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逃脱
柏兮和陆落的心境,是冰火两重天。
他们都若无其事。
柏兮是真淡然,云淡风轻享受现在的安宁;陆落是内心跟在油锅里滚一样,焦虑不安。
她很担心颜浧,更担心她母亲。
家里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心绪一团糟,陆落还找不到柏兮的破绽,约定的三天也快要到了,陆落又开始失眠。
时间缓缓流逝,陆落也很难受。
到了第三天,离他们约定的还有三个时辰,柏兮的笑容更加从容,温暖唇角,有点像初遇时的模样。
他是很高兴的。
陆落却一直沉默。
她拒绝回屋,独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应该是冬天的”陆落低喃,“现在快腊月了,这里却像初春。”
北国的冬天,应该是冰天雪地,怎么会有这等四季如春的地方?
除非,这里是珧山!
颜浧曾花了天价,送给陆落一个温泉山庄,山庄就是坐落在珧山。
珧山有数不尽的温泉泉眼,故而四季如春。
只是因僧多粥少,珧山早日经过了过度的开发,到处都是山庄庭院。到了寒冬,少不得有女眷进山静养。
珧山到处都是歌声,比京里还热闹。
“此处却安静如斯,又不太像珧山。”陆落嘀咕。
柏兮劝她回屋。
她不理会,他就不深劝。
怕陆落着凉,柏兮拿了个蒲团给她,让她垫着坐,而后又拿了件风氅,披在她的肩头。
陆落不理会,紧紧盯着五阵,想要寻找破绽。
她连早饭也不吃了。
这次,柏兮不再生气了。
倏然,陆落想起了当初师父交给她的《六仪籍志》。上面有个阵法,倒和此前的情景有点相似。
只是
陆落眉头蹙起来。
“我饿了!”她突然说。
柏兮微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好。你等着,我去给你做吃的。”
他觉得陆落妥协了。
不管怎么说,吃饭要紧。
柏兮的早膳仍是粥,却蒸了一碗鸡蛋羹给陆落。
“看看老了没有,放了一会儿。”柏兮道。“我不经常**蛋羹,只怕火候不好。”
陆落低垂了眼帘。
她心中盘算着什么,鸡蛋羹吃在嘴里,木木的,没什么滋味。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
柏兮只当她是心情不好,没有多想,安静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吃。
吃完了之后,陆落说:“我要去洗碗。”
“我来洗。”柏兮接过来。
“不。我要洗!”陆落愤怒吼道。
柏兮失笑,这孩子用她的愤怒来表达她的不满,柏兮能容忍。
陆落去厨下,柏兮跟着她。
洗碗的时候,陆落也心不在焉,她眼睛低垂着。
“柏兮”她突然低声,嘀咕着什么。
柏兮没有听清楚,靠近了陆落。
他想听陆落说什么。
陆落却突然拿起了菜刀,将自己修长的细颈昂起来,厉喝道:“你放我走。否则我就抹了脖子,你什么也得不到!”
柏兮的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第一生气陆落用如此可笑又笨拙的方法威胁他。她难道忘了,柏兮可以随手布阵。将煞气引入她的脑子吗?
哪怕她刀架在脖子上,下一瞬也会失去意识,她怎么忘了这教训?
第二生气她在术法上的无能,居然用撒泼的方法来弥补。
柏兮恨不能一掌拍死她。
他上前,陆落却突然将刀往前一送,她的颈上立马沁出了血珠。雪的肌肤。艳的血,触目惊心。
柏兮立马就慌了,想着去夺陆落手里的刀。
这个瞬间,他是毫无防备的,只念着陆落。
陆落却突然猛地回手,菜刀劈向了柏兮。
柏兮的左边肩头,被陆落的菜刀狠狠砍了进去,他一时间疼得有点恍惚。
陆落得手了!
得手之后,她立马往外跑。
院子里的阵法,果然全乱了套,天地间风云变色,浑浊了起来,不复从前的清明。
陆落是开了天眼的,她知道缝隙在哪里,使劲往外跑。
“落落!”她的身后,传来了柏兮的声音,狂怒中带着焦虑。
陆落拼了命,肺里像着火一样,她使劲往前奔,顺着生吉之气和阴煞之气交融的缝隙,一个劲往外窜。
阵法一乱,柏兮的小院子像当初陆落在师父府邸遇到的狂风那样,搅动着四周的磁场。
小天地天崩地踏了,到处会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若不是陆落开了天眼,她早已就被混乱四窜的气场击中,打个粉碎。
陆落观察了几天,发现五阵没有纳气,后来在那个瞬间,陆落想到了《六仪籍志》上介绍的“纳福元在”的阵法。
纳福元在的阵法极其复杂,术士以自身为中宫,营造的这个法阵,可以利用太岁来延缓时间。
柏兮的院子不是因为四季如春,而是它那里的时间,刚刚到暮春。
它的磁场和外界隔断,时间会变得很慢。
陆落受到了玄襄阵的反噬,若没有这个“纳福元在”的阵法,很难缓解她的反噬。
陆落容貌未变,只是花了头发,因为柏兮的阵法帮助了她。
在柏兮的院子里才过来半个月,外头可能时间更长。
陆落不知道这个阵法怎么布置,也不知道怎么维护,但是她知道阵门的“纳气”在柏兮身上。
只要柏兮受伤,纳气就会有很短暂的混乱。
陆落能趁着混乱跑出去。
柏兮自己营造的法阵,出现了极大的混乱,也会反噬他,所以他一时间追不出来。
陆落在半个时辰之前才想明白这点,而她从这段日子的相处也看得出,柏兮很关心她。
假如她用自己作为诱饵,可以令柏兮因担心而疏忽,也许能一击击中他。
要杀了柏兮,法阵才能破;令柏兮受伤,法阵只能有短暂的混乱。
陆落少不了他,只能先让他受伤。
也许,柏兮很快就追来。
陆落再也无瑕他顾,她拼了命的跑。
跑出了小树林,竟见一处大门,无人看守。
陆落推开了门,发现外头到处都是雪,冷得刺骨。
远处人声鼎沸,行人来往匆匆,这竟然是街道。
他们一直在京里!
陆落只差昏倒了。
“快救命,快救命,我是闻公公的外孙女!”陆落两眼发黑,脖子上的伤口血流不止,见远处有侍卫巡查,她下意识猜测是叔公派出去找她的,她急忙跑过去,拉住了那个侍卫,“快救命!”
陆落很担心柏兮立马追过来。
她的担心有点多余,因为柏兮的阵法彻底乱了,他自己困在其中出不来。
能困住柏兮的,只有他自己的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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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退亲
京师的西南方向,有一座绵延的山脉,山峰与山谷并存,附近建了好几处寺庙,以及大户人家静养的别苑。
柏兮的院子,背靠高山,四周全是树木,庭院森森。
院子极大,足足有三四千亩,像后世的一个大学校园的面积,到处都是树木。
旁人的别苑建房子、修亭阁,柏兮的则全部种上大树。
三四千亩的大树,蔚为可观。
这也的确像古林,四周全是老树的气息,让陆落误以为自己生活在深山。
柏兮和陆落隐居的小院子,在整个大园子的最深处。
越是靠近小院子,树木越苍郁,外头的树木则和京师其他地方无异。
树林有个极大的好处,可以布阵,让人怎么也走不进来。哪怕是遇到了术士,也能让其迷路一阵子。
柏兮的别苑,有很高的院墙和院门,平常紧锁,和其他别苑一样,不会惹人怀疑。
别苑的后门,距离云空寺约莫二里路。
云空寺是这附近香火还不错的寺庙,每个月初一、十五都有庙会,商家沿着云空寺起市,帐篷能搭到柏兮府邸后门的不远处。
只是,从来没有人能闯到柏兮的院子。
柏兮院子的磁场,能干扰到大脑的磁场,让他们下意识会想逃避开这个地方,而且他们也不会去想为何。
陆落不小心跑错了道儿,从后门奔了出来。
后门只是反栓了,并没有上锁。
陆落逃出来之后,就瞧见了庙会,她也看到了侍卫。
那并不是侍卫,是陆落模糊中没有看清,而是有个贵公子带着家丁出来逛庙会。
那个贵公子,就是靖王府的三太尉安玉岫。
安玉岫见陆落满身狼藉,而且脖子上一片殷红,血将她的柏兮和衣领染透了。甚至骇然。
“陆姑娘!”安玉岫立马接住了陆落。
陆落还在说,她是闻乐喜的外孙女。阵法对她的干扰也极大,让她神志不清。
安玉岫立马将陆落带了回去,送到了陆家。
等陆落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光线很暗,她听到了低低的说话,以及哭泣。
“再派人去啊。”母亲哽咽着说。
“进不去,虽然是别苑,却全是树。那些树很怪,侍卫们一直在门口打转。”这是叔公的声音
母亲想让叔公去抓柏兮,替陆落报仇。
“柏兮那厮,他就该千刀万剐。”母亲怨恨道。
叔公则说:“算了,此前落儿要紧,仇慢慢再报。等她醒了,你们先要安抚她好,颜家的事不能说急了,别叫她太受刺激,乱了心志”
颜家的事。受刺激。
陆落豁然坐起来,问:“颜家怎么了,颜三郎怎样了?”
她的声音嘶哑干洌,预备下床。
她这么一动,把满屋子的人都惊了,丫鬟碧云和书破就在她身边,急匆匆按住了她:“姑娘,快别动,躺好了!”
陆落回来了,颜浧却不在场。颜家这是出了大事!
陆落被丫鬟们按住,差点牵动了伤口,又动弹不得,只得躺下。
闻氏和闻乐喜都到了陆落身边。
晕灯之下。母亲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叔公也满面憔悴。
“落儿”母亲一开口,就先哭了。
“娘,我没事了,我这不是醒了吗?”陆落笑着,尽量显得乐观。安慰母亲。
她心急如焚,想知道颜浧的死活。
“娘,三郎呢,他怎样了?”陆落提到颜浧,声音不由自主发颤。
难道自己那么拼命,还是没救活颜浧吗?
亦或者,他醒过来之后,失去了神志,变成傻子了吗?
柏兮是想把颜浧变成傻子,还将过错推给陆落的。
闻氏咬了下唇,难以启齿,回眸看了眼闻乐喜,想要征求闻乐喜的意见。
其实也瞒不住,颜浧从前对陆落那么好,他怎可能此刻不在?
他不在,就是出事了。
傻子都知道。
“我不怕,您告诉我。”陆落紧紧攥住了她母亲的手。
闻氏更是为难。
最终,是闻乐喜说了:“落儿,颜家和咱们彻底撕破了脸,忠武侯退亲了。”
说罢,闻乐喜紧紧盯着陆落,生怕陆落太过于激动。
陆落却沉吟了下。
她不相信。
“忠武侯醒了吗?”她问叔公。
闻乐喜道:“你离开那天,他就醒了。”
“他同意退亲?”陆落难以置信,颜浧怎么可能同意退亲?
“是啊,那个没良心的畜生!”闻氏插嘴,气得大骂起来。
陆落则完全糊涂了。
这是怎么回事?
颜浧若是醒了,他岂能任由陆落被人欺辱?
“不,我要去颜家,我要去看看他!”陆落着急了起来,挣扎着要下床,“三郎他肯定有事,我得去问清楚。”
闻乐喜和闻氏满眸哀痛。
“落儿,已经是深夜了,明早再去。”闻乐喜按住了她的肩膀。
“落儿,你听叔公的话。”闻氏哭得声音沙哑。
陆落就茫然坐了下来。
“颜家是怎么要退亲的?”陆落让自己静了半晌,“是怎么个说法?是永熹侯府逼迫他的吗,他怎么说?”
颜家派人将盖了颜浧私章的退婚书,送到了应天府。
闻乐喜当时气个半死。
而后,“陆五娘跟柏兮跑了”的消息,从颜家传过来。
闻乐喜吓坏了,无心再管退婚不退婚,派了侍卫到处找陆落。
同时,闻乐喜也听说忠武侯醒了。
既然颜浧醒了,退亲的事就无需闻乐喜操心,颜浧会拒绝的,闻乐喜更没有多想,全心全力去找陆落。
找了五六天,毫无结果,同时却听说,退婚的事作准了。
许府尹求见了忠武侯,忠武侯病中见了他,亲口说同意退亲。
“他亲口同意?”闻乐喜大惊。
忙中生乱,闻乐喜抽空去见了颜浧。
颜浧已经痊愈,身体上没有病痛,好好的一个人。
“您是闻公公?”颜浧好似有点意外,“您一点也没变,还是十年前的模样。”
闻乐喜十年前离京。
颜浧这说法很诡异,他这三年往常闻乐喜府上去,怎么说起了十年前?
