佩刀。
再远处，一部分北卫与一部分南卫分庭而立，紧张的气氛不言自明。
高台之内，三个身影分别落座。
圣上子车汾、皇后郎月、太子子车颖。
“真想不到。”子车汾笑着开口，“我要与自己的妻儿见面，还得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圣上恕罪。”郎月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子已经遭过几次算计，差点不能活着回来，妾身自然要为太子着想。”
子车颖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子车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郎月，没有说话。
子车汾看向子车颖，“我承认，离山祭祀一事，的确对不住颖儿你，让颖儿你受委屈了。
但其他的那些污糟事，都与我无关。
颖儿你也这么大了，不要听风就是雨，太过轻信别人。”
“圣上不必在这里混淆视听。”郎月冷笑，“今日太子过来，可不是为了与圣上叙旧的。
底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圣上还请入正题吧。”
“好。”子车汾收回目光，“颖儿这么大了，我也放心将言国江山交到他手上。
但……”
子车汾话语一顿，目光犀利地射向郎月，“我不放心颖儿身边，留有郎月你这样的野心女人。
若要颖儿为人君，那就请皇后交出兵权，自禁冷宫。
从今往后，绝不再插手国事！”
“圣上好打算。”郎月看向子车汾，“若如此，颖儿便可任圣上宰割了。
颖儿，不可轻信。”
子车汾微笑，“皇后心虚？”
“是圣上毫无诚意吧。”
“诚意我自然有。”
子车汾朝旁边一招手，姚总管已经捧着诏书来到太子子车颖的面前，铺开。
子车颖低头看去，上面的内容与子车汾所说的毫无二致。
“父皇……”
子车颖抬头，刚想说话，子车汾打断道：“颖儿，我承认。
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多有疏忽。
因为你的性格，我确实不喜。
但也不单单只是因为你的性格，更因为你耳根子软，没有自己的主见，凡事容易轻信他人。
这么多年来，你宁愿相信你母亲的话，也从没将我的话真正放在心上。
你有你的执著，我也有我的治国之策。
这是君臣之间的矛盾，绝非父子的。
颖儿，说到底，你我连着血脉，你也是最乖巧的一个，我并不愿意看到你万劫不复。
只要能治理好言国，稳固言国江山地位，这国君是我，还是你，又有何异？”
顿了顿，子车汾指向郎月，声音变冷，“但那个女人，她的野心太大。
若让她染指国局朝事，言国必将万劫不复。
颖儿，只要你踏出这一步，北卫三军，也会尽数向你臣服。
从此以后，我只要守着天星宫，求仙方、悠闲度日也就足矣。
我其实，也早盼着有卸下重担的一天了。”
“若如此……”郎月道：“圣上不妨与我同立誓言，书纸为据，让皇室宗亲与满朝大臣，还有天下人一起作证……”
这时，子车颖起身来到子车汾面前跪下，“父皇，儿臣有罪，不敢当此大任。
只是母亲多年辛劳，还望父皇念及旧情，从轻发落。”
“颖儿……”郎月话音未落，子车颖蓦然朗声发号施令，“南卫四军听令，圣上天命之子，不可轻犯。
尔等即刻放下兵器请罪，圣上宽容，绝不追究！”
高台之下，顿时一片喧哗。
“放肆！”郎月骤然起身变脸，“南卫四军听令，圣上胁迫太子，尔等即刻依原计划动手！”
郎月令下，高台之下，以及更远处的兵卫顿时混乱起来。
与此同时，几阵急促的脚步声也从楼下奔来，双方的兵卫，将子车汾、子车汾与郎月各自重重护住。
“母亲！”子车颖眼见形势已乱，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你说一切由儿臣来决定。”
郎月未看子车颖，只是淡淡地道：“颖儿你还年轻，未知人心艰险。
你父皇方才所言，几分真，几分假，你可分辨地清？
你以为放下了手中的屠刀，你父皇就会对你既往不咎了？
错，他只会在你放下屠刀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斩向你。
早晚一天，你会明白我今日的做法，是对的。”
说着，郎月一挥手，只见原本护在子车汾身边的几个护卫忽然调转矛头刺向子车汾。
“父皇！”子车颖大惊失色。
这时，几支利箭破空而来，正好将那几名反叛的护卫射倒。
子车汾被剩下的护卫围在了角落。
子车颖与郎月也被各自的护卫带到了藏身的角落。
无论是子车汾，还是郎月，都显地脸色茫然。
哪里来的弓箭手？
因为怕被对方算计，附近高处早已被清空。
这时，高台上的众人渐渐察觉，底下原本厮杀在一起的众兵卫，慢慢安静下来。
照道理，双方实力相当，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平息争战。
正在疑惑间，一道声音响起，“圣上恕罪，老臣救驾来迟！”
闻言，子车汾一愣。
随即，一行身影走了上来。
其中两个身影正是国师吕磐与丞相薄翰知。
“吕国师！薄丞相！”子车汾看到两人，一阵激动，“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言国之福啊！”
吕磐与薄翰知朝子车汾行礼。
吕磐还好，但薄翰知一身狼狈，脸色也十分疲倦。
虽然薄翰知本身体质不错，但到底还是不如吕磐，一路紧赶而来，已是近乎力竭。
又闻上都城兵乱，更不敢停下半步，带着后备的人马就赶来皇城救驾。
“你们没死！”这时，郎月怔怔出声，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两人。
第123章：真相，安定
子车汾的宫殿外，梁丘烟徘徊不停，心里一阵糟乱。
一旁雷浦劝慰，“小婉不用担心，咱们及时赶回，卫军伤亡不大。
眼下大人在里面同圣上详述实情，自然也不会再追究太子与其他人了。”
梁丘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她担心的其实不是这个，而是诛魔会。
吕磐吩咐万迁带着魏无华先赶回上都城阻止事态的发展。
他们则带着丞相薄翰知，以及那些轻伤兵士尽量回赶。
梁丘烟以为，以万迁的本事，肯定能很快赶回，揭穿所有的阴谋。
这样，就能避免更多的伤亡。
谁知道，他们到了上都城门外，才知道圣上与太子竟然剑拔弩张，南北各拥军马对峙。
而上都城的军民，也没有解开有关于离山神祠的误会。
等他们好不容易赶到皇城的时候，就见到卫军已经打起来了。
梁丘烟自然是心急如焚。
不管幕后是谁，诛魔会的确推动了这次的皇权之争，以及离山祭祀一行的意外与死伤。
她身为诛魔会的会长，无力约束属下，自然责无旁贷。
如果子车汾或者子车颖有事，甚至因为这场皇权之争造成了更多的流血牺牲，她只怕一世难安。
诛魔会不介入皇族事务，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也是皇族忌惮诛魔会，却还处处放权给诛魔会的根本之一。
现在，一切都乱了。
只是，如果万迁已经回了上都城，事情怎么还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殿内，吕磐与薄翰知一起讲述了离山之行的种种。
子车汾也是听地一阵面色起伏。
“圣上，我们出来的时候，神祠已毁。”
薄翰知一叹，“虽如此，神祠也已染上血腥，实在不宜再重建。
依臣之意，不如在上都城内另辟一地，以为供祭。”
“薄丞相言之有理。”子车汾也是一叹，“此行虽是有奸人在背后谋算，到底也是因为离山神祠而起。
如此，倒不是为离山大神祈福，反倒是为他徒添业障了。
丞相一路辛苦，此事已然大定，稍后朕会作处置，丞相快回去休息吧。”
“多谢圣上。”薄翰知行礼告退。
殿内安静下来，子车汾看向吕磐，“国师有话交待？”
吕磐一礼，“交待不敢当，只是有几句话想奉劝圣上。”
子车汾站起身来到吕磐面前，拍了拍吕磐的肩，“这次的事情，国师立了大功。
国师又与我是知己，国师有什么话，尽管言说，不必犹豫。”
吕磐道：“圣上打算如何处置皇后？”
子车汾微一皱眉，“皇后勾结天门破坏神祠、草菅人命，更是蛊惑太子与军心，造成不必要的动荡与伤亡。
论法，当诛。”
“皇后，终究是太子的生母。”吕磐提醒。
子车汾转身走开，“太子这次，实在是令朕失望。”
“太子仁善。”吕磐继续道：“最后关头也迷途知返，如此心性，世间难有。”
子车汾转了话题，“国师曾经说过，傀儡菌异种会吞噬人原有的意志，早晚疯癫。”
“是。”吕磐应声，“圣上之前不信。”
“现在也很难相信。”子车汾道：“皇后一言一行皆是自然，又与傀儡菌有何关系？”
吕磐道：“圣上再耐心等待几日，便可知晓。”
说着，吕磐朝子车汾一礼，“只盼到时圣上能够对太子多些宽容。
太子的母亲，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而言国，既需要圣上稳固，也需要太子传承。”
说完，吕磐准备告退。
子车汾问，“离山的事情，除了皇后、天门与天星宫，还有谁参与？”
“薄丞相正在调查。”吕磐回答。
子车汾点头，吕磐离开了大殿。
大殿外，梁丘烟面色紧绷。
如果魏无华已经交待，她就准备站出来承接子车汾对诛魔会的雷霆之怒。
就算魏无华不愿交待，相信以吕磐的能力，也可以令她开口。
殿门打开，吕磐走了出来。
梁丘烟连忙迎了上去，“圣上他……”
殿门再度关上，吕磐拉起梁丘烟的手，打断她的话，“圣上现在很疲倦，我们先回幽园再说。”
“那魏无华……”
梁丘烟的话没说完，已经被吕磐拉走。
回幽园的马车，梁丘烟看向吕磐，“魏无华没交待？”
吕磐摇头，“魏无华不在上都城。”
梁丘烟讶异，“万迁他……”
吕磐看着梁丘烟，“婉婉，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魏无华出不出现，诛魔会有没有参与，已经不重要。”
梁丘烟一阵沉默。
吕磐坐到梁丘烟身边，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眼下皇族与言国需要的不是真相，是安定。
将魏无华与诛魔会，还有魔会牵扯进去根本无益。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丘烟垂下眼眸。
马车停下，梁丘烟快步跨入幽园大门，很快消失在转角。
雷浦看了一眼吕磐。
吕磐望着梁丘烟消失的方向，慢声吩咐，“万迁还在离山，他可以回来了，魏无华交给你处理。”
说完，吕磐跨入大门。
啊？
雷浦望着吕磐的背影，摸了摸胡子。
交给他处理？
咋处理啊。
真是烫手山芋。
吕磐离开后不久，姚总管匆匆跨入大殿，在子车汾耳边一阵细语。
随即，子车汾只带了几个亲信，悄悄来到皇后郎月的关押地。
原本伺候郎月的宫女早已吓懵，被人拖走。
子车汾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殿内传来郎月有些阴森的嗓音，“我早说过了，斩草要除根，做事一定要狠。
可你呢，就是不信，就是心软。
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子车汾那个家伙早该人头落地了。
何苦像现在这样，被囚在这里，生死由他人掌握。”
“够了！”这仍是郎月的声音，但却有些激动，“你滚！你滚！”
随即，一阵可怖的笑声响起，又说了一些恐怖的话。
子车汾听地一阵心惊肉跳，浑身寒颤。
待子车汾踏上台阶，透过窗缝朝殿里说话的人偷偷望去，说话人似乎也有所感应，瞬间回头。
那一刻，子车汾看到了一双血红的眼，以及一张无比狰狞的面孔。
那不是凡人的眼，也不是凡人的脸。
那应该是恶人的脸，恶鬼的眼！
子车汾急急后退，转身就走。
他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郎月此时的模样。
国师吕磐说过的，都成真了。
一时间，各样的情绪缠绕子车汾的心头。
长生，终究是镜花水月。
带着姚总管匆匆离开了郎月的宫院，直到离开好一阵，子车汾才出声吩咐，“封禁宫殿，不许任何人出入。”
姚总管应声，面色也是一阵发白。
他也看到了、听到了皇后郎月的异状与异声。
那样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是皇后郎月？
子车汾颓然的背影慢慢游走在宫墙之间。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息。
“太子呢？”子车汾问。
“还在宫门外跪着呢。”姚总管回答。
“让他回宫吧。”子车汾一叹，“告诉太子，他只是年幼受了蛊惑，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稍后，朕还有事交给他处理。”
“哎。”姚总管应声。
