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犯煞(笑笑66灵兽蛋+9)
陆落询问了老铁匠,那边到底怎么了。
老铁匠听得懂官话,却不会讲,用土话比划了半晌。
陆落一脸茫然。
小学徒忙解释道:“那家人是做针线买卖的,现在闹出来,原来他们是苗人,还是巫师。
这半年来,镇上夭折了很多婴儿,他们说是那巫师要练古曼童,害死了孩子,他们围住了他,怕他跑了,要告官捉拿他。”
小学徒的官话也不算流畅,而且说完就红了脸,很腼腆。
陆落往那边的宅子望了眼。
没有看到煞气。
夭折一个孩子,屋子里都会有一团浓郁的煞气不能散去,何况是害人?
这群人误会了那个巫师。
“世俗的偏见。”陆落心想。
苗人不愿意出寨子,除了世代安居乐业,也是因为外人对他们的误会太深了。
那户苗人,也许根本就不会巫蛊之术,不过是本分的生意人。
陆落买了铁锅之后,再次挤到人群里。
她挤得很用力,却发现人们并不敢冲到巫师家里,只是将他家前后左右团团围住,说等什么萨满。
“萨满”
他们说的话,陆落听不懂,隐约猜测他们请了萨满,快要到了。
用萨满对付巫师,是当地常见的;反过来,当萨满为祸时,他们也会用巫师对付萨满。
相互利用。
陆落也觉得这镇子有点奇怪。
人们不敢进巫师的屋子,这家人暂时没有危险,陆落就退了出去。
她还是把自己要买的东西先买好,然后在卖油面的店家铺子里,央求店家称了五斤他们家吃的米给她。
小镇客人不多,精明的店家有生意就做,大不了价格高些,还真的称了米给陆落,要了陆落两倍的价钱。
陆落等米下锅,也不跟他计较,见是新米,挺满意的给了钱。
办妥了琐事,陆落拎着东西回家,然后再次出门。
下午的时候,刮起了大风。
她走出门口时,转身去关门,自己的大黑围巾就被风吹开了,她满头的银发露出来。
好巧不巧,正好几个挑担的汉子从乡下回镇子,路过时看到了她。
陆落连忙用手压住围巾。
然而,这群人已经瞧见了,他们眼底露出了惊恐和戒备。
陆落裹好头发:“他们也要把我当妖孽了。”
等那群挑担的汉子走远,她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布了个阵,让外人轻易进不来,才继续出门。
她逛了一圈,回到家中时,已是黄昏了。
水长宁刚从城里回来了,买妥了所有的生活所需。
陆落把东西往里头搬,两个人对半分,各自抱回房里。
水长宁看了眼这屋子,问陆落:“为何布阵?”
陆落就把她上午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水长宁。
那些人看到陆落很惊悚,陆落怕他们围堵她,就像围堵那个巫师一样。
“防患未然,这很好。”水长宁赞道。
搬好东西,陆落差不多就有了个暖和的床了。
只是到了晚膳时辰,她和水长宁都有点尴尬,因为没人会煮饭。
水长宁看陆落,陆落也看他。
落后的苗疆小镇,夜里没有宵夜这种东西,想吃饭就得自己生火。
陆落会煮几个菜,也会做饭,但是她不会生火。
生火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非常难,陆落试了几次,至今没有成功过。
“要不,忍着吧?”陆落提议。
水长宁点头,答应了。
虽然没饭吃,水长宁还是问陆落:“下午你出去逛了一圈,看出什么了吗?”
陆落摇摇头。
她说:“我只是看了看镇子的四周,没有其他不妥当的地方。要么问题出在小镇内部,要么是人为祸害。”
小镇最近半年,夭折了十四五个孩童,对人口稀薄的小镇而言,是非常恐怖的。
“你若是有空,明天去镇子上再逛逛。”水长宁道。
对待生命,水长宁才有几分热心,多说了几句。
陆落说好。他不提,陆落也会去的
夜里,陆落打坐。
少吃几顿饭,他们都习惯了,也没什么饥饿感。
倒是她体内的蛊虫,对她勤奋打坐很满意,好似手舞足蹈。
陆落就浑身暖融融的,精神很充盈。
寒冬的日子,身子暖和了,人就特别舒服。
陆落打坐之后,躺在干净的被褥里,心中想起白天发生的事。
这个小镇风水并不好。
此处贫瘠,除了苗家的银饰铺子兴旺之外,任何的东西都缺乏。
气候潮湿,百姓的身体也不好,多灾多病。
苗疆的巫医出于仁慈之心,就像桑林珠的情郎伲昔格尔,常出寨子免费给这些人看病。
大病请巫医,小病他们自己拖着。
百姓平均寿命不高,死亡一开始没有引起重视,直到婴幼儿夭折比往年都多,而且都是刚出生到两三岁的孩子。
他们怪罪巫医。
陆落到了这里,若是真的发现风水不利,她不能袖手旁观。
翌日清早,陆落出门,去镇子上闲逛。
镇子很小,总共就这么一条街。
街道的后面,有几条胡同,房屋半新不旧。
只有一处的院落,看上去很气派。
陆落把镇子里外都逛遍了,所以知晓,这处院落,凑巧是在整个镇子的中宫线上。
九宫八卦以五为中宫,可以牵动四面八方的风水。
陆落站在院子外,瞧了瞧这院落。
院墙是青砖搭建的,磨砖对缝,很是巍峨。
往后退几步,就能看到院落里有一栋很高的楼,约莫三层,超过了四周所有的建筑。
楼是仿造苏杭建筑,琉瓦飞檐,做了个透明玻璃的屋檐,雨天能飞溅起雨水,又能存下一些;晴天则返照太阳光。
不过,今天是阴天,既没有雨,也没有阳光。
陆落眯起了眼睛,她找到了这镇子风水不利的原因。
是犯煞。
她正想着,身后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让开!”车夫恶狠狠道,嚣张跋扈。
陆落往旁边站了站。
她折身往回走,却见那马车停了,有个小厮匆匆跑过来,拦住了陆落的路:“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陆落觉得奇怪。
什么人家这样尊贵,连门口都不让路过了?
她微微蹙眉。
这时候,马车上下来一个人,打断了小厮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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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生火(笑笑66灵兽蛋+10)
一个中等身量、微胖的中年男人,下了马车。
他看到了陆落。
小厮的责问,让中年人留意到了陆落。
他冲小厮说了句什么。
土话陆落还是听不明白。
小厮和车夫却上前,想要抓住陆落。
陆落旋即明白:他们觉得陆落打扮得鬼祟,偷偷摸摸不安好心,要抓起来审问。
“你尝过毒蝎的滋味吗?”陆落问上前的小厮。
小厮一愣。
此地临近苗疆,而苗疆到处都是神婆。陆落的装扮可疑,中年人和小厮自然也怕她是神婆。
“往后退。”陆落道,“我不过是路过此地,并非找茬。”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了。
中年人气急,没想到陆落这般凶恶,却又担心她真的是苗人,有些胆怯。
“老爷”小厮和车夫胆怯,看了眼中年人。
中年人心里也胆寒,对神婆很忌讳,不敢硬追陆落。
“算了。”中年人摆摆手,“她看上去不想惹事,要不然早就放毒物了。”
陆落离开了此地,回到了她的家中。
她越想越觉得那中年人和他的家丁很奇怪,无缘无故路过他家门口,就要把人抓起来,这是什么道理?
“莫非,他们一直在等什么仇人找上门?”陆落又想。
她回来之后,就发现有人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监视着他们。
“昨天挑担的脚夫看到我的银发,果然他们来了。”陆落蹙眉。
人们对外人的排斥,源于彼此的不了解,害怕外人给他们带来灾难。
陆落的银发,更是叫这群镇民惊恐。
“有人监视咱们。”陆落起身,去了水长宁的房间,对水长宁道。
水长宁点点头。
他早就发现了。
时间到了中午,他们俩昨晚没吃饭,今早也没有,现在都有点饿了。
陆落看了眼水长宁,水长宁回视她。
“我只吃白米粥,你呢?”陆落问他。
“我也是。”水长宁说。
陆落就跟他商量,轮流做饭,一人一天。
水长宁说很合理,就答应了。
今天先从陆落开始。
陆落只是不会生火,煮粥还是能掌握火候的。
她买的柴火很潮。
不是柴火不好,是气候的问题,苗疆的冬天格外阴冷潮湿。
陆落点了半晌,也没有点燃,弄得满厨房的浓烟,跟起火了一样。
水长宁从窗口瞧见了滚滚浓烟,只当是她烧了厨房,进来对陆落道:“我试试。”
陆落呛得不行,也没有逞强,自己就先跑出来。
水长宁试了试,两刻之后,他出来看着陆落,一双无辜的眼睛。
他也不会。
火还是没生起来。
“要不,再忍一忍,晚上想办法?”陆落道,“或者啃些干粮点心?”
“好。”水长宁喟然。
没饭吃,陆落房间里还有半包糕点,虽然有点皮了。
陆落拿出来,和水长宁分食。
不会生火是大事,因为他们不仅要吃饭,还要喝水和洗澡。
烧水也要火。
“此地犯煞,是‘一枪穿煞’。”陆落把她侦查出来的结果,告诉了水长宁,“要破煞,就要把那栋楼拆了。我今天遇到了那家主人,很凶恶的样子,让他们家拆了楼,估计很难。”
水长宁知道什么是一枪穿煞。
他凝眉想了想,说:“此事会越来越严重。”
“我知道。”陆落说,“可我们初来乍到,当地人不会相信我们的。”
水长宁颔首。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能在此地建那么高的楼,的确是财力显赫的人家。
这个年代,县令是最小品级的官,而县令之下的管束,多半由乡绅们代替。
那么,那高楼家的主人,可能就是本地的乡绅,他掌握着本地的权力。
这就难办了。
“朝廷的驻军尚未离开。”水长宁道。
陆落却沉默了。
她懂得水长宁的意思,可以去请驻军的将领入此镇,代朝廷行权,拆了那祸害百姓的高楼。
可对方是颜浧。
陆落曾和颜浧说过,他们此生都要避而不见。
陆落自然不会主动去招惹他。
“我们明天再想想法子。”陆落道,“若是还不行,你去请驻军将领,我到城里去回避一下。”
“好。”水长宁道,也不问陆落为何要去回避。
陆落有时候真喜欢水长宁这个人,一点闲事也不管,非常好相处。
哪怕你在他面前喝一口毒药,他也不会多问你为何要自尽。
陆落很喜欢这样,两人同行,虚伪的关心只会增添负担。
要是他会生火做饭就更好了!
她这么想着,糕点就吃完了。
陆落下午在屋子里打坐,倏然见窗外又滚滚浓烟。
水长宁到厨房去折腾了。
陆落连忙也去了厨房,问他:“你怎么现在生火,还没有到晚上?”