“三郎,退亲是怎么回事?”闻乐喜没有半句废话,开门见山问他。
颜浧笑了笑,精神没有异常,还是从前那个颜三郎,言辞清晰:“此事,确实我行为不妥,应该给陆姑娘赔罪。”
他只说赔罪,态度轻慢,没有丝毫的歉意。
哪怕是傻子,也看得出他是愿意退亲的,对此事无所谓。
闻乐喜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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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绝情断义(今曦今朝和氏璧+)
颜家退亲了,闻乐喜大惊之余,专门抽空去见了颜浧。
颜浧的反应很奇怪。他的言行举止,与平常无异,看得出他恢复了健康,思绪清晰。
可对陆落的婚事,他表现得极其冷漠。
退亲之事他很清楚,而且他心平气和。
此事不合常情。
颜浧对陆落有多好,亲戚朋友都知道,闻乐喜更清楚。
“你真知道退亲之事?”闻乐喜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仔细揣摩颜浧的表情和言语,问他。
颜浧颔首:“我知道,此事许府尹专程来问过我,我答应的。”
他知道,他却不在意。
颜浧性格冷情的,很难讨好他。他只对陆落很好,对其他人则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
闻乐喜现在再瞧颜浧,他也是平常的模样,连对陆落也不例外了。
颜浧好似不记得自己对陆落的情谊。
“三郎,你与落儿定亲三年,还有几天就要成亲,如今她下落不明,你怎能退亲?”闻乐喜忍着震惊,尽量让自己言语柔和,“你是怎么打算的?”
颜浧要退亲,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闻乐喜仍是不敢相信颜浧真同意了。
颜浧脸色舒缓,说道:“陆姑娘下落不明?怎么我听说,她是跟人走了的?”
闻乐喜神色骤变。
这厮不是颜三郎,颜三郎不会这样说落儿!
闻乐喜讶异看着颜浧,瞧见他冷漠的神情,闻乐喜后背突兀的发麻:怎么不是颜三郎?
颜三郎就是这样!
在和陆家定亲之前,闻乐喜印象中的颜三郎,就是这么一副傲然又冷峻的模样。
只有对上陆落的时候,颜三郎才有温情默默,其他时候他就是一块臭石头,又冷又硬,谁的体面也不会顾及。
陆落失踪了。颜浧却不动声色退了亲,已经说明了问题。
他们俩闹翻了!
颜浧对陆落的那点例外,已经没有了。
他对陆落没了感情,甚至可能有恨意。
年轻男女就是这样。分开也要你死我活。
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要陆落和闻乐喜死缠烂打吗?
闻乐喜的外孙女,岂能如此没骨气!
退就退!
问清楚之后,闻乐喜回来,婉转告诉了闻氏。
闻氏不相信。她的震惊比闻乐喜还要多。
闻氏也去见了颜浧。
颜浧并不因为闻氏是女人,就善待她些。
他神色冷峻,表情坚毅。
他耐着性子,对闻氏道:“陆夫人,我听说陆姑娘是个道行极深的术士,她和她师父皆是如此。
我一番遭遇醒过来,这几年的事有点模糊了。不过,大致的公务和家里琐事还记得,独独不记得陆姑娘,一点印象也没有。
玄真法师告诉我祖母说。我可能是被人下了符咒,才对陆姑娘着迷,听说我的婚事也定得糊里糊涂,我像是被迷了心窍。
我醒过来,符咒可能已解除了,就忘却了陆姑娘。陆姑娘也知道计划落败,逃走了。
家里人都说,我对陆姑娘不同寻常,诡异得很。此事,我也想当面问问陆姑娘。陆夫人。您可知晓此事?”
大有江湖术士为了攀结高门,用巫术迷惑颜浧的心智,让颜浧莫名结下亲事。
如今颜浧醒过来,身边的事绝大部分都记得。唯独和陆落的点滴,已经丝毫都想不起了。
他甚至不得陆落的容貌。
闻氏上门诘问,颜浧反问她:您是不是帮凶?
闻氏哪里受得了这话?
于是,闻氏同颜浧吵起来。
女儿下落不明,女婿翻脸无情,闻氏近乎绝望。在颜浧跟前大吵大闹。
颜浧就面无表情,任由她吵着。
半晌,颜浧才说:“陆夫人,陆姑娘若不是畏罪而逃,怎么就去向不明?我也想见见陆姑娘,问清楚她。”
闻氏气血上逆,只差气死。
颜浧不仅退亲,还给陆落泼脏水。
闻氏怒极,反而清醒了些:“这是移情别恋,要把他和落儿那一页揭过去!也好,这种负心汉,早认清早解脱!”
闻氏气虚力竭,回家去就病倒了。
陆落和颜浧退亲的事,也传遍了京城。
打那之后,闻氏和闻乐喜再也没去找过颜浧。
颜浧却很正常。
他上朝、下朝,闲时进宫去教授陛下功课,没什么异常,他都记得。
唯独他不记得陆落,陆落失踪了,他也不过问。
哪有这个道理?
所以,闻乐喜和闻氏都认定,颜浧和陆落是闹僵了,颜浧决心抛弃了陆落,装作不知情的。
颜浧的冷漠,叫人胆寒。
闻乐喜继续派人找陆落,转眼就到了腊月十五,陆落失踪都快四十多天了。
柏兮不知将陆落带去了哪里。
亲戚朋友们提到陆落和颜浧的婚事,都知道陆落跟人跑了。
颜浧就退亲了。
说起来,好像颜浧才是受伤的那个。
陆落里外不是人。
在腊月初,一场暴雪之后,赵州城失守了。满朝震惊,内阁改派颜浧为征西大将,着令他二十天内召齐附近州府的军队,筹备粮草,整军出发。
还有四天,颜浧就要出征了。
这个时候,陆落回来了。
听了叔公这番话,陆落也是眼前发黑。
她在柏兮那边才过了半个月,原来已经是四十多天。
柏兮利用太岁来拖延时间,果然是有效果的。
“我要去找颜浧!”陆落挣扎着要下床。
母亲和叔公的描述,让陆落心惊,同时也难以置信。
她拼了半条命,差点死在阵法里,就换来这么个结果?
要是这样,还不如让柏兮把颜浧变成傻子算了!
若是陆落不拼命,柏兮也没打算救颜浧,他是想把颜浧变成一个只听命于他的弱智。
陆落不是个伟大的人,她的付出是需要回报的。
颜浧不能这样回报她!
陆落要找到颜浧,看看可有拯救的办法。
“你不准去!”闻氏紧紧抱住了女儿,大哭了起来,“落儿,他是绝情寡义了,别说你,我这个外人都不敢相信。
可娘不会骗你,他着实是断了你和的情谊,你去找他也是自取其辱。你瞧瞧你这样,你若是被他气得发了疯,你让我怎么活?
除了男人,你还有娘啊!落儿,你不要去,已经退亲了,不能更改。我们认下吧,颜家从来就没瞧得起咱们过。”
“不是这样的,娘。”陆落很无奈,“一定是术法出了问题,我要去救他。”
“落儿!”闻乐喜低喝。
场面一静,闻乐喜才慢慢叹了口气,说:“落儿,你要当面问清楚,这无可厚非。
现在是半夜了,等天亮了,我带着你去,如何?”
“好。”陆落心急如焚,还是听了叔公的话。
半夜跑过去,的确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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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下蛊(叶枫Sky和氏璧+)
闻乐喜当天晚上不许陆落去见颜浧。
叮嘱几句,他自己起身离开,连夜去了趟忠武侯府。
“侯爷早已歇下了。”看门的小厮见是闻公公,也不敢怠慢,恭敬解释道,“小人不敢打搅侯爷,您老明日再来?”
“去叫醒他!”闻乐喜沉着脸。
若是平常人,如此嚣张早被打出去了,可对方是闻公公啊。
小厮考虑再三,去通禀了大管事季南浦。
季南浦匆忙更衣,将闻乐喜引到了中堂喝茶。
“有什么事,您不妨告诉我。”季南浦赔着笑脸,“侯爷整军西行,刚刚才睡下,您老怜悯些”
季南浦最知道自家主子。
颜浧对将士们很敬重,却看不起文官,更看不起太监。
若是因为闻乐喜打扰了侯爷的觉头,季南浦这个大管事就莫要做了。
季南浦也不敢去通禀。
可闻乐喜权势滔天,是小皇帝的亲信,一手掌控批红的权力,多少人的生死在他手里。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季南浦是既不敢因闻乐喜的到访而吵醒颜浧,也不敢贸然将闻乐喜拒之门外,替颜浧招惹无妄之灾,两下为难。
“陆家五姑娘明日要登门。”闻乐喜打断了季南浦的措辞,口吻阴沉道,“亲事已经退了,陆家也无异议。
只是来往三年,陆家姑娘想亲口问句话。她是姑娘家,且对颜家恩情不薄,这点你大管事最清楚。她登门询问,烦请忠武侯言语柔和些。莫要激怒她。”
“是,是!”季南浦连声应下了。
这倒没问题,陆姑娘来问句话,侯爷也是能解释的。
颜浧也对陆五娘有点好奇,他还没见过曾经与他定亲的女人。
翌日清晨,颜浧早起要去兵部,大后天就是他出征的日子。他一堆事要忙碌。
季南浦将昨晚闻乐喜登门所求。告诉了颜浧。
“陆姑娘找到了?”颜浧倒也有点意外。
他此前无心儿女情长,却也想见见陆落。
一个多月前,颜浧醒过来。好似做了场漫长的梦,身边的人与物,既像是发生过,又像是梦里。
他迷糊了很久。
首先来看他的。是他的舅舅、表兄,以及外祖母。
颜浧从小在方家长大。对舅舅情同父子,对外祖母也格外敬重。
“我好像做了场梦,我什么时候回京的?”他迷迷糊糊的,很多事记不起来了。
就连外祖母。也苍老了很多,颜浧骇然。
“你都回京三年了,孩子!”方老夫人对他说。同时很担心他,“你是哪里混沌了?”
“三年?”颜浧吃了一惊。“我记得溶泉来找我,而后京里报信,说陛下重病”
溶泉就是楚王,五年前楚王的王妃去世,他悲痛欲绝,去西北找颜浧。
结果刚到不久,京里就传出皇帝病重的消息,要楚王即可回京。
颜浧准备送楚王。
后面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他的记忆,竟然停留在五年前。
方家老夫人和方尚书面面相觑,各自骇然。
不过,他遭遇这般横祸,差点就死了,记忆缺失也是情理之中。
太医诊脉之后,说颜浧并无大碍,只是昏睡太久了,脑子里不明,好好休息,不会有大碍的。
他的记忆,能慢慢恢复过来。
确知他没事,方家老夫人把其他人都遣走,自己和方尚书母子二人,坐在颜浧床边,细细询问颜浧的情况。
“你和楚王在赵州的树林里遇险,还记得吗?”老夫人问他。
颜浧摇摇头。
当他得知现在是景耀五年,小皇帝都登基了,颜浧大吃一惊。
方家老夫人和方尚书将很多的事,都告诉了他。
颜浧睡了一夜,次日醒来,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把洀洀接到身边,还给洀洀买了只猫,纯白色的。
此事不假。
然后,他身边的人提起了陆五娘。
“陆五娘是谁?”颜浧问。
端着药碗进来的小丫鬟,惊慌得将手里的药碗跌了,药汤溅了满地。
颜浧不记得陆五娘了。
和陆五娘相关的一切,他全部忘记了。
方家老夫人叹了口气,说:“冤孽啊,也合着你们无缘。”
而后,老夫人说了好些陆五娘的事,颜浧都无印象。
第二个知道颜浧忘记陆五娘的,是楚王。
楚王急死了,跑到了颜浧床边,仔仔细细将当初的一切都告诉颜浧。
“那是玄女啊,你爱极了她,你还说你跪天跪地,跪着哄她!”楚王急促,恨不能颜浧立马记起来。
怎么能忘了玄女呢?
玄女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不说五年内被困,单说玄女雪夜去找颜浧,然后自己布阵,七窍流血生死未知,颜浧怎可忘却了她?
玄女多冤枉啊!
楚王心疼死了。
“胡说!”颜浧眉头紧蹙。
楚王说这句话之前,他还是有点信的,但是让他颜三郎不顾一切去哄一个女人,这怎么可能?