眼前天边遮蔽的乌云，似乎突然间散开了。
第124章：迷路了
幽园水亭。
梁丘烟坐在临湖的大石上，望着因微风泛起涟漪的湖面，心里好像空了一个大洞。
她的父兄还在世的时候，她就知道诛魔会内部也有纷争。
等她当上会长，这样的纷争更是愈演愈烈。
她从来不管。
也不想管。
她宁愿在战场上与天魔、魔仆相对。
但偶尔也会感到茫然，明明是一个战线的人，为什么要将事情变地复杂，甚至有时候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刻意破坏大家共同的目标。
但那，终究还只是在诛魔会自己内部的纷争。
这一次，诛魔会的野心，已经牵涉到了皇族。
切切实实害了那么多条性命。
而她，却什么也做不到。
她在子车汾的大殿外，真的很想义无反顾地冲进去，承认自己的身份，揭示所有的真相。
但当吕磐拉着她离开的时候，她也犹豫了。
她不是为自己而犹豫，而是为诛魔会。
何其可笑。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内心还是不愿放弃诛魔会，不想让诛魔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而一落千丈。
她梁丘烟，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普通人罢了。
“听说你一天没吃饭了，躲在这里。”
梁丘烟的身边，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是万迁。
梁丘烟看了对方一眼，收回目光，“魏无华呢？”
万迁朝湖面飞起了石子，“嘴硬的很，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是诛魔会的人，更不肯说出幕后的指使。
我懒得跟她耗，就交给雷浦那个闲事婆了。”
“你去哪里了？”梁丘烟问。
“呵，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万迁回答，“我竟然在离山迷路了。”
梁丘烟默然看了万迁一眼。
万迁冷哼，“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是，我有私心。
魏无华那么仇视天魔，如果真把她送到了圣上面前，恐怕她非但不会承认与诛魔会相关，反而会在圣上面前大肆诬蔑魔会。
我为什么要这么傻？亏本的买卖我不做！”
梁丘烟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唉哟，饿了。”万迁站起身来，拍拍肚皮，“听说大人今晚做了好多好吃的。
有什么红烧猪蹄啊、清炖羊肉啊、酸菜水煮鱼啊……”
万迁偷偷瞅了梁丘烟一眼，见对方没动静，又道：“大人做饭，每回都是不够的，我先去抢了。”
说完，万迁消失在原地。
夜色暗了下来，梁丘烟仍然坐在原地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不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吗？”吕磐的声音在亭中响起。
梁丘烟回头望去，吕磐正往亭中的石桌上摆放饭菜，抬头对上梁丘烟的目光，“过来坐，陪我一起吃。”
亭里照着昏黄的灯笼，吕磐的身影映在那朦胧的光线间，令人感到莫名的安心与温暖。
吕磐对她的好，她感受地到。
只是不知道，如果对方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又会怎么样。
梁丘烟来到亭中，在吕磐身边坐下，对方递上筷子，梁丘烟嗅着桌上的几盘美肴，肚子其实早就饿了。
两人沉默地吃起饭来，吕磐不时为梁丘烟夹菜。
过了一阵，梁丘烟问，“大人要离开了吗？”
“快了。”吕磐回答。
梁丘烟点头，“那我也要离开了。
多谢大人这段时间的照顾。”
亭间的气氛无端冷凝下来。
“因为我的身份？”吕磐给梁丘烟盛了碗汤。
梁丘烟想摇头，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这段时间就好像镜花水月，给了她不一样的生活与感受。
但最终，她还是要回到明镜城，做回她的诛魔会会长，继续与魔会对立。
甚至有一天，与吕磐对立。
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宿命。
吕磐是大魔王。
吕磐的能力深不可测。
吕磐即将离开上都城。
她的探查任务，已经结束。
“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傀儡菌吗？”吕磐转了话题。
梁丘烟点头，“嗯。傀儡菌是一种寄生生物，也是天门的人追求的长生。
但被寄生者，通常已经死亡，只能成为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这并不是全部的真相。”吕磐道：“傀儡菌真正的效果不止是寄生于死人，将人变成活死人，受魔会差遣。
或者应该说，寄生在死人身上的，只是傀儡菌的缺陷种。
如果是一株完整、完全的傀儡菌，其实是可以寄生在活人身上的。”
闻言，梁丘烟满脸诧异地望着吕磐，眼中有惊恐之色流出。
吕磐继续道：“寄生在活者身上，然后受人操控。
当然，这种操控持续不了多久。
傀儡菌有着自己的生存方式，它会很快与自己宿主的意识融合。
真正融合的时候，你可能已经分不清，这人到底是属于自己，还是属于傀儡菌。
但多半时候，他们会无限放大自己的欲望，变地癫狂，无可救药，然后为此丧命。
毕竟，无论是人，还是天魔，都会有自己的欲望。”
“那为什么……”梁丘烟有些艰难地问，“之前没听说过？”
要是像吕磐说地那样，都根本无需天魔动手。
他们只需要向诛魔会成员植入一株株傀儡菌，就能够控制、瓦解诛魔会，不费吹灰之力。
“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的，原本只有寥寥几人。”
吕磐回答，“他们都是我的心腹，傀儡菌种一直都在他们的严格管控之下。
而且，我交给他们管控的，也都是已经有了缺陷和不完全的傀儡菌种。
但是现在，没有缺陷，完整的傀儡菌异种侵入了皇族。
之前我收到的那个提示，说是圣上有异，我以为是子车汾被寄生了傀儡菌。
但后来发现不是，真正被寄生了傀儡菌的，是皇后郎月。”
梁丘烟反应过来，“所以……皇后虽然是幕后，但其实是因为傀儡菌？”
吕磐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完全是这样，我刚才说了，到了最后，傀儡菌会跟宿主的意识完全融合。
这所有的事情，既是傀儡菌的意思，更是郎月的意愿。
只不过，如果没有傀儡菌的侵噬，郎月至少会在计划中更顾忌太子。
仅此而已。”
闻言，梁丘烟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也不知道是因为傀儡菌，还是因为皇后郎月。
吕磐接着道：“目前看来，郎月不止联系了魔会的火离，还联系了诛魔会的魏无华，甚至是魏无华背后的那个人。
郎月应该是真心跟诛魔会合作，借魔会与天门的恶名，让火离完成这场计划，制造更高的可信度。
等到子车颖继位，郎月与魏无华背后的人，就会想办法挑起诛魔会与魔会的全面战争。
甚至，郎月很大机会会说服子车颖，让人族全面站在天魔的对立面。
现在，计划失败，郎月也已经疯了。
她剩下的日子不会太多，子车汾见到了她的可怖之状，应该暂时不会再追求天门口中的长生。
子车颖经此一事，应该也会成长许多。
上都无事，我也该回东大漠了。”
吕磐握向梁丘烟的手，梁丘烟急忙闪开。
吕磐收回自己的手，“你不用急着拒绝我，我还会再逗留几天，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说完，吕磐起身，准备离开。
梁丘烟忍不住问，“如果傀儡菌异种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心腹放出来的，那是谁？”
吕磐背对着梁丘烟微微弯唇，“婉婉，如果你选择跟我去东大漠的话，我或许会告诉你。”
说完，吕磐消失在原地。
第125章：想走没那么容易
厨房。
小岚望着一桌子的美肴，却是没什么胃口。
“难得啊，丫头。”
万迁一边嚼着饭菜，一边拿筷子夹块羊排在小岚面前晃了晃，见对方还是没反应才放回自己的碗里：
“怎么梁婉婉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大人做的饭菜不香吗？浪费！”
小岚叹气，“上都城的事情了结了，大人就要回东大漠了。”
东青一笑，“还没玩够？没关系，以后我们再带你过来玩就是了。”
“不是。”小岚仍然没兴致，“婉婉姐说她也要离开了，不跟我们回东大漠。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真的好难过啊。”
万迁咳了两下，“小岚你可别搞错了，梁婉婉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我早就说了，不能让大人跟她接近。
现在她自己主动要离开，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你居然还难过，我看你们一个个都疯了。”
万迁摇了摇头，喝了一大口汤，将饭菜咽了下去。
再接下来，吃饭的动作却莫名缓了下去。
“大人未必会让梁婉婉这么轻易离开。”东青悠然地喝着汤，“也或者说，梁婉婉自己也无法离开。”
“啊？”小岚与万迁同时看向东青。
“怎么说？”小岚迫不及待地问。
万迁有些不信，“腿长在梁婉婉身上，大人还绑她走不成？大人才不是这样的人。”
东青放下汤碗，“这次离山神祠的事情，皇族、诛魔会跟咱们魔会都牵涉在了里面。
魔会不说，诛魔会咱们知道了一个魏无华。
她背后的人是谁，咱们一无所知。
但你们觉得，这上都城内，会没有接应魏无华的诛魔会成员吗？”
“有又怎么样？”万迁不屑，“事情尘埃落定，魏无华他们也找不着，他们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但是他们很可能已经证实了一件事情。”东青看向万迁，“大人的身份。”
“什么意思？”小岚皱着小脸，“我没听明白。”
万迁一阵默然，似乎也没转过弯来。
“东青的意思是……”松荣走了进来，“试探大人身份的，很可能不止梁婉婉一个。”
松荣看向万迁，“大人让你去明镜城调查诛魔会会长梁丘烟，是因为火离死在她的手上。
梁丘烟十岁成了诛魔会会长，还是个女流，一直未以真面目示人，大人不过是一时好奇而已。
阴差阳错，让你查到了诛魔会的这个计划。
但这么轻易就让你查到了梁丘烟要亲自接近与试探大人的消息，恐怕根本是诛魔会的一些人故意这样做的。
但这样做原本不是为了让你知道，而是为了让火离的部下，或者说想替火离报仇的天魔知道，好借机除掉梁婉婉。”
小岚睁大了眼睛，“诛魔会里有人要害婉婉姐？”
东青接话，“所以说，诛魔会根本另外设计了试探大人的计谋，梁婉婉的出现，只能算个小插曲。
也或者，在那些算计梁婉婉的人眼里，梁婉婉根本不可能接近大人，哪怕接近了，也不可能活这么久。”
“卑鄙！”小岚唾骂了一句。
万迁也明白过来，“所以，离山神祠才是真正试探大人的计划。
我就说，要杀几百个普通人，干嘛要搞那么大阵仗。
又是重重精密的机关，又是毒烟毒雾的。”
“还有天门血祭。”东青接话，“如果只是普通人，哪怕不死于机关，也会丧命于天门血祭。
更何况，魔会的戴清漳也在，没人能逃。”
“但现在，大人带着薄丞相，还有一部分人活着出来了。
不但避开了机关毒雾，还能从天门与天魔的手中安然无恙地出来。”
松荣淡笑，“事情已经很明显，诛魔会自然也已经知道大人的真正身份了。”
小岚挠了挠脑袋，“诛魔会知道了大人的身份，但这与婉婉姐离不离开又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来试探大人身份的，现在身份大家都知道了，她就更没可能留下了啊。”
东青笑而不语。
万迁摇了摇头，“小岚，你这智商，以后千万别单独出去，小心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小岚愤怒地将筷子砸了过去，然后可怜巴巴地望向松荣。
松荣笑笑，开始解释，“一开始，诛魔会让梁婉婉来接近大人，根本就只是一个幌子，甚至有点借刀杀人的意味。
诛魔会自然也不会将希望放在梁婉婉的身上。
但现在大人的身份确认了，而梁婉婉还成了大人名义上的夫人。
小岚你觉得，诛魔会那帮人会让这么大好的机会溜掉吗？
大人不希望梁婉婉离开，诛魔会就更不会了。
不用大人出手，接下来诛魔会就会想方设法令梁婉婉自动留在大人身边，继续打探情报。”
小岚愣了愣，随即骂道：“好卑鄙啊。”
