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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5端木景晨     盛世芳华txt下载     盛世芳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0章心灵鸡汤

    师父和柏兮走后,陆落花了几天的时间,先把师父家里收拾了一通。

    师父是甩手掌柜,说走就走,家里的东西全然不收不捡。

    陆落带着丫鬟们,将屋子里的贵重摆设,全部收到了库房里,各处门窗紧闭落锁,这才离开。

    她自己去了趟柏兮的宅子。

    冬天的小径,落满了枯叶,踩上去吱吱呀呀,阳光从虬枝的缝隙透进来,似给黄叶披了见锦裘。

    他厨房竟然还有两只咸鸭,很肥腻的鸭子,挂在墙上已经风干了。

    那是他去杭州之前买的,说腌制好了,风干等冬天给陆落做鲜笋咸鸭汤吃。

    陆落去了趟他的屋子,收拾了一通,衣裳和被子全部收到箱笼里。

    临走的时候,陆落将那两只鸭子带了回去。

    “晚上做鲜笋咸鸭汤吧。”陆落拿了鸭子,对吕妈妈道。

    她很久没有专门要吃什么了,她甚至还挑剔吕妈妈的羊肉汤不好吃。

    今天突然拿了咸鸭给吕妈妈,吕妈妈受宠若惊。

    “庄子上今早送了鲜笋,五娘你有口福。”吕妈妈笑道。

    她把鸭子带到了厨房,发现风干得太厉害了。

    “这鸭子油厚,腌些日子做汤最好了,可惜晾晒太久,腌过头了。”吕妈妈想,“五娘不会挑东西,被卖鸭子的人诓骗了。”

    吕妈妈念叨着,晚上就把汤做好了。

    汤汁**白,味道鲜美,十娘特别爱吃,陈姨奶奶也连声称赞。

    “这汤不错,今年的笋好,您老手艺更好。”闻氏尝了一口,满意对吕妈妈道。

    “是五娘带回来的咸鸭好。”吕妈妈谦逊笑道。

    闻氏就问她是在哪里买的。

    陆落支吾道:“路上买的”

    她不太想仔细说。

    汤的确做得很好,浓淡正好,汤汁滑口。

    陆落喝了两碗。

    十娘喝了三碗。把个小肚子撑得圆圆的,跑到陆落怀里,说撑坏了:“五姐,揉揉。”

    “你不胖谁胖?”陆落抱过她。给她轻轻揉肚子。

    丫鬟们收拾好了,闻氏在旁边坐着,翻看账本。

    过年前后,闻氏是最忙的,铺子里、田地的租子。送上了的年货,各处的人情往来,事不大,都很繁琐。

    两个闺女在旁边逗趣,闻氏瞧着也开心。

    “你好像有心事。”闻氏看了眼陆落,“从傅姑娘来了,你就瞧着心不在焉的。”

    陆落微微抿唇。

    十娘还躺在她怀里,不准她停,让她轻轻揉按。

    陆落的手就不停。

    想了想,陆落才对母亲说:“杭州出了大案。朝廷派了钦差,是颜浧”

    哐当一声,闻氏把手边的茶盖不小心拂到了地上,碎瓷满地。

    她正好想喝茶,没想到陆落这话,惊到了她。

    “我不同意!”闻氏立马道。

    陆落淡笑,问:“您不同意什么?”

    “我不同意你再去见他,更不同意你们来往!”闻氏沉了脸,“你不心疼自己,娘心疼你!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不都是因为他?

    出事的时候,我当时多担心,整日提心吊胆!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身上的肉。你要是还认母亲,就不要去见他!”

    陆落没想到她母亲反应这么大。

    她曾经看过一则心灵鸡汤,说不要把爱恋中的争吵告诉你的父母,因为将来你会原谅他,但是你的父母不会。

    陆落见闻氏的反应,竟与那话一模一样。深以为罕。

    “娘”

    “不许顶嘴!”闻氏怒道。

    十娘从未见过母亲发火,吓到了,轻轻走到了母亲身边,轻轻拍母亲的后背:“娘,不生气!”

    她稚嫩的小手,奶声奶气的求情,让闻氏的气减了大半。

    “娘,您别生气。”陆落道,“他到了江南,我不去见他的话,我心里会惦记着。我不吃亏,您放心。”

    “这还不吃亏?”闻氏火又上来了,“你瞧瞧你的头发,再看看你额头上的疤”

    闻氏差点哭了。

    闻氏要陆落保证,决不能去见颜浧,才肯让陆落走。

    陆落则沉默。

    她没有上京去找他,并不是她对他死心了。

    没有死心,颜浧到了杭州,陆落肯定是要去的。

    至少要知道,他现在可有丁点儿想起她来。

    “娘,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陆落道,“娘,您一直这么疼我,我才敢把这事告诉您。求您了,您让我自己做主吧。”

    闻氏两行清泪,沿着白皙的面颊落下。

    陆落说求她,让她心酸得厉害,忍不住就哭了。

    陆落心里就慌了,她和十娘一起,左右抱住了闻氏,闻氏才止了哭。

    在这件事上,闻氏不肯让步。

    她绝不会再把女儿嫁给颜浧。

    可陆落就是不松口,她绝不答应母亲,此生不见颜浧。

    因为她对颜浧的感情,还没有绝望到这个地步。

    “我唯一对他深爱过。”陆落对闻氏道。

    和颜浧的前世,和柏兮的前世,陆落都想不起来。

    无法记起,从内心深处,仍是无法接受前世那个人是她自己。

    虽然她也挺可怜柏兮的。

    而陆落的后世,她没有谈过恋爱,她两世的记忆中,只爱过颜浧。

    这段感情,岂能随便就放下了?

    她的话,说得闻氏突然又哭了。

    她想起了她和邬予钟,当初她父母也是以死相逼,不许她和她青梅竹马的邬予钟来往,非要退亲,害得她抱憾终身。

    难道,她也要这样对她的女儿吗,让她女儿重复她的悲剧吗?

    “好,随你,随你!”闻氏哭着道,“我只是心疼你,既然你要这样,我又能如何呢?”

    闻氏不想管了,随便陆落自己折腾。

    后来,闻氏自己也想开了,陆落真不是那低声下气的小姑娘。

    陆落比闻氏练达。

    转眼就过完了年。

    过年的时候,陆落才看到陈容枫留给她的三封信。

    陈容枫十月初就进京述职了,那时候陆落正巧动身去找柏兮了。

    得知陆落不在家,陈容枫留了书信。

    他的三封信里,都是告诉陆落,他会再次调任两浙路,不会离开太远的。

    “他还能回来吗?”陆落预感很奇怪,她总感觉陈容枫回不来了。

    她这预感,没什么根据,就是自己乱猜的,也许这是她的想法。

    她宁愿陈容枫留在京里做官。

    他和陆落,注定是不能有结果的,他回来,那颗心迟早要破碎,对他无益,陆落也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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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颜浧的醋意

    京城下雪了。

    皓雪皑皑,轻盈利落铺满了远处的屋脊和树梢,庭院亦银装素裹。

    寒梅枝头,嫣红花瓣上的雪,在微风中簌簌落下,携了几缕幽香。

    “什么事?”颜浧站在屋檐下,看着漫天飞舞的雪,想起即将要筹备的军粮,浓眉紧蹙,直到他的总管事冒雪走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浓眉横过,暗暗有些不满。

    总管事恭敬回禀道:“侯爷,楚王来了,送了好些年货,都在外院堆着呢。”

    “他人呢?”颜浧问。

    “去去内院了!”总管事道。

    颜浧眼眸一沉,就知道他不干正经事。

    楚王这两年没旁的,就顾惦记洀洀去了,非要颜浧将洀洀嫁给他。

    颜浧不同意。

    楚王不靠谱,他今年都快二十五了,却无半分沉稳,功业上也毫无建树。

    洀洀无主见,楚王又孩子气,这两个人要过成什么样?

    不是良缘!

    “胡闹!”颜浧抬脚,往内院去了,怕楚王又闹洀洀。

    到了洀洀的院子,方知楚王带着洀洀,去后花园摘梅花了,一个丫鬟也没戴。

    漫天的雪,很快就落满了颜浧的肩头。

    如此大雪天,不带丫鬟出去摘梅花,颜浧怕洀洀染了寒气。

    “真是不省心!”颜浧折身去了后花园。

    他尚未走进,就见楚王趴在半高的树杈上,往下面仍腊梅枝桠。

    “那株,要整个大的枝。”洀洀在下面指挥。

    洀洀今年十六了,绰约窈窕,明眸生辉。她穿着大红色云锦累珠披风,怀抱大把的红梅,花与人争得秾艳。

    楚王爱慕她,大概是爱慕她的谲滟姿容。

    他两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并非亲亲我我不成体统,颜浧就想悄然褪去,不打搅他们。

    女孩子大了,总要些体面。颜浧不愿意事事干涉她。

    他正要走,就见楚王问洀洀:“有丫鬟来吗?”

    “没。”洀洀将地上的梅枝都捡起来,催促他,“楚王哥哥,你快点摘。摘完回去暖和,别冻坏了你。”

    “我不怕冷。”楚王正在努力用小匕首锯一棵大枝,那是洀洀特定要的。

    见四下里无人,楚王一时八卦心起,对洀洀道:“我今日听到一桩事”

    “什么事?”

    “陆姑娘和陈容枫定亲了!”楚王故意压低了声音,他的话仍是传到了洀洀的耳朵里,甚至传到了墙外颜浧的耳朵里。

    哗啦啦的响动,洀洀抱了满怀的梅枝,全掉在地上。

    她浓郁的眸子里,闪动着晶莹:“这不可能。三嫂岂能和旁人定亲?她绝不会的。”

    “你别急啊。”楚王也忘记了锯枝,在高处安抚洀洀,“这是吴家传出来的话,我也觉得不可信。陆姑娘还在孝期,怎可能与人私定终身?”

    “是啊。”洀洀眼底的碎芒敛去,回过神来,“我也不信!”

    颜浧听到这里,轻手轻脚离开了。

    陆氏么?

    这两年,他常听到她的名字,因为他们在西北作为依仗的重要兵器——火铳。是陆五娘研制的。

    颜浧不敢相信,询问了数次,确定是陆五娘亲自交给他,他送到朝廷。朝廷再专门成立了“南北广备攻城作坊”,大批量制作火铳,投入军中。

    从那时候起,颜浧心中对陆五娘产生了几分好奇。

    他失去了好几年的记忆,祖母说是陆五娘给他下蛊。

    而他妹妹和楚王描述他跟陆五娘的感情,让颜浧疑惑。

    颜浧对女子无特殊情愫。他没有爱过,就不知道自己在爱情里是何种面目;而楚王和洀洀所阐述的他,不像他。

    所以,颜浧更倾向于他祖母的话,以为陆五娘用了蛊术迷惑他。

    他憎恨歪门邪道,更不愿意想起陆五娘。

    直到他发现了火铳,这是军中更厉害的武器,让他们大获全胜,几乎将蒙古人赶尽杀绝,西北至少能太平二十年!

    颜浧对火铳爱不释手。

    他之前的记忆里,是没有火铳的。新的厉害武器,让他一看到就会想起它的研制者。

    想得太多,颜浧有时候会做梦。

    他梦到桃花盛绽的时节,满地桃蕊铺就,像一层锦缎。

    风从树林穿过,簌簌摇落殷虹桃花雨,他和一个女孩子站在亭子中。

    “忠武侯,我要退亲。”他听到了这句话。

    而后,他就亲吻了她。

    她的唇瓣有唇蜜,香甜柔软。他抱着她的时候,心情愉悦,没有半分中蛊的迹象。

    他醒来之后,第一次对祖母的话产生了怀疑。

    能研制火铳的女子,肯定有大才;而他梦中的片段中,倒像是自己苦恋着她。

    后来战事越发急了,颜浧就没有再想过儿女情长。

    他战胜回程的时候,路过一片树林,他想抄近路,他的下属立马阻止。

    “将军,万万不可,树林危险!”下属脸色骤变。

    颜浧啼笑皆非:“树林有什么危险的?”