他素来不缺姑娘的爱慕,颜浧觉得哪怕他喜欢陆五姑娘,也是个严肃的人,不可能说什么“跪着哄她”的话。
楚王的说辞,让颜浧很反感,从而不信他的话。
楚王说不动颜浧,就让洀洀来说。
洀洀一听颜浧忘了陆落,先哭了,一边哭一边讲述。
颜浧半点没想起来,却觉得身边的人很夸张,说辞也荒唐,好些他颜浧在陆五娘面前是个软骨头。
这让颜浧接受不了,他哪怕爱陆五娘,也是不卑不亢,怎么可能死皮赖脸?
他莫名就对陆五娘抵触了起来。
“外祖母,我为何要跟陆五娘定亲?”颜浧只相信他的外祖母。
方家老夫人一时间也愣了。
为何?
此事办得太急了,方家老夫人至今不知道颜浧为什么那么着急定亲。
“这个”方家老夫人一时间解释不清楚。
她的犹豫,让颜浧更觉得此事蹊跷。
提起陆五娘,身边的人口吻都很奇怪。他们描述颜浧和陆五娘的相处,完全是个颜浧很陌生的自己。
颜浧觉得不像他!
那所有人都在撒谎吗?
颜浧自负将感情看得很淡,他从未对女孩子家动心。哪怕他喜欢陆五姑娘,也是平淡如水的。
那么单纯像个毛头小子,不是颜浧的作风!
他怀疑一切。
直到他的祖母找到了他,跟他讲明了原委,颜浧才突然明白了。
“三郎,你是被陆五娘下了蛊!”颜家老夫人这样说。
颜浧觉得,和众人口中夸张的描述相比,中蛊反而是他能接受的说法。
他不能接受楚王或洀洀口中的自己,那令他愤然作呕。
他颜三郎十五岁从军,是个铁血汉子,不是小情种!
他一定是中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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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狼狈(铭宝是懒洋洋和氏璧+)
颜浧和祖母的感情很平淡,谈不上喜欢,也不憎恶。
祖母是个睿智慈祥的老者,颜浧哪怕不亲热,也尊重她。
他坚信他祖母不会撒拙劣的谎言,来阻断他的婚姻。
“从你第一次见到陆五娘开始,祖母就察觉你不对劲。”颜老夫人娓娓道来。
陆落的本事,她经历过的风水案,老夫人都告诉颜浧。
“确有能耐!”颜浧听完老夫人的话,很客观赞同陆落的本事,同时眉头微蹙,心里越发肯定自己着了陆落的道。
“是啊。”老夫人端了薄胎茶盅,缓缓抿了两口茶,润润嗓子,才继续道,“这世上的人,心术不正的不可怕,有本事还心术不正,才是叫人头疼。”
颜浧听罢,薄唇微抿。
他知道他祖母暗示什么。
“陆五娘虽然术法高超,却也是世俗中人,她喜欢钱。”颜老夫人道,“不信你去问问,她替人看风水,讹了多少银子。光咱们家,就至少有五万两在她手里。”
五万两,足够颜家军一年的军饷,颜浧吸了口气。
很多的钱了!
老夫人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颜浧明白她的暗示:陆落喜欢钱,自然也喜欢权。
为何给颜浧下蛊?
当然是为了颜家的权势。
“单单闻乐喜的外孙女,京里多少人会高瞧她一眼?可是颜家的准媳妇,却是大不相同了。”颜老夫人道。
而后,颜老夫人又说:“玄真法师早年就说过,你可能被陆五娘下了蛊,我也提醒过你。如今,你全然不记得她,岂不正是应了这话?”
颜浧听罢,心里信了七八成。
他很难置信,自己会那么疼爱一个女人,甚至把自己放在谦卑的位置。
颜浧是天之骄子。从小就孤傲冷漠,这天下就没有他看得眼的人,怎么会对陆落另眼相看?
这中间肯定是别有隐情。
老夫人又说,柏兮和陆落不干净。她跟着柏兮跑了,是全侯府的人都看到的。
“三郎,此女不祥,还是退了亲事要紧。”老夫人道。
老夫人拿出了退婚书,上面有颜浧的私章。
这封退婚书是怎么来的。老夫人也跟颜浧解释。
这是柏兮逼迫颜家写的。
“无非是他们曾经有了私情,陆五娘为了权势抛弃了情郎,她的情郎不甘心,要毁了此约。”
颜浧打心里眼不太相信他祖母。
陆五娘有个太监叔公,此事就会颜家承受“与宦官结交”的丑恶名声,祖母想退亲,恐怕占了这层理由。
颜浧犹豫了一天,去问过了他的外祖母和舅舅。
“五娘是方家的恩人,我们不能说她的是非。”外祖母道,“可她是嫁到颜家。颜家觉得她不祥,我们又能如何?”
方家老夫人是个和蔼可亲的,不愿意插手旁人的家务事。
她喜欢陆五娘,不代表她赞同陆五娘做颜浧的媳妇。
和陆五娘接触过,方老夫人觉得她确有本事,而且也漂亮得体,可是她没有世家女子的修养。
陆五娘缺乏一种忍辱负重的耐性。
侯府后宅,没有耐性的女主人,家宅会鸡飞狗跳的,成为亲戚朋友们的笑话。
一来。颜家不同意,方老夫人不敢贸然去管外甥的事,传出去她如此多管闲事,名声不好听。二来。方老夫人也不是特别看好这门亲事。
从前是颜浧喜欢,方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
颜浧已经忘了,那还强求什么?
问过了一圈,颜浧苦思了两天。
这两天,他想起了很多事,但是有些事是断层的。
那些断层的。应该跟陆五娘有关。
出现了记忆的裂痕,绝不是颜浧自己的原因,肯定是术法有关。
陆五娘给他下蛊,已经成了定论。
于是,颜浧同意退亲了。
是颜浧主动要退亲的,当初送给陆五娘的聘礼和礼物,他全部不要了。
退亲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陆五娘,而闻公公和闻氏大闹,让颜浧更觉得退亲是正确的。
他这些亲戚,不知所谓,没有涵养!
唯独陆五娘没出现。
听说她与人私奔了。
颜浧渐渐就将此事抛之脑后,安心他的公务,这件事对他毫无影响。
如今,陆五娘终于回来了。
颜浧想:“陆五娘若是有所图谋,计划落败之后肯定要吵闹,她不登门才奇怪。如此也好,看看她什么嘴脸,彻底断了此事。”
颜浧准备等陆落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若是陆落不到,颜浧就要去衙门了。
三天后出发西征,今天还有一大堆事。
他刚想完,大门上的小厮就说,陆五娘来了。
颜浧极目望去,但见一个高挑的女孩子,穿着银白底翠文披风,快步进了院子。
她纤柔窈窕,光洁的额头饱满,双眸明亮,步履快却不失优雅,眉目微动,顾盼生辉。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她围了白狐皮毛的围脖,将脖子裹起来,一张小脸越发晶莹如玉,精致白皙。
可颜浧对她毫无感觉,跟看个陌生人一模一样。
他想不起自己爱慕过她。
他定定看着,陆落已经进了屋子。
四目相对,她眼底有浓浓的焦虑,使劲盯着他,想要把他看穿。
颜浧不自在,他受不了女孩子目不转睛。
“你没事吧?”陆落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颜浧下意识甩开了她。
尴尬的气氛似水袖轻扬,缓缓铺满了屋子。
护院和小厮们,全部不着痕迹退了出去。
“陆姑娘,请坐。”颜浧心头不虞,神色冷峻对陆落道。
“颜浧,你真不记得我?”陆落见他这幅口吻,彻底慌了神,她上前一步,逼问道,“我不信,我看看你!”
说着,她就铺上了,抓住了他的衣领。
一阵馨香,扑鼻而来,是女子特有的气息。
如此大胆**,让颜浧微微吃惊,同时更是不快,他想要推开陆落。
“颜浧,你看着我!”陆落厉喝起来,“你想不起来,我把你脑袋砍了,你这个混账东西!”
她又气又急,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要勒得他透不过气。
说着,她就哭了。
“我担惊受怕,我用命来救你,你居然把我忘了?你他娘的怎如此儿戏,糊涂东西,你是我的!”陆落拽紧了他的衣领,一边哭一边骂。
不管是她的言语粗劣,还是她行为的**,都让颜浧反感。
颜浧一挥手,将陆落狠狠甩开。
中堂的正坐旁边,放着颜浧的箭篓,里头插了三支箭。
陆落被颜浧甩开,不偏不斜撞到了箭篓上,箭头插入了她的额头。
插得不深,刚刚箭头进去一点,陆落却疼得差点昏厥。
她半晌爬不起来。
额头血流如注,混合着她的眼泪,流了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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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他是我的
陆落觉得自己被衰神伏体了,两辈子都这段日子遭祸多。
她看着自己的男人变得面目全非,除了憎恨自己的无能、柏兮的恶毒,也恨这男人!
为什么就忘了?
若是陆落,她一定会记得他!
血从额头流下来,她的眼泪就止住了。
颜浧眼底也有了几分慌乱。
说到底,打女人非丈夫行径,若不是陆落太过分,颜浧也不至于甩开她。
哪里又知道,她跌倒正巧跌到了箭篓上?
“来人,请太医。”颜浧有心上前帮陆落按住额头,又担心她多想,继续纠缠他,他就停住了脚步。
陆落可是很厉害的术士,颜浧担心甩不掉她。
殷红的血从她如玉莹白的指缝间滚落,染红了她的手掌,落在她围脖的白狐毛上,似一朵朵秾丽盛放的花,妖娆又诡异。
“颜浧!”陆落伸手,再次拉住了他,“你敢想不起我来,我就要剁了你!”
颜浧听不得这些话。
他不喜欢女孩子如此。
他想说什么,却见她一脸的血,有点狰狞,颜浧忍了下来。
后来,太医用来。
陆落的伤口不长,却很深。
太医先用鸡血涂了伤口,让伤口气泄,然后再涂抹了麻醉散,用桑皮线缝了两针,才彻底止住了血。
陆落疼得头晕脑胀。
如此,也耽误了颜浧半天的功夫,惊动了永熹侯府的众人和洀洀。
三夫人带着几位奶奶过来看,四奶奶瞧见陆落这样,当场讽刺了几句。
颜浧就知道,他的家里人不喜欢陆落。
倒是洀洀,哭得可怜,不停问:“三嫂,你没事吧,你疼不疼啊?”
大有要替陆落受苦的样子。
洀洀很喜欢陆落。
“不妨事。不妨事的!”陆落柔声安慰洀洀。
一团混乱,陆落什么也顾不上说了。
回家之后,闻氏红了眼圈。
作为母亲,看到女儿这个样子。闻氏都担心陆落会发疯,什么话也不敢埋怨,只是心疼至极。
陆落也心疼自己。
伤口的麻醉散过去之后,疼得一抽一抽的。
“杀了那厮!”闻氏咬牙道。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箭头上。”陆落解释,“不是他打我的!”
一见到颜浧,想起那些日子的煎熬,陆落的心发酸。
她对自己太过于自信,颜浧又是她最亲密的人,她放松了警惕,还不能接受他现在的转变,上前拉住了他哭。
颜浧却已经变了。
他狠狠甩开了她。
陆落的大脚趾还没有痊愈,被颜浧一甩,脚步踉跄没有站稳。就栽了下去。
合该她倒霉!
“落儿,我真不该带你上京!”闻氏哭了,“当初定亲的时候,我也不该心软。都是我害了你,我不配做母亲!”
闻氏眼泪簌簌,哭个不停。
陆落揽住了母亲的肩头,自己额头的伤口疼得要死,还要安慰她。
“娘,您听我说!”半晌,陆落才止住了她母亲的哭泣。
“娘。不是您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更不是颜浧的错,都是柏兮作孽!从头到尾。都是柏兮的阴谋。
这样已经很好了,若是我不救颜浧,颜浧现在已经变成了傻子。他这样,至少还能活着,我觉得挺好的。”
“这还好?”闻氏大怒,“你也傻了?”
“他只是不记得了。”陆落道。“他总会想起来的。太不凑巧了,西北战事吃紧,我又不能为了我的感情,强行将他留在京城。若是能留住他,我就能想办法让他想起来!”
“哪怕他想起来,我也绝不同意你嫁给他!”闻氏恨道。
闻氏是认真的。
上次如果坚决一点,陆落就不用这么吃苦。
哪怕颜浧再次想起陆落,闻氏也不再同意这门亲事。
她宁愿陆落埋怨她一辈子,也不想女儿再次受伤。
闻氏的一颗心,都揉碎了。
陆落没回来,闻氏几乎绝望,奄奄一息;陆落回来了,她大喜过望,还没有高兴一整天,陆落又受伤。
“娘,您这是赌气。”陆落喃喃道,“我就爱过这么一个人,我不能放过他,他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你这才是赌气!”闻氏怒道,“落儿,你得想想自己!”