顿了顿，小岚又笑了起来，“不过我喜欢，大人肯定也喜欢。
难怪大人还有心情做饭。”
说完，小岚开始吃东西。
“丫头，那是我的！”万迁连忙护住自己的碗。
小岚直接伸手去抓，“一桌子的菜都让你抢了，你好意思！”
“我要出招了哦。”
“谁怕谁。”
厨房一阵叮呤咣啷，松荣跟东青步出了厨房。
东青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松荣，“你并不想梁婉婉跟大人回东大漠。
以你的手段，比万迁成熟多了，要阻止不难。”
松荣看向东青，“你为什么不阻止？
大人豁达，不代表梁婉婉豁达。
更何况，梁婉婉身后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心怀鬼胎的诛魔会的人。
就算她对大人有那么点真心，也终究不可能摆脱自己的身份与立场。
世事无常，我只怕将来会是一场无法收拾的悲剧。”
“那又如何？”东青反问。
随即，东青一指水亭的方向，“梁婉婉刚出现的时候，大人也犹疑过。
那几天，大人一直坐在水亭那里默然垂钓。
我们想过的，没想过的，相信大人都已经预算过了。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去为大人着想。
但大人自己的想法与角度呢？
大人为魔会与天魔所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我只知道，大人现在很开心，很满足。
至于梁婉婉怎么样，我只能说，刚开始的时候，万迁很想杀了她。
但是离山神祠魏无华的事，他不顾大人表面的意思，最终选择帮了梁婉婉。
诛魔会的一些人或许觉得梁婉婉无足轻重，随时可除。
但我却觉得，梁婉婉这个人，很可怕。”
说完，东青含笑离去。
松荣站在原地，望向水亭的方向，一阵沉默。
梁丘烟回到院子，看了一眼吕磐的屋子，燃着灯火。
不用看也知道，吕磐一定坐在灯旁看书，看那本晦涩难懂的古兵法。
一个天魔的王，却这么热衷于人族的东西，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好学，还是无聊。
梁丘烟觉得应该是后者。
也是，吕磐活了那么长的时间，总得给自己找一些乐子和难题。
说起来，吕磐到底诞生于何时，活了多长时间，恐怕连魔会中的那些天魔自己都说不清楚。
大家称他为永生之王，可他却总说这世间没什么永生。
但就算他不是永生，像自己这样只能活百年的人族，与他的岁寿相比，应该也只是昙花一现吧。
大骗子。
梁丘烟暗骂。
说什么喜欢她。
如果当她年老色衰，只剩下一头稀疏的白发，门牙都缺了的时候，他还会说喜欢她吗？
他敢说。
她都不敢受。
蓦然，屋内的灯灭了。
梁丘烟微感意外，随即转头走向自己以前的屋子。
第126章：反口要扔湖里
这间屋子差不多被搬空。
不过，梁丘烟本身就是个很能将就的人。
在角落找了个地方，就随意躺了下来。
以前在外面同魔仆、天魔打仗的时候，再苦的环境都呆过。
闭上眼睛，脑子里一团乱。
正在难以入睡间，忽然听到门被拉开的声响。
梁丘烟睁开眼，只见吕磐捧着烛灯，拿着那本古兵法施施然而入。
梁丘烟不由坐起了身，“？？？”
吕磐来到梁丘烟身边坐下，放下烛灯，声音坦然自若，“都要走了，还躲着我干嘛？
见一面就少一面，你也不知道珍惜。
现在算是看清了，梁婉婉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没良心的。”
梁丘烟怔愣间，吕磐已经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我还没那么快离开，多陪我几天。”
命令的口吻。
梁丘烟没有应声，也没有反驳。
更没有挣扎。
她闭上眼睛，蜷缩在吕磐的怀中。
吕磐见状，也没有再说话，拿起那本古兵法，就着灯光，慢慢看了起来。
周遭的一切都很宁静，梁丘烟纷乱的思绪也渐渐淡去，逐渐沉入梦乡。
自从离山神祠的事情发生之后，梁丘烟一直没怎么好睡过。
诛魔会的纷争、皇族的恩怨，还有那几百条无辜的人命，总是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吕磐放下书，抬手抚上梁丘烟的脸，眼中浮现温柔之色。
梁丘烟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黄昏。
她又回到了吕磐的屋子。
吕磐并不在屋内。
梁丘烟在幽园转了一大圈，一个人也没撞到，最后在水亭看到了小岚、万迁、东青，以及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
这个人，应该就是吕磐的另一个心腹，松荣。
吕磐身边除了小岚之外，一共有四个得力心腹。
东青、万迁都是。
松荣看上去很稳重，也似乎最有心机。
如果梁丘烟最初接近吕磐的时候，这个松荣在的话，梁丘烟估计自己的日子可能不会那么好过。
这四人正坐在亭内猜拳喝酒，小岚已经喝地满脸通红，猜拳不行，酒量也差。
一看到梁丘烟，立马跑出亭子将梁丘烟给拉了进去，然后伸手一指万迁，“婉婉姐，他太嚣张了，你给我报仇！”
说完，小岚跑到栏边，哇啦啦吐了起来。
梁丘烟不由摇头，在小岚的位子上坐下，“怎么玩？”
“咱们俩一组。”东青答，“一人猜，一人喝。”
随即，东青感到自己被梁丘烟给鄙视了。
原本淡然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松荣不由一笑，解释起来，“东青的酒量比小岚更不行，一沾就倒。”
万迁摆了几壶酒放桌上，表情恶狠狠地看向梁丘烟，“梁婉婉，你行不行？不行别勉强。
我告诉你，我们几个当中，猜拳我最行，喝酒也是我最行。
回到东大漠，也没几个能喝过我的。
没本事，就别强帮人出头！”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梁丘烟看向东青，“你猜拳，我喝酒。”
东青面色尴尬。
松荣好意提醒，“东青猜拳也不行。”
梁丘烟无所谓地道：“我的反应能力肯定比不过万迁……”
“我来我来。”小岚吐完回来，撸起袖子就跟万迁比划了起来。
果然，两人猜拳的速度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几息的时间，小岚就输了，万迁将一壶酒顿在梁丘烟的面前，得意地一抬下巴。
梁丘烟没动。
万迁眼中露出不屑，“怎么？这还才刚开始，梁婉婉你就想反悔？”
“不是。”梁丘烟道：“你刚刚说你的酒量最行，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但如果一直是你赢的话，我也看不出来。
不如这样，如果我输了，你喝一杯，我喝两杯。
你尽兴了，我也认罚了，还能见识你的酒量，怎么样？”
“可以！”万迁一口答应，“不过我可能随性多喝两杯。”
“那我就翻倍。”梁丘烟道。
“好！”万迁豪迈出声，“别反口。”
梁丘烟点头，“除非你先反口。”
万迁立马冷哼，“没可能！”
然后指着松荣、东青跟小岚三个道：“你们三个作证啊，谁要是反悔把谁扔湖里去。”
猜拳开始。
小岚输。
东青输。
小岚再输。
东青再输。
万迁一碗、两碗、四碗、七碗……
梁丘烟两碗、四碗、八碗、十四碗……
眼看着梁丘烟面不改色，两眼冒星星的万迁不服气地站起身一拍桌，“我今天就……算了，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啊。”
“哦！万迁你耍赖！”小岚兴高采烈地叫嚣起来，“你也有今天啊，万迁。
东青，快上，把他扔湖里去。”
万迁连忙躲开，“你们别乱来啊，明明是梁婉婉有问题好吧。”
万迁总算醒过神来了。
正常女人哪这么能喝的。
难怪刚才梁婉婉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根本就是有心算计他。
“我只看到你反口。”东青一脸正经地朝万迁追去。
很快，万迁被东青抓住，然后就听湖里扑嗵一声响。
万迁被扔进了湖。
小岚站在边上哈哈大乐，“万迁，你活该你！
叫你平时那么嚣张，这下知道厉害了吧，多喝点水吧你！”
“哇，好玩啊。”万迁从水下浮了出来，“你们快下来玩啊。”
“信你个鬼！”小岚要跑，被万迁给拉了下去。
东青也想跑，被万迁浇湿了一身。
东青不跑了，直接下水，跟小岚一起围击万迁。
三个人在水里玩地不亦乐呼，叫声喧天。
水亭里面，梁丘烟继续喝着酒。
“好久没看到他们三个在一起这么开心了。”
松荣从湖面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转而看向梁丘烟，“看不出来，你这么能喝。”
梁丘烟耸耸肩，“也可以这么说，因为我喝酒跟喝水没什么两样。
我说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松荣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湖面那边，“原来，万迁不是输在酒量上，而是自大上。
未明敌情，就先妄动。”
松荣摇头笑了起来，“你压压万迁的傲气也好，他有时做事的确冲动率性了些。”
梁丘烟一笑，放下酒碗，嚼起了花生米，“没想那么多，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万迁心里面，从来只服一个人。”松荣道：“那就是我们的王。”
顿了顿，松荣继续道：“不过现在，可能多了半个。”
梁丘烟打了个嗝，“你想说什么？”
“原本是有很多话想说的。”松荣莫名一叹，“但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梁丘烟点点头，“我大概明白。
我刚来的时候，万迁也警告过我。
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离开了。
况且，你们的王那么厉害，我又能做什么。”
这句是实话。
见识过吕磐那些恐怖的力量之后，梁丘烟觉得自己穷极一生，甚至整个诛魔会穷极一生，都不可能达到万分之一。
好在，吕磐不是个噬血的暴君。
似乎，也没有什么种族之见。
在梁丘烟所认识的人当中，论心胸开阔，吕磐是第一，无人能及。
“其实我想说……”松荣端起酒碗抿了口放下，“东大漠的景致还是蛮不错的，不去可惜了。”
说完，松荣离开。
梁丘烟望着松荣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这个松荣，同东青一样，让人看不透。
嘴里说着的，和心里想着的，不一样。
第127章：师兄妹
离山神祠的事情，在丞相薄翰知的主持下告一段落。
背后真凶，成了永生之门天门中的那群疯子。
国君子车汾颁下剿捕令，言国之内，天门的人将被赶尽杀绝。
而言国之外，估计也没有几个国家敢收留天门的人。
皇后郎月被禁南苑，对外则宣称皇后身患重疾，迁至南苑疗养。
吕磐带梁丘烟偷偷看过一眼，郎月苍老了许多，而且意识混乱，偶尔安静，更多的时候则表现为癫狂状态。
梁丘烟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傀儡菌异种的可怕之处。
太子子车颖主动请缨，代子车汾巡视边地，子车汾同意。
至于天星宫，清洗了一批出去，又增添了一批进来。
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
“圣上还没有对长生死心。”
梁丘烟的声音有些疲惫。
这几天，白天吕磐带着她四处游览，夜晚小岚跟万迁还要抓着她玩游戏。
想着就要离开，梁丘烟也不忍心拒绝。
今天一早，梁丘烟刚哄完了小岚正准备休息，宫里又传来旨意，圣上召见。
梁丘烟没办法，匆匆换了身衣裳，就跟吕磐坐上了马车，朝皇城而去。
“意料之中。”吕磐接话，“就算不能长生，延寿也是好的。”
梁丘烟看了吕磐一眼，“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进宫了吧。”
“嗯。”吕磐应声，“我已向圣上请辞。
今日入宫，也正好清还幽园。
明日，就可以启程了。”
梁丘烟沉默。
终于，要说再见了。
不，也许是再也不会见了。
吕磐是个逍遥魔王，很少插少魔会事务，也一直没有参与过诛魔会与魔会的争战。
而她，注定为诛魔会而战。
这样，也好。
梁丘烟的目光转开，看向了其他地方。
心里一块地方堵地很难受。
进了宫，吕磐去见圣上子车汾，梁丘烟则被引到了玉阳宫。
美人曲如意一身华丽，脸颊明艳，心情极好。
皇后郎月彻底失宠，曲如意自然是最大的赢家。
“美人……”梁丘烟刚行礼，就被曲如意一把扶住。
“不必多礼。”曲如意一脸热情，“我与梁妹妹投缘，梁妹妹就要离开了，我心中很不舍。
今日天气不错，不如随我去园子里转转。”
梁丘烟从命。
只不过这一路上，曲如意对她简直热情过了头，弄地她很不自在。