“饿。”水长宁言简意赅。
一天没吃饭,神仙也扛不住了。
总之,他这次运气不错,差不多半个时辰,就把火点好了。
“以后在灶膛里留灰,埋一个很粗的木头,让它烧成炭,火就可以长时间不灭。”陆落道。
这是柏兮教过她的。
有了火,他们生活最大的难题就解决了。
晚上,水长宁烧火,陆落炒了个菜,味道不敢恭维,盐还放多了,但好歹有点滋味,比干粮和糕点好吃。
他们甚至烧了热水沐浴。
陆落终于安定了下来,像一个合租的家了。
第二天早上,陆落发现围住他们院子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把我当妖女了。”陆落从窗口里望过去,看着他们想靠近却又不敢,心下全明白了。
陆落正在想办法救他们,他们却把陆落当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陆落有点生气。
“水龙王。”陆落去了隔壁房间。
水长宁正在阖眼打坐,慢腾腾睁开了眼。
“外头全是人。”陆落道。
水长宁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我教训他们一顿,否则他们没完没了的,欺负我们是新来的。”陆落道。
水长宁面无表情说:“他们欠教训。”
陆落就出了院子。
她旅行中只带了黑色的衣裳,除了耐脏,就是装神秘。
她披着黑色大氅,推开门,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
一身浓郁的黑,黑得像煞气;在这团深沉惊骇的黑中,她银发更加醒目。
远远望过来,她雪白的脸,稠密的发,只剩下两只眼睛,又圆又黑,眼珠子比较大,黑黢黢的像两个窟窿似的。
浑身阴气!
“啊,鬼,女鬼!”有个男人吓得当场就腿软跪下了。
陆落从袖子里掏出了黄符。
她祭出符咒,在院子外头凝聚了数不清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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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德高望重(今曦今朝和氏璧+)
黎平镇这几年着实太糟心了。
刚历经战乱,又夭折幼童。
一波未平时,镇上闹鬼了。
“青天白日,那神婆就站在大门口,我们都瞧见了,几十人呢,到处都是鬼!”镇民们全部吓破了胆。
他们在陆落的屋子外面,被浓郁的煞气萦绕,脑子里全是幻觉。
眼前白发的女子,给了他们心理暗示,让他们觉得有鬼。
于是,大家都看到了鬼。
他们看到的鬼,各不相同,有的人看到的比较温和,有的人看到的比较狠戾,都是他们内心的反照。
好几个人吓得尿了裤子。
他们那二十多人都看到了,此事绝不是假的。
其他人也相信了。
“没听说神婆能弄鬼啊!”不在场的人则反驳。
苗疆的降术和巫蛊,跟中土的术士,从本质上还是有很多的区别。
不管是蛊虫还是降术,都是用在人身上,控制活物;而术士可以布阵,改变天地间的磁场,用俗语就是弄鬼,掌控阴灵。
黎平镇的人,的确是头一回见神婆还能聚鬼,都吓坏了。
鬼比虫子更可怕。
“我还没见过鬼呢!”有人则遗憾,这辈子能遇一回鬼,也是一番阅历,因为撞鬼实在太难了。
当然,遗憾没有遇鬼的至少极少数,大多数人庆幸自己没看到。
从此,再也没人敢去陆落那院子了。
陆落和水长宁倒也不介意。
等陆落再去街上时,看到她的人都躲起来,她和水长宁是最近唯一的外来客,在一堆熟面孔中,她藏也藏不住,哪怕没见过她,也知道她就是那个神婆。
只有铁匠铺子的老铁匠和小学徒不怕她。
陆落家的铁器,都在这里买,照顾他们生意,他们很维护陆落。
“他们说姑娘是鬼,我和师父都不信,姑娘是好人。”小铁匠很腼腆,却很明白事理。
陆落的风氅帽檐垂到了柳眉下面,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清湛澄澈,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她的帽檐,若是不深究,并不奇怪,就像是盖了层浓刘海似的。
小铁匠和老铁匠不相信陆落是鬼。
只是老铁匠不会说官话。小铁匠说的时候,老铁匠使劲比划,红黑的脸上都是慈祥笑容。
陆落心中一暖。
镇子上还是好人居多,他们围住陆落家,也是怕陆落害了他们。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无可厚非。
“多谢你。”陆落笑着对小铁匠道。
小铁匠又连忙道:“姑娘,您还是快走吧,他们去请巫师了,要来杀你。不过,苗寨的路非常难走,他们回来要上十天,您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那些人去请巫师了,也是在陆落意料之中。
陆落摇摇头:“不必担心,他们不过是误会我,以后就不会了。小铁匠,你们铺子西南面,有个很大的院子,建了栋三层高楼,是谁家的?”
她今天出来,主要是打听消息。
她找到了小镇风水不利的缘故,却对那主人家印象不佳,想打听清楚他的身份背景,再去考虑如何应对。
“那是金老爷家!”小铁匠告诉陆落。
小铁匠一开始会很害羞,话题聊开了,这小伙子也是言语通顺,官话越说越顺溜。
他告诉陆落说,金老爷在本地最有名望,因为他儿子在县城衙门任一个没品的芝麻小官,家里有钱有势,田地广阔。
“金老爷就是本地的乡绅,本地大小事务,都由他做主。”陆落从小铁匠的话里,明白了这个意思。
她又问小铁匠:“金老爷那楼,是何时修建的?”
“去年。”小铁匠说,“花了好些钱,够把咱们这条街买了的!”
光那些琉璃,就非常值钱了。
陆落听小铁匠羡慕的口吻,就知道金老爷和金家,花了大钱修楼撑面子,断乎是不肯拆的。
拆了,金家在此地的威望就要受到质疑。
这个风水案的化解,就不能硬来,只得智取。
“对面那家,就是上次他们说的巫师,如今怎样了?”陆落又问小铁匠。
小铁匠说:“他都躲在家里,闭门不出。不过,金老爷他们要请巫师对付您,暂时也不敢为难王掌柜。”
小铁匠还说,对面那个巫师,他祖父就从苗寨出来,娶了汉人女子;而后,他父亲又娶了汉人女子。
他骨子里只剩下二三成的苗人血脉,更不会什么巫蛊,说他是巫师,实则牵强。
他很老实善良,街坊们原本都挺喜欢他的。
“他都姓了汉人的姓,姓王,跟我是本家,跟苗寨不相干,是他们迁怒他,看他好欺负。”小铁匠说。
小铁匠年纪小,却很公正。
陆落大概就明白了。
她看着王姓巫师的大门,紧紧闭着,心里盘算着什么。
跟小铁匠打听清楚了,陆落离开了铁匠铺子,临走的时候买了把铁锹,算是支持下老铁匠和小铁匠的生意。
回到家中,陆落先打坐。
黄昏的时候,水长宁煮了粥,陆落喝了半碗,就出门了。
水长宁看到她出门,而且是夜幕之下,他问也没问,只当没瞧见。
陆落偷偷溜到了王姓巫师家的后门。
她轻轻敲门,瞧了半晌,才有个稚嫩的声音,带着颤栗问了句什么。
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子。
小女孩子也是说土话,陆落听不懂,应该是在问门外是谁。
“是我,我是新搬过来的女鬼。”陆落笑道,声音轻柔。
门里突然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小姑娘被陆落的话吓到了,急忙跑回去告诉她父亲。
陆落又等了片刻,终于有人开门了。
王姓巫师,他的真名叫王双结,是他读过几天书的祖父取的。
王双结不是什么巫师,他跟苗疆都没什么来往。
“姑娘,您有事?”王双结开了门,看到了陆落,心下有些怜悯。
陆落和他一样,正在承受镇民们的误解。
不过,陆落应该没有他痛苦,因为误解陆落的,只是陌生人。不像王双结,自己的街坊近邻,亲戚朋友,一夜之间都对他喊打喊杀,还要请萨满来对付他。
他的生活面目全非,他枯瘦的面颊陷了进去,满面愁容。
“我有帮你洗脱罪名的法子,让世人消除对你的误解。”陆落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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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相思(第五更求月票)
对于老实巴交的王双结而言,他最想要恢复原本安静的生活。
他虽然闭门不出,闹鬼的消息却也传到了他耳朵里。
他以为陆落和他一样,也是被世人误解。
这就有种同病相怜。
他想要改变。
想了想,他彻底把后门打开了。
“姑娘请进。”他把陆落请进了家门。
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此刻正缩着肩膀,躲在门户偷窥,想看看女鬼是什么样子,却又很害怕。
可陆落走进来,遮住头发的她,让王太太和王家姑娘们吃了一惊。
不像鬼啊。
陆落肌肤红润白皙,又一张圆脸,看上去比她实际年纪要小,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姑娘,怎可能是鬼?
王太太体格虚弱,把陆落迎了进来。
“姐姐,你是鬼么?”王双结的大女儿偷偷看陆落,忍不住问道。
陆落失笑,对她说:“鬼是热的,还是冷的?”
王家大姑娘说:“冷的。”
“那你摸摸我的手。”陆落将手伸了出来。
王家大姑娘激动且惊恐,慢慢伸出了嫩白的小手,抓住了陆落的手掌。
很温暖。
王家大姑娘这才放心了。
王太太和王双结微微笑了笑,很宠溺女儿。
“我是来帮你们,顺便帮我自己。”陆落和王家大姑娘说了几句之后,直起腰开门见山,对王氏夫妻道。
陆落从前没有济世救人的理想,也没有那个能力。
可师父去世之前,反复交代她,要以苍生为己任。
她明知这小镇出现了风水杀局,她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别说她的圣母心过不去,也会辜负师父的嘱托。
所以说,陆落也是在帮助全镇的人,以及那些无辜被牵连的幼小生命。
这是她师父的理想,也是师父让她学术法的使命。
玄术,是惠及苍生的。
“您您真的能帮我们吗?”王太太握住了陆落的手。
王太太的手冰凉,而陆落的手柔软温暖,在这寒冬里似一个小暖炉,王太太握住就不愿意松开了。
“是啊。”陆落道,“要不然怎敢深夜叨扰?”
“怎么帮?”王双结问,“需要我们做什么,姑娘只管说。”
“我真需要你们做件事。”陆落道。
她放低了声音,在王太太和王双结耳边嘀咕。
她把她的打算,告诉了他们。
陆落说得很仔细,每个细节都告诉他们。
王太太听完了,一开始挺兴奋的,可后面就有点犹豫,道:“这这样可行吗?我们平素不是这样的人啊,只怕做出来,我们更可疑了。”
“没事,要相信我。”陆落道,“我会从旁辅助你们,不会让你们变得可疑的。”
王双结则说:“这样做,只怕没什么用,我们怕辜负了姑娘。”
他怀疑陆落的计划不能成功。
陆落就再三道:“若是你们想自救,就要相信我。”
然后陆落扭头王太太,“您真想让萨满来杀了您家掌柜的?他们请萨满,是花了重金的,若是没有结果,就不会给萨满银子。
萨满千里迢迢来了,肯定是为了赚钱。到时候,他一定要做王掌柜就是巫师,杀了他才能拿到银子啊。”
萨满一来,王双结就是死路一条。
哪怕不是巫师,也要被萨满跌倒黑白,否则萨满怎么赚钱?
王太太在心中想过无数次,可从陆落口中说出来,好似她的担心都成了事实,她惊骇万分。
“我信您的,姑娘!”王太太死死握住了陆落的手。
陆落说动了他们,心中有数了。
说妥了之后,陆落从王家的后门离开。
她穿着黑色的风氅,没入漆黑的夜幕里,悄无声息。
陆落并没有回家,而是在那个破坏整个镇子风水的“德高望重”金老爷家附近逛了逛。
她身上带着符纸,天眼能让她顺利走在黢黑的夜里。
陆落顺着金家的院子,在四周走动,然后在九处关要,各燃了一道符箓。
符箓微弱的光,闪动着,再缓缓熄灭,连痕迹也无,消失在深夜里。
陆落的阵法就布好了。
忙好了之后,陆落回家。
远远的,透过篱笆院墙,就瞧见水长宁的房间还点着灯。
他没有睡。
陆落以为他在打坐,放缓了脚步。
进了屋子之后,刚刚关上门,水长宁突然喊她:“回来了?”