母女俩谁也无法说服谁。
陆落还想着拯救颜浧,让闻氏格外心疼又愤怒,她一定要阻止陆落。
而陆落,知道她母亲替她担心了很久,不忍心和母亲起争执,不再说什么。
到了夜里,陆落不知道是伤口感染,还是心力憔悴导致抵抗力下降,她开始发烧。
凌晨的时候高烧,烧得脸通红。
闻氏一下都不敢阖眼,坐在旁边照顾她,闻乐喜也来了。
陆落的堂兄陆茂也到了陆落身边。
“我去揍他一顿!”陆茂气得眼睛通红,咆哮着要去找颜浧算账。
闻氏让两个小厮抱住了他。
“二郎,你不要再添乱了。”闻氏道,“你去找他算账,岂不是自取其辱?咱们上下蹦跶,落儿越发没面子!”
陆茂也知道这个道理。
陆家不甘心退亲,三番五次找颜浧的麻烦,的确让陆落更难堪。
可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太欺负人了!
到了晌午的时候,陆落烧退了些,人也清醒了。
她醒过来之后,一个骨碌爬起来,问:“今天什么日子,颜浧的大军走了吗?”
得知颜浧后天才走,陆落又微微安心。
闻氏气得心肝胃疼。
都这样了,陆落还对颜浧念念不忘,让闻氏受不了。
陆落这是自找罪受!
陆落说:“颜浧是我的,不能明知他是被人迫害而忘却我,我还要放弃他。我不能让柏兮如愿,我也不能让颜家的其他人如愿。颜浧就是我的。等我好了,我慢慢将他找回来,找不回来我再一刀捅死他!”
闻氏和闻乐喜无语良久。
之前,陆落死也不肯给颜浧好脸,那时候他们觉得陆落一根筋。
是的,这孩子就是一根筋。她不想要,怎么对她好,她也不愿意要。
她认定的,吃再多苦她也不会放弃。
“娘,当初您退了邬家的亲事,您现在后悔吗?”陆落突然问。
闻氏一怔,半晌脑袋里木木的。
“我不能将来后悔。”陆落道。
夜里,陆落的高烧再次发作,直到颜浧出征那天,她才仍是没有好转。
但是陆落坚持要去给颜浧送行。
她要见颜浧一面。
“让她去吧。”闻乐喜说服了闻氏。
——*——*——(未完待续。)
第381章大好前途
颜浧出征的当天,是雪后天晴
树木冥迷,远山杳渺,到处白皑皑的,将疏阔郎朗的大地连成一片,一望无垠。
陆落穿了件翠碧色镶金丝团纹大毛披风,骑着高头大马,立在苍茫的雪地里,等待送颜浧。
朝阳已经升起,璀璨的金光落在她脸上,衣衫映衬着日光,给她的侧颜镀上了淡淡的光晕,有夺目华采落在她的眸子里。
这个瞬间,是很引人注目的。
颜浧原本不理会,可陆落径直往他跟前来了,让他绕不开。
想到她额头的伤口,至今还没有痊愈,颜浧就大发慈悲,抽出了片刻,专门跟陆落道别。
“。我不耽误你行军,祝你此行旗开得胜!”陆落扬眉,对颜浧道。
颜浧微微下垂了眼眸,才能看到她的脸。
他态度傲慢。
陆落说话的声音很轻,也有点嘶哑,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故作虚弱来博取同情。
他轻轻颔首,很是冷漠,薄唇微微抿起,有点不快的样子。
“等我安置好了家务事,我会去西北找你。”陆落道,“你现在这状况,是术法出了问题”
颜浧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终于正视了她的脸。
他沉默一下,冷冷笑道:“陆姑娘,你还真是坚持不懈。到手的富贵荣华丢了,你就这么舍不得?”
陆落气得身子一晃。
她想抽丫两嘴巴,让他说话这么贱!
什么攀附荣华富贵,当初是你死皮赖脸求我的好吗!如今什么都忘记了,只当自己高高在上,岂不是欠抽?
陆落没敢真打。
她想起颜浧面无表情推开她,陆落觉得她现在打颜浧,颜浧会敢打回来。
你扇我两巴掌,我也扇你两巴掌,将来都后悔,就没了回旋的余地。
陆落忍了。等将来他好了,陆落要翻倍讨回来。
“回江南去嫁人吧,不要再痴心妄想了。”颜浧严厉警告她,“你若是再给我下蛊。我绝不会像这次轻饶你!”
说罢,他转身欲走。
“站住!”陆落厉喝,“你若是走了,我就一路跟着你,到时候看你有什么面子。”
颜浧果然停住了脚步。
行军之际。军心原本就散漫,不能这么滑稽,落下口实给将士们,削弱了主将的威望。
“陆姑娘,做人要知足。你和颜家定亲,别说你利用此身份赚的钱,单单我送给你的,已经不少了。”颜浧很门清,“何不见好就收?”
陆落又气得一个趔趄。
“我和颜家定亲?”陆落好笑,“当初到底是谁定亲的?”
“这话。不是应该问你么?”颜浧想起来,言语也愤怒。
陆落明白颜浧现在这么混账,是因为他失去了对她的感觉。
对待他不中意的女人,颜浧素来苛刻。也正是这一点,曾经感动了陆落,让陆落有了安全感。
可是换了个身份,陆落突然毛骨悚然:她怎么会有这种安全感?
颜浧爱她的时候,的确不会纳妾,不会取小。
可他也是普通人,等他对陆落的爱情。也有散去的那一天。
等到了那一天,他不会像普通人一样顾念夫妻感情,他若是再娶一个进门,会比其他男人更决裂。
他这种无情。不是很可怕吗?
陆落曾经想不到这一点,她也傻傻的以为他们会天长地久,直到此刻
颜浧不仅是失忆,也是对未来的一种预警。
陆落怯了。
她的壮志豪言,她为了他拼命的决心,这个瞬间都动摇了。
她是不是不甘心?
她跟很多的前女友一样。不甘心落败,不甘心失去?
“我付出了这么多。”每个前女友,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陆落的眼底,猛然就浮动了泪光。她不是为颜浧而伤心,而是为了这种迷茫。
颜浧在陆落在生命里走过一遭,真是烈火烧过,如今寸草全无。
“颜浧,我要回江南了。”陆落突然道,她眼底浮动了泪光,“以后,我可能在江南定居。”
“那恭喜陆姑娘,你终于想通了,我也欣慰。”颜浧冷冷一笑,表情很轻蔑。
这是欲情故纵吗?
若不是,她哭什么?
陆落咬了咬唇,她高烧未愈,又是这一番刺激,她有点受不住。
而后,陆落翻身上马,快速策鞭,消失在颜浧的视线里。
陆落是打算送他远行的,但是她动摇了。
回家之后,陆落又开始高烧。
她病倒了,在病榻上缠绵浃旬,怎么也好不了。
她心里两个声音,反复在折磨她。
一个说:“他现在是遭遇了变故,他受伤了。你明知他受伤还放弃他,算什么真爱?”
另一个又说:“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爱你爱得那么突兀,可能真是被你师父施咒了。现在咒破,总好过你将来结婚生子再出事吧?”
“不能放弃他!好好学习你的术法,你现在开了天眼,你能救他!”
“放弃了算,爱情不过是生命的一部分,失恋是正常的,别给他和自己找麻烦。”
陆落像疯了一样,脑袋中奔腾着,全是这些声音。
最后,她叔公来劝她。
她的心思,她叔公全知道。
“落儿,你该做的都做了,你连命都拼了,你没有半分对不起他颜三郎,你理应问心无愧。如今他这样遭遇祸端,不是你的错。
你跟你母亲不同,退亲了,没人再逼迫你嫁人。我们有钱有势,你可以不顾世俗随心所欲。
你可以去江南打下根基和名声,建自己的声望。你不必围绕着男人,你先自己站稳了脚跟,生根发芽,长成繁茂的大树,就站在那里。
颜浧愿意来了,让他去迁就你;若是他不能来,你可以选择其他人。这么好的前途,你为何要如此绝望?”
叔公建议陆落,去江南建立自己的威望。
她的术法,足以震慑一方。
同时,他们很有钱,叔公也有家产,而且江南的官员更怕闻公公,会把陆落捧在头顶,陆落回江南会富饶、尊贵。
江南的大户或者官员,绝不敢像京师的望族那样瞧不起陆落。
以后,颜浧若是爱她,他可以去江南做官,投靠陆落;若是不爱她,陆落也可以选择其他人。
颜浧退了一步,陆落也应该退一步,而不是非要逼上去,把自己先逼死。
“退一步,的确是大好前途!”陆落突然就明白了。
道理很简单,可走了死胡同的陆落,需要外人的点拨。
叔公的话,拨开了她心头的乌云,她的迷惘一扫而空。
——*——*——(未完待续。)
第382章葬礼(叶枫Sky和氏璧+)
叔公的话,不能消弭陆落失恋的痛苦,却让她振作起来。
陆落能做的,她都做过了。
国有战事,颜浧不能留在她身边,让她弥补修复,让她想法子唤醒他的记忆,这是陆落无法掌控的。
她尽力了,接下来就只能顺其自然。
“我要建一个自己的窝。”
陆落曾以为,这辈子和上辈子一样,没有情缘,她心里很安定,打算守着钱财过一生。
后来颜浧出现,将她全部的计划打乱。
陆落经历了一年多,才将新的计划建好。她这种没有安全感的人,筹备计划是很漫长的。
她愿意做忠武侯夫人,和颜浧修姻缘、育儿女。
可惜,新的计划刚刚做好,一切都被柏兮打乱了。
“还是做以前的计划,再也不变了。”
陆落想在江南打下自己的根基,有自己的声望,甚至有自己庞大的生意,与官员结交,建立政治后盾。
这是她最早的计划。
这个计划没有成型,第一她那时候太小了,刚满十五岁就被迫上京;第二是遇到了颜浧。
如今,她可以重拾这个计划。
以后颜浧回来了,若是还跟她好,陆落希望他在自己的计划里,而不是她去迁就他。
陆落要把自己活成一座地标,谁愿意跟她好,就迁就她,做她的男人,而不是她去改变自己做人家的女人。
这么计划着,陆落就打起了精神。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五。
陆落大病初愈,脸枯瘦苍白,手背青筋突显,似骷髅。
她脚趾的伤已经好了,额头的伤也结痂脱落,露出鲜红新嫩的肌肤。
再深的伤口,也会慢慢结痂、脱落,然后被新肤覆盖。陆落觉得她和颜浧的爱情同样。
陆落起床,坐在梳妆台前,丫鬟碧云给她梳头,突然流眼泪。不小心发出了压抑不住的低泣。
“怎么了?”陆落问。
碧云想遮掩,可是太难受了,没遮掩成,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陆落撩过身后的头啊。见发丝仍是墨青色的,没什么光泽而已。
她想起上次的灰白,就拔下来一根。
这一看,陆落也愣住了。
她头发发根,有指甲盖长短的头发,变成了雪白。
雪白往下,就两个指关节左右的灰白;灰白往下,才是鸦青色。
好好一头浓郁乌黑的青丝,变成了三节。三节递进,从雪白到灰白到青色。
就是说。她的头皮上,已经是一圈的雪白头发。
“姑娘,等石公子回来,让他给你治,一定能治好的。”碧云大哭。
陆落的丫鬟,碧云最沉稳,她是心里积累了太多的苦,到了宣泄口再也忍不住,全倒了出来。
“好,你别哭了。”陆落道。
闻氏也知道了。
陆落的头发也不是一夜就雪白的。她的阵法刚破时候。陆落发根就发灰,当时柏兮吓到了,又担心是弄了脏灰,非要给陆落洗头。
慢慢的。灰色变成了雪白色,一点点的赶,从发根指甲盖长,变成了两个指关节长。
再过三四个月,她这满头的头发,估计都变成雪白色。
陆落是能接受的。
她想做“玄女”。有头银发很有说服力,对她的事业更有帮助。
但是她母亲和丫鬟们全接受不了。
“上次辛家给你的野山参呢?”闻氏立马去找。
而后,她把野山参切了,再配合何首乌等生发药,给陆落熬煮了喝。
陆落就乖乖喝了。
一边喝药,陆落一边处理家务事。
“水龙王呢,他去了哪里?”陆落问,“钱给他了吗?”