也许是离山神祠的事，又或者是皇后郎月的事，弄地宫中人心惶惶，一路过去，几乎没看到什么人影。
阳光照耀着青山，青山掩映着一片绿水。
风光极好，只是太过寂静。
一行人沿着堤岸行了一阵，曲如意忽然道：“瞧我这么粗心大意，明明为梁妹妹准备了几件礼物，却忘了拿。
那些置办吃食的也是，慢慢腾腾，我不亲自去监工就偷懒。
这样，梁妹妹你先去前面的八角亭等我，我一会就来。”
说完，曲如意带着随侍转身而去。
梁丘烟一脸莫名。
心中微有犹疑，这个曲如意，该不会是想玩什么花样吧？
不过，吕磐与她都要离开了，也自然不会有利益冲突或纠扯了，对方也不必要如此。
想到这里，梁丘烟继续往前行去。
堤岸尽头，果然矗立着一座两层的八角亭，位置在两个拐弯处，显地十分隐蔽。
亭内已经摆放了一些果品和糕点，甚至还有酒水。
梁丘烟诧异间，忽然察觉湖面有些动静，不由转头看去，只见遥远处，一只小舟晃了过来。
小舟上除了摇桨的船夫，还立了个蓝色长袍的身影。
哪怕隔着遥远的距离，梁丘烟也感觉到那个身影的目光正凝滞在她身上。
梁丘烟没有妄动，一直望着那身影。
直到距离越来越近，她也终于看清了那身影，神色不由现了几分复杂之色。
师兄谭伟彦。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即，梁丘烟那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冰凉与无力感，又层层涌了回来。
小舟靠岸，谭伟彦跳下，船夫摇着小舟退去。
谭伟彦走进亭中，看着梁丘烟露出微笑，“师妹。”
梁丘烟也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师兄。”
两人走上二层楼，临窗而立，久久没有对话。
最终，还是谭伟彦先开了口，“你怎么会……成了吕磐的夫人？”
“不然呢？”梁丘烟盯着远处的景致，“我应该死在上都城？”
如果之前她还有不明白的地方，那么现在，她看到谭伟彦，就全明白了。
诛魔会试探吕磐身份的，根本不止她梁丘烟一个。
甚至，她梁丘烟根本就是一个备用棋子，或者连棋子都算不上。
谭伟彦会这么快出现在她眼前，是因为吕磐的身份已经证实，而她梁丘烟现在成了吕磐的夫人，棋子的价值大大提高了而已。
“你是来劝我继续留在吕磐身边的吧。”梁丘烟冷漠地问，“是我母亲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意思？”
顿了顿，梁丘烟摇头，“呵，这重要吗？不重要。
不管是谁的意思，她都会同意的。
离山神祠发生的所有事情，就是用来试探吕磐的不是吗？
但我想知道，诛魔会什么时候可以越矩插手皇族事务，甚至草菅人命了？
而这一切，我这个堂堂诛魔会会长却一无所知！
师兄，你知道吗？”
梁丘烟转向了谭伟彦，目光犀利无比。
谭伟彦一叹，“你出发之前，我的确不知道。
诛魔会一直都有秘门，专门负责打探魔会事宜，这个你我都知道。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秘门的任务开始有了转变。
东大漠一直是人族的禁地，诛魔会进去打探的秘门弟子，从来有去无回。
既然如此，秘门弟子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别的办法来打探与试探魔会的天魔。
自从圣上数年前开始对诛魔会态度冷淡，并将诛魔会驻扎于上都城的分会迁出城后，秘门弟子就开始通过天星宫秘密保护皇族……”
梁丘烟冷笑，“是保护，还是另有私心？
如果只是保护，为什么要插手皇权之争？
这次离山神祠的事情，做了那么多手脚，将天门与魔会都牵扯了进来，还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可别告诉我只是为了试探吕磐！
诛魔会什么时候变地这么恐怖，这么不择手段的！
秘门现在的负责人是谁？”
谭伟彦摇头，“我不知道。这是秘门的规矩。”
“我是会长！”梁丘烟咬着牙根道。
谭伟彦点头，“师娘说会长的确有权知道，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你想知道，等你完成了任务回到诛魔会，诛魔会自会向你交待。”
“我已经完成任务了。”梁丘烟转开脸，语气生硬，攥紧了双拳，“诛魔会只让我试探吕磐的身份！
不管是备用，还是有人陷害，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
明日，我就回诛魔会！”
“师妹。”谭伟彦长长一叹，“这一趟，我想来，也不想来。
想来，是因为我在意你的安全，在意你的感想。
我不希望与你接头的人，只是传给你冷冰冰的指令。
我希望你明白，诛魔会，还有人在关心你。
我不想来，是因为我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认为我代表着整个诛魔会。
离山神祠的事，我很报歉，也非我所愿。
你可以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我身上，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冷静听我把话说完。
如果，你还当我是师兄的话。”
第128章：能不能让人把话说话
两人靠窗坐下，梁丘烟看着窗望的山湖美色，一阵沉默。
谭伟彦继续出声，“以我的私心，我根本不希望你成为什么国师夫人，也根本不愿意你再继续冒险。
哪怕你再次上战场与天魔对战，也好过跟着吕磐。
尽管，我并不觉得，那样你又能开心多少。
但至少，你会更安全一些。
师妹，我今天的确是代表诛魔会而来，但你可以拒绝。
你是会长，你要明白，这是你的权利。”
“以你的公心呢？”梁丘烟问。
谭伟彦转回目光，“以我的公心，我希望你去，但不是希望你为诛魔会立功，而是为自己立功。
你成了吕磐的夫人，代表他信任你。
如果跟着他去了东大漠，你可以近距离，更有深度地研究天魔。
他们的优点、缺点，魔会的势力分布，谁忠心，谁有异心。
谁是祸患，谁可以拉拢，谁可以借势。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这些复杂的东西。
但如果换成另一个角度呢？
人族本来就不如天魔，如果你能在东大漠研究出一套专属于人族对付天魔的捷径之法，或许，将来两族争战，人族就会少很多伤亡。
人族不说消灭天魔，至少也能让天魔从此真正忌惮，不再轻易踏出东大漠，进犯人族。
如果你做到了这一步，你在诛魔会的地位也就大大提高。
不管是几位长老也好，秘门也好，谁还能违抗你呢？”
梁丘烟淡声问，“诛魔会交待的，不止这些吧。”
谭伟彦摇头，“我不想说。”
“说吧。”梁丘烟道：“也让我看看，诛魔会那群人到底有自傲。”
谭伟彦奇怪地看了梁丘烟一眼，随即回答，“五花八门。
有人说要你趁机离间魔会各位将军。
有人说要你想办法在东大漠挑事，毁了他们的生存资源。
还有人说要你绑架几个将军之子出来，好威胁他们的父亲。
更有人说……”
谭伟彦顿了顿，“更有人说，擒贼先擒王，让你有机会就杀了魔王。
魔会群龙无首，内斗不断，自然就无暇再进犯人族了。”
梁丘烟闭了闭眼，一阵冷笑。
谭伟彦叹声，“这些混话，你听过就好。
魔会就是龙潭虎穴，天魔没一个是善茬。
去不去，你要考虑清楚。
便是要去，也以自己的性命为先。
不要觉得自己是会长，就什么都不顾了。
诛魔会的事情，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我去。”良久，梁丘烟道。
谭伟彦看向梁丘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丘烟对上谭伟彦的目光，“师兄，多谢你的关心。
我刚才，的确是将满心的怨气撒在了你身上，对不起。”
谭伟彦摇头，“我明白，我也不介意。
你愿意将气撒出来，我还开心点。
其实，你留在诛魔会，也只是整天压抑自己。
我都不知道，哪样生活才是真正的对你好。
师妹，当年理群师兄的死，不能怪你。
理群师兄救你，是本能，是希望你能好好地过下去。
如果他看到你这样，将所有的担子都压在身上，他不会开心的。”
梁丘烟微笑，“我明白。”
顿了顿，梁丘烟神色一肃，“你回去后，也得向诛魔会有所交待。
你就说，让我杀吕磐，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吕磐根本就不是天魔。”
闻言，谭伟彦睁大了眼睛。
梁丘烟继续道：“或者说，他与天魔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如果要从我们可以理解的角度来解释，只能说，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天魔的种类，也要改一改了。
吕磐之下，皆为次天魔。
而吕磐，暂且称为极天魔吧。”
谭伟彦震惊过后，眼中闪现了浓浓的担忧，“那师妹你……”
“师兄放心。”梁丘烟安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就像师兄说的，我不是为了诛魔会立功，至少，不是为了曾经的诛魔会。
我可以做的，就是了解天魔更多，了解吕磐更多。
这是为人族多争一分生存之力。
但如果诛魔会妄想以此颠覆魔会，恐怕是痴人说梦。
吕磐与魔会如果真要对付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还有，你回去后带话给诛魔会。
秘门可以暗中保护、打探皇族，但如果下次再敢插手皇权之争，我会亲自清理门户。
这次，我只惩戒一个魏无华。
让他们好自为之！”
谭伟彦怔怔地看着梁丘烟，总觉得，师妹梁丘烟已经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
更加沉稳，也更加有了领导者的气势。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回程的马车，吕磐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似乎越到分别，吕磐的话就越少。
梁丘烟之前一直说要离开，现在突然要说不离开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大人……”
“东西都收拾好了，还缺什么就跟东青说。”吕磐抢话，“我可能今晚就离开。”
“大人……”
“幽园过几天才收回，你想多住几天也可以。”
吕磐自顾自地道：“放心，我不会跟你道别，那样只会更难过。
等你睡着了，我就悄然离开。”
“大人……”
“安慰我的话就不必说了。”吕磐完全不让梁丘烟开口，“我想静一静。”
说完，吕磐干脆直接从她面前消失了。
梁丘烟：“……”
能不能让她把话说完啊！！
回到幽园，梁丘烟立马跳下马车去找吕磐。
结果在园子里逛了几大圈，不但没看到吕磐，连东青、小岚、万迁跟松荣的影子都没见着。
仿佛整个幽园，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梁丘烟顿时生起了一股浓浓的尴尬感。
不是，她才答应了师兄要跟着吕磐回东大漠。
结果，吕磐人先跑了？
她当然可以自己找去东大漠，但问题是，吕磐这个魔王很少理会魔会的事务。
听小岚说，如果吕磐出游，除了他们几个心腹，其他天魔根本不可能知道吕磐的踪迹。
这真的是尴尬到天际了。
都怪吕磐那个家伙，话也不听就跑了。
梁丘烟有些生气地回到吕磐的屋子，转眼一看，吕磐最爱看的那本古兵法还在。
想了想，梁丘烟揣在怀里，安静地坐下等吕磐回来。
也只能这样了。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幽园一如既往地寂静，只是少了许多生气。
灯下，一个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梁丘烟由孤寂感到了失望，再到绝望。
混蛋！
还说她没良心。
结果自己说走就走！
梁丘烟将怀里揣着的古兵法扔了出去。
拉倒！
以后再也不见！
她明天就回诛魔会。
梁丘烟气呼呼地躺下。
刚躺下没两秒，蓦然又坐了起来。
不对啊。
刚刚那本古兵法扔出去怎么没动静？
难道……
梁丘烟连忙爬了起来，走到屋子门口东张西望。
不见人影，也没看到那本古兵法。
梁丘烟的表情垮了下来，声音恶狠狠地道：“吕磐，你要玩失踪是吧？
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再出现！我明天就走！你什么时候走请便！”
梁丘烟说完，后退两步将门重重一关。
刚转过身，就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许走。”吕磐紧紧抱着她，声音沙哑地道。
