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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5端木景晨     盛世芳华txt下载     盛世芳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0章猛药

    陆落最终亲自找到了颜浧。

    冷入骨髓的夜,柳絮般的盛雪将她的眉眼都凝上了霜,看到颜浧的时候,她的双膝已经僵了,扑通跪在地上,试图抱起他。

    他昏睡在地,满面青黑,跟水龙王一样,被煞气笼罩了面容。

    她想起从前落水那次,八尺男儿亦是昏迷柔软,躺在水里脆弱不堪。

    陆落拼了全力去救他。

    这次,她同样如此,直到护院说:“陆姑娘,让属下来吧?”

    陆落率领众人,在树林深处的阵法里,找到了宋义山和颜浧。

    他们两个人摔下了陷阱。

    宋义山的腿断了,颜浧却是昏迷不醒。

    四周的雪,渐渐将陷阱里填了半人高。

    宋义山把颜浧埋在雪里,只露出鼻子,他自己听到了脚步声,就拼尽了全力呼救。

    护院们将颜浧和宋义山从陷阱里推上来,陆落紧紧抱住了颜浧。

    颜浧的下属感觉不好意思,纷纷撇过头。

    直到他们见陆落开始拖动颜浧,才发现这位姑娘不是在缠绵,而是想把忠武侯抱起来。

    何等痴心!

    下属很感动,这才提醒陆落,他们可以帮忙。

    陆落的眼眸有点茫然,她似乎才回过神,发现颜浧身边不止有她。

    “回府!”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陆落走在前头。

    **

    “我们遇到了歹人,追到了林中。树林里到处都是陷阱和暗器,我们没事,马儿就逃不过去了,我的马死在林中,三郎的马跑了出去。

    后来,突然刮起了怪风,好像把地上的泥土都刮起来,风里头有些奇怪的东西,往我们身上扑也不是扑我们。只扑三郎

    三郎被扑倒了,掉到了陷阱里,脸就变成了黑色,昏迷不醒。我想去拉他。不小心也跌下去,腿就摔伤了动不了。

    后来就下雪了,越下越大,把我们都要埋起来。”

    永熹侯府的正院,点了数盏灯。琉璃灯罩放出谲滟又清冷的光,铺满屋子,也照在宋义山等人的脸上。

    他们回来之后,直接到了颜家。

    太医也在,先给宋义山诊脉、包扎腿伤。

    接骨之后,打了厚厚的石膏板,宋义山坐在颜府的中堂,开始讲述他们遇害的经过。

    他和颜浧出去,是有点私事。

    他们是追杀别人进了树林,却不知这树林有蹊跷。

    宋义山没敢说:一阵阵很激烈的怪风。几乎将树枝吹断,掀起了地上的泥土,让空气浑浊不堪。

    霎时,他们像掉进了浑水里,透不过来气,也看不清。

    猛然间,混沌里有人影,鬼魅也似,直直扑击颜浧。

    这就是煞气,让宋义山产生了幻觉的煞气。一直在扑打颜浧,直到颜浧无处可逃,掉到了陷阱里,被煞气入体。昏迷不醒。

    “世子先回去歇息吧,过几日再去看望世子。”颜家的人听完了,不好耽误宋义山休息,送宋义山离开。

    成阳大长公主和宋义山的两个弟弟,陪在身边。

    此刻,成阳表情有点愤怒。也有点冷漠。

    宋义山也撇过脸,不肯和妻子说话,两人针锋相对。

    颜浧被安置在忠武侯的外院厢房里,颜家众人全围过来,屋子里水泄不通。

    陆落守在床边。

    太医院的冯太医又被请过来,他就是给水长宁治病的。

    瞧见了陆落,又见颜浧是和水长宁一样的症状,这位太医吓到了:最近招惹了什么脏东西吗?

    这样的病例,他十几年才遇到一次,从医四十年,至今也才见过三次,不成想这两天就碰到了两例,着实可怕。

    “用符水。”冯太医跟颜家众人解释,颜浧的身体没有任何疾病,他昏迷不醒,是被阴煞入脑。

    冯太医是御医,他擅长祝由科,京师闻名的,又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医了,没人敢质疑他。

    连陆落也不说话。

    冯太医给颜浧用了符水之后,颜家要送他离开,陆落追上去。

    “姑娘,您气色不太好,应该要多歇息,喝些参汤。”冯太医惯性使然,提醒陆落。

    陆落熬了一天一夜,又在雪里奔走了半夜,此刻面色如纸,苍白可怕。

    “是。”陆落听从医嘱,答应下来。

    她来追冯太医,是想询问水长宁的病:“他醒过来了吗?”