    “当初咱们深陷树林,死了二十多人,要不是陆姑娘,咱们全都要死。”下属惊悚回忆,“将军您说过,以后宁愿绕百里路,也绝不穿树林。”

    颜浧心头一震。

    此事,他也不记得了。

    他让那个下属,仔仔细细告诉了前因后果,他还是想不起来。

    “陆五娘是那个时候给我下蛊的?还是,根本没有下蛊,而是我那时候就看上了她?”颜浧心中疑惑。

    他想了一路,什么也没想起来。

    可是看到树林,他耳边会响起铃铛的声音,那是毛驴脖子上挂的。

    骑驴的少女

    那娇小的身影,倒也一晃而过,却抓不住。

    回来之后,公务繁忙,颜浧更是无瑕私事。

    他的亲戚朋友,没人提过陆五娘,他也慢慢忘了。

    直到今天,楚王说她和旁人定亲了。

    颜浧回到外书房,心口发涩,心中满是异样。

    他看了几份公文,都是些令他不快的内容。

    他猛地将书牍掼在地上。

    在丢书的过程中,那只墨盒不小心翻了,撒了满桌的浓墨。

    颜浧心中一阵无名火,将墨盒也狠狠砸了!

    墨汁却留在书案上,沿着光滑桌面,汤得到处都是。

    颜浧看着满桌狼藉,哗得一声,将所有书都拂到了地上。

    犹不解气,他一脚把书案踹翻了。

    巨响惊动了门口的随从。

    随从进来,就见忠武侯雷霆大怒,站在书房中间,书卷飞了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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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拒绝

    湖州府今年冬天没有下雪,大风天却是不断。

    飒飒烈风,吹得枯枝呜咽,彻夜不息。

    陆落夜里卧不安稳,和颜浧的过往,似卷轴缓缓铺陈,一一展现在她眼前。

    这两年来,和他的感情在她心底藏得很深,深到发酵了,越发醇厚。

    而他,大概是再也没想起过她来。

    陆落不自怨自艾,却胆怯了。感情越深,自尊心却越脆弱。

    转眼就到了除夕。

    陆家祭祖之后,全家人一起吃了团圆饭,然后陪着老太太放烟火、守岁,直到子夜时分才散去。

    正月初一和十五的灯会,陆落都没有去看。

    日子疾速前奔,陆落踉踉跄跄,才能跟得上脚步。

    湖光山色,斗转星移,很快就到了二月,春回大地。

    江南的春天温雅而妩媚,山峦静谧,郊外更像一副泼墨画,阡陌间错落着青嫩的秧苗,屋檐下栖息着嗷嗷待哺的**燕。

    二月初十,钦差到了杭州府。

    陆落很快就知道了。

    她独坐了一个晚上,决定去趟杭州。

    闻氏知晓了她的行程,不肯同她说话,沉默中尽是责备。

    陆落神色讪然,带着倚竹,急匆匆奔赴杭州。

    上次在杭州城外的遭遇,让她有点心惊,她让车夫加快了车马。

    颜浧下榻的院子,是知府衙门的别馆。

    别馆门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而别馆门口的空地,早已挤满了马车和人。

    衣着华贵的乡绅和本地官员,都在等着见钦差。

    “停这里吧。”别馆墙角的空地上,陆落让车夫停靠了马车。

    倚竹拿着陆落的名帖,说:“我家姑娘要拜见钦差大人。”

    护卫目光深敛,拿了名帖之后,语气波澜不惊道:“请稍后。”对待倚竹,与旁人无异。

    陆落坐在车里。心慌得厉害,像站在高高的楼顶往下看,浑身毛骨悚然,心悸得有些脚软。

    别馆的大门。每隔半个时辰才开一次,请一位访客进去。

    陆落和倚竹等着,就等到了天黑。

    夜幕落下,春寒料峭中,陆落缩了缩肩膀。

    “姑娘。给你穿!”倚竹立马解下了自己的风氅,披在陆落肩头。

    倚竹对除了吃之外的东西,都非常豪阔。

    陆落笑了笑,递给了她:“我不冷,你穿着吧。”

    “我也不冷。”倚竹道。

    结果,两个人将风氅盖在腿上,慢慢等待着。

    倚竹饿了,啃预备好的糕点,啃得很用心,像只小花栗鼠。

    戌时初。戌时正,戌时末,眼瞧着就到了亥时。

    夜已经很深了,车夫也冻得跺脚。初春的夜,寒风猎猎。

    “都回去吧,钦差大人今天歇下了,有事明日再来。”

    别馆的人进来,将所有等待的人都哄走了。

    包括陆落。

    场地三里内,不许再停靠马车。

    “走吧,回去吧。”陆落的一颗心。沉沉往下掉。

    翌日,她依旧去了别馆。

    到了别馆才知道,颜浧去客栈和孙家,查看案情。接见与案相关的官吏,再也没空见闲杂人等。

    “那钦差大人何时有空?”陆落带着兜帽,将头发严严实实压在帽子里,亲自上前问。

    护卫仍是毫无起伏的语调:“大人说了,以后都不见与杭州案子无关的人。”

    “他看到我的名帖了吗?”陆落不死心,问了句蠢话。

    看门的护卫。怎么可能知道颜浧看到名帖没有?

    饶是如此,护卫仍是态度认真回答:“不知。”

    陆落脚步沉重,从别馆门口离开。

    她回到客栈之后,就不怎么说话了,画了很多的符咒,足足画了一个时辰。

    她脸色萧肃,樱唇紧抿。

    从小跟着她的倚竹,亦瞧出了她的愤怒。倚竹不似碧云机灵,也不会巧言劝诫她,只是上前对陆落道:“姑娘,吃饭!”

    “我不饿!”陆落道。

    倚竹却拉了陆落的手腕,十分用力,倔强不肯松:“姑娘,要吃饭,吃饱了再生气。”

    陆落的情绪,像个饱满得快要爆炸的球,倚竹的话似在球上戳了个洞,气一下子跑掉了大半。

    陆落忍不住笑了,精神松懈了半分。

    “好,先去吃饭吧。”陆落放下了手里的笔。

    可能是太生气了,陆落决定带倚竹去吃顿好的,放松心情。

    吃饭的时候,她若有若无想起柏兮的手,拍在她的脑袋上,像拍皮球似的颇有节奏,说:“要好好吃饭”

    陆落就吃了两碗。

    她回来之后,在她自己的屋子里布了个洛书大阵。

    洛书大阵是柏兮发明的,不怎么流传,陆落曾经见过,所以她会。

    懂得三数总和为十五的道理,洛书大阵不难。可想要起效,却是千难万难的,阵法简单,却蕴含奥秘。

    陆落以自己居住的客栈为中宫,布了个洛书大阵。

    然后,她在颜浧行馆的正对角方位,再布了个阵法,以影响行馆。

    中午的时候,陆落摘去了头上的钗环,满头似银瀑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肩头和后背。

    “我这样像什么?”陆落换了衣裳,问倚竹。

    “像鬼!”倚竹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如实道。

    陆落失笑。

    她再次去了知府衙门的别馆。

    下了马车,陆落将就兜帽摘了。

    春阳骄阳,她银发泛出熠熠光泽,及腰浓密,一张雪白的脸,满头银白的发,唇色浅淡,唯有一双眼睛,又圆又黑,有点渗人。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别馆最近岗哨的护卫先看到了陆落,吓得腿软了。

    大白天见鬼,真的可怕,他使劲念阿弥陀佛。

    “我要见钦差。”陆落上前,对那个侍卫道。

    侍卫吓得后退两步,脸色刷白。

    待仔细一瞧,倒也没远处走来的那么吓人,这姑娘脸色红润嫩白,眼睛水灵圆亮,没有阴气。

    护卫这才站稳了脚。

    “钦差大人不待与案情无关的客人。”护卫心有余悸,说话声音微颤。

    他们也不是要为难访客,只是里头这么吩咐,他们就这么办,不敢违抗命令。

    “那好,若你们晚上不安生,让你们大人来客栈请我,我姓陆。”陆落道。

    护卫疑惑看着她,不明所以。

    陆落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她没有留下客栈的名字,折身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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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再相见

    颜浧到了杭州府,先被蜂拥而至的官吏烦了一整天,而后又翻阅累牍的案卷,只吃了一顿饭,睡了两个时辰。

    次日清早,他又带着下属,去了孙家和出事的客栈,前前后后查勘。

    查看完毕,颜浧也顾不上吃饭,马不停蹄去看尸身。

    案子未结,死在惨案中的人,全部未下葬,用薄棺装着,停在仵作间。

    已半年了,尸骨全烂的不成样子。

    仵作间臭气熏天,让附近的人家全搬走了,觉得佞气太重,不想沾惹晦气。

    颜浧盯着恶心,一一查看,就到了晚上。

    他刚回到别馆,准备喝口茶,刚端起茶盏,就见护卫长神色有异,匆匆走到了他跟前。

    “何事?”颜浧拨动浮叶,匆忙喝了两口。

    “将军,今天来了个女子。”护卫长好似难以启齿。

    他是颜浧的下属,跟随他多年,哪怕颜浧封侯了,他仍是称呼他为将军。

    颜浧心头微晃,身不由己想起了陆五娘。

    女子来见他,除了陆五娘,还有谁?

    他来江南的时候,就想过这种可能。

    他和陆五娘定过亲,而她现在又和陈容枫有私情,不顾孝期就传出流言,名声极其糟糕。

    颜浧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要想到此事,内心就扎一下,闷闷的发紧。

    他离京之前见过陈容枫,他正骑马,陈容枫和他打招呼,他神态倨傲扬鞭而去,没理会。

    “什么女子?”颜浧淡定将茶盏放下,眸光雪亮如刀刃泛出的清光,看着护卫长,“吞吞吐吐做什么?”

    “是是个满头白发的女子。”护卫长道。

    颜浧眉头微蹙。

    满头白发,还女子?

    那不是老太太吗?

    “远处看,她一头白发。雪白的脸,苍白的唇,黑黝黝的眼睛,像鬼一样;可她是大中午来的。阳气正盛,应该不是鬼。往近了看,气色倒也还好,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清丽”

    “你到底要说什么!”颜浧敲了敲桌面。言语威严。

    他对白发女子没兴趣。

    这世上容貌异于常人的很多,并不见得有什么能耐。

    护卫长这么难言,肯定有重头戏在后面。

    一群兵油子,怕什么白发女人?

    “她说,如果晚上不安生,让将军去客栈找她,她姓陆。”护卫长道。

    护卫长也不想铺垫这么多,只是根据守门的护卫描述,陆姑娘看上去真可怕。

    以防万一,她留下来的话。护卫长不敢不禀。

    将军却从来不信邪,冒冒失失来回禀这么一句话,护卫长怕挨骂;不回禀,一旦出事,护卫长担不起。

    如此缘故,他扯了半晌陆姑娘,希望家中此事的份量。

    “陆姑娘?”颜浧浓眉蹙得更深。

    他对陆落唯一的印象,是两年前他出征西北,她冒雪相送。

    那天,她一袭碧色衣裳。骑着高马,寒风吹起了她的衣襟,英姿飒爽。

    猎猎长风吹红了她的面颊,黑发红颜。颇有风姿。

    白发女子,肯定就不是陆落了。

    那会是谁?