第129章：山雨欲来
梁丘烟闻着熟悉的味道，感受着熟悉的温暖，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随即，她抬手扯起吕磐腰间的一块肉然后重重一扭，“骗我很好玩是吗？”
吕磐面不改色，吻了吻梁丘烟的额头，“哪敢骗我的婉婉。
这几天，你一直说要走，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不舍，多难过吗？”
梁丘烟看了看吕磐的脸色，又揪起吕磐另一边的腰间肉使劲扭了起来。
但吕磐一点反应都没有。
“婉婉。”吕磐捉住梁丘烟的手，似笑非笑，“想惩罚我，这样是没用的。”
梁丘烟的目光闪了闪，“那怎么才有用？”
吕磐抬起梁丘烟的手亲了亲，“婉婉用武力是达不到的。”
梁丘烟看向吕磐毫不设防的目光，想要继续试探的话最终又咽了回去，“你真的要带我回东大漠？”
吕磐拉着梁丘烟来到灯下坐下，又将梁丘烟拥在怀里，紧紧地揽着，声音满足地道：“真的。”
梁丘烟看着微微跳动的烛火，“我可能会是一个大麻烦。”
“我不怕。”
“如果会给魔会带去麻烦呢？”
“我们一起解决。”
“如果……”
“嘘。”吕磐阻止梁丘烟的话，用下巴摩挲着梁丘烟的头发，“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婉婉，我喜欢的是你，与其他一切无关。
现在，我也不想说这些。
还记得离山湖底吗？”
梁丘烟的思绪随着吕磐的话，回想起了湖底那些幽蓝的光磷，还有逝去的凉殿的景致。
纷杂的思绪慢慢散去，吕磐的吻落了下来。
整个世界好像寂静下来，只剩下她跟吕磐两个。
离开上都城的时候，天上正飘着小雨，无端渲染了离别的气氛。
如果梁丘烟选择回诛魔会的话，现在应该会感到很伤感。
但此刻，她与吕磐、小岚、东青、万迁正同乘一辆马车，朝着东大漠慢慢驶去。
一切大有不同。
东青与万迁轮着驾车，小岚在车厢里叽喳个不停。
知道梁丘烟要去东大漠后，还特意画了张图，标记了许多地点与人名给她看。
美其名曰，熟悉新家。
新家两个字，微微触动了梁丘烟的心。
有感慨，也有愧意。
她去东大漠，就算没有坏心，始终是立意不纯。
“王下面，一共有十二位将军。”
小岚指着一列名字道：“不过之前火离擅自离开东大漠，恶意侵入人族，被诛魔会给灭了，十二个就只剩下十一个了。”
顿了顿，小岚看向吕磐，“王，火离没了，他的狂浪屿交给谁啊？
是不是要新提拔一个将军上来？”
“你这么关心干嘛？”车厢外万迁的声音传来，“反正选谁，也落不到你的头上。”
小岚不服气，“我可是王身边的亲信，我怎么就不行了？”
“第一，你是女流。第二，你没本事。”万迁毫不留情地打击。
“嘁！”小岚直哼哼，“女流怎么了？诛魔会会长还是女的呢！”
梁丘烟眼皮一跳。
“再有，我本事是比不过你们几个。”小岚拔高了声音，“但要放在底下那群天魔之中，我也不差好吧。”
“呵呵。只怕最弱的玖真你都打不过吧。”万迁无情拆穿。
小岚抓起水壶扔了出去。
“多谢，不渴。”万迁的声音传来。
小岚气呼呼地道：“婉婉姐，咱们不理那个讨嫌鬼，继续说十一将军。
雷浦你见过了，他也是守东大漠防线的，但位置没戴翼的重要。
雷浦的居所是森罗阙。
戴翼的主居所在陨星城，就挨着东大漠与人族交界线。
咱们要进东大漠，或者有天魔要从东大漠出来，都瞒不过戴翼的。
哦，咱们的王除外。
戴翼的儿子戴清漳你上次见过了嚯，他心眼倒没什么，不坏。
就是不太有自己的主见，有时候容易被人带歪。
我告诉你，他爹戴翼对他可严厉了。
可以这么说，我十次见戴清漳，有九次都见到他被他爹戴翼收拾。
啧，这次他犯了这么大的错，怕是皮都要被他爹扒掉几层。”
吕磐忽然出声，“小岚你这次从东大漠偷跑出来，我好像罚地太轻了。
都说慈母多败儿，我虽算不上你的父母，但老是这么纵着你也不好。
这样，我回去看看戴翼是怎么收拾戴清漳的，我也借鉴一下好了。”
“啊？不要啊。”小岚立马哭丧着一张脸，“王，我还是个孩子啊。”
“是啊，三百年的孩子。”万迁在外面补了一句。
“万迁你闭嘴！”小岚又看向梁丘烟，“婉婉姐，你可一定要帮我。
戴翼对他儿子好狠的，我不想挨打啊。”
梁丘烟不由失笑，“放心，他不会打你的，顶多让你少吃几餐。”
东青不由扑哧一笑。
万迁更是哈哈大乐起来。
小岚怪叫一声，捶着心口哀怨道：“不啊，婉婉姐，你简直比王还狠。
不行，你都被万迁给带坏了，以后不准再跟他玩了！”
万迁冷哼，“少在王面前抹黑我，咱们半斤对八两。”
“不行了，我真的受够你了。”
说着，小岚钻出车厢，咆哮起来，“有种单挑！”
“谁怕谁！”万迁应战，两人离开了马车追逐起来。
东青叹息摇头，赶紧出去驾车。
车厢内安静下来，吕磐放下手中的古兵法，朝梁丘烟伸出手。
梁丘烟坐了过去，吕磐拉住梁丘烟的手，轻声问，“叫我王是不是觉得很别扭？”
梁丘烟点点头，“直接叫你的名字也不好。”
在东青、小岚、万迁面前也就算了。
如果到了东大漠，她还直呼吕磐的名字的话，只怕要被那些主战的天魔给生吞活剥了。
吕磐抬起梁丘烟的手掌，在她手心里写下两个字。
梁丘烟念出声，“元嘉？”
吕磐重新握住梁丘烟的手，“嗯。这两个字，代表你跟我的开始，美好的开始。
希望以后，也会一直这样。”
梁丘烟微默。
“以后就这么叫我。”吕磐将梁丘烟揽入怀中，“以前不太明白一些东西，现在似乎感同身受了。
如果再有一次选择，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做相同的选择。”
梁丘烟抬眼看向吕磐，吕磐的眸子深黑一片，似有些恍神。
不知道，吕磐从他久远的记忆中，回忆起了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梁丘烟莫名觉得，那很重要。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吕磐这样的神情。
吕磐回过神来，低头吻了一下梁丘烟，“东大漠有很多东西，我带你慢慢看。”
梁丘烟点点头，“松荣他，先回东大漠了吗？”
“嗯。”吕磐应声，“离山的事，也牵涉到了魔会，我让他先回去打点。
当然，也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交给他办理。
婉婉别心急，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到时你想知道什么，我慢慢告诉你。”
梁丘烟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吕磐扔在旁边的那本古兵法。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也许是魔会的。
也许是她的。
也许是吕磐的。
第130章：地下世界
天空一片澄蓝，耀阳当空，脚下的大漠泛着金黄色。
梁丘烟自小生长在青山绿水之地，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大漠，不无好奇。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吗？”梁丘烟问。
“不是。”吕磐很肯定地回答，“很久很久以前，这里跟人族地界没有两样。”
梁丘烟不由讶异，“那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我知道！”小岚抢答，“很久很久以前，两个上古大神在这里打架，然后抽干了灵气。”
万迁不由拍了一下小岚的脑袋，“你少听飞花那小子念叨些古古怪怪的东西。
他跟你差不多年纪，哪里会知道什么真相。
不光他不知道，现在魔会中的天魔，也没一个知道。
因为天魔诞生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
天魔诞生，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久远到人族还未出现。
梁丘烟看向吕磐，吕磐点点头，“的确如此。”
梁丘烟不由瞪眼，“那你刚刚说的，也是想象的？”
吕磐笑而不答。
正在这时，大家微停脚步，只见前方快速闪来一行身影。
几个眨眼间，那些天魔就来到了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浅色长袍、戴着斗笠的年轻男人，也是生地眉清目秀。
在梁丘烟的印象中，天魔这个种族的颜值都不会太低。
不过像吕磐这样逆天完美的，倒是不多。
“王！”众魔行礼。
小岚挽着梁丘烟的手臂，轻声道：“这是封珩，十一将军之一，跟戴翼一起镇守东大漠边线。
前面就是陨星城了。
戴翼主理，封珩协理。”
小岚的声音不大不小，以天魔的耳力，不难听到。
但整个过程，封珩一动不动，仿若未闻。
“嗯。”吕磐应声，“戴翼也在？”
“在。”封珩站起身，这才趁隙看了一眼梁丘烟，很快又收回目光。
并不因为梁丘烟人族的身份，而面有波澜。
封珩引路，大家抵达陨星城。
远远看去，并不能看到陨星城的具体位置。
但到了具体的地点，打开机关，会发现一座层叠向下的庞大地下城。
也不同于地面之上的酷热干燥，以及单调的金黄色，这座城里，湿润有绿植。
阳光从上方消失，眼前是半暗半明的地下世界。
这也是天魔的世界。
天魔不喜阳光，更喜幽暗。
尤其是东大漠这样无遮无荫的炙热环境，显然只能生存于地下。
厅堂里，大家刚刚坐下，一道清瘦的身影便疾步而来。
这人年岁看上去在人族的五十岁上下，面目慈善，眉眼间尽显沉稳。
不过天魔的年纪向来不以容貌为准，梁丘烟也说不清他究竟有多大岁数。
这人身披一件墨绿丝袍，举止儒雅，来到吕磐面前恭敬一礼，“王。”
“坐。”吕磐微笑，“随意些。”
“这就是戴翼将军。”小岚出声提醒。
梁丘烟也差不多猜到了。
戴翼坐下后，这才打量了梁丘烟两眼。
吕磐没有刻意介绍，梁丘烟就只是报以一笑，对方也含笑点头。
“玖真管理穿山舍怎么样？”吕磐问。
戴翼回答，“中规中矩。”
吕磐点头，“穿山舍挨着陨星城跟森罗阙，有你和雷浦照应，有人想欺负他也难。”
戴翼又道：“玖真还年轻，而且心性单纯。
这是他的优点，也同样是他的缺点。”
小岚凑在梁丘烟耳边说：“玖真也是十一将军之一，长地可漂亮了，而且特别傻。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王对他可好了，好地让我羡慕嫉妒恨。
你知道吗？
十一位将军里面，封珩、飞花两个跟玖真的年纪差不多，但封珩与飞花都还只能跟在戴翼、雷浦的身边学习。
而玖真，什么都不懂，又傻乎乎的，王却让他独自管理一地。
要不是戴翼跟雷浦一直照顾，只怕玖真早被其他天魔欺负死了。”
梁丘烟不由失笑。
吕磐盯了小岚一眼，小岚立马往梁丘烟身后躲。
吕磐收回目光，“我知道了。”
戴翼不由再看向梁丘烟，目光中已经染上了一分奇异。
“两天后我会在乌光之河举行大议会。”
吕磐道：“十一位将军，全部参与。”
“是。”戴翼应声，“属下会将王的意思传达给其他将军。”
用过午餐，吕磐带着梁丘烟、小岚、东青跟万迁继续赶路。
不过不再是从地面行进，而是在庞大的地下世界里游走。
离山湖底的光磷在这里随处可见，仿佛成了魔会的阳光。
离开了陨星城，有一些自然的溶洞风光，有一些天魔修葺的长道，更有地底世界的山川河流与奇特地形。
难怪，天魔们能够安于东大漠。
东大漠其实很适合天魔们居住。
这或许是自然的结果，也或许是天魔诞生以来，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累积。
通过小岚的介绍，梁丘烟对于东大漠地下世界的区域划分，大致有了个了解。
地下世界一共有十二块区域，原本的十二位将军划分出去了八块单独的区域，由十二位将军或独自，或共同管理。
吕磐有自己单独的白晶殿。
而白晶殿与十二位将军所管理的八块区域又拱卫着一大块区域，以乌光之河为界，称为魔会的圣地。
圣地里有祭地，有议会之所，也有居民区。
这一片区域属于魔会共有，但真正的话语权掌握在吕磐手里，其他人只是辅助打理。
也就是说，吕磐实际有两块自己的区域。
这是他地位的象征，也代表大家对他的尊敬。
除此之外，还有两块不可到达的区域。
一块是魔会的禁域，一块是未知之地。
小岚对于这两块区域也不太了解，而吕磐也没有多做解释。
总之，未知之地没有天魔去过。
而魔会的那块禁域，除非有吕磐的准许，否则，任何天魔不得轻易踏入。
梁丘烟自然也会好奇。
未知之地里有什么？
而魔会禁域里，又有什么？
以小岚的好奇心，都不能得到答案的话，看来真的是魔会，甚至吕磐都比较重视的秘密了。
梁丘烟在幽暗的地下世界里游走了大半天，眼前忽然敞开一座明亮的大殿，顿时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点不太适应。
“这些是？”梁丘烟抚上壁上发着白光的斑斑点点，“也是光磷？”