他在等着陆落回来。
陆落以为他漠不关心,其实他心中有数,只是相互尊重,不便过问。
“嗯,回来了。你还没睡?”陆落站在门口,脱下自己沉重的风氅,绕在臂弯里。
水长宁点点头。
他盘腿坐在床上没有动,只是问陆落:“事情办得如何?你是打算硬拆,还是智取?”
“智取。”陆落道。
水长宁问:“如何智取,可要我帮衬?”
“不必,已经安排妥当了。”陆落道,“我想到王掌柜的事,是百姓深信不疑;我是女鬼,也是百姓深信不疑。
若金家的高楼形成风水杀局,害死了镇上的孩子,百姓也深信不疑,那么此事不就容易了吗?”
水长宁看了她一眼。
“你去说,还是往王掌柜去说?”水长宁道,“好似都难叫人信服。”
“他们会信的,放心!”陆落胸有成竹。
水长宁点点头。
陆落就回房睡觉了。
等熄了灯,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静静站在她家篱笆墙外,望着她的屋子愣神。
陆落躺下半个时辰都没睡,而后她在黑暗中感觉到墙外有人。
她悄悄藏在窗户后面,望了出去,依稀看到了颜浧。
她心口一紧,匆忙起身点了灯。
灯一亮,外头就有脚步声,那个身影快速跑开了。
陆落披衣执灯,走到了篱笆墙外头。
湿濡的地面,有很多脚印,其中一个脚印很深,像是站了很久,把泥土都踩了进去。
陆落放下灯,半蹲着用手指量了下那个脚印。
是颜浧的尺码。
她蹲下的身子,久久没有直起来,直到水长宁的屋子也重新掌灯,陆落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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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布阵造势
陆落回了院子。
她站在台阶上,仍往外看了片刻。
已是深夜了,寒风刺骨,远处的田野荒无,旷疏冷寂,风过时呼啸催枯。
陆落的天眼,再也没寻到颜浧的影子。
他已经走远了。
陆落出现在此地,对颜浧肯定是种残酷的折磨,就像当初他出现在杭州一样。
明知道会受辱,陆落还是想去看他;明明答应过不见,他还是会来。
感情会让人没有尊严,丧失理智。
隔壁屋子的水长宁,以为出事了,所以点了灯。
而后见陆落站在凄寒夜风里,他明白过来。
他一如既往不多管闲事,不多问,也没有虚套的关心。在他眼里,陆落是他恩人的徒弟,确定了她没有出意外,他又灭了灯。
他的灯灭了,陆落手中的灯,因油尽而飘忽,终于也慢慢熄灭。
四周破不开的黑,似一大张幕,笼罩了她。
“他想起了前世,就不再只是颜浧了。”
若只是颜浧,他肯定不会这样放手,他从不自卑的厚脸皮,会冲出来紧紧抱住陆落。
那才是他的性格,是陆落了解的颜浧。
颜浧对陆落,没有过退让,哪怕陆落再嫌弃他,他对她的感情霸道而浓烈。
他生于富贵,从小是天之骄子,拿得起架子,放得下尊严。而现在的他,添了几分沉重。也多了份忧郁。
两世的记忆,成了他的负担,他现在肯定很迷惘,到底哪个才是他自己。
他遵守了承诺,陆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陆落想回房,可她的脚步挪不开,她定定望着远方,心中什么主意也没有。
她不知在期盼什么,也不知颜浧出现之后。她会如何。
心中有一张疏疏朗朗的网。什么也兜不住,偏偏不死心在撒网,想要捞点什么。
最终,什么也没有捞起来。
陆落深吸一口气。回屋去了。她一夜没睡。合衣打坐。直到晨曦从窗口透进来。
远处的天变成了青色,而后慢慢透出白色。
第二天,石破天惊的出了太阳。
这在寒湿的苗疆很难得。
陆落和水长宁都在晒东西。
水长宁把屋子里的被子、柜子、甚至床。都搬了出来。
特别是他搬床的时候,陆落吃惊看着他,觉得他很夸张,又惊叹斯文的他居然这么有力气。
水长宁则对陆落的注视很不解,他犹豫着猜测她的意思:“也想让我帮你搬床出来晒?”
大兄弟,你这重点到底偏到哪里去了?
陆落摇摇头,笑道:“不用不用。”
而陆落,只是在晒柴火,免得每次生火都一屋子烟。
大概是水长宁觉得住比较重要,而陆落觉得吃更重要。
忙好之后,陆落也把被子抱起来晒。
“我出去一趟。”陆落说。
水长宁嗯了声,表示他听到了。
离开篱笆院落时,陆落看到了门口那个脚印。
脚印的确很深,白天看上去比夜里更深。
他军靴的鞋底,清晰印在那个脚印里。
陆落心口闷闷的,她快步离开,不想再想这件事。
她到了街上,再次去铁匠铺子,准备买把铁锄头,然后打探消息。
主要是打探消息。
小铁匠和老铁匠都习惯了陆落,对她挺热情的。
这时候,陆落听到了犬吠声,从老铁匠的后院传来。
陆落心中有数,问小铁匠:“什么动静,你们养狗了吗?”
小铁匠说:“不是我们铺子,是隔壁的孙掌柜,他养了条黑犬。也不知怎的,从今早就开始叫唤,一上午都没停过”
老铁匠加入,也说了句什么。
小铁匠告诉陆落:“我师父说,街上有四五户人家养狗,狗都不安分,怕是有地动。”
地动,就是地震。
“不至于吧?”陆落佯装道,“此地多山,应该不会地动的。”
“是啊,我也没见过地动。”小铁匠说,“我师父多心。”
聊了几句,斜对面的王双结家,打开了大门。
王太太头发零散,大哭大闹说着什么,王双结使劲把她往家里拉。
动静越来越大,王太太的哭声越发高了。
四周的街坊都伸头探脑,甚是围过去。
只见王太太面容狰狞,哭得泼辣嚣张,叫人特别吃惊。
街坊十几年,大家都知道王双结老实,他媳妇更是温顺贤良,从来都是笑眯眯的。
这么撒泼,一点也不像王太太。
所以,大家更好奇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怎么了?”陆落也好似懵懂,故意问道。
小铁匠看了看,摇摇头:“不知道,王家太太哭呢。”
旋即,陆落就听到了声音。
王太太声音又尖又锐,大声叫嚷着什么,用的是土话。
小铁匠和老铁匠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站在门口听。
陆落听不懂土话,却清楚王太太的大概意思,这是她教王太太的。
她还故意问小铁匠:“她怎么了?”
“她说”小铁匠和老铁匠脸上都带着惊愕,“她说,金老爷家的楼,克了咱们镇子,克死了孩子。以后,也要克死咱们,她要说出来请大家评理,王掌柜不让她说”
老铁匠脸色更不好。
百姓都喜欢安居乐业,没人愿意去招惹权贵。
王太太这席话,居然是冲着金老爷,金老爷能绕过她?
“她发疯了。”小铁匠也觉得不可思议。
敢诬陷金老爷,而且说金老爷家引以为傲的高楼不吉祥,不是发疯是什么?
那边,王太太还在使劲叫嚷着。
陆落又问:“她还在说什么?”
“她说,噩运已经来了,猫狗是灵物,它们已经知道了,除非拆了金老爷家的楼。”小铁匠说。
这时候,小铁匠和老铁匠都愣了愣。
饶是在王太太歇斯底里的咆哮叫嚷中,铁匠师徒俩,仍是听到从后院传来的狗叫声。
隔壁的黑犬养了三四年,虽然凶狠,却不会乱叫的。
王太太的话,居然说对了。
镇上的百姓越聚越多,团团围住了王家。
陆落布阵,布得是锁魂阵,只是清减了功效,只有一二成的生吉之气被锁死。
人对生物磁场,不如猫和狗敏锐。
小小的封锁,不会伤及猫狗,却让它们感到了焦虑,它们狂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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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罪孽(叶枫Sky和氏璧+1)
镇子上小小的骚动,金老爷也知道了。
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他压根儿就瞧不起老实巴交的王双结夫妻。
“老爷,王家媳妇是疯了吗?”管事告诉金老爷,“将她锁起来,饿她几天,看看她的疯病什么时候好!”
“是啊,老爷,王家这是恶人先告状!”书童在旁边听到了,也很生气,“明明是他们家的巫师,害了镇上的孩子们。”
金老爷摆摆手,不以为意道:“随他们吧,一个疯婆子,能掀起多大的浪?”
口吻很豁达。
管事和书童连忙吹捧了几句,说老爷仁慈和善等。
正夸得金老爷浑身舒泰的时候,有个小厮跑进来,说白老爷到了。
白老爷也是小镇的乡绅,家中富足,而且古稀之年,金老爷也要叫他一声“叔父”。
金老爷很尊重这个白老叔。
“快进白叔进来。”金老爷道。
一个穿藏青色长衫的老者,是很正统的汉人装扮,进了书房。
他就是白老叔,表情肃穆,听闻他念过几年的儒学。
“业成啊,最近街头巷尾一些闲话,你听到了不曾?”白老叔一句敷衍客套也没有,直接问。
金老爷的字是“业成”,他自己取的,只有讲究的人才会这么称呼他。
每次白老叔叫他“业成”,他都很高兴,觉得自己像个读书人,是儒家子弟,他引以为傲。
可今天,他听着刺耳。
传闻他当然听说了,无非是那个婆娘疯了,怕自家的汉子被当做巫师处死,攀咬他的。
金老爷今年四十八岁了,渐渐将心狠手辣掩藏,想得个宽容大度名声。
那婆娘自己作死,不知轻重敢攀咬他,等风头过了,再慢慢处置她,这是金老爷的打算。
他听说了,暂时却没有理会,也没有叫小厮去砸了王家。
他心胸多宽广!
可白老叔亲自跑过来,当件要紧事告诉他,让他察觉到了白老叔的心思:白老叔是相信的。
白老叔也觉得,是金家的楼,危害了小镇的风水。
“老不死的!”金老爷在心里骂道,嘴上也露出了几分不乐意,“听说了啊白叔,您怎么说起这话?”
“我家的狗啊,叫了三天了!”白老叔心疼道,“它从来不叫唤的,这次却叫得口吐白沫,就是冲着你家这向位叫的。
业成啊,你听白叔一句,你这楼只怕真有点不妥。你不如去请个道士,再算一算,该修补的地方就修补。”
金老爷的脸就落了下来。
这是糊涂至极的话!
他去请道士,那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百姓怀疑是他家的楼危害了他们的孩子,岂能再尊重他?
金老爷没那么蠢,他气哼哼说了句:“白叔,依我看,您的狗乱叫,只怕是老而不死惹人嫌吧?”
言外之意,白老叔哪里听不出来?
“你”白老叔七十的年纪,以为自己有点分量,被这么一说,气得脸都白了。
白老叔站起身,愤愤走了,很生气。
金老爷更生气。
“这老不死的,一天到晚多管闲事。”金老爷愤怒。
金家这高楼,金老爷是花了大价钱盖的。
为了让附近的百姓都看到,他特意在屋檐上加了昂贵的琉璃瓦,日光下都能发光,特别气派。
金老爷最爱气派了。
谁说他的楼有问题,都是嫉妒,金老爷绝不轻饶他们。
事情的发展,也让金老爷觉得诡异。
“那些狗,真的日夜不息狂吠?”金老爷问管事。
管事不敢说。
这是真的。
狗不至于叫唤死,却都累得口吐白沫,倒地之后还在叫,很惊慌的样子。
“是不是?”金老爷见管事欲言又止,发火道。
擅长溜须拍马的管事这才吞吞吐吐道:“这几天气候无常,那些狗”
金老爷冷哼:“那些狗就该全部打杀!”