    “什么客栈?”颜浧问。

    “悦府客栈。”护卫长道。

    陆落没有留下客栈,可她留下了重要的话。

    颜浧身边的亲信,都知道颜浧的脾气。既然觉得这话重要,就务必要打听出对方的行踪。

    一问三不知,是要吃军棍的。

    “别馆可有意外?”颜浧问。

    他刚说完。突然听到了哭声。

    哭声好似在屋里,又好似在院外,把别馆所有人都惊动了。

    颜浧身边还带着几名文官,他们是帮衬颜浧调查杭州惨案的。

    “颜将军,哪里来的哭声?”几位文官胆怯,都从各自的房里出来,簇拥到颜浧身边。

    粗老大的兵油子阳气重。

    “去查!”颜浧眼底的锋锐顿现,沉声低喝。

    “是!”护卫们肃然应声。

    他们查了一个时辰,哭声时远时近,时哭得凄厉,时又似哭带笑,深夜听来,让人胆战心惊。

    “将军,没、没见到人,声音好似是从天上来的。”护卫长回禀道。

    他这个结论,让所有人霎时变色。

    “忠武侯,这是天意。”一个四询的文官,吓得发颤,“您今日去翻了棺木,冤魂向您诉苦来了!”

    别说文官们吓得说话不利索,就是那些护卫,也个个在腿肚子转筋。

    颜浧没有说话,他静静听着这哭声,高低起伏,绝不是外头传来的,而就似在他这院子里。

    “真邪门,这别馆闹鬼。”文官们还在议论,声音都颤了。

    “杭州城怨气太重了,一百多人尸骨未寒啊”

    “怎么找上咱们了?”

    他们第一次见鬼。

    鬼向来是传说,这几位大人都没见过。如今成了真,他们都撑不住了,有一位裤子有点湿,禁不住尿了。

    文官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护卫们也紧张握住了手中长刀,个个神色凝重。

    颜浧不说话,负手而立,屋檐下的琼华映照在他的眼底。

    他耳边想起护卫长复述陆姑娘的话:“如果今晚不安生”

    看来,他要出去一趟。

    “你们若是怕,就挤在这里坐一夜!”颜浧一挥手,在随从手里接过了他的马鞭。

    桐油浸泡过的马鞭,在月色映衬下,泛出冷煞嗜血的光。

    护卫早已洞悉主帅心思,将马牵过来。

    颜浧翻身上马,一路出了二门、出了大门,直奔悦府客栈。

    将马儿交给跑堂的伙计,他直接向掌柜的询问:“陆姑娘住在哪一间?”

    掌柜见这人高大挺拔,站立时双肩开阔,气势不凡,像个将士。

    “您要稍待,小人去请陆姑娘。”掌柜道。

    没有把男人让道女客房间去的道理。

    于是,掌柜去通禀了陆落。

    很快,陆落的丫鬟下来了,请颜浧到客房去说话。

    颜浧手里的桐油马鞭,放到了掌柜的柜台上,空手跟着丫鬟,上了客房。

    天字号的客房,宽敞明亮。

    颜浧推门进屋,就看到一个银发女子,坐在桌前。

    她的银发梳了起来,是很寻常的发髻,没有任何装饰,高鬟堆砌下,显得脖子修长莹白;一张小巧的脸,额头光洁,五官清秀。

    这是陆五娘,她的容貌和两年前没什么不同,只是白了头发。

    颜浧愣怔站住了脚步,神色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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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三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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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浧的脚步立在门口,不过是短暂的停留,就迈过了门槛,踏入客房。

    客房宽大,一张花梨木的桌子,摆放着白瓷茶壶和茶盏。

    桦烛影微,夜阑声悄。

    “请坐,忠武侯。”陆五娘没有站起来,她端正而坐,若不是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有不可察觉的轻颤,颜浧都不能发现她身子有片刻的僵直。

    她是害怕吗,还是激动?

    颜浧扫过她的眉眼,但见她羽睫轻垂,眼眸宁静。

    她倒了杯茶给他。

    颜浧手里的马鞭,此刻就显得多余,也不合时宜。

    要不是那掌柜对马鞭一脸贪婪,要不是他别馆闹鬼他出来匆忙,没有带随从,他也不会提着鞭子来见一个姑娘家。

    他坐下,随手将马鞭放在桌上。

    “我府上有哭声。”颜浧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白瓷杯子温热,似一团暖流捧出掌心。

    他没有半分寒暄,开门见山。

    “你既然来见我,哭声自然就会消失,那不过是小小的术法。”陆落道。

    她说话的时候,轻柔婉转,却好似很用力。

    颜浧心中了然:她在努力克制情绪,才能平静坦然和他说话。

    他又瞥了眼她的银发。

    银发柔顺,在灯下泛出橘黄色的微光,反衬在陆五娘脸上,似给她笼上了层神秘莫测的神韵。

    颜浧收回了目光,心头颇有些惊讶。

    “你对自己的术法很得意么?”颜浧问。

    他一派冷肃,问话也暗含警告。

    陆五娘则点点头:“术法很难,能学成自然骄傲。”

    “你这头发,也是你修习术法所致?”颜浧又问,语气里带着几分鄙夷。

    为了那害人的术法,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红颜白发,还颇为得意,让颜浧意想不到。心头有点冷。

    他来见陆五娘,不是因为别馆的诡异,颜浧根本不怕,他是因为火铳。

    颜浧对火铳的崇敬。不亚于敬天地。那么厉害的武器,出自陆五娘之手,哪怕她再怎么害人,颜浧也想见她一见。

    见到了,颇为失望。

    再有才华。也遮掩不了本性的恶劣。

    他说完话,陆五娘的手就身不由己蜷缩了起来,她脸色变得有点控制不住了。

    她就要失态。

    颜浧不耐烦,想站起来离开,他不想见女人发怒,或者啼哭。

    “我这头发,是救你所致!”陆五娘道,声音有点颤,她好似很生气。

    颜浧点了点头:“你说是,那就是吧。”

    陆五娘的神色更是控制不住。她眼底闪动了碎芒,拳头攥的更紧,将手从桌面上放了下去,收在袖底。

    “今天请我来,是要什么?”颜浧又问,神态仍旧冷肃,“有什么要求只管说,不必吞吐,夜也深了。”

    “见你一面。”陆五娘努力道,她眼底已经有泪。

    颜浧睥睨她。有点看不清她。

    既然是术士,这么有能耐,为何非要给同一个人下蛊?

    为了钱,还是为了权?

    这满天下的男人。比颜浧有钱的多得是,有权更多,颜浧不知自己怎么就被陆五娘相中,不离不弃的。

    “你可有想起我?”陆五娘问他,她的声音也慢慢平静,静得有些枯槁。

    颜浧不好说没有。

    他想过一些的。

    特别是他知道了火铳是陆五娘研制的。也知道了她在树林救过他,他隐约记起了些;而京里有流言,说她和陈容枫定亲,也让颜浧不快。

    他不知这不快的情绪来自哪里,他没有也没有个头绪。

    来江南的路上,他也想过,自己和陆五娘可能不那么简单。

    陡然再见面,对方仍是个陌生人,颜浧对她没有半分熟悉之感,他就打消了疑虑。

    他对流言的恨意,也许是术法的残留?

    “没有。”颜浧道。

    陆五娘的两行清泪,就控制不住的滚落。

    她的肩头轻颤,所有的平静都被打破了。

    “我如果说,我给你布阵,试试挽回你的记忆,你肯定会拒绝吧?”陆五娘问他,声音不徐不疾,眼泪却不停的流。

    她没有失态到扑过来,颜浧倒也松了口气。

    她还是有几分自尊的。

    “陆姑娘,你的坚持真让我惊讶。”颜浧道,“你师父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什么?”陆五娘猛然睁大了水汪汪的眸子,讶然看着他。

    “他教你术法,让你能凭空制造哭声,这能耐当今还有几人会?你却走邪门歪道。这是你自己不争气,还是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颜浧问。

    他的不耐烦和冷峻,已经到了顶点,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了。

    他不怕陆五娘一怒之下害他,颜浧对自身的安全,非常自信。

    他不可能再中第二次蛊,他时刻提防着陆五娘。

    颜浧在西北打仗的时候,有一名萨满主动投靠,他的术法也不错,他教过颜浧一些防御术士的方法。

    他身上有一把短刀,上面刻了符篆,听说是当初宁墨谷所制,足以杀任何道行高深的术士。

    曾经就有无数的萨满,死在宁墨谷这把短刀之下,煞气特别重,一般神鬼不敢靠近,比任何护身符都管用。

    这小短刀削铁如泥,颜浧平常戴着防身,更怕重新被术士下蛊。

    他随时可以用这刀,杀了陆五娘。

    他的话,让陆五娘彻底失态了,她脸上又怒又悲,猛地站了起来。

    颜浧的马鞭放在桌子上。

    陆五娘盛怒之下,抓过了这桐油浸泡过的马鞭,重重一鞭子,打在颜浧身上。

    “这是替师父打的,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这么说师父,你该下十八层地狱!”陆五娘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握住马鞭的手爆出了青筋。

    颜浧挨了一鞭,从左边胳膊到前胸,衣裳被层层打破,在他皮肉上留下一条血痕。

    这鞭子非常厉害,比刀剑都好使。

    颜浧却一动不动的,好似那鞭子打在铜墙铁壁上。

    陆五娘彻底疯了,她挥起鞭子,劈头盖脸又是一鞭。

    颜浧怕脸上留下伤痕,伸手挡出了,胳膊立马就破了,鞭尾甩到了他颈上,带着血珠,沁湿了马鞭。

    陆五娘手下不停,转手又是一鞭子。

    颜浧结结实实挨了第三鞭。

    三鞭子之后,她还想再打,颜浧已经抓住了鞭尾,猛地一拽,把陆五娘拽了个踉跄,鞭子从她手中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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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恩断义绝

    马鞭脱手,陆落像被人泼了瓢冷水,清醒过来。

    颜浧身上三条血痕,实实在在,特别是脖子处,没有衣物的遮掩,血珠沁出来,殷红染湿了衣领。

    触目惊心的红。

    陆落眼泪收敛,视线逐渐清晰,看到了他一张冰冷如雪的脸,薄唇紧抿,忍住呼之欲出的盛怒。

    “你泼辣凶悍,倒像个有骨气的。”颜浧咬牙,字字沉重似利箭,“既有骨气,就不该纠缠不清。

    让你师父蒙羞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他的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脖子伤口,满手的血。

    颜浧仍是没吭一声。

    他身上两鞭子和胳膊上,也沁出了血珠,火辣辣的疼,疼得钻心。

    颜浧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他的表情却看不出来他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陆落的心口,则似被刺了个大窟窿,血汩汩往外淌,烈风飒飒往里灌,又疼又空。

    她站在桌案的后面,身姿僵直得有些诡异。

    眼泪在脸上慢慢干了,干得拉紧了肌肤,肌肤发疼。

    她什么表情也没有。

    “这三鞭子,不管从前什么恩怨,就当还清了。以后若再遇到,休怪我不客气。”颜浧转身要走。

    颜浧不是个大方的人,他没有打回去,因为他想到了火铳。

    陆落送过他火铳,那算是一点恩情吧,颜浧就当还给她;至少树林相救,颜浧还是不太想承认,没有实证让他相信。

    “等一下。”陆落的声音低哑,每个字说得艰难。

    颜浧蹙眉,停下了脚步。

    他熠熠眸光打量她,似幽静的古潭,不起波澜。

    “从此,就恩断义绝了吗?”陆落上前几步,迎着烛火看他的眼睛。说道。

    颜浧深眸薄凉,回视她,没有敌意,也没有愤怒。

    她都不值得颜浧发火。颜浧连轻视的眼神都懒得做。。

    “你我的恩义有多少?”颜浧问。

    陆落哑口无言。

    她望着他,眼底的神色也渐渐散了,枯槁而生涩道:“那就从此恩断义绝吧!”