这座殿里的光线，几乎可以与强月光相比，甚至比强月光还亮上许多。
吕磐点头。
东青、小岚跟万迁都自动消失。
对上梁丘烟满脸的好奇，吕磐解释道：“光磷有很多种，所散发的光线也有强有弱。
只是大部分天魔都不适应这种光度，只有我喜欢。
小岚他们几个也不太喜欢，但为了我，也多少适应了一些。
所以这座白晶殿里，除了我们几个，一般不会有其他天魔靠近。”
吕磐拉住梁丘烟的手，“我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梁丘烟点点头，问，“天魔好像都怕光。”
“我不怕。”吕磐回答，“婉婉是怎么样，我就是怎么样。
如果婉婉不喜欢这里，我们也可以去地面上。”
顿了顿，吕磐又道：“其实，天魔与人族对光线的敏感距离，只差适应两个字而已。”
“适应？”
“嗯。”吕磐的语气似乎有些感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候，天魔还是一群只能生活在绝对黑暗世界里的生物。
现在，你看，他们已经适应一定的光线了。
也许有一天，他们也会完全像人族一样，适应阳光。
当然，前提是他们愿意的话。”
闻言，梁丘烟感到莫名的震惊。
第131章：退隐之心
人族，天魔，仿佛从来不是两个对等的物种。
无论是寿岁，还是能力，天魔都优过人族许多。
如果说以前，是因为天魔与人族各自占着地下与地上世界，互不侵扰而达到平衡。
那么随着天魔渐渐适应人族的世界后，人族在天魔面前，就更显地不堪一击了。
梁丘烟不敢想象那样的世界。
她该责怪吕磐吗？
该痛恨天魔吗？
她很迷茫。
天魔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已。
吕磐也只是想让天魔认识到更美好的世界而已。
似乎明白梁丘烟在想什么，吕磐微笑道：“放心，天魔就算要适应到人族的那种程度，也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
而且，他们未必喜欢。
让他们从完全的黑暗世界过渡到这种半幽暗的世界，都经历了很漫长的时间，也付出了极其大的代价……”
吕磐的话戛然而止，转去了其他话题，“累了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梁丘烟看了看吕磐的神色，总觉得自从回到东大漠，吕磐的心里，似乎就多了一些心事，甚至一丝禁忌。
可以想象，在吕磐漫长的生涯与久远的回忆之中，一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发生过。
“这次王回来，好像有了些变化。”
白晶殿里稍暗一些的角落，万迁、东青跟小岚三个正坐在一块喝茶聊天。
“我也觉得。”小岚难得赞同万迁一次，“以前王回来，哪会这么大张旗鼓，还主动询问魔会的事情。
火离的确是背叛了王，但按照王以前的作风，顶多让松荣或者时深发布奖惩令，以震慑众魔。
哪里还会搞什么大议会，弄这么大的阵仗。
所有将军齐聚哦，好多年都没看到了。
魔会大祭典，王都不参与的。”
东青忽然问，“你们说，如果王有天离开了，十一位将军当中，谁最有机会接替王的位置？”
“啊？”小岚瞪大了眼睛，“东青你大逆不道啊！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万迁却是无心开玩笑，“你觉得，王在布置大局，很可能想彻底放手魔会了？”
“这这这……”小岚惊讶了半天，随即又点点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王本来就不喜欢理会魔会的事务，多半时候也是在外面游逛。
现在有了婉婉姐，就更不想多理了。
婉婉姐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真相大白后肯定会引起波动。
有王在，婉婉姐当然没事。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跟婉婉姐远走高飞，从此远离人族与天魔两族之间的矛盾纠纷啊。
好感动啊。”
东青跟万迁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否认小岚的说法。
他们几个都知道，王早已经厌倦了魔会的事情，也早已经不想当这个王了。
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王一直还在担当名义上的责任。
离开魔会，彻底逍遥，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现在梁婉婉出现了，而且身份特殊，不排除王真的有提前退位的打算。
想通这一层，万迁倒也释然了。
或者说，当他对梁婉婉不再有杀意的时候，就已经释然了。
其实他对魔会的事情，也没太大兴趣。
以前一直充当着狠角色，替王镇压这个，吓唬那个，也只是不想看到有天魔对王不敬。
王不稀罕争，但总得有人当王的刀。
如果王有一天打算退位，他自然也是要跟着王退隐的。
从此天高海阔，也没什么不好。
“十一位将军当中，资历最老的有四个。
戴翼、雷浦、元清、邱霄。”
万迁分析，“雷浦那个老油条，就是随风的拂柳，争位这种杀头的买卖他肯定不干，直接剔除。
邱霄没什么野心，心也太善，连自己的协理赤虹都管不住，不太有竞争力。
剩下戴翼跟元清两个，是最有可能接位的。
不过，元清太过激进，一直都是针对人族的主战派。
如果没有梁婉婉在，王未必会在意谁坐这个位置。
但为了梁婉婉，王很大程度会更属意中立派的戴翼。”
“雷浦并不差，只是不愿意趟浑水。”
东青接话，“邱霄心不心善我不知道，赤虹虽然一直与邱霄唱反调，但这么多年还是甘愿屈居邱霄之下，没有接受元清的拉拢。
仅凭这一点，我认为邱霄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所以，如果王离开了，谁会坐上这个位置，还不一定。”
小岚一拍桌子，“你们说来说去，明显就还漏了一个嘛。”
“谁啊？”东青跟万迁同时看向小岚。
“玖真啊。”小岚阴阳怪气地道：“所有将军当中，王对他真的是好地过分了。
说不定玖真这匹黑马，最终会杀出来！”
“嘁！”万迁完全不赞同，“王对他好，不代表会委以重任。
他要是争气，可能还有得一争。
要是不争气，王想拉也拉不动啊。”
东青也点点头，“王如果真的对他好，反而不会给予他不能承受的位置。
这不是对他好，反而是害了他。”
小岚哼哼，“你们不信，就等着瞧吧。
王已经不是过去的王喽。”
随即小岚转了话题，“不知道王退位以后，会选择在哪里居住。
最好在言国上都城也买个院子，没事就去热闹一下。
王以前的凉殿也就在附近的离山。
可惜啊，我都没看过，就给水淹了。”
东青笑着摇头，消失离开。
万迁狠弹了一下小岚的额头，“王退了位，才不会带你这个麻烦精离开。”
小岚连忙抓起桌上的壶砸了过去，“呸！王才不会带你这个莽撞鬼一起走！”
两人追逐着消失。
松荣跟时深慢慢现身。
时深诧异地看向松荣，“他们几个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松荣微笑坐下，“是真的又如何？不是真的又如何？你不想离开魔会？
我们侍奉了王这么多年，只怕换个主子也不适应。
魔会当中，恐怕也不会有第二个天魔像王这么心胸豁达了。”
“不是。”时深跟着坐下，“只是突然听到，不太敢相信。”
松荣看着白壁道：“王就算要离开，也不会勉强我们几个的选择。
你想留下，还是想要离开，或者单独做自己的事情，王都不会勉强的。”
时深摇头，“你这么想我？觉得我放不下魔会的权利？
我只是不想离开王而已。
这么多年，跟在王身边，为王办事，早已经成了习惯，戒不掉了。”
松荣也摇头，“王常说，这世界没什么永生，也自然没什么永恒。
我们早晚，也都会离开王。
如果王真的退位了，我们也可以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像王那样。”
顿了顿，松荣面有忧色，“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时深看向松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以王的本事，谁能够伤他。
更何况，王什么都不争。
这次傀儡菌异种的事情，可能只是一个意外。
就算不是意外，相信很快也会有结果的。
我们几个，再加上王，难道也应付不了？
你也放轻松点，我们几个当中，你一直是最杞人忧天的那个。”
松荣笑了笑，没有接话。
第132章：被敌视
天空中，悬着一个太阳不像太阳，月亮不似月亮的光团。
没有太阳耀眼，比月亮更轻柔。
它就处于圣地的中心，静静绽放着自己柔和的美丽。
圣地边界的乌光之河，反映着这光亮，再散向四周。
这使得整个圣地，好像变成了一片梦幻之地。
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
梁丘烟感慨。
“这是乌光。”吕磐向梁丘烟解释，“你可以理解为人族需要的日光与月光。
这种光亮程度，对天魔来说，刚刚好。
对这个世界里的一些生物来说，也刚刚好。”
“它一直在那里吗？”梁丘烟问，“就像太阳与月亮？”
吕磐想了想，摇头，“它没有一直在那里。
而且，太阳与月亮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
眼见梁丘烟投来疑惑的目光，吕磐笑着拨了拨她的额发，“它们会散发光能，而大家都需要它。
它并不是一开始就有，有一天它也会消失。
就好像，一个人的生命，有始有终。
生命不论长短，自有意义。
而乌光的意义，就是将自身的光能带给大家。”
梁丘烟似懂非懂。
吕磐带着她来到一片奇异的植物前。
它们高大、形状怪异，它们散发着或幽蓝、或幽紫、或幽绿，甚至五彩的幽光。
在梁丘烟的眼里看来，简直梦幻极了。
“这是什么？”梁丘烟指着其中一株奇异的植物，眼珠子瞪地溜圆。
吕磐发出了一串古怪的音句。
“什么？”梁丘烟奇怪地望向吕磐。
吕磐笑了，解释道：“这是一种古老的天魔发音。
嗯，如果翻译过来，应该是‘生命的延伸’。”
“哈？”梁丘烟又望向那株植物，有些想笑，“这名字也太怪了。”
就好像，她本来想给自己取个梁小二的化名一样喜感。
“那个呢？看上去形状好古怪。”梁丘烟很快指向另一串奇诡的植物。
“这是‘幽静的一角’。”
“噗。”梁丘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谁取的名字，也太烂了。”
吕磐点点头，表示赞同。
目光里却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
梁丘烟很快奔向植物深处，自在地徜徉其间，好像回到了童年时光一样。
跑跑跳跳、笑笑闹闹，轻抚着这些怪异而瑰丽的植物。
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是什么身份。
吕磐慢慢地跟在后面，看见梁丘烟这么开心，自己也不停地咧嘴，眼中尽是满足。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梁丘烟彻底放下了自己的身份，表现出原始的天真与自然。
诛魔会，欠她太多了。
直到梁丘烟玩够了，吕磐才带着她走向一座高耸的城堡。
守卫城保的天魔，见到吕磐，都无比恭敬地行礼。
也会有天魔在行完礼之后，好奇地偷觑梁丘烟一眼。
大家都在奇怪，为什么王的身边，跟着一个人族的女子？
这些目光中，有好奇的，有不解的，也有充斥了敌意的。
梁丘烟很理解。
如果她带着吕磐回诛魔会，只怕吕磐会被众人围殴。
当然，如果这里的天魔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围殴她。
两族长久争战，早已不缺仇恨的种子。
而今天，吕磐要在这座城堡里举行大议会。
魔会的十一位将军都会出席。
这样的大场面，人族不可能得见。
托了吕磐的福，她梁丘烟今天有幸一见。
城堡很大，道路旋绕曲折，一些奇异的植物装扮其间。
城堡的中心，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大桥接向宏伟的议会大殿，桥下还有小河流淌，风景极佳。
踏上层层阶梯，梁丘烟跟着吕磐迈入了庄严的大殿。
大殿之内，十一位将军早已在座。
他们身边，也环绕着一些亲信与下属。
吕磐的四名心腹，松荣、东青、万迁，以及梁丘烟还未见过的时深也都在。
见到吕磐进殿，大家都自觉起身表示敬意。
只是看到梁丘烟的时候，有些天魔的目光就蓦然变了。
这些目光比那些守卫的目光要锐利地多，也要有存在感的多。