他仔细想了前因后果,金老爷倒也明白了一件事:住在西头那个银发女人,肯定跟这一切脱不了干系。
陆落第一次在金家院外晃荡,就被金老爷发现了。
金老爷当时很戒备她,以为她是苗疆派来下蛊的。
金老爷常年和苗疆打交道,认识一些苗人,可他对自己不熟悉的苗人,很是戒备。
这有一段往事的。
半年前,金老爷在镇上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有一对衣着破烂的姐弟俩,拦住给他跪下:“老爷,赏口吃的吧。”
弟弟七八岁,姐姐十二三岁。
金老爷有个癖好,外人都不知道,哪哪怕知道了也不敢说。
他喜欢小倌。十三四岁的最好了,七八岁的他也爱。
他每次去城里,都要去逛逛,可镇上没有。
于是,他就在家中养了不少的书童、管事,几乎都被他取乐过。
那弟弟七八岁,稚嫩的胳膊,却有双好看的眼睛,金老爷很喜欢他,准备养在身边。
他就把这对姐弟俩带回家,让姐姐做个干粗活的丫鬟,弟弟养在金老爷房间里,换了绸缎衣裳。
谁知道,那个弟弟性格太烈,金老爷硬邦邦的刚进去,那孩子就又打又踢,又叫又骂,差点把金老爷的命根子折了。
金老爷也是气急了,就往死里打,想着改改他的脾气,让他乖乖听话。
不成想,那孩子饿了很久,身体虚弱,就被打死了。
他姐姐大哭,说要给弟弟报仇。
她居然放出几条蛊虫,想给金老爷下蛊,可惜本事不济。
金老爷也是将她一顿毒打。
“你别以为我们姐弟俩死了,无亲无故就没人找你算账,我们在苗寨还有远亲!”那姐姐临死前,恶狠狠说。
金老爷和苗寨关系不错,时常去苗寨请巫师或者神婆。
他打听过,没人知晓那对姐弟的来历。
陆落第一次到金家附近,金老爷就想起那女孩子的话,还以为陆落是来下蛊的。
当时,金老爷也没敢硬把陆落抓起来,因为他也害怕被下蛊。
那天,他就派人去找巫师了。
而后没过几天,陆落又被人发现是银发,将她当妖孽。
这时候,金老爷请巫师的下人,已经到了苗寨。
他正想着,就见小厮进来,告诉他道:“老爷,曼丹洛神婆到了。”
金老爷心中一喜,那些阴霾一扫而空。
什么变故,什么异常!
神婆一来,牛鬼蛇神都跑不掉,这小镇还是他金老爷说了算的。
想着,金老爷亲自去迎接了曼丹洛神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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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厉害(叶枫Sky和氏璧+2)
金老爷对曼丹洛苗寨的神婆很熟悉,他这次请的,也是一位五十来来岁的神婆,叫曼丹洛兰,人称“兰婆婆”。
兰婆婆一双三角眼,眸光就显得凌厉威严,金老爷敬畏她。
她的巫蛊之术很高超,曾给镇子上好几个病入膏肓的人治病,也曾替镇子上除过为非作歹的萨满。
前几年,有个萨满在镇子上为祸,让百姓供奉他,每个人都要交很多的米粮,百姓们怨声载道。
兰婆婆来了,下了蛊毒,没过一盏茶的供奉,那萨满的肚子就烂开了,无数白花花的蛆从他肚子里爬起来。
在场的人都吓死了。
这也证明了,兰婆婆不仅治病厉害,杀人更厉害。
她一来,金老爷就放心了。
“是何人作怪?”兰婆婆不苟言笑。苗疆和黎平镇的土话也不相通,于是他们说话官话。
兰婆婆常跟县城和各处庄子、小镇打交道,官话比金老爷还要好。
“是个银发女人,她特别的狠毒!”金老爷义愤填膺,“咱们镇子上,已经夭折了十来个婴儿。”
“我记得贵地夭折婴儿,是从半年前开始的,并不是这几天。”兰婆婆冷漠说道。
金老爷被她说得有点尴尬。
他想将错都推给陆落。
除了银发女人,他是不太敢说王双结的,因为王双结也是“苗人”。
苗人护短,他们要对付王双结,会请萨满,而不是神婆。
想来想去,过错只能陆落一个人背了。
“谁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来的?”金老爷道,“我记得半年前,她就在客栈落脚过,那时候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也没有怀疑。”
他睁眼编瞎话,反正也无从查证。他就说自己半年前见过陆落,那时候陆落行为鬼鬼祟祟。
兰婆婆听了,沉默片刻,道:“既如此,这妖孽就留不得了。你带我去找那个女人吧,我来处置她。”
“兰婆婆,光咱们去不行,得叫上全镇的人,让他们看着那个女人死了,就当给他们的孩子报仇,也让他们安心。”金老爷说,“我回头派人去挨家挨户说,咱们明日中午正午时再去。”
陆落会弄鬼,此事金老爷也听说了。
这两天晴朗,正午阳气最甚,金老爷想过陆落可能有点术法,在阳气最甚的时候肯定使不出来。
镇子上的人都害怕银发女人。
杀了陆落,金老爷再立一功,他依旧是全镇的恩人,从此威望大增;同时,最近的流言蜚语对他不利,他也需要一个替罪羊。
偷偷摸摸弄死陆落又有什么用?
金老爷要全镇的人都看到,看到陆落背负了所有的罪过,看到陆落被金老爷请来的神婆杀死!
“那你得给三倍的银子!”兰婆婆道。
兰婆婆是生意人,有买卖就做,给钱就办事,不啰嗦。
“自然,自然!”金老爷笑逐颜开。
他安顿好神婆,收拾了后院干净的屋子给他。
他的家人不多,只有一个老妻,一儿一女;儿子在县衙门当差,女儿也嫁到了县城,后院只有他的老妻。
他让妻子去招待神婆,可惜他妻子天性胆怯,而且害怕蛊虫,不敢招惹。
兰神婆喜欢安静,很满意。
见神婆住下,金老爷召集了家中小厮,派了他们各家各户去通知,说明日中午,要拿下害得整个镇子不得安宁的妖女。
“那妖女半年前就来了,是你们没看见,我家老爷都瞧见了。最近镇上的狗都在叫,不就是因为那妖女的阴气吗?”金家的小厮道。
“可王太太说”
“王太太疯了,她的话可靠,还是金老爷的话可靠?”小厮立马打断质疑。
陆落放出消息,才经过了三四天,发酵的力度不够。
镇民怀疑金老爷,不代表他们相信陆落。
和金老爷相比,他们更加怀疑陆落。
“我们可不敢去,她那里闹鬼!”
“明天是大晴天,正中午的,全镇的人都去,还怕鬼?”小厮又说。
于是,大家纷纷答应了。
陆落不知这些事。
她回到家,已经是黄昏了。
路过院门口,发现门口的土被挖了,那些脚印都被新土覆盖,不留痕迹。
不用说,是水长宁干的。
水长宁知晓陆落的踌躇。
陆落有点感激水长宁,他替陆落把心中那张网收了起来,陆落那涟漪四起的心就静了。
院子里的家具都收了,陆落的被子也被水长宁抱回了房。
她先铺好床,然后去做饭。
简单吃了饭,陆落坐在屋子里打坐,突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很急促。
陆落起身,从窗口看到了小铁匠。
“你怎么来了?”陆落在堂屋掌灯,请小铁匠坐下。
小铁匠则神色慌张,躲躲藏藏道:“姑娘,金老爷已经请到了神婆,他们明天大中午要来杀死你。”
“喝口水。”陆落倒了杯清水给他,“不用担心,他们杀不死我。”
“姑娘,您还是连夜跑了,金老爷请的可是神婆。”小铁匠道。
这时候,陆落隐约瞧见远处有人。
金老爷怕陆落连夜跑了,所以派了胆大的家丁,看守着她。
她可是难得一见的异类。
非我同类,在世人眼里就是妖孽,金老爷增添声望的时候到了。
陆落倏然吹灭了堂屋的烛。
“小铁匠,你今晚不要回去了,外头有人呢,要是看到你通风报信,以后会报复你。”陆落悄声。
水长宁也从屋子里出来。
他们透过门缝往外瞧,一共有四名家丁。
“他们明天中午才敢动手,晚上没事。”陆落道,“小铁匠,你今晚在我们堂屋打地铺,等明天下午再走。”
小铁匠也怕金老爷。
他连忙点头。
陆落和水长宁各匀出一床被褥,给小铁匠打了地铺。
然后,他们就吹灯睡觉了。
只有小铁匠睡不着,有点后悔自己来报信。
要是牵连师父和铁匠铺子,太糟糕了。
他胡乱想了一夜,天就亮了。
天亮之后,陆落将小铁匠藏在水长宁的房间里:“等镇民都来了,你就躲在床底,千万别出来。”
小铁匠连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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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神(爱你就是在昨天和氏璧+)
陆落早上跟正常时辰一样醒过来。
她不急不慢做了早饭。
早饭之后,陆落瞧见几个年轻力强的镇民,到了陆落家的附近转悠。
他们不是上次那批人,胆子又大,估计很真想见识见识鬼,就提早来了。
“真是无知无畏,鬼有什么好瞧的?”陆落心想。
令他们失望的是,陆落并没有出去对付他们。
她和水长宁没什么反应,他们俩烧饭、吃饭,然后躲在屋子里打坐,不理会世事。
到了巳正,金老爷的家丁,在陆落篱笆墙外十米远的地方,堆放着柴火,准备把妖女杀死之后,这地方一把火烧了。
外头的人越来越多。
陆落家的附近,以及四周的荒田里,站了满满当当的人。
嘈嘈杂杂的。
人多了,他们的胆子就肥了,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还有说笑的。
有人用石子砸陆落的窗户:“妖女,妖女出来,变个鬼瞧瞧!”
他们一开始也喊,用的是土话,见陆落没什么反应,才想起陆落是外乡人,听不懂土话,后来才用了官话。
官话说得很蹩脚。
陆落不与理会,慢慢吐纳。她体内的龙蛊精神很好,让她身体暖融融的。
水长宁也是一派淡然。
倒是躲在他床底的小铁匠,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自己被发现,犯了众怒。
“妖女,变个鬼!”好几个人喊,还有女孩子的声音,他们喊完了就哈哈大笑,只当取乐。
人多了,他们的胆子果然壮了。
眼瞧着就要到午时正了。
陆落打坐完毕,走了出来。
碧穹万里无云,金灿灿的骄阳洒落,似披了见温暖华丽的锦裘。
陆落穿着一件深灰色长袄,满头的银发披散在消薄肩头,随风徜徉。
银浪翻滚,有种颠簸于汪洋大海中的晕眩感。
胆小的人不敢看她。
地痞无赖,倒是个个情绪激动,说些下|流的话。
他们故意说给陆落听,所以用官话,说得很不堪。
陆落只当没听见。
她站着没动,也不言语。
终于到了午时正,围满的人群让出一条路。
金老爷带着一位神婆,缓步走了过来。
神婆是苗人的装扮,她的银饰无底覆额帽,用的是最好的银子,日光下反映出明晃晃的光。
五十来岁的神婆,气度庄严,比陆落见过的那位大祭司夸巴螟还有气势。
“果然是妖女,瞧瞧她那模样!”金老爷说。
神婆烦厌看了眼金老爷。
金老爷心里骂娘,面上还是停止了唠叨,不敢惹恼神婆。
兰神婆往前走了几步,对陆落也很好奇。
“姑娘,你过来。”兰神婆用官话道。
兰神婆看陆落,只觉得她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陆落的圆脸,又在山上修习三年,肌肤红润年幼,看上去很稚小,旁人不会猜到她二十来岁的,觉得她充其量十五岁!