    “如你所愿。”颜浧道,仍不见情绪。

    她连被他嘲笑的资格都没有。

    “你出事的时候,我找过你。我用命换过你的命,能做的我都做了,还是没保护好你;这两年,我也在等着你。”陆落缓慢道,“既然三鞭子还清了,总算有了个交代。”

    颜浧不语,陆落甚至看不出他有没有认真听她说话。

    “你不欠我的,也不欠你的,这样说,你同意吗?”陆落又道。

    颜浧敷衍着点点头:“嗯。”

    “那好。我也放下了。”陆落道。

    她想起了柏兮。

    对于柏兮而言,陆落也是忘记了前世的事,她就是柏兮的“颜浧”。

    她对柏兮的无可奈何,以及不愿意承认前世,就是颜浧此刻的心情。

    她着实了解了。

    因为了解,陆落才感同身受,她不想再深究了。

    柏兮诸般不甘心,掳走了她,可他也没有硬用术法逼迫陆落想起前世,他尊重她的选择。离开了她。

    陆落又凭什么非要逼颜浧?他也不愿意啊。

    这一刻,陆落才知道柏兮那些轻飘飘的话,是有多痛苦。

    柏兮能做到,陆落也可以。

    失忆了。颜浧还是个有智商的人,他有他的选择,他不是傀儡。

    一只杯子,不管多么精美而名贵,打碎了就不可能再拼凑起来。不管是谁打碎的,碎了就是碎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陆落的爱情,就是那只杯子。

    正常情况下,这只杯子应该由她或者颜浧打碎,他们的却被柏兮打碎了。

    那也是碎了。

    颜浧先抽身离开了。

    陆落第一次拥有这么好的杯子,她太舍不得了,所以使劲拼,碎瓷割得她满手是血,痛不欲生还拼凑不好,她就知道该松开手了。

    她的人生,除了爱情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她也不是卖给了颜浧,此生只能等他,不管他到底什么状况。

    而且,她的三鞭子,会在颜浧身上留下伤疤,就如同颜浧给她的白发和额头伤疤一样。

    饶是哪天颜浧想起了,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难道这些伤疤就能凭空消失吗?

    至少陆落心头的伤疤,永远也好不了。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颜浧,再见。”陆落道。

    她自己疾步出了客房。

    门口的倚竹紧紧跟着她。

    街上没有宵禁,她们主仆俩漫无目的走了一两个时辰,直到倚竹受不了,使劲拖陆落,才把陆落带回了客栈。

    颜浧早已离开。

    翌日清早,陆落带着倚竹,回到了湖州府。

    陆落以为,自己会哭一个晚上。

    她并没有。

    她的爱情,曾是一副合上的白卷,颜浧徐徐展开,画上了秀丽风景、山峦叠嶂,美得让陆落炫目,她很向往。

    而后,颜浧失忆了,他像个画工,尚未收笔。

    他是被人害了,陆落爱过他,见他不是自愿停笔,自然要等他,等他来给这幅画一个结尾。

    颜浧来了,他选择了放弃。

    陆落就缓缓阖上了她爱情的画卷。这副白卷收拢的时候,添了色彩,也添了沉重,从此就要沉没在心底。

    陆落不喜欢等待他续笔的过程,心时刻悬着。有了个收尾,虽然惨烈,却总算有了个交代,陆落的心也放下了。

    她很难过。

    无能为力的哭泣,毫无意义,陆落哭不出来。

    回到家中,闻氏仔细看她的脸。

    “怎么?”闻氏小心翼翼试探,“见到钦差了吗?”

    连他的姓,闻氏都不愿意提起。

    “见到了。”陆落望着庭院始发嫩芽的树,轻声道,“我们说好,从此恩断义绝了!”

    闻氏又是一愣。她看到陆落非要去杭州府的期盼,如今希望全破灭了,陆落轻飘飘的话,让闻氏更心疼。

    半晌,她轻轻扶住了陆落的肩膀:“落儿,以后会有好的。”

    陆落淡淡道:“以后是不是有好的,也跟颜浧无关。他这一页,我翻过去了。从此,我过得好,不是为他;过得不好,亦不是为他。”

    闻氏轻轻叹了口气。

    陆落消沉了两天,心情就被明媚的春光照耀得暖了过来。

    从两年前狼狈离京,陆落就把该伤心的都伤透了。

    今天的结果,对她而言并不意外,她曾无数次设想过,他们会这样。

    真这样了,痛苦都麻木了,就没什么感觉。

    其实这两年来,陆落人生的计划里,再也没有过颜浧。

    他的离去,没有搅乱陆落的任何东西,她有条不紊的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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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偶遇

    彻底和颜浧说清楚之后,陆落再也没有**思去想此事,虽然她心头挥之不去的沉重。

    她不愿想起杭州。

    这段日子往杭州跑,着实发生了很多意外,让陆落喘不过来气。

    杭州的案子,仍是毫无头绪,颜浧很严厉处罚了几名官员,酷政之下,还是无蛛丝马迹,他都要绝望了。

    陆落则对此事不再留心,也没派人去打听。

    饶是她不愿想起杭州,还是被迫记得,因为窦家的人来道谢了。

    “瞳瞳这半年来,再也没有发过病。”窦六太太开怀道,“特来给您道谢!”

    窦六太太气色红润,眼眸明亮,压在她心头的阴霾散开了。

    对于母亲而言,没什么比儿子健康更叫人开心的。

    窦瞳则没什么变化,还没有开始长肉,怯生生依偎着他母亲,精神头还好。

    这孩子让陆落想起了钟琻,当初钟琻用枯瘦的小手拉住她时,也是这种怯生生却信任的眼神。

    仔细算来,钟琻今年十二岁了,不知他现在如何。

    陆落有点走神。

    “我家老太太再三说,上次轻待了玄女,想请您再去杭州玩,让窦家好好设宴款待,尽老人家一点心意。”窦六太太道。

    这次窦六太太不仅送上了五千两的酬金,还送了满满一大车的礼物。

    窦家上下都对陆落的术法钦佩不已。

    之前,老太太还担心陆落是骗子,也没怎么招待过陆落,现在后悔不跌。

    而窦家的男人们,更想找玄女算一卦,看看自己何时能功成名就,扬名天下。

    “再去请玄女吧,多少钱我们也出得起。”窦家的人说。

    窦六太太不同意,说玄女请不动。

    这次她来,接陆落去窦家。更是窦家所有人的盼望。

    “不了,六太太,我最近太忙了。”陆落道。

    窦六太太意料之中,不再说什么。

    闲聊几句。她在湖州府住了一夜,次日再回去。

    窦六太太送了好些礼物,各式各样的都有。

    闻氏安排,给北府各房都送些,也给陈姨奶奶和三姨娘备了一份。

    窦六太太送来的钱。陆落自己收起来了;而她送过来的糕点,都被闻氏留给了十娘。

    二伯母听闻杭州送来的东西,亲自到陆落家里,跟闻氏道谢。

    “四娘怀孕了。”二伯母对闻氏道,“已经四个月。”

    闻氏惊喜不已:“四娘一直盼着再生一个,可算是心想事成了。”

    二伯母颔首,双目噙笑:“琛琛都五岁了,她是时刻盼着的。落儿去了她府上住些日子,她就有了。胡家的人说,玄女还是送子观音呢。”

    惹得闻氏大笑。

    旁人夸自家闺女。她高兴极了。

    此事跟陆落没什么关系,不过凑巧罢了。

    二伯母又说,胡家的事情已经捅开了,五房害长房的子嗣,胡老太爷知晓了,要赶五房出府,以后分家产,没有五房的份了。

    “胡家的大太太对四娘说,若她肚子里这胎是儿子,就过继到长房。以后继承家业。

    四娘信得过她大嫂,她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多生几个,她同意了。”二太太悄声跟闻氏说。“我觉得是好事。”

    “还在一个屋檐下,没什么不好的。”闻氏道,“香火总要人继承。”

    二太太深以为然。

    她们妯娌说话,陆落带着十娘出去玩了。

    “五姐,去街上玩!”十娘的心开始野了,越长大鬼主意越多。

    “不去!”陆落喜欢和她斗嘴。虽然挺没出息的。

    十娘嘟着小嘴巴,很是委屈。

    她拉住陆落的袖子,不肯松手。

    陆落蹲下来,轻轻捏她的小脸,把她的脸往两边拉:“你想去哪里玩?”

    十娘眼珠子滴溜溜转:“街上!”

    陆落今天是准备去千丝斋的,正巧二伯母来,就耽误了。

    “那去我的铺子里,可好?”陆落问。

    “有吃的么,五姐?”十娘一脸期盼,眼眸璀璨看着陆落。

    陆落心中一软。

    “有的,旁边铺子里有。”陆落想起十娘都没怎么出过门,不忍心拒绝她了。

    十娘就跟陆落走了。

    陆落铺子最近的生意火到爆。

    去年八月中秋,华绮儿唱了那首《水调歌头》,名声响彻华夏大地,成了天下第一的歌伎。

    月华楼大肆装修,越发豪华万分。

    而华月和华绮儿都刻意宣传“千丝斋”。

    陆落铺子里的布,已经预定到了年底,每天还是数不尽的人登门。

    此事,掌柜多次和陆落商量,增大销量;就连染坊那边也听说了,滕元娘也告诉陆落,她可以保证质量,每个月增加五十匹。

    “物以稀为贵。”陆落态度坚决,“得不到的才会念念不忘,轻易能买到,他们估计要嫌贵了。

    我们的铺子不是只开一天,要长久下去,质量要尽量更好,数量绝不增加。”

    掌柜和滕元娘就不好意思再说了。

    到了辛安渡街,十娘趴在车窗上看,瞧见一家卖红豆糕的,非要逼迫陆落下车,去给她买。

    她们姊妹俩这点口味倒也相似。

    “五姐姐,好多吃的,咱们一边走,一边慢慢吃,好吗?”十娘贪婪道。

    陆落带着她出来,就是为了给她买好吃的。

    “好。”陆落把她从马车上抱下来,沉甸甸的。

    陆落拍了拍她的小屁股:“你又重了。”

    十娘还小,不会为了体重而犯愁,笑嘻嘻的,吃得满嘴都是红豆糕。

    路过包子铺,十娘又想吃;路过糖人铺子,十娘也要。

    她撑得翻白眼,还是要往嘴巴里塞。

    陆落将她手里的半块糖人接下来,道:“少吃点,回头撑得吐了,娘又要骂我。”

    十娘却不依不饶,非要吃完这个糖人。

    真是人为财死,她为食亡。

    她们姊妹俩逛到了千丝斋时,同时一辆马车,在千丝斋门口停下。

    一袭天蓝色的直裰,从马车里钻出来,一个消瘦的公子,气度优雅,站在千丝斋的门口。

    陆落看到他,颇有些吃惊。

    她真没想到在自家铺子门口,能见到此人。

    对方一回眸,也看到了她。银发女人,对方很是惊叹,随及才发现这张脸很眼熟。

    等看清是陆落时,这位公子的脸色微变。

    ——*——*——(未完待续。)