当初水龙王在病榻上躺了四五天,脸上的黑雾褪去之后,他醒了过来。
他没什么大碍,醒过来之后只得陆落失踪,他帮不上忙,就告辞回了湖州府。
“他回去了,我们哪有空想起给他钱?他也没来要。”闻氏道。
水龙王说,他就隐居在湖州府。
陆落也是要回去的,等回去再给他,也是不迟。
起来之后,陆落带了观音兜,将头发遮起来,去看了闻乐喜。
“叔公,我打算等我父亲去世,就回湖州府。”陆落道。
她精神还不错,至少很振作。
自己的话,陆落能听进去,闻乐喜也欣慰。
“好孩子,你的眼界宽,这点比你母亲强多了,叔公听着你的话,心里高兴。”闻乐喜道,“叔公有事托你”
说罢,闻乐喜拿出一个匣子给陆落。
“这是十万两白银,我的积蓄之一。”闻乐喜道,“叔公无儿无女,买田置地也要被人诟病。这笔钱你拿着,去湖州府替我买几百亩良田,养一群可靠的家人子,修个诺达的院子。再等两三年,我也要去湖州府了。”
权势过人的太监,能有几个善始善终?
小皇帝一****大了起来,他很有主见,闻乐喜对他的帮忙,慢慢少于掣肘。
见好就收,及早离开,皇帝和太后甚至聂家,都感激闻乐喜。
闻乐喜早已想好了。
现在陆落和闻氏回去,替他修好后路,他再过三年就回去。
那时候,他还是小皇帝和太后的亲信,比致仕的阁老还要威风,到了江南地界,百官巴结,他的晚年会悠闲风光。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陆落笑道,“叔公,咱们一家团圆!”
陆落懂闻乐喜。
闻乐喜欣慰。
拿到了叔公的钱,陆落回了家,将匣子交给她母亲。
“娘,咱们置办的那些嫁妆,全部卖了吧,还有你在京里的产业,留了快十年了,就是等着我回来。以后,我们再也不回来,也全部卖了吧!”陆落道。
“好。”闻氏二话不说,同意了。
闻氏也对京里伤心透顶。
既然叔父都打算走,闻氏还留着做什么?
当年她出阁时候,她自己的陪嫁、她叔父塞给她的私产,是很丰厚的,闻氏还准备留给陆落。
如今全部卖了,足够她们母女几辈子挥霍奢华的。
闻氏自己不懂买卖,也不太清楚市场,她请了闻乐喜府上的太监一清,让一清帮她卖。
太监一清是个人精,什么都知道。
期间,不少人来探望陆落。
陆落没有精力,一个也没见,全部拒之门外。
到了正月初九,陆落的父亲陆其钧去世。
他是三更天咽气的,咽气之前一直昏睡,是睡过去的,没什么痛苦。
陆其钧已经拖了大半年,论理他可能活不过冬月。
他死了,家里所有人都有后路可以选择,没人伤心。
他的妻妾儿女,都是松了口气。
所以,陆其钧这一生,可谓失败透顶。
陆落带着幼弟陆慕,在堂兄陆茂的帮衬下,操办父亲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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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加更感谢叶枫sky同学打赏的和氏璧~~(未完待续。)
第383章童言(铭宝是懒洋洋和氏璧+)
陆家的葬礼办得简单,入殓之后,陆落请人择了日子,停灵四十九日,而后扶灵回湖州府。し
这段日子,陆落母女开始变卖田产铺子,将所有的家业都换成银子。
京里的一切不动产,她们都卖掉,彻底断了这条后路。
和颜家退亲之后,陆家在京里没什么亲戚朋友,讣告都没发几家。
陆落也不指望,她甚至没空。她们不过是借着丧礼,准备回程而已。
不过,还是有人奔丧吊唁,送了赙礼。
成阳大长公主带着她的儿子斜照,亲自过来祭拜。
陆落的庶弟答谢之后,陆落领了成阳去旁边的小厢房坐。
瞧见陆落的模样,成阳想哭又忍不住,一时间泪盈于睫。
“都是义山的错,让三哥哥吃这些苦头。”成阳道,“你和三哥哥,等于是我们拆散的。”
“这就是糊涂话了。”陆落笑了笑,拿出帕子给她擦泪,“我和忠武侯都不是三四岁的孩子,出点事就念这个怨那个的,不至于!”
成阳并不因此而好受些。
她接过了陆落的帕子,将眼泪拭去,对陆落道:“三哥哥负了你,他那个脾气,我也是摸不透了。这次匆忙出征,战火万急,等以后他回京,我一定要骂他。”
陆落苦笑了下。
自从她失踪,成阳他们外人不知内情,还真以为陆落是跟柏兮私奔了。
陆落与人私奔,颜家再退亲,成阳也不好去指责颜浧。况且,退亲与否,是人家的家务事,成阳不是颜浧的至亲,也不是陆落的,还真没立场去说什么。
挺多当个朋友,骂了颜浧几句。
骂完了。成阳发现颜浧表情无异,这才是她认识的三哥哥,不是在陆落跟前温柔小意的三哥哥。
成阳惊诧。
这些话,成阳也不好告诉陆落。免得再添陆落的伤心。
“五娘,你的头发”成阳惊讶指了陆落的额前碎发,她觉得陆落除了瘦,头发灰灰的,掺杂了白色。
陆落带着孝服兜。遮住了脑袋,只有额前的碎发,泄露了她的异常。
“哦,没事的。”陆落不太想谈,将孝服兜往下拉,试图盖住额头。
陆落受不了旁人的怜悯。头发在慢慢变化,黑灰白三色混合,很不好看,也瞧着狼狈。
陆落不想听成阳的安慰,没必要。她并不为此而苦恼。
成阳不忍见她为难,果然不再多问了。
陆落也问成阳:“之前见你和驸马闹脾气,如今怎样了?”
颜浧出事,就是去帮成阳的驸马办事。
成阳夫妻俩,都是颜浧的挚友。颜浧为人虽然冷漠,对朋友却也仗义。
陆落想知道当初是什么事。
成阳却微微噎住。
“夫妻磕磕碰碰的,能有什么事?”成阳努力挤出几缕微笑,“我们已经和好了。”
陆落还记得,在颜浧和驸马宋义山出事之前,成阳也求颜浧来着。
看这个样子。成阳是不打算告诉陆落的。
成阳为了阻止陆落追问,甚至转移了话题,问起陆落今后的打算。
“三哥哥这次出征,等他回来。事情也许会有转机的,你莫要着急。”成阳道。
在成阳看来,陆落和颜浧是很恩爱的一对。
他们之所以闹得这么僵,是因为陆落先跟人跑了,找不到,颜浧下不来台。才退了亲事。
他们只是在赌气。
等颜浧得胜归来,肯定消了气,他一定会再次求娶陆落的。
况且,陆落父亲刚过世,她也要守孝三年。
这三年,无论如何是要等的,不可能嫁给旁人。
“我要回湖州府了。我兄弟年纪小,让下人带着他扶灵回去,我不放心,我得送他们。”陆落道。
这就没法子阻拦了。
“那你要早点回来。”成阳道,“乡下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早点回京,咱们一块儿”
说罢,又觉得此话不妥,连忙止住了。
陆落早无心情去计较旁人一两句言语的不妥当了。她有心告诉成阳,她以后不再回来的。
有些事,越是说得斩钉截铁,越是容易被打脸。
陆落就模棱两可道:“再说吧。”
直到成阳离开,她也没告诉陆落,她和她的驸马到底什么问题。
成阳离开之后,钟家也来祭拜。
这次,钟侍郎也来了,亲自来上柱香,而后就喝了杯茶,去了衙门。
钟夫人带着钟琻,留下来说话,仍是陆落招待他们的。
钟夫人虽然是方家的亲戚,却也拎得清,陆落是钟家的大恩人。
“瘦了很多,要节哀啊!”钟夫人拉住了陆落的手,柔声道。
钟夫人既不提退亲的事,也不问陆落失踪的话,只是叮嘱她节哀顺变,保养身体。
陆落心里暖暖的,点点头。
“姐姐,这个给你!”钟琻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镶金的玉佩给陆落。
钟琻的玉佩足有小孩子巴掌大,通体纯净翠碧,没有任何杂质,坠着鲜红的穗子,很是好看。
钟夫人很吃惊。
“给我干嘛啊?”陆落接过来,放在掌心,赞道,“这东西很不错”
钟夫人也回眸看着自己的孙儿。
“这是我娘留下来的遗物,当初我家送给我娘的定聘之礼。我给姐姐,姐姐你收下了,以后就是钟家的儿媳妇了,等我长大了娶你。”钟琻一张小脸,有种超越年纪的成熟,认真对陆落道。
钟琻失笑。
陆落也笑了。
笑着笑着,眼睛蓦然就湿了,一时间情绪被触动。
她撇过头,不着痕迹将眼泪拭去,笑道:“姐姐知道琻儿疼姐姐,有你这话,姐姐就高兴了。”
陆落说着,俯身将玉佩系在钟琻的腰带上。
钟琻不依,非要解下来给陆落。
陆落只得交给了钟夫人。
钟夫人无奈道:“琻儿他有时候装大人,说话可笑,你别往心里去”
钟夫人也有点心酸,刚刚陆落眼底有泪,让钟夫人心疼。
钟琻拗不过陆落和钟夫人,沉默不语,一张脸板着,黑瞋瞋的瞳仁格外成熟稳重,没有半分孩子的淘气。
陆落摸了摸他的头发,对钟夫人道:“我挺高兴的,真的,琻儿对我很好,他是个好孩子。”
除了成阳和钟夫人,也有些陆落不认识的人来祭拜,堂兄一一替陆落接待了。
家里没有人来祭祀,停灵的日子也挺空闲的。
闻氏和陆落抓紧时间收拾,雇船南行。
等陆其钧的丧礼结束,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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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门户奴隶(波涛~和氏璧+)
陆家的葬礼按部就班进行着,悲伤的气氛却很淡。 没过了几天,吊唁的人寥寥无几,大家都懒散了,连泣容都懒得装。
陆其钧的两个姨娘也到灵前哭,哭着哭着就开始聊天了。
主要是拉着陆落聊。
“五姑娘,咱们扶灵回湖州府,这宅子怎么办?”大姨娘问陆落。
陆落暗揣大姨娘的意思,她是不想离开的。
大姨娘的两个女儿,一个葬在京城,一个嫁入王府,她的根都在京城。
大姨娘是孙家的陪房丫鬟,京城人士,她从未过去湖州府。
老爷没了,她的女儿在京师,这里又是她的故土,让她跟着闻氏去湖州,着实为难了她。
“这算是祖宅。”陆落道,“留一户家人子看守,或租出去,或白放着,或将来湖州府的亲戚们上京借住”
大姨娘从陆落的话里,明白了一个意思:这宅子不卖。
不卖就好,大姨娘松了口气。
大姨娘没有儿子,她不用陪着孩子去湖州府的崇济书院读书,所以她想留下来。
她的心眼活泛了起来。
“我若是跟着回湖州府,夫人未必高兴,她可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去碍眼?”大姨娘有自知之明。
大姨娘留下来,是皆大欢喜的事。
陆落喜欢,闻氏满意,大姨娘自己高兴,六娘也乐意。
“要怎么跟夫人提?”大姨娘又犯愁,“平白无故的,总不好留下,这样大家的名声不好听,我需得想个法儿。”
正月底。柏兮出现了。
当天陆落砍伤他,柏兮又怒又悲。他以自身为中宫的阵法,被陆落搅乱起来,柏兮困在其中,花了好几天才理出头绪。
他被自己的阵法锁死,也是他的本领着实厉害。
等柏兮出来,他发现有人想闯进阵中。仔细一看。都是闻乐喜的人。
此处是柏兮的藏身之地。如今暴露,已无意义,柏兮放弃了。
狡兔三窟。柏兮将自己的藏匿之所转移到了另一处。这段日子他在布置他的地盘,重新起了阵法。
新的藏身之地,不及之前的万分之一,柏兮也没打算花时间。十来天草率布置了一番,就出来找陆落。
他的肩头被陆落砍伤。如今结痂,差不多就要愈合。
“滚!”陆落一看到柏兮,理智丢到了爪哇国,随手拔下了头上的玉簪。就往柏兮身上扎。
陆落失恋的痛苦,全是拜柏兮所赐!
陆落都等不及进去找刀,就想砍死柏兮。
柏兮却站立不动。任由她的玉簪戳到身上。
玉簪不会戳破皮,但是陆落下手猛。柏兮感觉锁骨要被她戳断了。
而且旧伤始愈,被陆落戳得伤口开裂,疼得钻心。
柏兮抓住了陆落的一双手,阻止她发疯:“好了好了,用这个刺我,手不累吗?”