兰婆婆也是这么觉得的。
世人都以为,小孩子善良可爱。说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罪大恶极,兰婆婆不相信。
她冲陆落招手。
陆落就往前走了几步,银发飞扬,似一道银光低掠而过。
兰婆婆打量她,她也回视兰婆婆。她眼眸澄澈,眼白带点淡蓝色,格外的清纯;而眼珠又大又黑,更是显得纯净无辜。
“姑娘,你是哪里人,怎么这幅模样?”兰婆婆问。
陆落还没有回答,金老爷反而开口了。
金老爷说:“兰婆婆,何必跟个妖孽客套?我们全镇的人,都盼着你能收了她。”陆落的视线,也落在了金老爷身上。
她突然笑了下。
笑容没什么异常,就是同骄阳一样明媚单纯。
“没想到,你居然受他的雇佣。”陆落笑了下,“看来,你也是个没什么人性的。”
兰神婆蹙眉。
身后的闲婆、闲汉们都在等着看热闹,起哄喊道:“快杀了她,等什么呢!”
“一会儿过了时辰,她就要放鬼了。”
金老爷也悄声对兰神婆道:“婆婆,您别耽误了,别小瞧了她,她很有本事的。”
兰神婆听到陆落言语中带着污蔑,态度倨傲,一副天地不怕的样子,对她的同情也消失不见了。
她板起脸孔,公事公办。
兰神婆先从自己的口中,吐出她养育三十多年的本命蛊。
她的本命蛊是一只蚕蛊,和龙蛊是同一个品种。
而后,她将本命蛊托在掌心,开始念咒,对陆落隔空下蛊毒。
“兰神婆的蛊毒,中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要死。”金老爷气定神闲负手,心情很不错。
百姓们的态度则是各不相同。
有人兴奋盯着,想看看怎么下蛊;有人则痛苦撇过脸,不忍心见这银发小姑娘死亡;有人则心事重重的。
只有两个人神色悠闲,一个是金老爷,一个是陆落。
“这会子还装腔作势,等会儿还不知死得多难看呢!”金老爷腹诽,对陆落的不慌不忙很反感。
同时,他也欣赏起陆落的银发。
陆落的银发很顺柔,在日光下又珠光般的色泽,配上她年幼稚嫩的脸,其实很好看。
小姑娘胜在年轻,不管如何异类,都不算丑。
金老爷觉得可惜了。
“她要不是会弄鬼,将她抓了卖到窑子里去,只怕能卖个好价钱。”金老爷心想。
这么想来,他就觉得太可惜了。
其他人也各有心思。
神婆的咒语,越念越快。
金老爷越发得意。
几个闲汉更是紧张,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楚陆落是怎么死的。
就在这时,兰神婆身子倏然发抖,差点站不稳。
兰神婆常到他们镇子上,他们都知晓,她非常了得。
金老爷对这一变化,有点吃惊,回头看着兰神婆。
其他人也将视线从陆落身上,移到了兰神婆身上。
就在他们想看清楚兰神婆是如何用蛊毒杀死陆落的时候,兰神婆双膝一软,噗通给陆落跪下了。
兰神婆匍匐在地,虔诚而卑微。
金老爷目瞪口呆。
在场数百人,鸦雀无声,一切都静得可怕。
好似只有陆落的银发,在风中飘扬时那不可捉摸的细微声音,在他们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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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妹妹(五更求月票)
兰神婆跪倒的瞬间,四周寂静无声,人群里没了声息。
而在后面的人看不见,还在说话,一静一动对比明显,他们也吃惊,声音戛然而止。
全场静籁。
所有人都震惊。
而后,有人开始嘀咕,寂静过后是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像苍蝇嗡嗡嗡的,震得耳朵很难受。
他们都在问怎么回事:“神婆为何要跪拜妖女?”
“神婆怎么了,这是什么妖女啊?”
兰神婆抬起头,她的七窍全部在流血,鲜红的血涌出来,触目惊心,阴森可怕。
“饶命,饶命!”兰神婆声音颤抖,又使劲给陆落磕头。
金老爷眼珠子只差掉下来。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的,这位兰神婆在苗家四十七苗峒,都是非常有能耐的。
听说她差点做了大祭司!
这里厉害的人,给一个小丫头磕头,而是还不是苗家的小丫头,到底闹什么鬼?
神婆七窍流血,更是叫人害怕,怕他们也跟神婆一样。
眼前的银发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金老爷的冷汗,布满了他的额头。
其他人也看到了,纷纷往后退了数步,生怕陆落发怒牵连自己。
“神仙!”倏然,人群里传出一声苍老却又激动的声音。
是一位老者见本事过人的兰神婆跪了。大喊一声,自己也慌忙跪了,也给陆落磕头。
他的声音。在人群上空回荡。
当人很多的时候,个人的意识是没有自主的。
这老者姓白,在本地也算有名望的,人人敬重。
神婆还在使劲磕头,白老爷也跪下,他四周的人见状,全跪下了。
而后。人群里慢慢骚动,几百人争先恐后的。黑压压跪了一地。
陆落站着,只看到一个个微弯的背脊,以及脸色惨白、难以置信的金老爷。
陆落的视线,就落在金老爷身上。她微微抿唇笑了下。
她笑得很可爱,金老爷却愣是感觉自己每根寒毛都竖了起来,打了个寒颤。
陆落没有对金老爷说什么,她起身去搀扶兰神婆,道:“起来吧,我饶恕你了。”
兰神婆的七窍,终于止住了血水,她身子有点颤抖。
陆落将她请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都起来吧。”陆落转身,高声对跪拜的众人道。“我不是什么神仙,我是中土的玄女,我到了此地。自然会庇佑你们!
此事不是你们的错,我不怪罪,都回去吧。我自然会找挑事的人算账,冤有头债有主。若是你们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挑事的人,就是金老爷。
站在金老爷身边的几个人。避之不及躲开了。
人们很听话,赶紧起身走。
很快。人群就散了些,场地逐渐空旷,只剩下金老爷呆若木鸡。
“你进屋来,我们慢慢说。”陆落低声对兰神婆道。
兰神婆吃了大亏,她的本命蛊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她的掌心。
对方身负龙蛊,身为苗寨的神婆,兰婆婆又如何不知?
她一开始就发现了,只是不相信。
龙蛊是苗人的神,现在在大祭司身上,她就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她被反噬,弄得自己五脏六腑皆重伤。
“是。”兰神婆恭敬道。
陆落不管其他人,搀扶着兰神婆进了她的屋子。
兰神婆又要跪拜陆落:“您”
陆落扶住了她,不让她跪下去,说:“不必跪我,此事另有蹊跷,你先坐吧,我们从头说起。”
兰神婆就不敢不从。
陆落拿出两个蒲团,两人面对面而坐。
兰神婆的精神,终于缓和了些。
“龙蛊?”兰神婆问出了自己最惊诧的话,“龙蛊怎么在您身上?”
陆落擅长相面。
她的天眼看得出,兰神婆一生贞洁,她与大祭司夸巴螟曾有夺情之恨,所以她是整个苗寨最恨大祭司的人。
陆落这才敢用龙蛊对付她。
否则陆落也为难,她的术法和苗疆的巫蛊是两条不想交的平衡线,真斗起来,两败俱伤而已,陆落也没把握会赢。
“我捡到了它。”陆落道。
桑林珠告诉过陆落,是因为大祭司想让女儿夸巴秀驯服龙蛊,惹恼了龙蛊,龙蛊才离开了她们。
陆落也把这话,告诉了兰神婆,只是没提过红婆婆桑林珠。
兰神婆苦笑了下,道:“贪恋权势,私下里传授女儿龙蛊,这是她能做得出来的!”
夸巴螟人品不济,兰神婆最有体会,她和大祭司结怨很深。
大祭司丢了龙蛊,她罪该万死,兰神婆知道敌人要倒霉了,心头一喜,精神更好了。
她想要说点什么时,陆落将话题从龙蛊身上,转移到了兰神婆身上。
“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陆落问她。
兰神婆一惊。
此事,全苗寨无人知晓。
兰神婆的父亲也是巫医,他常出来替人治病时,就跟乡下一个汉人女子生产了感情。
而后的几年,他偷偷摸摸的出寨,与那女子私会。
兰神婆的母亲是长老,知晓之后,严令他不许再出苗寨。
后来,兰神婆在他父亲临终前,知晓那汉人女子替她父亲生了个女儿。
她有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异母妹妹。
兰神婆没有其他至亲的血脉,在她母亲去世之后,她去找了妹妹。
她妹妹嫁人了,有一个四岁的女儿,肚子里怀着孩子,丈夫却病逝了,生活很拮据。
妹妹长得像她们的父亲,兰婆婆就对她没了芥蒂,毕竟是她最亲近的血脉,她唯一的亲人。
兰神婆常接济她们。
她妹妹生了个儿子。
前年,黑蟒起事造|反,兰神婆她妹妹的庄子被土匪占了,他们母子三人不知逃到了哪里。
兰神婆找了很久,只找到了她妹妹的尸骨,却没有找到十二岁的外甥女和八岁的外甥。
她心急如焚。
这一年多来,兰神婆常出苗寨,就是想寻那两个孩子。
她曾跟孩子们说过,若是和母亲走散了,一定要去苗寨找她。
她还违背苗人的祖训,教过她外甥女一些简单的放蛊法子,甚至将自己之前养过的一条蚕蛊,送给了外甥女。
可现在,孩子们音讯全无。
“是,我妹妹去世了。”兰神婆不知陆落的意思,说道,“您认识我妹妹?那您知道,她的一双儿女,现在流落何方吗?”
陆落就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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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主子
兰神婆问陆落,可知道她外甥和外甥女的下落,陆落沉默了。
她的沉默,让兰神婆心头发闷。
难以启齿的,自然不是好消息了。
这是兰神婆最害怕的。
那两个孩子,是她亲近的血脉。要是那两个孩子出事,她父亲的血脉就要断了,她会愧对父亲。
“怎么,您见过他们?”兰神婆声音微颤,问道,“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陆落以为兰神婆知道,所以,兰神婆受金大人的雇佣,陆落挺看不起她的。
兰神婆外甥和外甥女的孽债,出现在金老爷的命格里,陆落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都是被金老爷杀了。
有了龙蛊之后,陆落的耳目更加精锐,相面也清晰精准,几乎能把别人过去的轨迹,看得一清二楚。
算卦面相就是这样,对往事可以清晰推断,对前程却只能是知晓个大概轮廓,不清楚具体。
所以,陆落看得到金老爷过去的细节,却只能看得他未来的大致方向,前提是没有意外。
意外是不会出现在命格里。
陆落还以为是兰婆婆和自己妹妹不和睦,哪怕自己外甥和外甥女死在金老爷手里,她也无所谓。
现在看来,陆落误会了兰神婆,她并非没有人性。
有人性,陆落就愿意和她打交道。
“他们已经投胎到好人家了。”陆落委婉道。
兰神婆只感觉当头一瓢冷水,连头发稍都沁出了寒气。她气血翻滚,喉咙腥苦,一口血没压住,吐了出来。
唯一的血脉,就这样断了。
兰神婆自己没有成亲,也没有至亲的兄弟姊妹,她对那个异母妹妹感情还不错,每次出寨,都会去妹妹家落足。
她的两个外甥,特别懂事,每每萦绕膝下,让兰神婆感受到了温暖。
她妹妹为了招待她,特意学苗人的食谱,把姐姐视为上宾,让兰婆婆每次都宾至如归。
“土匪太可恶了,连孩子也”兰神婆哽咽着道,“我那外甥,都不满十岁。”
太可恨了!