第177章陈容枫的病

    华绮儿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外地的不少才子,千里迢迢赶来相会。

    仰慕《水调歌头》的才子们不乏其人,其中就包括晋王府的三太尉安玉岫。

    安玉岫才华过人,却在《水调歌头》面前,生出了自卑感,他写不出这么好的中秋词。

    所以,他挠心挠肺要见华绮儿,除了听她唱曲,也是要见见词的作者。

    虽然外头说不知名,华绮儿却一定知晓是谁写的。

    安玉岫过了年,就直奔杭州。

    他家里也没人管得住他,所以他至今没有成亲,和八个美妾厮混。

    特别是他妹妹淳宁郡主回家了,这让安玉岫半刻也不想呆在家里。

    他曾有多爱妹妹,现在就对其有多恶心,他着实受不了妹妹那可怕的念头。

    他躲了起来。

    王妃对他们兄妹俩很头疼,见他们闹翻,王妃反而松了口气,说服晋王,让安玉岫出去玩。

    安玉岫一个侍妾也没带,悠闲自得混到了杭州。

    他是王府的太尉,这层身份让华月楼将他视为上宾,不敢有半分怠慢。

    而华绮儿,确实跟安玉岫见过的其他女子不同。

    她身上有一股子灵气,这份灵气添了华采,让她既美艳又可爱。

    女孩子的可爱,若是装出来,就会显得矫揉造作,而华绮儿的可爱,是从里到外散发的。

    安玉岫很惊艳。

    他见到华绮儿的同时,也听说了另一样和华绮儿一起出名的东西——千丝斋的布。

    听说,不少的商家囤积千丝斋的布,能卖到五百两一匹,而千丝斋自己,只买一百五十两。

    安玉岫喜欢新鲜的东西,对千丝斋好奇不已。

    他一打听,才知道千丝斋背后的东家,是他认识的陆落。

    他又犹豫了。

    安玉岫很害怕陆落,特别是陆落把他推下马车。摔得头破血流开始。

    可他着实好奇。

    安玉岫是个好奇宝宝。

    他想着,东家不可能天天在店里,也许他运气好,根本碰不到陆落呢?

    除了买千丝斋的布。安玉岫也必须来趟湖州,因为他要见见澶烟。

    他和澶烟是老朋友了,而澶烟追陈容枫到任上,还没有成功,让安玉岫替她可惜。

    可惜而已。安玉岫反正是不会纳她的。

    没想到的是,安玉岫刚下马车,就被一个银发女人吸引了视线;再次一瞧,居然是陆落,他吓得魂不附体。

    “你你”安玉岫惊悚指着陆落。

    陆落在上前:“三太尉,许久不见了。”

    安玉岫惊魂稍定:“陆陆姑娘!”

    陆落微笑。

    他不算是陆落的朋友,却也不算是陌生人,陆落将他请到了小厢房里,让伙计端了好茶款待他。

    “您怎么到了湖州府?”陆落问他,“可是有要事?”

    安玉岫心里很紧张。跟当年他祖父问他话似的。

    他的祖父是皇帝,每次到他跟前,安玉岫连气都不敢喘。

    陆落也没啥可怕的,可安玉岫就是怕。

    她现在还一头银发!

    陆落问话,安玉岫竟然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他,包括他来湖州见澶烟姑娘。

    “布暂时订不到,我们的订货都到今年腊月了,现在才二月呢。”陆落笑道,“若是您不嫌弃。我库房里还有七八匹去年的布,和崭新的一样,送给您了。”

    “多谢多谢!”安玉岫连声道,“钱还是要给的!”

    陆落就喊了掌柜的。让他去拿布。

    还剩下八匹,是去年前几个月生意不景气的时候存下来的。

    陆落每个月都是先出新货,旧布拿来做人情,比如亲戚朋友们想要却订不到。

    “八匹都包起来吧。”陆落道。

    安玉岫给了掌柜的一千两银子。陆落再三说不用,安玉岫很坚持。

    然后,安玉岫说他要去看澶烟。陆落就想起了那个女子。

    她也想起了陈容枫。

    “京里都在说,你和陈容枫定亲了。”安玉岫可能是很紧张,想找个话题,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说了这话。

    陆落一愣。

    继而她笑了笑,她的名声已经坏到了顶点,也不在乎再添一笔。

    “我离开这么久,京里人还不忘抹黑我?”陆落笑道。

    安玉岫这时候,心才慢慢静下来。

    他也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

    “那陈容枫呢,他怎么说?”陆落又问。

    安玉岫道:“他生病了。”

    “生病?不严重吧?”

    “不知道啊,我离京的时候去见他,他家里人说他不方便见客,听说不能通风,挺严重的。”安玉岫道。

    怕陆落担心,安玉岫又说,“京里名医众多,你放心,不过是生病而已,估计已经好了。”

    安玉岫话匣子打开了,就说个不停,“我还听说,他向吏部报备了杭州知府,还跟太后求情,要放杭州。”

    这自然是为了陆落。

    陆落记得陈容枫削瘦,身体却很健康。他是回京路上太奔波而病,还是其他缘故?

    “会不会陈家的人不想他再次回江南做官,替他称病,将他关起来,错过了任期,就只能留在京里呢?”陆落想。

    她不是阴谋论,而是太懂得了世家的心思。

    陆落曾给陈家看过风水,对陈家有恩。可她的名声着实糟糕,孝期未过就和陈容枫传出流言蜚语,只会让陈容枫的仕途抹黑,以后被政敌攻讦。

    陈家也要受人指指点点。

    陈家是太后的亲戚,他们家的名声,也关乎太后的面子。

    此事是万万不可的。

    陆落一直都知道,她对陈容枫没什么盼头。

    她宁愿是陈家关起了陈容枫,也不想他生病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犯五弊三缺果然不假,陆落这辈子估计是不会有婚姻了。

    安玉岫的到来,将陈容枫的消息,告诉了陆落。

    陆落就给他叔公写了封信,想知道陈容枫是不是真的病了,免得挂念。

    安玉岫当天从千丝斋离开,去见了澶烟,而后回到了杭州。

    等他到了自己下榻的客栈时,掌柜告诉他:“郎君,今儿有位小娘找您。”

    小娘,那应该是年轻美貌的姑娘。

    莫非是华绮儿?

    安玉岫一阵高兴,没想到华绮儿对他这么有好感。

    他急匆匆上楼去了。

    ——*——*——(未完待续。)

第178章来客

    安玉岫回到客栈时,掌柜告诉他,有个小娘子找他。

    他还以为是华绮儿。

    他和华绮儿言语投机,他颇为欣赏她。

    急匆匆上楼之后,他推开了房门,却似见了鬼,脚步一错,差些跌倒了。

    他手虚浮着门框,脸色微白,下意识想逃,却又偏偏挪不动脚。

    对方已施施然起身:“哥,瞧见我如此惊讶?”

    是淳宁郡主安玉婧。

    安玉岫曾待她最亲密,可她离京时的那番话,她的面目在安玉岫心中天翻地覆。

    他对妹妹的宠溺,怎么就成了她心中的不~伦?

    “婧儿?”站稳了脚步,安玉岫忍着内心的反感,进了屋子。

    他妹妹没有带丫鬟和随从,只身一个人出现在湖州府的客栈,让安玉岫莫名其妙,同时也胆战心惊:她是来找他的吗?

    他不想见她啊!

    “哥哥这些日子好生奇怪,怎么总躲着我?”淳宁郡主微笑,笑容优雅又妩媚,光洁额头之下,一双美眸熠熠生辉。

    安玉岫干咳了几声。

    他回答不了她的话,就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湖州府?这么远的路,谁护送你来的?”

    淳宁眼波清湛,静静落在他身上:“哥哥这么关心我?”

    安玉岫胃里翻滚,有点恶心。

    他极力想否定,偏他这个人有点包子,不太敢表达自己的反感,怕对方下不来台,尤其她还是女子。

    安玉岫的尴尬之色不加遮掩,淳宁已粲然而笑:“说句玩笑话,哥哥不必紧张,我此行不是为你。”

    她纤柔细嫩的手掌,轻轻拂过鬓角。

    安玉岫努力挤出笑容。

    “瞧见你了,我也放心,我先回去了。”淳宁郡主道。

    “回?”安玉岫不解。“你回哪里去?”

    “我有朋友同行,当然是回我的客栈了。”淳宁郡主笑道,“怎么,哥哥要挽留我?”

    安玉岫立马噤声。

    他低头不语的样子。实则让淡然的淳宁大为恼火。

    她自然不会爱慕自己的亲兄长,却不介意兄长暗恋她。

    她深以为安玉岫是爱极了她,爱得连婚姻也不想要的,所以心中得意。

    可是安玉岫的否认,让淳宁郡主是非难堪。

    她误会了!

    她失去了一个很优秀的爱慕者。就好似失去了一件为她添光增彩的华丽锦衣。她真想杀了安玉岫,可偏他又是她的亲兄。

    安玉岫对她的躲避,不是情难自禁,而是恶心和反感,这叫淳宁郡主内心十分的抓狂。

    这个没用的东西!

    他到底怕什么?

    可表面上,淳宁不能带出半分的不悦,他们兄妹可是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辈子是休想撇清关系了。

    “那你快回去吧!”安玉岫低声道。

    淳宁小心的玩笑话,惹得安玉岫心中的反胃压制不下。

    他只想她赶紧走。离开他的视线。

    淳宁郡主只身一人,这是远离京城的湖州府,夜深人静时,她的兄长不问她的来意,不担心她的安全,居然让她赶紧走。

    淳宁内心的杀意,全涌了上来!

    安玉岫的态度,侮辱了她!

    “哥哥,你早些歇息,尽早回家。”淳宁郡主态度轻柔。语气和善,看不出半分的恼怒。

    安玉岫连忙点头。

    淳宁郡主刚走出去,他立马就把客房的门关上了!

    哐当一声巨响,似重石击打在淳宁郡主心头。

    她的手紧紧攥起来。粉嫩的指尖捏得发白。

    安玉岫则惊魂未甫。

    他侧耳倾听,好似听到了淳宁郡主下楼的脚步声,半晌之后脚步声消失,好似离开了客栈。

    他这才敢喘口气,使劲喝水压压惊。

    他不明白为何,从前还信任疼爱的妹妹。现在怎让他如此恶心?

    等这股子恶心感过去之后,安玉岫回味过来,哪哪都不对劲啊!

    “她怎么到了湖州府?这里不是京城,她来做什么?”

    “娘不让她出门,怎又改变主意,让她来这么远的地方?难道家里出事了?她这次来江南的目的是什么,谁送她来的?”

    “她现在住在哪里?”

    安玉岫想到这些,心中惊恐万分,想去找淳宁问个清楚。

    偏他从感情上又不愿意再与之接触,他受不了,太恶心了。

    安玉岫想了一夜。

    ——*——*——

    三年孝期,实则是二十七个月。

    陆其钧是景耀六年正月初九去世了的,今年的四月初九,陆落全家就正式除服。

    还有二十来天。

    家里人心思都活跃了。

    春阳温暖的三月,桃蕊盛绽,弱柳扶风,闻氏带着陆落姊妹,去须弥福寺上香,顺便求个平安符。

    回来的时候,路过西市,突然见闹哄哄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陆落他们前面,也停靠了数辆马车。

    车夫下车去问:“前头怎么了?”