陆落一听此话,颇有嘲讽,更是怒不可竭。
她最后用力,玉簪应声碎成两段。
陆落转身就喊小厮:“来人啊,给我乱棍打死这厮!”
“落落,倚竹还好吗?”柏兮不紧不慢,在身后絮声问了句。
陆落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叫小厮来打死柏兮,无非是平白折了那些小厮。
陆落对他毫无办法,又是满腔的怒,恨不能将其撕裂。
“滚!”陆落咬牙,眼睛气得通红,面目狰狞狂躁,“我总有一日要杀你,将你千刀万剐。”
柏兮不以为意。
他神色安静,带着怜悯俯瞰陆落,似高大的巨人,看着小蚂蚁拼命的奔跑,想脱离巨人的控制:徒劳无功。
陆落心头的一口气,就怎么也下不来。
四周的小厮和丫鬟们,都远远避开,不敢往前站,生怕引火烧身。因为柏兮捏住陆落双手、看她的模样,着实暧昧。
“落落,你当初说,我们打个赌。”柏兮喟然道,“你赢了。”
陆落赢了,柏兮就是她的门户奴隶。
可陆落不想要他。
“你是我的主人了。”柏兮笑着,仍是一副逗孩子玩的神情,将陆落玩弄在股掌之间。
陆落越发恨得紧。
“你以后就是我的家奴?”陆落问。
柏兮认真点点头。
“我不相信你,家奴是要听话忠诚的,你要做我的奴隶,全听我的?”陆落问,眼眸阴测测的,带着蚀骨恨意。
“当然。”柏兮心情却不错。
“那好,你把衣衫脱了,不着寸缕!”陆落道,“现在就脱。”
柏兮听得出她的刁难。
只是,他一个姑娘家,要男人当众脱衣裳,何等粗鲁?
柏兮脸色一沉:“混账话!”
“呵,家奴对主子的命令,说是混账话?”陆落冷笑,“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家奴?柏兮,你要死缠着我?你就这么离不得我?”
柏兮不是颜浧,他没有那么厚脸皮。
陆落一番激怒,柏兮果然上当了。
他立马就翻脸了:“你是什么东西,我缠着你?我不过是遵守承诺,你当你是谁?”
“我什么也不是,你更不是!”陆落道,“滚出去,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将来再遇到,一定要杀死你!”
柏兮就气哄哄的走了。
他素来喜怒无常,陆落几句说辞,就把他气得不轻,当即不想理她。
他很自傲。
柏兮离开之后,陆落气得浑身打颤,半晌才平复情绪。
这么个人,杀不死、骂不走,将陆落的生活弄得面目全非,将颜浧弄得失忆,陆落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方解心头恨!
陆落独坐了半晌,不知道柏兮接下来要怎么对付她,心里很无力。
同时,陆家的大姨娘开始装病了。
大姨娘“病”得很厉害,一日重似一日。
再过一个月,陆落和闻氏离京,大姨娘“病重”,无法承受马车颠簸而被迫留下来,也是情有可原。
陆落将此事告诉了闻氏。
闻氏极其不喜欢大姨娘,大姨娘行事也很阴刻,只是至今没抓到大姨娘的把柄。
大姨娘留下来,她有私房钱,也有田产和铺子,还有六娘照拂她,不需要闻氏和陆落担心。
“让她病着吧。”闻氏道。
陆落颔首。
时至二月初,陆落拿出了颜浧当初送给她的温泉山庄的地契,准备卖了。
“要二十万两。”陆落托了叔公身边的管事太监一清,让一清托可靠的牙行出手,将这山庄卖掉。
“价格高了一倍啊,五娘子。”一清道,“珧山的温泉山庄,十万两已经是高价了,断乎卖不到二十万两。”
“就说是我卖的。”陆落道,“这样有个噱头,能卖出去。”
一清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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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高价(第五更,求月票)
陆落被颜家退亲,成了京城一个大笑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最近茶余饭后的谈资都围绕此事。
如此风头,陆落拿出有价无市的温泉山庄出来卖,定能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卖个好价钱不是问题。
况且,陆落是术士,哪怕有人相信陆落给颜浧施咒,至少她也成功了。她心术不正,术法却厉害极了,她的温泉山庄,可能是福地洞天!
这么一来,卖个二十万两都要抢破头!
可陆落的声誉,又要添上一笔流言蜚语。
闻乐喜的管事太监一清也当陆落是侄女,很疼爱她,不忍心见她如此。
“钱要紧!”陆落道,“流言蜚语能耽误我吃饭睡觉吗?但是钱能。你照我说得办,就说我要卖珧山的温泉山庄。”
珧山的温泉山庄,一直就特别抢手,多少王公贵族都等着。
二十万两的价格是有点离奇,有的人家一时间周转不开,所以十天半个月别想卖出去。
若是七八万两,估计今天放出消息,明天就能出手了。
“既然五娘子打定了主意,那就照您说的。”一清轻轻叹了口气,又问陆落,“五娘子,您这温泉山庄,是何时置办的?”
“是忠武侯送的。”陆落如实道。
陆落当初请水龙王作法,承诺给他二十万两白银。当时她也是为了颜浧和自己的婚姻,这笔钱应该由颜浧出。
既然人得不到了,钱颜浧是一分也别想要回去。
颜浧送给陆落的东西,陆落也打算全卖了换成银子,作为回湖州府起步的启动资金。
人都留不住,留东西做什么?
只有银子可靠!
“这”一清又吃了一惊。
一清不再赘言,答应替陆落办妥此事。
消息放出去之后,因有了陆落这个噱头,很快就引起了京里达官贵人们的注意。
一时间,流言纷纷。
“免费的广告。”将陆落知道后。她对自己说。
陆落对赚钱大概没什么尊严和立场,所以她对炒作无所谓,能卖出去就行。
此事力度很大,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就是贩夫走卒都听说了,当件趣闻来,到处打听消息,看看是谁最后买走了这山庄。
因为陆落要价奇高,多少人家在观望。轻易不敢出手。
温泉山庄有价无市,属于奢侈品。奢侈品的价值,就像珍稀字画,不能用原材料的价格来衡量。
奢侈品,靠得是炒作,炒热了就能卖。
“狮子大开口啊,这是穷疯了吧?”有人买不起,就酸溜溜的。
“陆家的老爷还没有下葬,怎么这个当口卖山庄?陆五娘这是没钱,想钱想疯了?”
“闻公公的外孙女。怎么会穷呢?陆五娘是术士,颜家也说她下蛊,可见厉害。她选的温泉山庄,还能有错?我合计远胜过二十万两。”
“我们家的孩子,总是多灾多难,出生就没消停过,若是泡了陆五娘的温泉水,会不会健康活泼、长命百岁?”
流言就是这样,越说越神话,越传越离谱。
对于天价的温泉山庄。人们都好奇,此事一出就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
陆落不在乎。
“已经有了两户买主,不过他们想见见您,让您去说说这山庄的奇妙之处。”一清传达牙行的话。
陆落是卖家。不是推销员。
“不见,没什么奇妙,爱买不买!”陆落道,“这是原话,一定要替我传出去!”
一清觉得陆落这话不礼貌,却又不敢不从。
陆落这番傲慢无礼。给这件事又添火浇油,让事情的关注度居高不下。
而陆落自己,除了每日答谢登门吊唁的亲戚朋友,都是和母亲对账、收拾行囊。
大姨娘“生病”了,陆落也答应不卖宅子,所以家里人知道,大姨娘会留下来;三姨娘要跟着儿子,她是要去湖州府的。
八娘是三姨娘的女儿,九娘和十娘在闻氏身边养,这个家里,除了七娘,所有人都要有安排
没人问七娘怎样。
“我怎么办?”七娘找到了陆落。
经过很长时间的消磨,七娘渐渐明白,陆落和闻氏真不把她当回事,恨不能盼着她死。
这反而激起了七娘的叛逆,她不再自杀,而且提防着陆落和闻氏。
父亲去世了,七娘唯一的依靠也没有了,她不知道以后的前途。
“随便你。”陆落道,“你可以离家出走啊,反正我不会带你去湖州府,我凭什么给你吃喝?”
七娘恨陆落,任何的温柔和诚意,都要被七娘践踏,对付她的唯一方法,就是说反话,激起她的叛逆。
陆落越说不要七娘,七娘越要去。
大姨娘的性格不可靠,陆落断乎不敢将七娘留给她。
哪怕不喜七娘,也要安顿好她,七娘跟着去湖州府,是板上钉钉的。
“父亲的财产都在你手里,你凭什么不给我吃喝?”七娘果然上当,一听陆落不带她去,立马反抗心极其强烈,非要去。
她就要给陆落不痛快。
七娘和陆落较量了四五天,陆落“败下阵来”,答应带七娘去。
七娘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兴高采烈收拾东西去了。
不用半分勉强,七娘就心甘情愿跟陆落走了。
到了二月初九,陆落的山庄终于以二十五万两的天价卖了出去。
买这山庄的,是一户姓孟的皇商。
听说孟家有颗独苗孙儿,身体不太好。陆落的傲慢态度,让她的山庄价格水涨船高,炒热了起来。
牙行擅长钻营,将陆落的山庄提高到了二十五万两。
结果,还真的卖了。
“孟家的太太想来给老爷上柱香。”
陆落却拦住了。
自愿买卖,没有任何人拿刀架住对方的脖子。
既然买了,就是一桩生意而已,不附赠陆落的交情和风水指点。
孟家想见陆落,全部被阻拦在门外。
陆落很快也拿到了现银。
“给水龙王二十万两,还能剩下个五万两,倒也不错。”陆落心想。
想到这里,陆落记得颜浧还送了她一匹马,这匹马血统纯正,陆落也带不走,还是卖掉。
刚把山庄卖了,陆落转而又去买马。这次,她没有出面,就是让一清去卖,不提陆落的名字。
这匹马也卖了二万两。
停灵四十九天结束之后,到了二月最后一天。
闻氏该卖的全卖了,该收拾的也收拾妥当了。
陆其钧的棺木,抬到了通州的码头,装船准备运回湖州府。
陆落和闻氏也打算三月初四动身。
家里每个人都准备好了。
撤了灵堂之后,闻氏对陆落说起她们财产的事。
东西都卖了,现在她们有多少现银,闻氏要对给陆落听。
她们俩算了半晌,最后算出,陆落和闻氏约莫有五十四万两白银,零头不论。
这笔钱,还不包括闻乐喜给的十万两。
五十四万两,加上闻乐喜的十万两,再减去要给水龙王的二十万两,剩下四十四万两。
四十四万两,陆落折合下人民币,大致等于六千七百万元。
所以,她们还是有钱的。
至少启动资金有了。
有了这笔钱,哪怕是被退亲回去,陆落心情也不错,闻氏的情绪也好转。
她们通过钱庄,先这笔钱转到湖州府,然后带了三条大船,装了满船的东西、一家子人,返程往湖州府去。
临行的前一天,很多人来送行,送到了通州,包括叔公闻乐喜,也包括成阳大长公主。
陆落站在甲板上,搀扶着她母亲,和岸上送行的人挥手告别。
她们到通州的时候,是晌午了。
初春的骄阳,暖暖照在她们身上,给陆落和闻氏都镀上了璀璨温暖的光晕。河风缱绻,摇曳着衣摆,撩拨着兜帽。
一阵风,陆落的兜帽被掀翻了。
她满头的发,暴露在阳光下,也暴露在视线里。
陆落已经是一头花白的头发了,青黑越来越少,白发越来越多,白而有光泽,似银丝。
陆落逐渐是鹤发童颜的模样了。
船离开了码头,渐渐融入了天水相接之处,浪花翻滚,波光粼粼。
一路过了烟柳画舫、杏雨杨花,陆落和母亲在景耀六年的七月初,达到了湖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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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更,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001章故土与故人
故土的风,温醇又缠绵,似只柔软凉滑的手掌,拂过伊人鬓角。树叶窄小浓密,投下来斑驳的阴影,也是细小的,像一地细微香蕊。
陆落第一个见到的故人,不是老宅的亲眷,却是现任湖州知府的陈容枫。
陈容枫一袭平常夏布衣衫,带着两个随从,静静立在码头旁边的阴凉之地。
他身材起身,气质儒雅,风采翩翩,看不出半点官吏的模样,像个风流才子。
不过,他也的确是才子,这官位还是借助家庭的关系讨来的,不是他政绩所得。
“我收到了闻公公的信,就派人在码头留心,算着你们这两天也要到了。”陈容枫上前,跟闻氏和陆落见礼。
他笑容和煦,似春风般明媚温暖。
陆落头上带着薄纱的帷帽,隔着纱幕和陈容枫相见。
她不喜欢帷帽,不过是为了遮住了满头的银发。
被阵法反噬,陆落这半年来,头发一点点花白,如今终于全白了。
辛筝送给她的野山参,也是她吃完了,没有扭转发丝的变色,却令她气色红润,银发光泽。
不难看。
别说陆落,连闻氏和丫鬟们也觉得她的银发不难看,不是那种苍老的枯干,而是顺滑亮泽,似一头柔软的银波。
陆落仍是一头好看的发丝,只是颜色惊世骇俗罢了。
都是那只野山参的功劳。
“十二老爷。”陆落撩起了薄纱,和陈陈容枫见礼。
陈容枫不太好意思使劲盯着她瞧,没发觉她的异常,称呼她为“五娘”,不乏亲昵熟稔。
在京里没什么感觉,异地重逢,喜悦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准备了酒宴,给夫人和五娘接风。”陈容枫道。
他言语温柔,神色诚恳,叫人不忍拒绝。
况且他是一方父母官。陆落以后需要他的帮衬,又是老朋友,就没有客气,道:“多谢十二老爷。”
今日始归。下人们搬行李,收拾屋子,也是一番忙碌和错乱,闻氏和陆落现在回家,都没地方落脚。
不如等他们收拾妥当。陆落和闻氏再回,要见亲人也不耽误一顿饭。
船上的饮食,把人的胃都磨瘦了,一下地就要热汤饭,闻氏也高兴。
“大人费心了。”闻氏道,然后数落陆落,“别再叫十二老爷了,如今是陈大人,礼数不可废。”
“一样的,五娘怎么叫得顺口。就怎么叫吧。”陈容枫心情不错,人也开朗了些,笑容倜傥温柔。
陆落眼珠子微转,很想和陈容枫套近关系,将来行走诸多方便,于是道:“陈大人跟叔公是忘年交,品德高洁,不如我称呼您为十二叔吧?”