土匪头子黑蟒已经被斩首,首级送往京师,兰婆婆想报仇也找不到人。
陆落却知道,土匪只是杀了兰婆婆的妹妹,最终还是放过那两个未成年的孩子,难说是人性,片刻的恻隐之心是有的。
而金老爷,不管是人性还是恻隐之心,完全没有。
小镇因为他的高楼,受风水反噬,十几个婴儿夭折,都是金老爷的罪孽,等于是他杀了那些婴儿。
陆落如实道:“不是土匪,是金老爷。”
她把金老爷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兰神婆。
这时候,兰神婆面无人色。
等陆落说完,她脸上已经没了表情,像一樽枯槁的木雕。怒到了极致,心全凉了,反而说不出半句狠话。
“好,如此我就能手刃仇敌了!”好半晌,兰神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每个字都似在泣血。
这不仅是为了孩子们的惨死,也为了她的愚蠢,居然受凶手的雇佣。
她心里的痛,让她缓不过来劲儿,面皮雪白,已经没多少活人的生气流转。
她的本命蛊受伤,自己又极怒,片刻之后,她大口大口的吐血。
陆落扶住了她,给了她一道符水,让她喝下去。
“你肯定是要报仇的。”陆落扶兰神婆到自己床上躺下,然后道,“报仇可以,你能否找准仇家,不要牵连无辜?”
本事过人的,都很任性。
像柏兮,动不动把人家杀了,还顺手杀了同住一间客栈的其他人;灭人满门,连孩子也不放过。
上次桑林珠告诉陆落,她母亲死后,她外祖母给她母亲的婆家下了死蛊,全家都灭了,估计也是男女老少,无一幸免。
这不是术士或者巫师英勇的表现。
既有本事,就应该对人对事,不要牵扯其他人。
可事实上,有厉害本事的,他们都不会考虑这些,他们只是踩死蝼蚁
陆落何尝不担心兰神婆去报仇,又把金老爷全家杀了?
金老爷那么一大家子,除了妻子,还有辛苦做事的下人,他们何其无辜?
“是,是!”兰神婆听懂了陆落的话。
她睡了一觉,精神头好了很多。
那边,陆落喊水长宁床底下的小铁匠出来,给了他五两银子:“多谢你通风报信,让我有了个防备。”
小铁匠执意不收:“我是看姑娘人好,不是图报答的。”
说着,他就拔腿往外跑,急匆匆回去了。
是个既腼腆又热心的孩子。
兰神婆修养了一个多时辰,恢复了三成的体力,她也要走了。
“姑娘,以后行事且要谨慎。苗疆丢了龙蛊,这是天大的事,若是其他神婆知晓,就会告诉大祭司。
大祭司没了龙蛊,自然不是您的对手。只是,她阴险狡诈,暗地里下拌子,我怕您防不胜防,反而叫她着手。您要万事小心。”兰神婆叮嘱陆落。
兰神婆是绝不会说出去的。
饶是她还想回去,找准机会把此事捅破,让长老们处罚夸巴螟,她也不会说龙蛊的去向,只提夸巴螟丢了龙蛊。
龙蛊在陆落身上,兰神婆和桑林珠一样,敬畏龙蛊,将它视为神明,不敢动抢走的心思,只是暗中将陆落视为“主子”,对她很忠心。
苗人的神婆,都要供奉龙蛊!
“我明白。”陆落道。
兰神婆从陆落的院子离开,直接去了金老爷家。
她的“银子”还没有拿到。
她的事情也没有办完。
兰神婆哪怕只恢复了三成的体力,也远胜过其他普通的神婆和巫师。
她到了金老爷家时,金老爷正在家中焦虑万分。
一见兰神婆,他就恼火了。
“你怎如此没用,让我在全镇人面前丢脸?”金老爷看到兰神婆,就一肚子火,“早知道这样,就不请你了!从前倒也有点能耐,现在老了,不中用了就要直说,骗钱骗到老子头上,你是找死?”
他见兰神婆脸色雪白,只当她已经没了巫蛊,说话非常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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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叶枫Sky和氏璧+3)
金老爷敢骂兰神婆,是因为他知道苗寨有个规矩:巫师或者神婆,若是给普通人下蛊,大祭司会处死他们!
苗人也要自我约束,他们是少数,真的惹了汉人的怒,他们也无法安宁。
苗疆的蛊,最开始是用来治病的,巫医才是他们的本分。
非要用蛊杀人,他们只能杀两种。
第一,仇人。对方杀死过苗人的血脉,苗人可以报复,这是杀鸡儆猴,保持血统的永久,让外人不敢欺负苗人。
第二是异教,比如术士,比如萨满,他们可以相互厮杀。
兰神婆是金老爷去苗寨请来的,大祭司知晓。
金老爷清楚苗寨的规矩,有恃无恐,骂骂咧咧。
他料想兰神婆不敢拿他如何。
果然,金老爷的责骂,兰神婆默默受着,不敢反驳。
兰神婆虚弱对金老爷道:“老爷,置口茶吃吧,银子就算了,只要您派个马车,送我回寨子,我已经走不动了。”
金老爷看到她之前七窍流血,又见她不要银子了,只当她真的是完全不行了,心中更是瞧不起她。
兰神婆不要银子了,金老爷的怒火稍微平息,骂骂咧咧让小厮去端茶。
小厮也给金老爷端了一杯。
兰神婆颤颤巍巍接过茶,袖子轻微拂过,差点将金老爷的那杯茶给打翻了。
小厮和金老爷只当她是不小心的。
她急促喝起来,像是渴极了。
金老爷厌烦看了眼她,见她喝得香甜,也端起茶,无意识尝了口。
今天的茶很香甜,比平日里好喝,金老爷生气骂人,嗓子发干,就多喝了两口。
“马车没有,这里有十文钱,你拿去雇辆牛车回去!”金老爷将几个铜板,洒在兰神婆面前的地上,极力侮辱她。
他这个人,可以抬高一个人,也会很恶心的去贬低一个人。
例如把铜板扔在地上。
“十文钱,不够啊!”兰神婆这时候,声音里的虚弱好似减轻了些,她眼眸也恢复了精神。
她三角眼里,透出几分阴冷肃然的光,看着金老爷。
金老爷又来气了:“你还敢讨价还价?你让我丢了多大的脸!”
“你抽自己两个嘴巴,我就算了。”兰神婆道。
金老爷觉得可笑。
他还准备再骂时,倏然肚子一阵剧痛,好似刀挖了下,他失措坐回了椅子上。
“你你敢给我下蛊?”金老爷这时明白过来,不敢相信。
这老神婆不要命了吗?
“你赶紧给我解了,我就不告诉你们大祭司,否则你命都没了!”金老爷厉声呵斥。
“大祭司?”兰神婆冷笑,“呵,她现在自身也难保了。”
金老爷不明白这话,还想说什么,肚子却疼得越来越厉害,好似有人拽住了他的肠子,然后搅合成了一团。
刚开始,他还能骂人、威胁兰神婆等,可渐渐的,疼痛太过于剧烈,他直不起腰,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大声呼痛。
外院的管事和小厮、书童们,都进了屋子。
“老爷,老爷怎么了?”有个小厮去抱住了金老爷,着急问道。
金老爷哪里还说得出话?
他只剩下叫唤的力气,叫声凄厉无比,脸上全是冷汗,已是苍白。
“快,去请大夫!”管事也吓坏了,对小厮道。
有个机灵的小厮立马跑去的。
“没用的,他是中了蛊。”兰神婆在旁边,声音轻微说。
她阴测测说话,像鬼魅。
金家的下人闻言,吓得腿肚子抽筋,都想往外跑,他们也害怕兰神婆的巫蛊。
兰神婆曾经用蛊虫对付萨满,他们是瞧见了的,至今仍是无数人的噩梦。
那些白花花的虫子,想起来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抱着金老爷的小厮,立马松开了手,跑到门口去大口大口的呕吐,他同样想起惨死的萨满。
管事和小厮们都退到了门边,随时准备跑。
“我去告诉太太!”总管事很机灵,想着赶紧离开,老爷他们是管不了了。
“回来。”兰神婆轻轻说了句。
她的声音,在金老爷的叫疼声遮掩下,显得很轻微,管事的腿却像被钉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金老爷一直疼得满地打滚。
下人们全不敢动。
有个小厮之前就跑了出去,通禀了金太太,想让金太太想个法子。
金太太听说是神婆,大哭道:“早就说过,不要招惹神婆,如今不是自作孽吗?”
她哭着,居然不出来了。
她害怕虫子啊!
小厮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太太:“太太,您快救救老爷啊!”
金太太却进了佛堂,跪下念佛祖保佑。
老爷还在大堂里哭叫,疼得实在受不了。
而兰神婆,已经把众小厮和管事,都叫到了院子里。
“年初的时候,有一对姐弟俩,小的八岁,大的十二岁。他们”兰神婆胸口窒闷的疼,她深吸一口气,问,“他们的尸骨在哪里?”
这事,小厮们不太清楚。
毕竟死了人,还是要遮掩的,只有一个亲信的书童和管事知晓。
他们都不说话了。
“好,那让蛊虫来问。”兰神婆道。
那亲信的书童匆忙跪下了:“婆婆息怒,我知道在哪里,我带着您去找!”
他和管事将那两个孩子,葬在乱坟岗,是书童亲手刨得坑。
兰神婆就跟着小厮,去找孩子的尸骨,而金老爷,还在屋子里鬼哭狼嚎的疼着,好似肠子被扯断了。
兰神婆挖到了那两个孩子的尸骨,已经腐烂得只剩下森森白骨了。
身形倒是符合,两个小小的躯干。
兰神婆眼泪涌上来。
她回到镇子,置办了薄板,重新安葬了他们。
翌日清晨,金老爷死了,是活活疼死的,受足了七八个时辰的剧痛,死得也挺惨烈的。
兰神婆则先回了苗寨。
金老爷肚子里,肠子被蛊虫啃得七零八落,而后蛊虫爬出来了。
肚子里没有蛊虫了,仵作来了,也只能判个“肠痧”,了结此案。
当地人不敢和苗寨为敌,只要苗寨的人不留下蛊虫作为证据,他们都睁只眼闭只眼。
同时,金老爷的儿子,从县衙门回来给他父亲治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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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作死(关山月@@和氏璧+)
兰婆婆听从了陆落的话,冤有头债有主,放过了金太太和金家所有的下人。
金老爷的儿子叫金俦,今年三十整,念过几年书,在县衙门是做管文书的师爷。
在小镇百姓看来,这已经是人上人的差事了,他们不说金俦是在县衙门“当差”,只说他在县衙门“做官”。
“我带了仵作,父亲的尸身一定要验!”金俦对他母亲说。
金太太毫无主见,这次却不同意。
这二十几年来,丈夫形同虚设,而对方性情残暴狠毒,金太太跟他早无半分恩情了。
“入土为安才好。”金太太对儿子道,“不是别人害他,是咱们家的楼,害了他!”
“楼?”
“对,那栋楼风水不好,不仅害了他,也害死了十来个孩子!”金太太又哭了,“这么造孽,你还要折腾你父亲,更造孽了!赶紧入葬,再拆了楼,万事大吉!”
金俦莫名其妙。
他母亲没什么主意,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他只得问过家中的管事。
管事详尽告诉了他。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金俦终于理顺了!