    “好似是有人发疯了。”

    车夫回来,禀告了闻氏和陆落。

    “绕道回去吧?”陆落问。

    闻氏颔首。

    车夫刚要走,结果后面又来了几辆马车,也堵住了,还把他们的退路也堵死了。

    今天出行的人多,陆家乘坐的是一辆大而华丽的浓流苏华盖马车,马车太大,又被人堵住了路,着实调转不开。

    现在进退不得。

    下车走路回去又太远了,至少要走半个时辰,陆落还好,闻氏和九娘、十娘肯定走不动。

    “我去看看?”陆落对母亲说。

    “别别,你个姑娘家,别逞能。”闻氏拉住了。

    “我就看一眼。”陆落说着,就麻利溜下了马车。

    闻氏想抓她,没有抓住。

    “快,跟着!”闻氏忙对身边的倚竹道。

    倚竹道是,下车跟上了陆落。

    与此同时,颜浧的马车也堵在这里。

    杭州府的案子一筹莫展,有条线索指出,当初在湖州府也有一桩惨案,死者同样姓邵。

    而江南西路的灭门惨案,因为关乎甚大,传到京里的时候,先封锁了消息,只有钦天监几位与邵家交好的术士,以及内阁知晓。

    颜浧还不知情。

    他原想让湖州府的官员将案卷送去杭州,可想到一来一回,又耽误一天,他就自己来了。

    结果,刚进湖州城,就听闻街上出事了。

    ——*——*——

    (未完待续。)

第179章人祸

    西市快要到了闭市的时候,这条街道的人熙熙攘攘,街上驱车难行。

    突然出事,大家都围过来,宽敞的接到上全是人。

    可这条街不仅过人,还要过车马。

    湖州也算是大城,出城进城的人,都要路过此地,越堵越多,马车进退维谷,众人只得停下来看热闹。

    陆落想往前挤,可惜挤不动。

    倚竹跟上了她,左推右搡,引来四周阵阵的抱怨声,帮陆落挤到了最中间。

    倚竹很有力气,谁敢反抗,她就把人推得很远,以至于无人敢动手打她。

    陆落就到了最前头。

    最中间有个很大的圈子,没人敢靠近,穿着粗布衣裳的四旬妇人,还在拿簪子扎一只猴子。

    猴子很奇怪,眼睛有点像人,活灵活现观察四周,面部像个微笑的表情。

    而猴子没有用绳子栓住,身上被妇人痛得伤痕累累,血将它的毛发凝成了一块块的。

    它本是机敏万分,可以跳开的,她却不躲不闪,任由那妇人扎它。

    那妇人半蹲在地上,抓耳挠腮,她竟像只猴子。

    “那猴子怎么不跑啊?”四周的人都在议论。

    “不知,是家养的猴子吧?”

    “别说是家养的,就是亲生的猴子,被簪子这么扎,也该逃跑了。”

    众人说得一阵哄笑。

    他们不敢太靠近那妇人,怕被她手里的簪子伤及,而一旦他们靠近,那猴子也龇牙咧嘴,像要扑上来。

    此事很怪。

    “她这是撞客了吗?”有人议论,“我瞧着她病得不轻。”

    撞客,俗称鬼上身,请人驱鬼即可。

    陆落从前不相信这话,她认定撞客就是癔症,没什么玄乎的。

    到了今日。她的科学观有点动摇了。

    她看着那四旬夫人,她的神态,她的动作,以及那猴子的表情。完全不对劲,小孩子都看得出来。

    人畜的灵魂好似调换了。

    这会彻底动摇陆落的科学观,她静静看着,秀眉微蹙。

    “姑娘,那猴子有趣。咱们抓回家吧!”倚竹低声对陆落道。

    陆落连忙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傻丫头,不许胡来!”

    她捏得很用力,几乎把倚竹的手捏紫涨了。

    倚竹就不再说了。

    陆落用天眼看,发现那猴子和妇人身上,都围绕着气极浓郁的煞气,浓得化不开,却又不散。

    她又仔细看了片刻。

    她还要仔细看时,妇人的儿子和丈夫来了,用绳子困住了妇人,再捆住了猴子。报上马车回家了。

    陆落再次看了眼那个妇人,记住了她的生辰八字,回头她可以去寻找。

    她没有贸贸然上前,因为不对劲。

    陆落预感到了危机。

    “唉,散了吧。”妇人和猴子被带走之后,人群慢慢散开。

    陆落折身往回走。

    刚走几步,就瞧见对面街道的屋檐下,一个男人修长听罢,负手而立,也在观察那怪异的妇人。

    是颜浧。

    陆落看他时。他亦瞧见了陆落。

    阳光灼目,颜浧的脸半隐藏在屋檐下的阴影中,他眼神冷肃。

    陆落收回了目光,带着倚竹回到了马车上。

    “怎么回事?”闻氏忙问陆落。她也是十分好奇,“听说是个疯女人?”

    陆落就把她看到了,都告诉了闻氏。

    倚竹也在旁边插嘴:“夫人,那猴子可好玩了,它冲我笑。”

    陆落的描述,闻氏觉得不可思议;倚竹的描述。则叫闻氏毛骨悚然。

    “是鬼吗?”随行的丫鬟玉阶胆子最大,一脸兴奋问。

    九娘害怕,往闻氏身后躲。

    闻氏瞥了眼玉阶:“别胡说。”

    秦妈妈也道:“这是撞客了吧?人撞客了,行径与平常大不一样,请巫婆跳大神即可痊愈。”

    “我们庄子以前也闹过撞客,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子,声音却跟老头儿一模一样,着实可怕。”玉阶道。

    她们竟然聊起了撞客。

    陆落第一次听到这么多的撞客事件。

    以前也有,那时候她尚未开天眼,对此事将信将疑,总怀疑是医学的落后,以及人们的幻想。

    她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撞客没什么可怕的,很常见。”秦妈妈最后道。

    她们聊着,四周的马车差不多散了,他们的马车也能顺利前进,回到了青敖湾。

    陆落满心都是那个女人的神态,以及他们身后的煞气,就显得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闻氏推陆落。

    倚竹道:“方才我们瞧见颜将军了”

    闻氏脸一沉。

    陆落没有为颜浧烦恼,她也不意外他出现在此地。

    “是吗,我没有瞧见啊。”陆落道。

    闻氏轻轻叹了口气。

    回到秾杏院,陆落苦思冥想,甚至拿出师父的一些书案,翻阅撞客。

    撞客是最简单的术法,与天斗的千衍,根本不屑记载。

    陆落什么也没翻到。

    “那妇人身上的煞气,浓而不散,像活着的一样。”陆落满心不解,“这到底是什么问题?”

    到了子时,陆落出来观测天象。

    北斗七星中的破军星应该始明而终,现在它却开始闪烁。

    破军星属金,代表刀光剑影,它出现了异常,说明最近会有动乱。

    而这破军星,跟那妇人身上的浓煞,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是不是有其他术士进入了湖州城?”陆落心念一动。

    柏兮杀邵华倾,杀杭州全客栈以及孙家上下,杀江南西路的邵家,肯定引起了各方的忌讳。

    柏兮在湖州府住了一年,有术士追踪他的痕迹,追到湖州府是迟早的事。

    陆落也有防范,只是她不清楚,此次是谁来,来做什么。

    她观察了半晌天象之后,迷迷糊糊回屋睡着了。

    第二天,她派人去街上打听,看看那个妇人还有没有再出现。

    街头风平浪静。

    而陆落看过那妇人的八字,知晓她常住地方的方位。

    她让伙计去查,那妇人家里是做什么的,她的撞客治好了没有。

    小伙计去了,回来之后告诉陆落:“姑娘,您说得地方是一处家庙,不是人家。”

    “什么?”陆落愕然。

    她脸色微变。

    碧云和倚竹在身边,也听到了此话。特别是碧云,惊悚问陆落:“姑娘,是闹鬼了吗?”

    “不,是**!”陆落沉了脸。

    ——*——*——

    (未完待续。)

关于两个180章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刚刚我更新第180章的时候,不知道 为啥抽了下,重复更了两章。我已经把第二个180章,换成了181章,只是我没有改章节名的权限,要等周一去找编辑修改。大家订阅了180章的姐妹们,刷新下就可以看到我替换的内容,不会重复收费。

    第第二个180章,改成了181章,特此告知。

    之前带来的担心,向所有的姐妹们道歉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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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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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落这几天常出门,都是她和倚竹,不告诉 闻氏。

    她也让碧云保密。

    “为何不让夫人知晓?”碧云担心问,“五娘,你要做甚?可千万别闯祸啊。”

    “没闯祸,就是怕夫人担心。”陆落道。

    “”碧云差点就哭了,真是一点也不怕我担心啊!

    陆落去了她那天暗访到的客栈,依旧在对面酒楼定了雅座,先留下倚竹吃饭,然后她自己下楼,在客栈的四周布上了法阵。

    布好之后,她再回酒楼,吃饱喝足。

    主仆俩对此驾轻就熟。

    淳宁郡主跟着的那几个人,他们衣着华贵,看上去极其富足,就减少了世人对他们的戒备。

    饶是他们偷鸡摸狗往坟地去,人们瞧见了也只会说他们行为奇怪,却不会想到他们做什么坏事。

    这给他们提供了便利。

    于是,湖州城撞客的人越发多了。

    陆落自己都听说了好几起。

    撞客奇奇怪怪的,多少都跟畜生有关。有的人撞客之后像猴子,有的像羊,有的像蛇

    频繁的撞客,已经不能用偶然来形容,于是登门找陆落的人就多了。

    “落儿,是不是咱们湖州的风水出了问题?”最先来找陆落的。是陆落的二伯母沈氏。

    二伯母做生意的,最关心风水。

    其次是陆落的族叔陆锦乾。

    陆锦乾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说城南的风水局破了,咱们整个湖州的人都要倒霉。”

    陆落为了安抚家人,就告诉 他们道:“没有,湖州的风水没有任何问题,是有人作怪。”

    “什么人啊?”

    “我若知道 是什么人,早已报官了。”陆落支吾,让二伯母和族叔都安心,此事不会牵扯到整个湖州。

    此事也很快引起了官府的重视。

    湖州新任的知府已经到任。而去年离开的陈容枫。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不知他到底到底怎么了。

    知府刚到任,钦差就来了。

    “请玄女算一卦!”湖州府的其他官员,都建议知府。

    新任知府也是姓陈。和陈容枫没啥关系。凑巧姓氏相似而已。

    陈府尊初来乍到。小心翼翼和当地的官员、乡绅们维持关系,听到下属官员的建议,他没有反驳。转而将此话告诉 了钦差。

    “荒唐!”颜浧沉默听了,半晌做出如此答复。

    陈府尊就战战兢兢退了出去。

    钦差很不高兴,让陈竭半句不敢质疑。

    “陈大人,这怎么行啊?”湖州别驾郑大人悄声对陈府尊道,“撞客闹得这么凶,百姓说不定迁怒谁呢!

    上一任的陈大人,和您可能还是本家,他临走的时候,湖州百姓送了他一把万民伞,此事您知晓吗?”

    这位陈大人叫陈竭,今年五十一岁,在各处做过官,去年走通了夏首辅的路子,今年才放了湖州知府的肥缺。

    上任知府陈容枫,在任上政绩平平,为人也谦和,像个读书的君子,不成想他临走的时候,百姓竟然送万民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因为陈容枫帮助 找人牙子带走的孩子,深得民心。

    这也给新任知府增添了压力:那么得民心的上任知府,若是出了差错,百姓会有比较,从而很不满的。

    不满累积太多,就引发暴乱。

    “撞客”,它像瘟疫更可怕,不加以控制 ,湖州城会人心不稳。

    钦差大人那不以为意的口吻,让陈竭心惊。

    钦差是战功显赫的忠武侯,又是皇帝的老师,太皇太后的侄儿,出身高门大户,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陈竭这种小人物,却要小心翼翼谋生。

    “万民伞的事,本府当然知晓。”陈竭轻声道,“可我也不会治撞客,湖州有那些厉害的道士?”