吕磐带着梁丘烟来到北向主座坐下，梁丘烟后退到东青与万迁的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当然，这并不能。
大家朝吕磐行过礼后，一道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响起：“王，属下不解，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我们永生会的议会大殿，怎么能够容忍人族站在这里！”
说话的天魔，将仇恨的目光牢牢锁住梁丘烟。
万迁移动脚步，将梁丘烟彻底拦在身后，声音低沉，“赤虹，你放肆了！”
梁丘烟了然。
赤虹是魔会十一将军之一，虽然是邱霄的协理，却一向是针对人族的主战派。
“赤虹！”另一道声音响起，“王还没发话，你着什么急。”
随即，那声音又朝吕磐报歉道：“赤虹心直口快，请王恕罪。”
梁丘烟掂起脚尖，透过万迁与东青两人间的缝隙，偷偷向说话的身影打量。
这个时候，会斥责赤虹且替他说话的人，应该就只有邱霄了。
东青、万迁、小岚三人对这个邱霄的评论褒贬不一。
梁丘烟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她只知道，能坐上魔会将军位置的人，没可能是善茬。
“请王恕罪。”赤虹跪了下去，但语气仍然生硬，“但还请王给属下一个解释。”
“稍后我自会解释。”吕磐出声，“现在先说火离的事。
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了。
火离无视我的禁令，擅自离开东大漠，侵犯人族。
原本，我是想严惩。
不过，他既然已经被诛魔会灭杀，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那些明着或暗着协助火离的天魔，你们最好好自为之！
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下一次，如果再有谁胆敢视我的禁令为儿戏，我绝不轻饶！”
众魔起身，“谨遵王令！”
“玖真。”吕磐忽然开口。
“属下在。”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梁丘烟不由望去，微微一怔。
那是一个容貌惊人、言行斯文，甚至带着小心翼翼之感的年轻男人。
如小岚所说，玖真真的很漂亮。
如果魔会当中，吕磐的颜值称第一。
这个玖真，绝对是第二。
不过也像小岚所说的，玖真看上去傻乎乎的，也就是戴翼口中的心性单纯。
梁丘烟自然也心生疑惑，十一位将军，加上死去的火离，其他将军都是各有威严与生存之道，不轻易让人看透。
唯独这个玖真，仅凭面相就能让人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将军的位置，独管一方吗？
“戴翼说，你在穿山舍管理地不错。”
吕磐继续道：“如今火离已死，狂浪屿群龙无首，即日起，就由你来接管。
你掌管的穿山舍，交给封珩管理。”
闻言，大殿内一阵哗然。
不止其他人不服，连玖真自己都懵了。
“王，属下不行……”玖真慌乱地摆手，眼中甚至染上了惊恐。
“行不行，不是靠说，而是靠做。”
吕磐语声坚定，“我只看结果。”
雷浦笑呵呵地道：“玖真，王说的对，还没做就说自己不行了，那才是最不行的。”
闻言，玖真忧心忡忡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第133章：王夫人
“王。”邱霄出声，“狂浪屿火离的旧部，多为狂嚣之辈。
王不惩处，是王的宽容。
但玖真心善，让他独自接管狂浪屿，只怕那些天魔会不服管教。
依属下看，不如另选一位将军，暂时辅佐玖真。
待局势大定，再撤回不迟。”
“不必。”吕磐道：“玖真之前掌管穿山舍，便有戴翼与雷浦撑腰，反而让他有了依赖之心。
这一回接管狂浪屿，大家都不许帮他。”
闻言，玖真的脸色又苍白了两分。
梁丘烟的目光闪了闪，想起了小岚所说的某些传言。
“婉婉。”
吕磐忽然念到自己的名字，梁丘烟愣了愣。
万迁与东青让开位置，满殿天魔的目光涌来。
梁丘烟慢慢走到吕磐面前，吕磐出声，“刚刚赤虹希望我给他一个解释。
这里是天魔的议会大殿，为什么会有人族在这里。
相信其他天魔，也跟赤虹一样好奇。
我现在就给大家一个解释。”
说着，吕磐将梁丘烟拉到身边坐下。
这一举动，令众天魔睁大了眼睛，甚至有些天魔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我的夫人，梁婉婉。”吕磐掷地有声，“半个月后，我会跟婉婉举行大婚。
各位如果有兴趣，欢迎来参加。
如果没兴趣，我也不勉强。”
梁丘烟的心里一声咯噔，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虽然她明白吕磐这么做，可能还有别的目的。
但婚礼的事，恐怕不假。
诛魔会会长与魔会大魔王成婚，这个玩笑真是开大了。
这一瞬间，殿内无数眼刀子都向她射来，却是不争的事实。
“请王三思！”
一个五官粗犷的身影站了起来，声音中带了浓浓地不满意，望向梁丘烟的目光，像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人族向来狡猾无比！此女是什么身份来历，王清楚了吗？
即便她是普通人，那也无法与王相提并论。
王出身高贵，是我们的永生之王，怎么能让区区人族百年蝼蚁来玷污呢！”
“附议！”另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区区人族，不配！”
“附议。”
“附议……”
眨眼之间，殿内大半身影都持反对态度，声势高涨。
下一刻，吕磐身上散发出一股无比的威压。
大家呼吸一窒，殿内瞬间寂静。
梁丘烟虽然没受到这股威压的波及，心里却也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攫住。
上一次在离山神祠的祭殿，吕磐对付的还只是普通的天门。
而这一次，议会大殿里的，几乎全是魔会的精英。
可即便如此，吕磐稍稍一动手指头，他们也得臣服。
梁丘烟对吕磐的力量，再次有了新的认识。
尽管，她早就有了这样的猜测。
吕磐跟这些天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只能说真的很庆幸，吕磐不是个恶魔，也没有太多的欲望。
不然，恐怕人族也好，魔会也好，早已成人间炼狱。
“我只是通知你们一声。”吕磐散了威压，“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
下一次，再有天魔敢对我的夫人不敬……”
吕磐没把话说完，却更像一块大石压在众人的心上。
“王。”戴翼忽然出声，“犬子清漳之前伙同火离闹事，属下已经狠狠训过。
不过，属下觉得还不够。
王与王夫人大婚，必然缺侍候的人手，犬子无才无德，愿随侍左右，以供差遣。”
戴翼的话说完，殿内众魔脸色不一。
如果说刚才的大部分天魔，都明摆着不同意这桩婚事。
那么戴翼现在，就是明摆着支持这桩婚事。
毕竟，戴翼的儿子，身份也不一般。
如今却送到吕磐与梁丘烟身边打杂。
这是自降身份，也是对吕磐与梁丘烟的巴结。
戴翼以前是不稀罕，也绝不会这么做的。
但这一次，他这么做，显然就是站在大部分天魔的对立面，支持吕磐的决定。
“也好。”吕磐点头，“有清漳操持这些事情，我就放心了。
至于火离的事，我说过已经了结，今后不必再提。”
“谢王成全。”戴翼退回位置。
雷浦乐呵呵地出声，“既然如此，飞花这小子近来也无事，不如也让他跟着学学东西。
请王，跟王夫人给他这个机会。”
吕磐看向梁丘烟，“婉婉，你觉得怎么样？”
梁丘烟点头应声，“好，我也喜欢热闹。”
东青、万迁跟小岚都说，雷浦一向是个老油条，从来不随意表态。
但这一次，这么做，显然是难得的支持她与吕磐。
这个面子，她自然不能不给。
“多谢王夫人。”雷浦与一个年轻将军共同出声。
这一幕落在众魔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回到白晶殿，梁丘烟长松了一口气。
吕磐一笑，从身后拥住梁丘烟，“这么累？”
梁丘烟甩开吕磐，面向他，嗔怪道：“你还好意思说，突然玩这么一出。
只怕在你那帮属下的心里，我这脸上已经刻了四个大字：
祸国妖孽！”
“我是认真的。”吕磐将梁丘烟拉入怀里，“这里人多，举办婚礼会很热闹。
虽然我不在乎什么形式，但我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婉婉是我最在乎的人。”
梁丘烟一叹，“你的那个属下也说了，我是人族，你知道我的身份来历吗？”
“不管什么身份来历。”吕磐打断梁丘烟的话，“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婉婉，这就够了。”
吕磐落下一吻，看向梁丘烟的眼睛，“嫁给我，不愿意吗？”
梁丘烟拥住吕磐，耳朵倾听着对方的心跳声，闭上眼睛，有些疲惫地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真的？”吕磐忽然一把将梁丘烟抱了起来。
梁丘烟惊呼一声，“别这样……”
吕磐狠狠亲了梁丘烟一口，然后乐了起来，“什么别这样？
我只是怕你累了，抱你回房间而已。
婉婉还想做什么？
我们还没正式成婚的，婉婉你最好矜持点。”
梁丘烟：“……”
混蛋！
梁丘烟一把扭住吕磐的耳朵。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表现地很疼？”吕磐问。
梁丘烟：“……”
算了算了。
这个混蛋脸皮厚还不怕打，她是斗不过了。
“成婚之前，有件事情你是不是要交待一下？”
梁丘烟搂着吕磐的脖子问。
“什么事？”吕磐不解。
“玖真。”
“关玖真什么事？”
“魔会里好像有传言，说你对玖真这么好，恐怕不是你的私生子哟。”
吕磐：“……哪个家伙不想活了，造这样的谣！”
“别转开话题啊。”梁丘烟盯着吕磐的眼睛，“到底是不是？
是我也不会怎么样，但总得对我坦诚吧？
今天我也看到玖真了，比起其他将军，确实不如。
你还让他单独看管一地，今天又将火离的狂浪屿交给他管。
严是严了点，但很显然，是真的看重他。
你可别说，你是贪图他的美貌……”
吕磐狠狠啄了一下梁丘烟的唇，“胡说八道。”
在梁丘烟执著的目光下，吕磐一叹，“婉婉，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玖真不是我的私生子，但是我的一个故人之子。
因为种种原因，我不能公开他的身份。
再有就是，玖真潜力很大，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当然，我也想过了，也许将军的位置未必适合他。
狂浪屿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能管理好，我会继续扶持他。
如果不能，我会给他另外一种生活。”
“知道了，我会保密。”梁丘烟在吕磐的脸颊上一吻。
吕磐的眼眸一深，“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哪句？”
“让你矜持的话。”
梁丘烟：“……”
第134章：魔王也有心结
夜色静谧，大漠无限延伸。
群星闪耀在夜空，如地下世界的光磷般夺目迷人。
梁丘烟坐在吕磐的怀中，吕磐靠坐在沙丘上，两人就这样望着天，望着夜色，望着群星。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以前也会像这样经常到地面来看夜星吗？”梁丘烟问。
“嗯……”吕磐摩挲着梁丘烟的头发，沉吟道：“很久以前，同一个故人常来。
后来，就很少来了。”
梁丘烟静默。
吕磐问，“你怎么不问我那个故人是谁？”
梁丘烟回答，“你如果想告诉我，自然就说了。
现在不想说，说明时机未到。
我感觉得到，你回来以后，就好像有心事。
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吗？”
吕磐吻了吻梁丘烟的头发，“婉婉实在太聪明了。
接下来，我会离开几天处理几件事情。”
梁丘烟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在白晶殿，不惹麻烦。”
吕磐轻笑，“谁说我要关着你了？你才来东大漠，好多地方都没去过。
想去哪里就去，但一定要让东青、万迁跟着。
戴清漳跟飞花过来，也别让他们闲着。”
顿了顿，一叹道：“玖真……”
梁丘烟接话，“知道了，替你看着。”
“嗯。”吕磐应声，“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玖真最好。
好像做来做去，也没有让他找到自己的方向。