陈容枫神色骤变,愕然看着陆落。
他温柔的笑容,似卡在了脸上。缓缓褪去。
闻氏轻咳,给陆落使眼色。
陆落也没想到陈容枫反应这么大,自己也尴尬:太急促了,这样直接套关系。功利心太强,遮都遮不住。
“陈大人,您别跟我们妇道人家一般见识”闻氏欲解释。
陈容枫的神色,又慢慢柔和下来,唇角却又一抹苦笑。
“我现在年纪大了,反而害怕。听人有人叫我叔叔,心里就惊一下,好似又老了。”陈容枫叹气,跟陆落和闻氏解释,“五娘,咱们可以兄妹称呼。”
“是。”陆落微笑,从善如流。
攀结关系,肯定需要把对方至于高位,将对方视为长辈是一种尊重。
陈容枫不买账,陆落就不坚持了。
虽然陈容枫当时微微变了下脸,而后他也极力热情,周到又不叫人无措,着实很会处事。
到了酒楼,陆落摘下了帷帽,露出满头的银丝。
陈容枫又是一愣。
“一言难尽。”陆落笑着,想支吾过去。
“来日方长,以后慢慢说。”陈容枫笑着,柔声安慰她,“这样也挺好的”
闻氏和陆落都不明白他说“挺好”是什么意思,见他识趣不追问,她们也松了口气。
宴席间,彼此说了些事。
陈容枫问起京师,问起他女儿陈璇,问起他的家里人。
陆落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诉了他。
陈璇挺好的,太后很疼爱她,听说等景耀八年,小皇帝满十五岁,开始亲政,后宫那四位小姑娘,都要封赐。
陈璇应该是妃位。
皇帝到十八岁才立后,到时候重新选一个,还是立宫里那四位其中之一,就难说了。
“璇娘性格和一般女孩子不同,她喜欢宫里。”陈容枫提到女儿,又是骄傲,又是想念,一时间百感交集。
陆落也问陈容枫,最近湖州府可有什么大事。
陈容枫说了几件,都跟陆落没什么关系。
闻氏也问话。
而后,都是闻氏和陈容枫交谈,陆落默默坐在旁边吃饭。
饭后,他们又略座,闲谈了半个时辰,陈容枫这才送她们回府。
出了酒楼上马车的时候,陆落先搀扶她母亲,再准备自己上车,却听到陈容枫站在身后不远处,喊了句:“五娘”
陆落站定了身子,回眸看他。
她纱幕之下的眸光,也盈盈雪亮,能照到人心里去。
陈容枫顿了下。
微微静了下心,陈容枫说:“你的头发,还跟从前一样好看!”
陆落失笑,道:“多谢。”
“过几日安顿妥当,就到我府上来做客。”陈容枫又道,“公公一直很照顾璇娘,他老人家托付我照顾你们,我不能懈怠,辜负了公公。”
他好似怕自己的热情被陆落误解,解释道。
陆落一直觉得陈容枫是君子,谦和纯净,正值温柔,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道:“好,那我一定登门叨扰。”
陈容枫颔首。
他亲自送陆落母女到了家。
等陆落她们回来的时候,行李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大门口安静。
院墙刷了崭新的粉,朱红色的大门重新漆过了,颜色秾丽鲜艳;换了两个黄灿灿的门钹,日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过年的时候修葺的,那时候陆其钧还没有去世,如今新墙上添了白幡,表明这户人家正值热孝。
陆落看到这院墙,心突然就定了。
整整四年了,从来没这么踏实过!原来,这才是家的感觉,任何地方也取代不了!
陆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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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天缘(吾晓舞和氏璧+)
湖州的青敖湾,不是水泊,而是街道。
青敖湾有条小支流,约莫半里宽,直通太湖,蜿蜒曲折,将整条街分成了南北向,古来江南人临水而居,逐渐成了门庭。
住在青敖湾的,约莫四五十户,九成都姓陆。
陆氏祖先从几百年前就定居青敖湾,历经过战火,蒙受过灾荒,也享受过繁华,如今子孙没什么名气,青敖湾也不见经传,并不繁华。
陆落的家族,是青敖湾中最普通的一户,既不是最有钱的,也不是最落魄,更不是子嗣最繁茂的,中规中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十年前闻氏带幼女回来,二伯母帮衬着,置办了一处小院子。
两进的院子,三十来亩,小巧精致,亭台楼阁都是崭新的。
十年过去了,小楼朱红新漆盖旧漆,层层叠叠的。因闻氏重保养,每年都要粉刷一次,小院看上去有八成新。
没有金砖玉瓦,没有玳瑁贴门,陆落家的小院,清素宁静。
进了大门,两边各是白墙黛瓦四间外厢房,左右种着两株枣树、两株桃树。
青石铺满了小径,小径两旁又种了矮矮的冬青,青翠欲滴。
小径的尽头是垂花门,院墙上布满了爬山虎,风过,翠浪摇曳。
垂花门口,穿着宝蓝色夏布褙子的老妇人,正两目嗪泪,望眼欲穿的等着。
是陈姨奶奶。陆落的祖母。
“姨奶奶!”陆落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陈姨奶奶有点巴结。一激动或紧张,就说不出来话。
她拉着陆落的手,眼泪滚将下来。
闻氏也上前,叫了声“姨娘”,一番契阔。
大家进了内院,陈姨奶奶伤感良久。既有久别重逢的感慨。也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一直抹泪。
真正为陆其钧哭的,只有他的生母陈姨奶奶。
“您别难过了,瞧见慕儿了吗?”闻氏转移陈姨奶奶的注意力,提起了陆其钧的庶子,陈姨奶奶的孙儿陆慕。
陈姨奶奶半晌才止住哭,声音暗哑道:“瞧见了。”
陆落还带着帷帽,陈姨奶奶想看看她,又好奇她怎么进了内院也不摘。就多往陆落头上瞧了几眼。
犹豫了下,陆落摘了下来。
“啊!”陈姨奶奶被陆落这头银发吓到了,神色大变,一时间有点气短。
闻氏连忙扶住了她。给她顺气,再三说:“没事,没事,您别怕”
陈姨奶奶片刻之后心下方定。
而后,她又抹眼泪,很是伤心。
陆落和闻氏耐心劝她,劝了半晌。三姨娘霍氏也带着孩子们来了。
三姨娘她们下船就由丫鬟们领着到家了,先在西边的小苑落脚。
满满当当一屋子人,陈姨奶奶打起精神,心里也喜欢。若是儿子没死,就更圆满了。
“去、去北府见礼。”没说几句话,陈姨奶奶结巴着,对闻氏道。
北府,就是陆家老宅。
青敖湾被小小的支流分成南北,中间架了三处竹板小桥,互通来往,真正的小桥流水人家。
陆落家的院子在支流南边,老宅在北边。
在湖州府的时候,不能把对面叫“老宅”,只好称“北府”。
陆其钧虽然死了,老祖宗也恩典陆落母女单独住,甚至将陈姨奶奶接出来,可陆其钧仍是陆家的子孙,闻氏仍是陆家的儿媳妇。
老宅有家规,不像在京里那么松散。
千里迢迢回来,肯定要先去给祖父、祖母请安。
所以,她们屁股还没有坐热,陈姨奶奶就催她们赶紧去,别失了礼数。陈姨奶奶一辈子谨慎小心,生怕惹了主人家不快。
“好,我洗洗脸,这就去了。”闻氏很顺从陈姨奶奶。
刚到家,丫鬟们还没有收拾整齐,闻氏也懒得让她们翻箱倒柜去跟她寻衣裳更衣,就只是梳头洗脸,重新上了妆容,去给亡夫的父母请安。
闻氏也要去商量,陆其钧的棺木下葬在哪里等。
“落儿,你就不要去,过几日再去吧。”闻氏道。
陆落满头的银发,肯定要引起众人的流言蜚语。
闻氏怕陆落受不了。
陆落则道:“我正愁没人知道,您却要我躲起来?”
没人知道,怎么给陆落造势?
若是不造势,陆落岂不是空白了这满头的青丝?
越是流言蜚语,越是神话了陆落,陆落才越有前途。
她不仅不会躲起来,还要四处逛,把亲戚朋友们都走一遍,让他们知道陆落现在显了神通。
闻氏是个谦和内敛的母亲,远不及陆落张扬。
“那好吧。”闻氏轻叹,不再说什么。
洗脸梳头之后,闻氏带着陆落、三姨娘霍氏和孩子们,去老宅。
老宅早已得到信,知道闻氏母女今天上岸。
老祖宗的发话,有心让陆落母女休息一天,就没派人来请,准备明天再说。
不成想,闻氏她们呼呼啦啦一行人去了。
出了小院的门,就遇到了几位近邻。
大家都看到了陆落。
“五娘子这是得了什么病?”邻居第一眼都看到了陆落。
陆落跟在她母亲身边,换了件桃红色的夏布褙子,高挑纤柔,满头银发挽起,发间戴了两支镶嵌红宝石的金钗,极其奢华张扬,让人很难忽视她的银发。
陆落不管是衣裳还是发饰,都在特意衬托她的头发,特意引人注目。
她的银发柔顺浓密,在日光下泛出银色的清辉,竟诡异得有点好看。
“不是生病。这孩子得了造化,如今是半个神仙了。”闻氏笑道。
闻氏努力挤出笑容,对众人说着陆落教给她的话,心里则是极其尴尬的。
太夸张了。
“哎哟,真的呀?”邻居则不觉得夸张,睁大了眼睛盯着陆落,眼底浮动了几分茫然的敬意。
没有染发的年代,突然如此雪白的头发,还健康有光泽,不是病态的枯干,不是得仙又是什么?