    “道士嘛,玄玄子道长是最厉害的。可是大人,您还是去请玄女!别说玄玄子,就是全天下的道士加一起,也不及玄女半分。”郑大人道。

    陈竭一愣:“这么厉害?”

    “您瞧见她就知道 了,她可是仙风道骨。”郑大人再三道。

    陈竭倒也好奇。

    第二天,陈竭再次听闻撞客之事,昨儿夜里闹事街头又发生了两起。

    闹撞客的人,他们并不攻击路人,却伤害自己身边的小动物,令人毛骨悚然,这是精神的伤害。

    精神的伤害,比身体伤害更严重。

    陈竭忍不住了,再次去见了颜浧,询问钦差之意。

    “还是请玄女看看?”陈竭低声道,“忠武侯,怪事越来越多了,下官只怕是难担其责。”

    颜浧面容冷煞。

    陈竭说完,颜浧半晌不言语,面无表情说了句:“装神弄鬼!那些撞客的人,全部给我抓起来!”

    当过兵的颜浧,让他去相信什么鬼神?

    术士的厉害之处,在于他们能制造幻象,让人相信鬼怪作乱。

    什么鬼怪,全是人为的!

    颜浧发火,让陈竭不敢有异。

    闹过撞客,或者正在闹撞客的,陈竭派兵全部转到了知府衙门的牢里。

    牢里关了七个人。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却个个说话骇然。

    陈竭审了半天,审得头皮发麻。

    他将审讯的案卷拿在手里,再次去见了颜浧。

    颜浧看完之后,重重将案卷仍在书案上,脸铁沉。

    他起身,负手立在窗前,沉思良久。

    那些撞客人的口供,让颜浧陷入了沉思。

    等颜浧转过身来,他铁青的面容稍有缓和,依旧是满目肃然,对陈廖生道:“我去牢房瞧瞧!”

    陈廖生连忙道是,带着颜浧去了牢房。

    牢房的七个人,分别关在不同的牢监里。

    他们有的人神态呆滞,有的人惊恐万分,有的人则一如平常。

    颜浧先审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因为这孩子沉默寡言,不像其他人的癫狂。

    “当时,我后背一阵凉风,我就瞧见了我的祖父,他站在我身后。后来,我就变成了山羊,那山羊变成了我,他还拿刀子割我,我怕它夺走了我的肉身,所以不敢跑。”男孩子道。

    他的说法,正是其他所有人的说法。

    那些撞客的人,都说先看到了自家死去的某个亲戚朋友,然后就变成了动物,眼瞧着动物的魂魄附身,却无能为力。

    这种说辞,颜浧以前也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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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颜浧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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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浧审了“撞客”之人。

    根据年轻人的的描述,颜浧理清楚了这次撞客。

    年轻的小伙子莫名其妙跟动物交换肉身。

    那些附了人身的动物,都会虐待它自己的肉身。在它们肉身里的小伙子,他却不会疼。

    因为不会疼,而且舍不得自己的肉身,变成了动物的人魂不会跑,死死守住自己的肉身,宁愿被割、被杀。

    这也是为何那天街上,那个妇人拿刀割猴子,猴子不叫不闹,血肉模糊都不肯跑。

    颜浧当时是亲眼所见的。

    将自己的见闻和撞客小伙子的口供对上,颜浧陷入了沉思。

    太吻合了,让他找不到破绽。

    他又审了其他人,每个人的说法千奇百怪,但过程是相似的。

    审完之后,颜浧从牢里出来。

    三月底的阳光,原本温暖和煦,颜浧却感觉这光没什么温暖,照在身上一片惨白。

    牢房不远处一株槐树已经枯死,阳光在虬枝上投下疏影,枝桠横斜,似鬼魅乱舞。

    颜浧深吸了口气,回到了别馆。

    湖州知府陈竭忙跟上了他。

    “忠武侯,该如何是好?”陈竭问,他没了主见。

    假如颜浧再说不管,陈竭就要给京里递奏折了。

    出了大事,陈竭撑不住,他怕酿成杭州那样的大祸。

    出了杭州那等大祸,陈竭这知府也做到头了。

    陈竭还是想去请玄女,可颜浧不同意,他对此事深恶痛绝。

    面对陈竭的询问,颜浧则沉默,眼眸深邃看着前方。

    颜浧的沉默,让陈竭更没底了。

    陈竭好似受到了刺激。喋喋不休的问:“忠武侯,那些人若是真的见鬼了,那为何非要当街刺动物呢?”

    “恐慌。”颜浧言简意赅。

    当街撞客,将动物刺杀得血淋淋。会引发无限的恐慌。

    有了恐慌,就会形成动乱。

    到底是何人要闹事?

    颜浧想了很久,不能再等了。

    “来人,将湖州所有的道士高僧和术士,全抓起来!”颜浧大手一挥。吩咐道。

    他认定是**。

    此事有人捣鬼。

    “啊?”陈竭愕然,“要要抓道士?”

    颜浧却不解释。

    陈竭的优柔寡断,让颜浧看不惯。

    颜浧不理睬陈竭,径直喊了捕头,对他道:“那个所谓的玄女,她家在何处?”

    捕头对玄女很敬重,也知晓玄女的住址,道:“在青敖湾。”

    颜浧将自己靴子里的匕首拔了出来,道:“走!”

    他怕陆落反抗,就亲自带着匕首去拿人。

    颜浧觉得此事跟陆五娘脱不了关系。

    官差到了青敖湾陆家的时候。陆落正在陪着她陈姨奶奶种菜。

    她穿着布鞋,粗麻衣裤,将满头的银发斜梳成了辫子,半垂在胸前,像个乖巧勤快的农家女子。

    颜浧带着官差进来时,瞧见了这一幕。他虽然对陆五娘诸多反感,可这幕景象让他微愣,不知不觉就记牢了。

    他心中隐约有什么荡开了,让他莫名其妙。

    陆落也站起身子,满手的污泥。

    陈姨奶奶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吓得腿软。

    陆落连忙扶住了她,笑着安抚:“没事的,奶奶,不妨事!”

    说罢。她让倚竹赶紧拉陈姨奶奶回屋。

    陈姨奶奶不肯走:“落儿啊,这是谁要陷害你,怎么官差都来了?”

    在陈姨奶奶心中,陆落是绝不会犯事的,她乖巧听话。

    倚竹将陈姨奶奶使劲拽走了。

    陆落看了眼颜浧。

    颜浧也回视她,眼眸阴冷。袖子里藏了把短刀。

    陆落慢慢收回了目光。

    “玄女,您多担待。”捕头上前,给陆落拷上了枷锁,“别说是您,就是德高望重的玄玄子道长,也下了牢狱。”

    陆落早有了心理准备,对此毫不惊讶。

    自从颜浧到湖州办案,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多谢您。”陆落轻声对捕头笑了笑,回应他的善意。

    捕头就轻轻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

    好好的撞客不去看风水,却要把术士都抓起来,这位钦差大人好大的谱子。

    将陆落锁好,正要带走的时候,闻氏急匆匆来了。

    官差进来时,正好玉阶看到了。

    颜浧是领头的,玉阶认识他,吓得半死去禀告了闻氏。

    闻氏带走丫鬟,将众人堵在小院门口。

    看到颜浧,闻氏浑身气得哆嗦,咬牙道:“颜三郎,你果然是英明神武,抓姑娘家家交差,好大的能耐!”

    颜浧态度傲慢,不理睬闲杂人等,轻轻给身边的护卫递了个眼色。

    护卫上前道:“太太请回避,别耽误了公务!”

    闻氏气得脸通红,上去就给那护卫一巴掌:“滚开,我今儿倒要看看,颜三郎要把我们孤儿寡母如何!”

    那护卫被打懵了,不敢还手。

    颜浧眸色更阴冷。

    他抬眸看着闻氏,想要训斥几句,心中却突然蹦出了一句“岳母”。

    他心头微愣。

    “你松开落儿,否则咱们就同归于尽!”闻氏厉喝,“颜三郎,你迟早要遭天打雷劈!”

    说罢,闻氏就自己上前,要摘下陆落的枷锁。

    颜浧再次递了个眼色,护卫就拦住了闻氏。

    “娘!”陆落喊了母亲,然后轻声道,“娘,什么事也没有,我去一趟就回来的。非要不去,岂不是此地无银?”

    闻氏不肯:“胡说八道,你清清白白的姑娘,下什么牢狱?我看颜三郎就是趁机报复,这个黑心黑肺的东西,将他剁了拿去喂狗,狗都要吐出来!”

    颜浧身边的亲信听了这些话,个个都变了脸,不太高兴。

    闻氏又打人,又侮辱颜浧,太过于泼辣。

    颜浧则无所谓。

    任何的评价,只要不是他在乎的人,他完全可以充耳不闻。

    “娘,等我回来吧。”陆落笑道,神态轻松自然,“您信不信我?”

    闻氏则急得不轻,恨不能再次和官差打起来。

    “娘,别闹得那么大动静,叫左邻右舍都知道了。”陆落见闻氏不语,心想她母亲可能会叫小厮们堵门拦住官差。

    这么一来,动静特别大,青敖湾的左右邻居全是族人,闲言碎语更多了。

    “我很快就回来。”陆落再三保证,“他们敢我把如何,我叔公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闻氏听了这话,心头稍微安定了几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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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面对面

    闻氏听了陆落的话,没有闹起来,任由陆落被带到了知府衙门,而她自己,则去找了其他的官吏,让人关照陆落。

    陆落稀里糊涂被下了大牢。

    颜浧和他带来的人猜疑陆落。

    陆落的银发,就是她备受怀疑的原因。

    可湖州知府衙门的衙役和牢卒们,甚至大小官员,却是对陆落很恭敬。

    这不是怕陆落的叔公,而是陆落在湖州府的名声很好。

    特别是去年难得的风调雨顺,天公作美,居然有人安到陆落头上,说:“这样难得的好年景,是玄女赐福。”

    陆落和陆家的人可能没听说,外头已然是把她当神仙的。

    知府衙门的牢房,已经挤满了人。

    颜浧抓了不少。

    陆落一进来,大家都看着她,她的模样更惹眼。

    牢房里已经关了两名道士,而后陆陆续续又关进来几位。

    进了牢房,牢卒卸去了陆落脖子上沉重的枷锁,她雪嫩的颈脖被压得一圈紫红。

    陆落只感觉身上轻了一半。

    她坐在牢房铺满茅草的铺盖上,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低垂眉眼打坐。

    颜浧见她从头到尾十分配合,心下罕然,他以为陆五娘很泼辣,一定会大吵大闹的。

    她上次打颜浧那三鞭子的余痕,至今还没有散去。

    颜浧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紫红上,心头闪过些许熟悉的场景,却又捉摸不定。

    陆落则不看他了。

    她从前对颜浧的执念,颜浧现在看不到了。

    她真的放弃了。

    颜浧沉默在她牢房前站了一瞬,心中滋味莫名,并不高兴,反而心头微沉,继而他才转身走了。

    颜浧走了之后,陆落打坐顺气,这是她师父教她的。

    “贫道是玄玄子。姑娘就是陆家五娘么?”陆落斜对面的牢房,一个人出声询问陆落。

    陆落睁开了眼,就瞧见了玄玄子。

    她多次听闻玄玄子的大名。

    玄玄子穿着中衣,披散头发。足上穿着睡鞋,好似是午睡刚醒,就被人带到了牢中。

    和他相比,陆落的穿着算是体面些。

    “我是陆五娘,道长。”陆落起身。走到了围栏处。

    “幸会。”玄玄子笑道。

    陆落也说幸会。

    玄玄子和陆落都是久闻对方大名,却没有机遇相见。

    如今在牢里见到了,造化弄人。

    牢房里全是人,大家都看着,陆落和玄玄子就心领神会没有继续聊天。

    这一天,直到半夜,都陆陆续续有人被关进来,都是和尚道士一流,约莫关了三四十人。

    颜浧是下了狠心,要给装神弄鬼的人一点教训。

    有的人进来就冷漠。有的人则破口大骂,有的人吓破了胆,一个劲交代自己的恶行。

    陆落和玄玄子算是冷漠的,不怎么开口。

    牢中味道难闻,阴煞浓郁,陆落有点踹不过气。

    “我娘今晚肯定睡不着。”陆落心想,“这会子不知是等在知府衙门外头,还是在家里。”