也许这次回来，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梁丘烟握住吕磐的手，“其实，不管怎么样，问心无愧就好了。”
梁丘烟感觉得到，玖真，或者说玖真的父母很可能是吕磐的一个心结。
也因为这样，一向淡然的吕磐才会在对待玖真的人生大事上，显得犹豫不决。
逍遥斋。
赤虹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吃肉喝酒，不过脸上并没有享受的神情，反而满脸写着忿然。
空间一阵波动，一个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我来讨杯酒喝。”
“跟你不熟！”
话虽然这样说，赤虹还是扔了一壶酒过去。
那身影抬手接住，微笑着来到赤虹对面坐下，看了一眼满桌的酒菜，笑了起来，“这么丰盛，看来也是为王的大婚感到高兴了。”
话没说完，赤虹猛地一拍桌案，两眼圆瞪，“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高兴了！
王娶谁都不应该娶那个人族女人！
喝酒就喝酒，青焰你再胡说八道，老子拍扁你！”
青焰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菜渍，摇头一笑，“王半个月以后就要成婚，这件事谁也改变不了。
你光在这里生闷气，有什么用。
不过，人族的寿命最多不过百年。
更何况，还无法保持青春。
王也不过是一时被那个梁婉婉给惑住了，等到她年老色衰，也就不足为虑了。
我现在，倒是更担心另一个人。”
“你是说戴翼？”赤虹冷哼，“戴翼这个老狐狸，竟然公开支持人族女人，也不怕半夜被天魔抹脖子。”
“他怎么会怕？”青焰道：“他坐镇陨星城，防守东大漠边线，不管谁要进出，都要看他脸色。
瞧这次的火离，才离开东大漠多久？就被诛魔会给灭了。
要说没人提前给诛魔会那边透露消息，谁信？
说到底，火离再有不是，那也是咱们天魔一族的。
戴翼倒好，对待亲族，倒像是对等敌人似的，一点情面不留。
这次的事，王还对他赞许有加。
他的儿子戴清漳现在去了王身边供事，说起来像是自降身份，为火离的事情赎罪。
但谁不知道，王这些年来，身边除了东青、万迁、时深跟松荣四个，就从来没让别人接近过。
现在戴清漳去了，王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再有，玖真去了狂浪屿，穿山舍又交给了封珩管理。
封珩可是戴翼一手教导出来的，等于是他的亲信。
现在整个永生会都在说，戴翼的势力是越来越大，地位也是越来越高了。
说不定等王退位后，戴翼就能直接坐上王的位置。”
“老子第一个不服！”赤虹恨恨地咬了一口猪腿肉，“戴翼这些年来一直自诩清高，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王在，他还能好好活命。
王要是真的不在了，他也休想好过！”
顿了顿，赤虹白了青焰一眼，“我明白了，你过来喝酒是假，想来挑拨我跟戴翼是真。
青焰，你省点力气吧。
我们逍遥斋的主理邱霄跟戴翼一样是中立派，他不发话，我是不会对戴翼动手的。
倒是你们白羽塔的主理元清，既然那么恨戴翼，自己动手啊，干嘛撺掇你来挑拨我？浪费！”
青焰哈哈笑了起来，“赤虹，你我斗了这么多年，其实也是各为其主，本身也没多大的仇恨。
更何况，对待人族的态度上，你我都是一致的。
不过呢，我今天来还真不是为了戴翼的事来的。
我刚才说的，要注意的人，也不是戴翼。
毕竟，戴翼想上位，实在有太多人不服了。”
“那是谁？”赤虹问。
“玖真。”青焰回答。
“玖真？”闻言，赤虹爆发出一阵笑声来，“青焰，到底是你傻了，还是我听错了？
就玖真那个没用的臭小子，连封珩跟飞花都比不上，跟戴翼更不是一个级别。
既然你说戴翼不可能轻易上位，玖真就更没可能了啊。”
说着，赤虹灌了口酒。
“这只是表面。”青焰挨近赤虹坐下，“咱们十二个将军当中，谁最无用？玖真。
咱们当中，谁又没有来历跟背景？玖真。
你也说了，玖真连封珩跟飞花都比不上，可就是这样的玖真，他一上位，就能独自管理穿山舍。
你跟我分别协理逍遥斋和白羽塔，这两处相当于拱卫王的左膀右臂，重要性不言而喻，我俩这个协理也就不说了。
但当年封珩跟飞花两个，与玖真同岁，却比玖真有本事、有资历。
封珩，更是戴翼一手教出来的，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为什么王不把他拉出来单独管理穿山舍？
反而要把穿山舍交到什么都不懂的玖真手里？
这些年来，说是说穿山舍是玖真在打理。
但哪个不知道，如果没有戴翼跟雷浦这两个老家伙在背后撑腰，飞花和封珩时不时上门震慑，穿山舍会真的服气玖真？”
赤虹莫名一笑，“你想说，因为玖真是王的私生子？这你也信？
王除了那个人族女人，从来没近过其他女人或是女天魔的身！”
“是不是私生子不重要。”青焰道：“但王对玖真有私心是不争的事实。
你想想，王处事向来公道，唯独对玖真大开方便之门，甚至不顾对其他人的极度不公。
这次更是，直接将狂浪屿交给玖真打理。
你真的不明白王的意思吗？”
赤虹停住吃肉的动作，看向青焰。
青焰看了一眼四周，轻声道：“只要玖真这次做出了成绩，王位继承人，便非玖真莫属了。”
过了片刻，赤虹忽然一掀桌子，满桌酒菜倾倒。
赤虹打了个嗝，“王要是让玖真上位，老子第一个反对！”
第135章：一堆小孩
白晶殿，两个身影纠斗起来。
吕磐离开，梁丘烟一早起来，万迁就跟她单挑。
梁丘烟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跟天魔切磋取经。
人族与天魔最大的差别，就是速度与反应力。
当然，再加上天魔的空间跳跃能力，其实人族的劣势很大。
不过，如果人族把握到一定的节奏与反应力，合几人之力，围攻一个天魔，还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她说的是次天魔。
如果是吕磐，想都不用想。
以前梁丘烟只能在战场上，边打边琢磨天魔的弱点。
但那毕竟是招招致命的时刻，她能分的神也不多。
现在万迁虽然向她出手，但点到即止，不会真的要了她的性命，反倒让梁丘烟有了更多的思想空间去细细研究。
“太慢！”
万迁避开梁丘烟的一拳，回手一掌比在梁丘烟的后颈上，“你输了。”
“再来。”
梁丘烟越打越精神，不服气地再跟万迁比划。
东青跟小岚在一旁看着，小岚不时喊几声真棒，然后继续低头嗑瓜子。
东青则将梁丘烟跟万迁打斗的情景，一丝一毫都记了下来。
“梁婉婉是练武奇才。”东青最后总结。
“那当然。”小岚道：“那可是婉婉姐。
王跟我的眼光能有差吗？”
东青摇头，“可惜跟我们比试，她可能无法找到突破。”
“啊？”小岚不解，“我看万迁挺用心的啊，怎么会呢？”
东青收回目光，“万迁对梁婉婉手下留情，梁婉婉也知道这一点。
人的极限，通常要在极度的压迫下才能爆发。
梁婉婉想要提升，甚至想要创造出一套人族震慑天魔的简单之法，万迁跟我都帮不了她。”
小岚愣了愣，“可是王说了……”
东青道：“帮助是有一点，但不大，看看再说。”
“还来？”远处万迁的声音传过来，“我不来了，梁婉婉你个疯婆娘，你不累我都累了，让我喘口气。”
说完，万迁几步闪到了东青跟小岚身边。
小岚看了看万迁，“你没事啊。”
“嘘。”万迁的眼神瞟了瞟梁丘烟的方向，“我要再不停下，是她有事了。
难怪魔会里有人称她梁疯子，打起来不要命的，一点没错。”
小岚扑哧笑了。
这时，“啪啪”的掌声响起，紧接着一道吹捧的声音响起，“夫人的武艺真是太好了！”
小岚、东青跟万迁望过去，只见一身便袍的戴清章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
眼睛望着远处靠壁休息的梁丘烟，满脸写着“赞”字。
梁丘烟一身汗水，补充了水分，又休息了一阵，已经稍有恢复，看向戴清漳，点头一笑，“来了，随便坐，我去换身衣裳。”
说完，梁丘烟离开。
戴清漳保持着笑容，直到梁丘烟离开，立马哎呀呀地奔向白晶殿暗些的角落。
见状，小岚跟万迁不厚道地笑了。
“叫你装！”小岚出声。
戴清漳揉了揉眼睛，又抹了抹冷汗，眼前有些发晕地道：“这白晶殿的光磷也太厉害了。”
“都说了要你绑根黑条你又不信，像我这样不就好了。”
另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小岚、万迁跟东青望过去，只见飞花眼睛上蒙了根黑布条，昂然而入。
小岚轻咳两声，“飞花，你这样见夫人，可是不敬哦。”
飞花负着双手，满脸不信，“我觉得夫人肯定是人美心善，才不会像小岚你这么小家子气。”
“嘿，你小子活腻了是吧！”
小岚撸起袖子，“我这个王和夫人的亲信，你也敢得罪……”
“你们有事不用到正殿来见我。”
换了一身衣裳的梁丘烟出现，“偏殿等就行了，正殿的光磷很厉害。”
说着，梁丘烟朝一间偏殿而去，“走，我们去那边说。”
“多谢夫人！”
飞花不由朝小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戴清漳赶紧拉住飞花的袖子，闭着眼睛跟过去。
小岚、东青跟万迁也随在后面。
梁丘烟看了一圈坐在她面前的天魔，虽然这些天魔个个比她年纪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带一堆小孩的错觉。
毕竟，她现在是王夫人。
吕磐不在，她最大。
梁丘烟先看向戴清漳，“婚仪的事，松荣已经让人去办了。
你有兴趣就跟一下，没兴趣就随意。
我跟王的要求都不高，别太在意。
这段时间，就当来白晶殿做客好了。”
“夫人真是对我们太好了。”戴清漳表现地感激涕零。
梁丘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孩子啥都好，就是戏太多。
现在看他，完全代入不到那天在离山神祠发生的景象中。
梁丘烟又看向飞花，“你跟着雷浦驻守森罗阙，以前应该跟玖真要好吧？”
“不是以前，是一直。”飞花已经解下了眼睛上的黑带，“玖真刚到穿山舍的时候，真的是被天魔欺负死了。
我跟封珩啊，就教他怎么对付那帮天魔，慢慢才好起来的。
不过，玖真实在是太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说到这里，飞花一叹，“这次去狂浪屿，恐怕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是啊是啊。”戴清漳也道：“玖真太好欺负了，谁都不拿他当回事。”
梁丘烟想了想，问，“那玖真自己是什么想法？他真的想管理狂浪屿吗？”
飞花摇头，“他只说，他不想辜负王的期望。”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小岚不屑，“一边说着不想辜负王的期望，一边又不愿意改变成长。
他这不叫单纯，叫傻！”
“别这样说玖真。”戴清漳扁着嘴。
万迁摇着椅子，“玖真管理穿山舍都勉强了，狂浪屿更不用想。”
飞花想了想，看向梁丘烟道：“夫人，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好，但我还是希望夫人能跟王求个情。
让玖真回去管理穿山舍也好，让他协理戴翼或是雷浦也好，狂浪屿他真的撑不下去的。”
“夫人，我也替玖真求你了。”戴清漳附和。
“帮得了一次，帮不了十次。”
小岚道：“飞花你这样，只是让他继续依赖你们而已。
依我说，不如直接劝他自己退下来好了。
当个普通的天魔，如我一般逍遥，也没什么不好啊。”
“夫人。”
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殿门。
“封珩你怎么来了？”小岚诧异，“你不是新接手了穿山舍吗？这么闲的？”
封珩先朝梁丘烟行了一礼，然后脸色凝重地道：“玖真去了地面。”
“什么？”飞花惊讶地站了起来，“这时候正是太阳直射东大漠的时候，那个傻子去地面上干什么？”
“受不了，受不了。”戴清漳想起刚才的眩晕感，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用猜也知道……”万迁了然道：“显然是被狂浪屿那帮天魔整蛊了。”
小岚脸色担忧，“这个时候去地面，我都受不了。”
梁丘烟站起身，“东青，你带我去一趟地面。”
吕磐身边，最适应光线的是东青。
即便如此，东青也要戴上特制的斗笠。
想了想，梁丘烟又嘱咐道：“你们几个先别妄动，等我带回玖真再说。
封珩，你先回穿山舍。”
“是。”封珩消失。
“遵命！”万迁应声，“我会好好看着他们几个的。
谁敢乱跑乱惹事，我打断他的狗腿！”
万迁凶狠起来的时候，还是挺可怕的。
飞花重新坐下，戴清漳与小岚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