镇上来了个银发女人,是他父亲噩运的开端。
管事也说,是神婆害死了金老爷。
“一定要验尸!”金俦更加肯定道。
仵作给金老爷验尸,心知肚明是巫蛊,却害怕苗疆的报复,睁眼说瞎话:“是肠痧。”
没人敢得罪擅长养蛊的苗人,更别提报仇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金俦气极,大家都在欺骗他,将他耍得团团转。
他又不能强迫仵作改了口风,此案不成。
他先下葬了他父亲。
后来一想,金俦没有继续追查。
他也有他的私心。
父亲去世,庞大的家业全是他的,他可以任意挥霍。
从伤心中回神,金俦也不愿意打官司,也不想得罪苗人,毁了他享受的平静日子。
这么想来,金俦就接受了父亲的离世。
他父亲刚过头七,白老叔就带着镇上几个老者,登门要处理金家的高楼。
“你父亲走了,你们家造下的孽障,如今也算补偿了些。我们商议过,此事不再怪你们,只要你们赶紧拆了这楼。”白老叔道。
金俦跟他父亲一样,不相信这高楼会危害镇子的风水。
他气得半死。
可他母亲站在白老叔那边,说:“赶紧拆!从这楼建好,我就浑身不对劲,拆了一干二净!”
金俦觉得他母亲太糊涂了,帮着外人。
金太太却有她自己的主张。
她替镇上的人着想,这只是其次;最主要的,她看到了金老爷就在这楼里,打死了一对姐弟俩,从此金太太常梦地一对童男童女。
小孩子阴气最重了!
没有主见的金太太,这次跟儿子闹了起来,无论如何也要拆。
金俦又不敢背负不孝的名声。
旁的不说,这楼上的玻璃瓦,可是很值钱的!
金俦无法,拗不过母亲。
镇上的老者又在催,说这楼犯了众怒,现在不拆,等他走了,他们还是会挑唆他母亲拆了。
总要拆的,还不如自己拆,把值钱的都搬走。
“那就拆吧,我们自己来!”金俦道。
他请了匠人,先将那些玻璃瓦拆下来,完完整整的,准备带回县城。
他在县城有两个家,一个是正房太太,一个是他娶的二房。
之所以置办两个宅子,是因为那二房不想去大房跟前做妾,敬大房的茶。
金俦爱她爱得入了迷,又跟正房太太怨偶多年,彼此仇恨,就随了二房,另外置办了院落。
原先的那个家,太太成了黄脸婆,两个女儿也是讨债鬼,他已经一年多不回了,甚至银子也不给她们母女三,让她们啃太太的陪嫁。
陪嫁啃完了,太太再回娘家要,金俦所有的财产,都搬到了二房去,已经不养那几个倒霉鬼了。
而二房前不久给他生了个儿子,他更是疼惜极了,打算过了年就把大太太休了,扶正给他续了香火的二房。
那两个女儿,爱去哪儿去哪儿,他不想要了。若是被休的大太太也不要,他就打算送回来给他母亲照顾。
因为妾室生了儿子,金俦打算把他们的内院再修葺得华丽些,让她倍有面子,顺便打造一间更奢华的新房。
这些玻璃瓦,就可以用得上了。
他全部拆下来,带回县城。
玻璃瓦、琉璃瓦全拆了之后,他又把那些做工考究的门窗也拆了,同样带回去。
把玻璃瓦拆了,这栋楼最主要形成的风水煞杀局就破坏了,剩下的楼还拆不拆,无关紧要。
除了瓦和门窗,金俦也把他父亲的财产,全部带走。
家里的下人,或遣走或发卖,金俦很短的时间都处理好,只留下两个小丫鬟照顾他母亲的饮食起居。
“娘,家里放了钱不安全,房地地契,也会被人偷,我都带走了,以后我每个月派人送钱给您。”金俦道。
金太太不在意俗物:“都听我儿的。”
金俦风风火火把高楼拆了,东西全部带走,离开了小镇。
事情办妥之后,白老叔善举民意,到陆落的家中,求问陆落:“风水上的,还请神仙再指点。”
陆落说好,她去了趟金家。
金家已经人去楼空,值钱的东西都被金俦搬走了。
陆落也跟白老叔和几位长辈解释,为何金家的高楼,会危害小镇。
“高楼在中宫轴线上,一整排的玻璃瓦屋檐,下雨天的时候,雨滴在屋檐上,飞溅而起,在风水上称为‘割飞’,损害了本地的旺气,让其断裂毁灭;
遇到了晴天,玻璃瓦和残积的雨水,又会发射太阳光,就像一把刀,插入小镇的中心,风水上叫‘穿窿’。
两者相连,就形成了‘一枪穿煞’的风水杀局,先克幼童,再克老者。可能你们没留意,这两年镇子上也是有多位健康的老者离世的。”
陆落的话,让白老叔和众人大为赞服,他们连连点头。
而后,陆落又在此地布了个小法阵,让残存的风水煞赶紧散去。
“那些玻璃瓦,最好能毁了,不要再用,否则还是会招惹灾煞的。”陆落又道。
老白叔等人,并不知晓那些玻璃瓦的去处,他们去问了金太太。
金太太也不知道,但是她烦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直接说:“俦儿把那些瓦都拉出去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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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失踪(黄|色天蝎宫和氏璧+)
经此一役,陆落在小镇站稳了脚。
百姓不会把她当妖魔般的外地人欺负,而是把她当神仙供奉。
陆落的生活变得容易很多。
“玄女,这是自家的鸡蛋,给您尝尝。”王双结的妻子王太太,亲自送了礼物给陆落。
这是因为陆落前几天去街上买鸡蛋,结果没买到。
陆落和水长宁需要补充营养,唯一能吃的只有鸡蛋。
王太太自家养了两只母鸡,每天炒菜用的。
听说陆落买鸡蛋没买到,她就把自家的存下来,存了二十只,送给陆落。
“太感谢您!”陆落高兴收下了。
然后,她进屋拿一吊钱给王太太。
王太太不要:“玄女,若不是您,我家掌柜的现在肯定被街坊们当罪魁祸首打死了!
您救了我们全家,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怎能要你的钱?”
陆落心中温暖。
虽然东西不多,她也有了成就感。
另外,陆落再也不用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可以大大方方梳了发髻出去。
街坊们看到她,都客客气气,敬畏有加,她比白老爷子更有声望。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眼瞧着就到了腊月中旬。
一天晚上,两名带着黑色夜行衣的女子,偷偷摸摸进了陆落的家。
是桑林珠和锦娘。
“有了石庭的消息?”陆落迎接了她们。
离开的时候,桑林珠告诉过陆落,说她不方便离开苗寨,会派锦娘和其他侍女跟陆落联系。
不成想,这次居然是桑林珠亲自来了。
肯定还有别的事发生了。
“你们深夜来访,应该不是好消息吧。”陆落先开口,“怎么了?”
“不是好消息!”桑林珠叹气。
桑林珠按照陆落指示的具体方位,找到了那个地方,居然是夸巴苗寨的祖祠。
夸巴苗寨的家主,也就是大祭司夸巴螟。
祖祠前后只有那么几间屋子,不可能长期藏一个人。
而陆落笃定石庭还活着,说明夸巴家的祖祠有密室。
“大祭司性情谨慎,我们不能贸然闯入。”桑林珠道,“你更不能进去,免得再次惹得她怀疑。”
陆落点点头。
她将此事,全力托付给桑林珠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陆落问。
桑林珠亲自出来,不可能是简单说这个消息的。
“你说你是老祖的徒弟。”桑林珠道,“我外婆说过,中土的术士擅长推演算数。你能推演算数吗?”
陆落点点头:“你丢了什么?”
“伲昔格尔不见了。”桑林珠道,“他回家的第三天,他弟弟到绵困来找他,还以为他没回去。
两下一对,才知道他不见了。他是绵困的外孙,我们和伲昔苗寨的人都在找他,找了一个月,毫无踪迹”
说到这里,桑林珠平静的眸子里,焦虑之色遮掩不住,而且越说越快。
“不要着急。”陆落道,“此事很简单,你知晓他的生辰八字吗?”
“我知晓。”桑林珠道。
桑林珠原先并不知,他们苗人结亲,不需要合八字。
她外婆跟她说过术士的规矩,她对中土的术士比较了解。
临出来找陆落推演,桑林珠让锦娘去了趟伲昔格尔的外祖母家,问到了伲昔格尔出生的时辰。
桑林珠知道他出生的年、月、日。
就这样,她把伲昔格尔的生辰八字,告诉了陆落。
陆落学会了她师父的术法,又开了天眼,无需借助任何东西的推演,不过是掐指一瞬,就知晓了伲昔格尔的位置。
这个位置,让陆落心头一怔。
“桑林珠,情况不会太好,伲昔格尔这会子已经在千里之外,他正在去京城的路上。”陆落道。
桑林珠更吃惊:“真的?”
陆落点点头。
这就说不通了。
伲昔格尔一个苗家小伙子,他的理想是给四周的百姓看一辈子病,照料桑林珠,让苗人接受她,辅佐她做大祭司。
他的理想,就是苗寨的方寸,以及桑林珠。
“他怎么会上京呢?”桑林珠想不通,“若是他想上京,他一定会告诉我的!”
从小一起长大,桑林珠对伲昔格尔很了解,了解到他的每句话都相信。
桑林珠是伲昔格尔最重要的人,他不会不告而别。
“他的宿相有点弱。”陆落又补充一句。
“这是何意?”桑林珠不解。
陆落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宿相,哪怕是把八字遮掩起来,宿相也改变不了。当这个人的宿相变弱,有很多种情况。”
“都有哪些情况?”桑林珠问。
“生病、即将有大危险、垂暮等。”陆落道,“反正就是他不太好了。”
陆落这么一说,桑林珠更加着急了。
“我得上京去找他!”桑林珠道,“他出事了!”
桑林珠一生没有离开过苗寨。说到千里迢迢去京师,她心里也怯了。
陆落则想到,苗家百年前的一对恩怨兄妹,复生在京城;而伲昔格尔也是降术传人,不管是谁将他弄到京里,怎么弄去的,都跟那两个复生的人有关。
桑林珠是巫蛊传人,非降术传人。
巫蛊和降术,就像巫蛊和术士一样,很难说谁更有能耐。因为技艺不同,真的斗起来是两败俱伤。
降术的圣姑复生,桑林珠贸然去,陆落怕她凶多吉少。
“不管伲昔格尔发生了何事,他肯定希望你平安。”陆落道,“桑林珠,你暂时按兵不动,我继续帮你留意伲昔格尔的宿相和他的位置,随时告诉你。
等我们找到了石庭,我就陪你上京。我们一术一蛊,对付降术更有把握,而且我还有龙蛊,你说呢?”
自寻死路,并不算勇敢,也绝不是真情。
陆落的一番话,点醒了焦虑的桑林珠。
桑林珠贸然进京,若是自己置身危险,伲昔格尔的处境一定更糟糕。
陆落身负龙蛊,而且是银发玄女,术法高超。
有这么个人辅助,桑林珠才更有把握,哪怕面对降术圣姑,她也不拖伲昔格尔的后腿。
“好,我们要赶紧找到石庭!”桑林珠咬牙道。
陆落这时候,想起了一件事。
“桑林珠,我觉得有件事很怪!”陆落道。
“什么事?”桑林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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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阴谋(jwpapa和氏璧+)
陆落思前想后,仍觉得苗寨有件事很诡异。
一切诡异的来源,都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失踪。
不仅是伲昔格尔,还有之前的薛澜。
“桑林珠,伲昔格尔的失踪很奇怪。”陆落道。
这还用说?