    但愿母亲在家。

    陆落一晚上没怎么睡,颜浧同样。

    颜浧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萨满给他的短刀。仔细查看。

    这把短刀的纹路,是某种符篆,宁墨谷自创的,颜浧却瞧着眼熟。

    他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今天他去了趟陆家。陆五娘的母亲,让颜浧有点吃惊。

    他所吃惊的是,自己记得她,甚至有点敬重她。

    “您既然是忘记了,真的不想知道中蛊那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何事吗?”颜浧想起他下属的这句话。

    他曾问过自己的下属。自己中蛊到底是什么样子。

    下属的描述,让颜浧觉得不可思议。

    颜浧对陆落的好,所有人都很吃惊。

    “男人在心爱的女子跟前,和在其他人跟前,原就是不太一样的。将军神志清晰,属下没察觉您的异样,不像是中蛊。”也有下属这么说。

    颜浧从前很抵抗,可他最近有点动摇。

    哪怕那段日子是中蛊了,他也想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屈辱的讨好陆五娘。

    记忆再不堪,也是他的。

    “她今晚住在牢房里”思及此,颜浧心头一顿。

    他起身望着庭院。

    庭院黑黢黢的,没有月色,只有从窗口投出去氤氲的烛光,将一株桃树染得灼目妖娆。

    灯火也将他的影子拉得长且孤独。

    翌日清早,颜浧看过了湖州邵华倾案子的新线索,发现仍是一无所获。

    湖州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暂时就不回杭州,代表朝廷将此事安定,以免湖州也酿成悲剧。

    他提审了那些道士、术士和和尚。

    对于撞客,道士、和尚们,都有自己一套说辞,以及如何应对撞客,如何驱赶等,说得头头是道。

    他们的说法,大同小异。

    而且,没人承认自己和此事有关,甚至叫屈,颜浧一概不理

    颜浧也提审了陆落。

    “不是撞客,是些障眼法。”陆落已没了去杭州找颜浧时候的情绪,她安静立在他对面,阐述自己的立场。

    她的说法,与其他道士们迥异。

    颜浧第一次听到这种观点。

    “如何障眼?”颜浧公事公办,冷然问道。

    “就是用符篆凝聚煞气,让人会情不自禁模仿动物的表情和神态;而动物就是凶手自己带过来的,来之前就处理妥当了,它们没了神志,刺杀它们,它们也不会逃走,并不是换了灵魂舍不得走。”陆落解释道。

    “你也会?”颜浧冷声问。

    陆落点点头:“小把戏而已。”

    “你可能找到凶手?”颜浧又问。

    陆落又点头:“当然。”

    颜浧蹙眉。

    他静静看了几眼陆落,想从她脸上,寻出蛛丝马迹。

    他甚至怀疑,背后是不是她在操控,想引起他的注意?

    看着看着,耳边那句“忠武侯,我要退亲”就一闪而过,当初她就是这么扬起脸看着他的。

    颜浧仓促收敛心智,道:“你领路,算你有功。”

    他要去抓凶手。

    只要抓到了凶手,就算陆落举报有功,可以放她回去。

    这个条件应该很诱惑,毕竟牢房那么差,她一个姑娘家,定住得不舒服。

    “我不会领路。”陆落道,“我不惹这个事。钦差大人,我劝您派自己带过来的护卫去抓,让衙门的人去也不行。”

    颜浧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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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术士目的(晴空墨色和氏璧+)

    陆落说她知晓幕后之人在哪里,但是她不会领路。

    “您要自己去,对方来头不少,我不想惹事。”陆落道。

    颜浧沉默看着她,眼神除了阴冷,也带着几分茫然。

    “您别把我牵扯进来,我就告诉您。”陆落再道。

    颜浧就答应,此事将陆落摘清。

    陆落这才将淳宁郡主下榻的客栈,告诉了颜浧。

    说完了,陆落让颜浧自己去抓人。

    她则回了牢房,没有多余的话,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她待他,完全是陌生人。

    颜浧望着她的背影,略有所思。

    若她真的什么都放下了,倒也值得人敬重。说到做到,也算决绝,颜浧会欣赏她这点。

    若这只是她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呢?那就太招人恨了。

    颜浧眸色深沉,心中的防备半分也没有松懈。

    他回过神,亲自去陆落所说的客栈。

    到了客栈,颜浧终于明白为何陆落不肯亲自带路了。

    颜浧见到了淳宁郡主。

    陆落不想得罪晋王府,也不想得罪晋王府背后的皇家,她叔公还在京里,陆落不想树敌。

    堂堂亲王府的郡主,身份尊贵,此刻却女扮男装,和七个男人混在客栈,身边没有随从,亦无侍女。

    瞧见了颜浧,淳宁郡主讶然。

    她的惊讶很快敛去,起身跟颜浧见礼:“三哥哥,不成想遇着了你。”

    她言语温柔,眼波清湛,定定望着颜浧时,满眸柔情。

    颜浧微微蹙眉,他看得出淳宁郡主爱慕他,从小就是,至今没有改变过。

    可他很讨厌她,现在的反感远胜过了从前。

    不知道为何。

    “来人。将这几个人全部锁起来,带走!”颜浧沉声道。

    他没有半分兴趣知道,为何淳宁郡主会出现在此地,他问也懒得问。

    外人的生死。颜浧一点也不在乎。

    “忠武侯,何必如此匆忙?”这时候,坐着的老者缓缓站起来,悠闲自若道。

    老者须发皆白,似有仙风道骨。他穿着华贵却不媚俗。体面而阔气,更让他受人敬重。

    老者的声音,洪钟有力,不亚于一个壮年男子。

    这般气度,异于常人。

    “既要抓人,请问忠武侯因何而起?”老者淡淡笑道,请颜浧坐下慢慢说话。

    颜浧不理会,冷冷看着他们,神态冰凉:“湖州府最近七桩撞客,本侯怀疑此事与你们有关。”

    他这话一说。屋子里的几个人,包括淳宁郡主,不是惊讶害怕,而是露出了喜色。

    他们一听这话,忍不住喜上眉梢。

    颜浧更是不解,眉头紧蹙,觉得他们的欢喜很诡异。

    跟他们有关,他们却高兴,这是什么毛病?

    “是是谁说的?”老者兴奋得满面红光,说话有点不利索了。“忠武侯,不如您去请他来此地,老朽有话说。”

    颜浧心下冷笑。

    “混账,让侯爷去请人。你好大的胆子!”颜浧身边的随从厉声呵斥这老者。

    老者笑呵呵的,道:“这位军爷,你莫要生气,忠武侯会答应的。”

    颜浧眼神更冷,睥睨这老者:“本侯为何会答应你?你出言不逊,本侯可将你就地正法!”

    老者微笑。眉宇间从容道:“忠武侯,你们进了这客栈,就再也出不去,除非老朽让你们出去。”

    众人一愣。

    “这话何意?”颜浧的随从又厉声问。

    老者身边的几个人,都微笑起来。

    “三哥哥,我师父是神仙,他能锁定一方的生气,让正常人走不出去。”淳宁郡主上前解释,言语中很是得意。

    颜浧又冷笑。

    他觉得滑稽,他就不相信走不出去。

    颜浧已经忘了他们曾经困在树林七天,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死了二十几个人的事,否则他也不敢如此轻敌。

    淳宁郡主继续道:“三哥哥,我们不是有心害人的,那些撞客的人,他们没有什么损伤。

    我们一直在找一个人,就是我们的老祖宗,可惜他术法高深,藏得比较隐秘,我们没找到他。

    我师父只是从用我们老祖宗的术法,引起老祖宗的注意,让他出来见我们,教授我们术法。

    我们门派曾被人屠杀,只有老祖宗能带着我们报仇。所以,谁知道我们在这里,他可能就是我们老祖。

    三哥哥,我们寻找了他很多年,最近才知道他在湖州出现过。是谁让你们来客栈的?”

    淳宁郡主没有撒谎,她师父宋谌,是孔雀河道的传人。

    当年孔雀河道被屠杀,只留下了一两个门徒逃跑。

    他们后来隐居在中原,娶妻生子,让自己的儿孙们一代代将他们的术法传授下去。

    到了今时今日,已经五百多年了。

    宋谌的父亲,是最嫡系的传人,他保存着老祖宗的书籍,却不相信术法。

    而宋谌从小天赋异禀,他父亲不相信的术法记载,是因为他父亲和他祖上都学不会,觉得是假的。

    宋谌却学会了。

    他学会了,就明白家史的真实性。

    他通过阅读家史,才知道他们有个老祖宗叫宁墨谷,是他们先祖的师叔,宋谌学的就是他留下来的术法,而他尚未学成其万一。

    让宋谌更感兴趣的是,他的老祖宗宁墨谷可以长生不死。

    宋谌也想要学这逆天的术法!

    淳宁郡主偶然知晓了此事。

    她千里迢迢跟着宋谌到湖州府,除了这一路可以遇到颜浧,也是因为她想学长生不死之术。

    她这副天赐的绝色容貌,无一不完美,她不想失去,她要永葆青春!

    淳宁的解释,让颜浧冷笑更甚。

    为了一己私利,就弄得湖州城鸡犬不宁,这些个术士,自恃能偷窥天机,一个个都不安好心。

    他们全该死!

    “带走!”颜浧看都懒得看淳宁郡主,大手一挥,对下属道。

    宋谌和他的徒弟们,笑呵呵的,神态悠然,不以为意。

    他们被颜浧押解到了客栈的楼下。

    刚要出门,颜浧只感觉脑袋中一阵阴凉,似乎冰块猛然钻进了他脑中。

    他一阵晕眩般的冷,再回过神来,发现他站在楼梯底下。

    而他刚明明是到了客栈门口。

    颜浧心头大震,猛地从靴筒里拔出了短刀。

    这时候,客栈的大门口,出现了一批人,其中就有知府衙门的捕头。

    站在最前头的,是陆落,她一头银发在日光下,格外的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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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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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芳华介绍:
他带着三百名亲信返程,却被奇门阵法困在一处深山老林,七天七夜走不出去,身边的人不停死亡,人心惶惶。
一个骑着骡子的少女,闯入阵中,轻松将阵法破除,救了他和他下属的性命。
他望着少女娇嫩的脸,懊恼的说:“怎么我的姻缘来得这样早?她看上去不满十五岁,要娶她还得等几年啊。”
“您都二十五了,这会子才开窍,特么的这姻缘到底哪里早了?”
总之就是一个古代大龄将军,自以为是因为保家卫国耽误了姻缘,其实是情志晚开。偶遇某个擅长玄学的少女,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一根筋走上了追妻、宠妻的忠犬之路。
盛世芳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芳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芳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