这太有说服力了。
“机缘巧合罢了。”陆落接腔,谦逊道。她唇红齿白,两颐带烟霞,是一副健康红润的好模样。
她用青黛染了眉,更衬托出她的发丝异常。
陆落真应该感谢辛筝送给她的那株百年野山参。
野山参可以续命,让陆落恢复得很健康,只是头发一开始就受伤,不能再黑回来了。
陆落娇颜粉嫩,明眸皓齿。她的面色越好,越说明她的头发不是病变,而是得道了,更为她的名声造势提供了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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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会不会觉得落落的银发违和?我其实挺喜欢银发的,《权力的游戏》里的龙妈,她一头银发的造型,就比那个演员自身的棕发好看很多。没看到这电视剧的姐妹们,可以去搜图片养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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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预测(天空已微蓝和氏璧+)
每个人见到了陆落,都要问她的头发。▲∴頂▲∴点▲∴小▲∴说,
他们的目光,会情不自禁落在陆落的头发上。
她这头银丝,着实引人注目,却不会让人替她难过,因为看不出苍老和惨败,仍是一头很健康柔顺的发丝,只是颜色变了。
“像仙家的模样。”众人当面都这样夸赞她。
背后,自然也有些闲言碎语。
有人看不惯陆落的得意,也有人是真的无法接受异端,就说起了陆落的坏话。
四五成的人,则觉得陆落得道了,对她敬畏交加。
到了北府,老祖宗提起陆其钧,说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即哭了。
她一哭,其他女眷就跟着哭了。
闻氏也忙抹泪。
陆其钧的小妾霍姨娘没想到老宅的人这么会做戏,一时间有点吃惊,半晌才低头,也跟着要哭,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
霍姨娘着急,越着急越哭不出来。最后,她尴尬擦了擦眼睛,把眼睛擦红了遮掩。
当天晚上,北府设家宴,给闻氏等人接风洗尘。
家里的堂姊妹们,和陆落熟悉的几位,都出阁了。
陆落今年虚岁二十,算老姑娘。和她同龄,甚至比她小几岁的女孩儿,都嫁人了。
如今老姑娘只有陆落,还有身陷深宫的陆芙。
家宴很简单,而后老祖宗派人送陆落母女。
从北府的南角门出来,往前转一个弯儿。就是竹桥。踩过吱吱呀呀的竹桥,回到了自家。
二伯母奉命送陆落母女。
“你们都散了吧,暖雪去安排住处。等老爷入土为安,咱们没了旁事,再来商量各自的房舍。”闻氏对三姨娘母子三人和七娘道。
三姨娘道是,带着孩子们起身离开,七娘也走了。
跟前没有旁人,二伯母说话才随意些。
二伯母是陆芙和陆茂的生母,她的一对儿女都在京里,她满心的私密话要问闻氏。
“我叔父会照顾芙儿的。再过几年陛下大了。芙儿也到了二十五,就可以出宫嫁人了。”闻氏道。
这件事,二太太是很满意的。
二太太娘家是富商,嫁到陆家空有望族之名。却无权势。
陆芙将来能嫁到什么门第。二太太心里没底
陆芙如今是皇帝身边的管事姑姑。这分量不同于小宫女,她将来决不能嫁得差了的。
嫁了之后,哪怕不能再在宫里服侍。陆芙也是皇帝跟前的,以后还是有体面,结交的势力也高。
二太太有钱,再资助女儿、女婿,说不定他们就能彻底飞黄腾达,改头换面了。
只是,二太太很想念陆芙,有时候想得好几天失眠。
“二郎念书还用心吗?”二太太又担心陆茂,“他可是个散漫的性子,我真怕他荒废了。他那些狐朋狗友知道他外祖母家有点家底,都勾搭他不务正业。”
“不会的,二哥知道轻重。他到了京里,见识多了,不敢自得自满,格外用心,二伯母您多虑了。”陆落插嘴道。
二太太一想,陆茂的确是个通透的,要不然阖家这么多孙儿,怎么只有陆茂进学成功了呢?
爱玩是孩子的天性,但是陆茂懂得反省,总能适可而止。
说话的时候,陆落使劲看了几眼二太太。
二太太还以为自己怎么了,心里渗了下。
“四叔在京里,养了这么一大家子人吗?”二太太又悄声问闻氏。
二太太和闻氏不仅是妯娌,更是密友,很多时候她说话,微带调侃。
这个年代,嫂子称呼自家的小叔子叫“叔叔”。
二太太瞧见了三姨娘和孩子们,就问闻氏。
二老爷不曾纳妾,二太太看到年轻的妾室,美丽机灵的庶女,心里特别膈应。
“这还多?”闻氏笑道。
自从陆落和闻氏进京,陆其钧的院子里,至少折了一半的人。
连陆其钧也死了。
终于结束了!人死如灯灭,闻氏不想再提陆其钧的混账事,却真的感觉解脱了。
压在闻氏身上二十多年的邢枷,彻底丢开,闻氏一身轻松。
二太太旋即又给闻氏出主意:“霍姨娘还年轻,寻个法儿让她兄长接她回去,儿子你留着,将来有个人供奉你香火;
那几个孩子,全交给老祖宗,就说你悲痛过度,没精力调养。她们都姓陆,若是公中不养,你就全部送到家庙里,看她们怕不怕。”
二太太是生意人,心里比闻氏狠多了。
霍姨娘和庶女们,还没有碍着闻氏和陆落的眼,先让二太太受不了了。
若是二太太,绝不会将她们带回来的,二太太觉得闻氏太傻了,离开了湖州,又变得懦弱了。
“再说吧。”闻氏则无所谓。
不知道是自己心太软了,还是自己根本不在意陆其钧,闻氏看到妾室和孩子们,心里一点恨意也没有。
她甚至很喜欢九娘和十娘。
二太太说闻氏脑子坏掉了:“我明儿送些燕窝给你,补补脑子。”
闻氏失笑。
在闻氏眼里,二太太就是大姐姐,不管她多大的年纪,总有个姐姐依靠,心里格外踏实。
陆落则仍盯着二太太瞧。
二太太要走的时候,陆落突然道:“二伯母,您最近走海货生意吗?”
“是啊。”二太太笑道,“怎么,你要入股吗?我这次和苏州娘家的一起,是一整条的船队,足足有十万两的货进来。”
“还是别走了,您最近容易破财!”陆落道。
二太太一惊,表情有点凝固。
闻氏则问:“落儿,你不是说,你算不准身边亲戚朋友的事吗,怎么说起了你二伯母?”
陆落开了天眼,此事她没有告诉母亲。
因为解释不清楚,甚至陆落自己也不太明白有什么用。
直到她认真看二伯母,才发现她的天眼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陆落不需要问二伯母的生辰八字,她的天眼会给她预测出来,陆落光看她的面相,就能知道。
这就是异禀,让陆落偷窥天机更加便利简单!
陆落从二伯母的面相上,能看出她的生辰八字。有了生辰八字,陆落也不再需要用罗盘去排,就知道二伯母的各大运势。
二伯母最近的运气不佳,会大破财。而且,陆落从二伯母的八字里,看出了她的秘密。
原来,二伯母的身世还挺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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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eastsunrise0打赏
陆落有心提醒二伯母,此前做生意要千万当心。
二伯母哪怕再有钱,十万两对她同样是一笔巨款。这要是丢了,二伯母怎样难说,陆落的心会疼得滴血。
可是,陆落又不太想说二伯母的身世。
二伯母和陆落的母亲这么要好,却只字未提过,可见她很介意。
作为亲人,第一应该考虑对方的处境和感情。
“你的船队什么时候出发?”闻氏对二太太道,“若是还没有出发,你要当心些。落儿她本事了得,她说会破财,就真的会,你不可掉以轻心啊。”
陆落吃惊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什么时候,母亲这样无条件站在她身边了?
陆落微笑。
这些年以来,旁人不敢说,陆落的母亲却是彻底对陆落的术法信服了。
“这。。”二太太愣了愣,她了解闻氏母女,又见陆落一头银丝,二太太信了五成,“船队是从苏州出发,我的人早已去了苏州,不知道还能不能追得上,我马上派人去!”
二太太急匆匆走了。
等她一走,陆落和闻氏也要歇下了。
睡了一整天的十娘这时候醒了,奶声奶气凑在闻氏身边撒娇:“娘,我想吃芙蓉饼,要红的。”
快两岁的十娘,已经什么话都会说了。
身边的丫鬟让教她喊闻氏“母亲”,可陆落总是喊“娘”,十娘就学会了。
因十娘几个月大就在闻氏身边,闻氏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越发愿意把她当自己的孩子,也不苛刻,任由十娘叫她“娘”。
“不许吃,夜里积食。”陆落在旁边道。
芙蓉饼颜色艳丽,入口酥软,是因为里头添了猪油。
小孩子吃这种饼。会消化不良。
“娘,娘!”十娘竟然会察言观色,知道磨着闻氏,就能如愿以偿。
她使劲摇闻氏的袖子。
小丫头圆溜溜的眼睛。稚嫩的唇,声音又柔软,闻氏的心顿时就酥了。
闻氏不顾陆落的阻扰,愣是给十娘吃了半块芙蓉饼。
十娘欢天喜地。
“娘,您这样会纵坏她的。应该立个规矩。”陆落道。
闻氏道:“她才多大啊,懂什么?你小时候,我也没给你立过规矩,你不是也这样知礼懂事?咱们不必给她定规矩,咱们要言传身教。
小孩子刚懂事,你事事回绝她,她以为你不疼她,就跟你不亲热了。况且,你总是不准她这样、不准她那样,将来她长大了畏畏缩缩的。没胆量,任人欺负”
闻氏觉得陆落太强悍,会打击小孩子的自信心。
小孩子一旦没有自信,就不够乐观,也会一事无成。
陆落有心反驳,可她一想,她又没养过孩子,用什么经验去说?
反而是她母亲,把她养大了。
“娘,您就是偏心眼。疼十娘比疼我多。”陆落撒娇,把话题揭过去。
“你多大人了,还吃干醋?”闻氏笑起来。
她一笑,十娘也跟着笑了。
晚夕。陆落和母亲、十娘睡在一张床上。
十娘吃了半个饼,心满意足,安安静静躺在床的里侧,睁着圆溜溜的乌黑眸子,听母亲和姐姐说话。
可能是看久了习惯了,也可能是小孩子长开了。陆落现在不嫌弃十娘丑。
她甚至觉得顺眼,十娘的五官是很端正的。
十娘是个特别乖的孩子,从来不哭不闹,就是有点馋嘴。
“你二伯母没事吧?”闻氏躺下来,问陆落,“她犯了什么忌讳?”
“她今年行运。”陆落道,“娘,您知道二伯母娘家的事吗?”
“何事?”闻氏不解,“她娘家的事,她倒也说过些,不知你要问哪件”
“她是哪一房的女儿啊?”陆落微带试探,“她告诉过您吗?”
“这还用说?”闻氏笑道,“谁不知道她是长房的老幺?她有六个哥哥,父母伸长了脖子盼个女儿,就把她盼来了,全家疼爱得不得了”
听母亲这么说,陆落就知道,她母亲不清楚二伯母的身世。
当然,如果是陆落,也绝不会将自己那等**告诉外人,哪怕是至交。
有的秘密,适合永远埋伏下去!
“原来如此。”陆落支吾。
陆落想帮忙,不想添乱。既然二伯母讳莫如深,陆落也不会去点破。
二伯母听了陆落的话,果然去追船队。可从湖州到苏州,有很长的一段路,未必会追得上。
因为将信将疑,二太太也没有太用心,能追上最好,追不上算了。
十万两银子,对于江南的巨贾,真不算什么大事,放点血、心疼点而已。
第三天,老宅托人择了日子,选在七月初五,将陆其钧下葬,就是大后天。
陆其钧仍埋在陆家的祖坟里,那是他最瞧不起的祖坟。想来也是讽刺,陆其钧的一生,最后这么草率交代了。
新坟起,闻氏和陆落就算把这件大事办妥了。
接下来,就是认真处理家务事,好好守孝三年,认真过日子了。
首先,陆落送庶弟陆慕去崇济书院读书,指望他将来支撑门庭,成为自己和母亲的依靠。
按说,守孝期间,孝子不能离开家的。只是,崇济书院就在湖州府,陆慕去读书,不算李家。
其次,陆落开始安排家里额住宿。
湖州府这院子不大,正院八间厢房,都很宽敞。
正院之外,还有两个小院,一个叫常怀院,是陈姨奶奶住着,她在院子里种菜。
另一个叫秾杏院,还空着。
“我住在秾杏院。我已经是大姑娘了,就不跟您住了。”陆落拿主意,对她母亲道,“让霍姨娘带着八娘,住到常怀院,跟姨奶奶作伴;七娘、九娘和十娘住在正院,您教养她们。”
如此安排,闻氏觉得很合理,同意了。
秾杏院靠近西北的角门,出去就是后街,不用惊动其他人就可以自由出入,算个独门独院,很方便。
从前空着的,留做客房,想着有亲戚朋友借住。
如今,交给了陆落。
院子是新的,屋子里也打扫得很干净,搬进去直接就可以住了。
一天的功夫,陆落的丫鬟们就把陆落的东西搬了过去,收拾妥当。
就在陆落这边准备妥当的时候,二伯母再次登门了。
她告诉陆落说:“没追回来,船队已经出发了,但愿他们别出事吧。落儿,你可有什么化解之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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