桑林珠看了眼她,不知陆落说废话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假如那位圣姑如此厉害,远在京师就能给苗寨传信,而且先弄走薛澜,后又弄走伲昔格尔,那她干嘛不一把毁了苗寨呢?她有这本事,回了伲昔苗寨绰绰有余。”陆落解释道,“搞得如此诡异复杂,没什么意义的。”
陆落见识过柏兮的报复,也听闻过红婆婆的报复。
真正有能力的,不屑于耍阴谋,直接灭掉,虽然很残忍。
装神弄鬼的,多半没什么实力。
桑林珠早也有陆落这样的怀疑:“你觉得苗寨有内鬼?”
“是一定有!”陆落道,“薛澜和石庭的失踪,就证实了这一点。而伲昔格尔一定是被他熟悉的人掳走的。”
桑林珠沉默了下。
陆落认定,石庭失踪的地方,是在夸巴苗寨的祖祠里面。
只有石庭还在苗寨。
“搞鬼的人,会是夸巴苗寨吗?”桑林珠疑惑,“夸巴氏是巫蛊,圣姑一直很敌视巫蛊的,他们为何要帮她?”
陆落觉得,苗家四十七苗峒,有人在酝酿着一个大阴谋。
她把自己的猜测,也告诉了桑林珠。
至于什么阴谋,陆落不知道,她对苗家了解很少,之前在苗寨也只住了几天,还带走了人家的蛊神。
“从你们知晓圣姑复生开始,这个大阴谋就在慢慢滋生。桑林珠,你不能置身事外,现在你的竹马已经牵扯进去。再装作不知道,估计你们绵困也要牵扯进去!”陆落道。
桑林珠点点头,她也觉得不能侥幸。
“我留意伲昔格尔的动向,你去查苗寨内的阴谋。”陆落道,“只有事情水落石出,我才能找到石庭。我找到了石庭,就会辅助你找到伲昔格尔。所以,你先回去查清楚,这是开端。若是有什么需要,你来告诉我!”
桑林珠颔首。
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桑林珠也只能先处理好苗寨内部的事务。
回去之后,桑林珠将此事,告诉了自己心腹的几个侍女,让她们到处查。
在她扮红婆婆之前,她也是红婆婆的侍女珠儿。
桑林珠恢复原本的面目,也可以到处行走。
于是,“红婆婆”开始生病了,她隔三差五才能见客。
桑林珠就能抽身,有更多的时间去查石庭的下落,苗疆的阴谋。
“姐姐,若真有人要害苗疆,而你救了他们,他们应该会感激你,承认你是苗人吧?”锦娘悄声问桑林珠。
其他几个侍女也想这样问。
她们都是苗家遗弃的女孩子,却没有自己的姓氏。
她们没什么天赋,只能指望桑林珠恢复姓氏,甚至将来做了大祭司,也赐予她们姓氏,让她们能抬起头做人。
做个真正的苗人,有名有姓!
桑林珠当然希望这样。
苗人接纳了她,她才是光明正大的神婆,她才可以嫁给伲昔格尔,她也可以竞选大祭司。
她做大祭司,不仅仅是她的理想,也是伲昔格尔的理想。
伲昔格尔希望她可以活在族人们的崇敬中,而不是躲在红婆婆的黑帐后。
“会承认的!”桑林珠肯定道。
她的肯定,不仅是给自己信心,也是给侍女们希望!
希望是吊在骡子前头的那根萝卜,能让她们不停蹄朝着目标前进。
转眼间,就到了年关。
桑林珠还在查,陆落这里则准备过年了。
石庭的宿相没有变化,他活得挺好,位置也没动,他应该是被关在密室里;伲昔格尔的宿相也越来越好,他可能是生病痊愈了。
陆落松了口气。
没出事就好。
过年的时候,陆落就有点伤感。
她想起了很多事。
陆落想到了父母,以及十娘和陈姨奶奶。
她已经离家三年整了。
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就像她和颜浧,他们从相遇到分离,中间历经过爱情的萌芽、打苞、盛绽、还没有结果就凋零,也只有三年的时间。
陆落通过观察她母亲的星象和宿相,发现她多了个弟弟,已经出生两个月了。
“十娘一定很高兴,她不仅有了父亲,还有了弟弟。”陆落羡慕的想。
想到这里,陆落又觉得前世和今生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就像她父母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
有了这件事做佐证,陆落就心安理得不去想柏兮的深情。
她想得最多的,仍是柏兮。
在山上过了两年半,是她最平静快乐的日子,很有成就感。
她学会了术法,告别了师父。
而柏兮,时刻陪伴着她,几乎形影不离。
陆落不能想柏兮,一想到他,就觉得此生太糟糕了,如此混乱,不是她陆五娘的做派。
她丢开了思绪。
除夕夜,小镇热闹起来,到处都是烟花,将天际染得璀璨。
小镇的街上灯火通明,难得的热闹非凡,还搭建了戏台,从县城里请了戏班子,要一直热闹到子夜。
“这是咱们小镇守夜的风俗。”王太太告诉陆落。
王太太领着她两个女儿,来给陆落辞岁,然后和陆落闲聊。
陆落赏了她们压岁钱。
除了王太太,还有其他人家,给陆落送了年夜饭。
他们知晓陆落吃素,除了鸡蛋,其他都是精心准备的素菜。
陆落挺感动的,至少年夜饭不用自己下厨,很轻松愉快。
吃了年夜饭,陆落和水长宁在院子里放烟火。
烟火是陆落自己做的。
“我以前做过火铳,做烟花比火铳简单,我要自己试试。”这是她之前说的。
无论她说什么,水长宁都不会反对。
于是,除夕夜,他们的烟花是最高且最大的,灼目谲滟。
“我是不会很厉害?”陆落问水长宁。
水长宁没说话。
过了片刻,烟花放完了,水长宁很严肃对陆落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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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不要你了
水长宁总是面无表情。
饶是无表情,他看上去也是淡然温和,是谦谦君子。
他突然这么严肃,陆落吓了一跳。
“什么事?”陆落问,心中猜测他要说什么。
是陆落哪里闯祸了,还是他有事要离开此地了?
亦或者,他预知了灾难?
正胡思乱想,满脑子都是噩耗的时候,水长宁微带愁苦叹了口气,说:“我们没钱了!”
陆落:“”
猜了半晌,陆落怎么也猜不到,水长宁是要说这事。
没钱了,他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让陆落担心受怕。
这个瞬间,陆落宁愿水长宁永远面无表情!
他一旦有了表情,会把坏消息夸大数十倍,而陆落又是个凡事往坏处想的人。
“我知道,等过了年,我们想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你去江南西路兑换些来,我在这里等。”陆落道。
陆落早已知晓他们没钱了。
他们俩往苗疆来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三百两现银子,其他都是大把大把的银票,足有一万多两。
可往西南走,才知道根本没有可以兑换的钱庄。
他们身上的银票,全部成了废纸,除非坐一个月的马车,往回赶,去江南西路的小县城兑换。
陆落和水长宁都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主儿,这次却省吃俭用,那三百两还是很快就花光了。
如今,光有无法兑换的银票,他们要喝西北风了。
“我知道啊。”陆落道,“前天我还说过,家里快没米了,下次买米要去米铺赊账。”
“还是想想法子。”水长宁不想赊账,蹙眉道,“等过了年,我去县城摆摊算命。”
陆落差点被口水噎死。
水长宁不爱说话,可常语出惊人。
不过,他所有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这句叫陆落吃惊。
堂堂水龙王去摆摊算盘,这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想出来的法子?
若说陆落是五谷不分,水长宁则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他对生活更加束手无策。
和水长宁同行,都是陆落拿主意。
“老祖的徒弟,沦落到摆摊算命?”陆落哭笑不得,“这是馊主意!你宁愿摆摊算命,也不想花两个月时间,去江南西路境内取些来?”
水长宁不语。
他的表情告诉陆落:是的,乘坐马车比摆算命更苦。
“我可以问别人借一些。”陆落道,“我是这个镇子上的恩人。况且,我身上带着七八块古玉,它们可以卖了换钱”
那些古玉,都是洪老先生送给陆落,陆落在八坨山润养了半年的,她根本舍不得卖,不过是安慰水长宁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陆落相信自己能想到法子。
除夕夜,陆落原本还悲春伤秋,可水长宁的一席话,让陆落彻底没了悲伤的情绪。
生活费还没着落呢,哪有心思发闲骚?
那些情情**的小心思,彻底被没米下锅这个生活大计给挤兑没了。
特别是怀里还揣着上万两的银票这种滋味,陆落和水长宁都觉得特难熬,跟守着满仓的粮食挨饿一样。
他们俩说了半晌的银子,夜幕越来越深了,庭院的露水很重,陆落的双手冻麻木了,她使劲搓手。
这时候,水长宁轻轻喊了陆落,然后朝庭院篱笆外点了下头。
陆落抬眸望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玄色大氅的男人,站在庭院门口,灯笼模糊的淡光落在他脸上。
是颜浧。
陆落一愣。
这次,颜浧没有跑走,甚至主动往前,走到了篱笆墙门边,问陆落和水长宁:“我能进来吗?”
水长宁看了眼陆落,道:“我要出门了,忠武侯随意吧。”
说着,他就先离开了。
他不喜欢听别人的私事,更何况是男女私事,完全听不下去。
颜浧却还一直站着。
陆落站在篱笆墙里。
矮矮的篱笆墙,遮不住视线,甚至挡不住脚步。
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氤氲出淡红色的光,铺陈在院子的每个角落。
陆落的脸,映照在旖旎灯火中,朦胧得看不清楚,却又异常的妩媚。
“落落”颜浧低声喊了句,眼睛却一直落在她身上,半分也不想挪开。
他的声音,似潮潮的,沉重落入耳朵里,叫人心头发酸。
陆落没有答话。
“我后天要回京了。”颜浧道,“一直没有好好同你说过话,所以想见见你。”
陆落抿唇沉默了下,道:“进来吧。大除夕夜,喝口热茶再走。”
她开了篱笆门。
颜浧走了进来。
中堂的陈设简陋,却有一整套细瓷茶盏,很是精美。
茶壶里有温热的茶。
陆落倒了一杯给颜浧。
他接过去的时候,是双手托住,并没有趁机握住陆落的手。
颜浧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他似乎不再是陆落认识的那个男人。当初刚和颜浧定亲,陆落递糕点给他,他就敢拉她的手。
陆落心中很沉重,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逝,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三年前,咱们说过的话,你没忘吧?”陆落先开了口。
颜浧却不语。
他端着茶盏的手,很用力。
“没忘。”他声音微哑。
“那你多次来找我,是何用意?”陆落道。
颜浧这才抬眸,眸光落在她的头发上,以及她光洁额头上那块疤痕。
“你为我做了很多,我没有道谢。”颜浧道,“我应该做点什么,才能弥补”
“不用。”陆落说。
颜浧望着她。
“你不需要做什么,这世上任何的伤痕,都是弥补不了的。”陆落道,“颜浧,我不需要你的弥补,更不需要你的道歉”
“可我必须”
“你的必须,只是减轻你自己的内疚感,对我毫无用处,我不需要!”陆落道。
颜浧垂首,看着手中的茶盏,他的双手更用力,似乎能捏出青筋来。
“你不必这样决然,我不会纠缠不清的。”颜浧的声音暗哑。
陆落却道:“我不是决然,我是真不需要。颜浧,我不要你了,所以你给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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