    “还没有,老夫等会儿去复诊。”冯太医道。

    “有劳太医!”陆落道。

    闻氏和丫鬟们也在忠武侯府,还在洀洀的院子里。

    陆落派了碧云:“你去毓善坊,若是水龙王醒了,再派人来告诉我。”

    “是。”碧云转身去了。

    清寒稀薄的晨曦,从东方的树梢透出来,幽幽雪光映衬着屋檐,澄澈明亮,有盈盈碎芒闪动。

    陆落回到了颜浧身边。

    颜家的人挤得她上不了前,她强行被四夫人拉到了旁边的梢间,问长问短。

    而后,柏兮就来了。

    颜家的人拉开了陆落,就是想让她回避柏兮。

    柏兮精准的推演,找到了颜浧,进一步赢得了颜家的信任。

    陆落没有在这件事上和他计较。

    对陆落而言,找到颜浧就好,再晚下去,颜浧就要冻死了。

    虽然她知道找到颜浧对柏兮多么有利,自己多么被动。

    “莫名其妙遭了煞气,此事蹊跷,驸马宋义山就没有。”柏兮告诉颜家众人,略有所指。

    颜家所有人都下意识看了眼梢间。

    梢间银红色帘栊半垂,陆落的身影隐没其中。

    “可有大碍?”颜老夫人急了。

    “他醒不过来,除非我给他布阵念咒。”柏兮道,“一旦他五日内无法清醒,以后醒过来也是废了。”

    这话说得颜家上下变色。

    “柏兮,你救救三郎!”老夫人掩饰不住的焦虑和心疼。

    “我可以救他。”柏兮道。

    老夫人慢慢松了口气。

    “只是,我行事讲究名声,砸自己招牌的事,我不做。”柏兮道,“我有条件。”

    这话,又让颜家众人费解。

    “什么?”

    “忠武侯的反噬,就是陆五娘偷窥天机的报应,只要他们姻缘不散,忠武侯迟早还是要陷入此境地。想要彻底救赎他,就让他远离陆五娘。

    退了这门亲事,不要招惹陆五娘,你们阖府才能安宁。若是能做到,我自然愿意救他;若是不妥,此事就作罢,你们另请高明吧!”柏兮道。

    他说的时候,声音清淡,似白描的笔调,真挚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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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更替 (铭宝是懒洋洋和氏璧+)

    第361章更替

    颜家要退亲。

    此事,颜家先告知了陆其钧,再告知了闻乐喜。

    独独没有告诉陆落和闻氏。

    婚姻大事,是两族结亲,应该是家主一锤定音,没必要外人来告知陆家的内眷。

    陆其钧病得糊里糊涂:“退亲?退就退吧。”

    陆其钧都不太明白颜家是什么意思,他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前天还出现很短暂的昏迷。

    他的神志已经糊涂了。

    他同意了。

    闻乐喜手握重权,是小皇帝最信任的人,颜家不愿意事后和他撕破脸,只是把前因后果,一一解释清楚。

    至于能不能理解、高兴与否,颜家就不考虑了。

    为了显示慎重,是颜家二老爷去见了闻乐喜。

    “混账,当初是你们颜家要求娶的!”闻乐喜大怒。

    闻乐喜做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因职责重大,他习惯了喜怒不行于色。

    唯独颜家此事,他极力反对,甚至不惜威胁颜家:“我不同意,你们的退婚书拿到应天府去,看看可有人敢下公章!”

    闻乐喜想起了侄女闻漪。

    当年闻氏和邬予钟的婚约,闻乐喜那时候还年轻,不知道轻重,见邬家闹得很凶,既要面子,也是赌气,就没有管,任由闻漪退亲了。

    这么多年,闻乐喜常为此而后悔。

    闻乐喜想到闻漪,就想要自己应该的轻率:应该坚持的,以势压人又如何?

    陆落再遭遇此事,触及了闻乐喜内心最痛最软的地方,他就不顾一切。

    他不能让陆落走她母亲的老路。

    “闻公公,您这样说话就有失公允,陆姑娘不姓闻,我们问过您了,您也应该体谅我们。”颜家的二老爷说,“三郎的命重要。还是陆家的富贵重要?”

    颜二老爷将陆落的婚姻,视为她攀附富贵的手段。

    闻乐喜气得脸色铁青,失态将茶盏狠狠掼在地上。

    碎瓷满地,茗香四溢。

    “好。你们颜家好门第!”闻乐喜气极反笑。

    闻乐喜很想赌气说:退就退,绝不攀高枝,你们颜家什么玩意儿,我外孙女还嫁不了比你们家更好的吗?

    可是,闻乐喜想到了陆落。

    赌这口气退了。陆落怎么办?

    再说了,闻乐喜很满意颜浧,而颜浧和永熹侯府并不和睦。

    他们是一族两家。

    “你们永熹侯的手,伸到忠武侯府去,未免也太长了吧?”闻乐喜平静了下,咬牙冷笑道,“问问忠武侯,他答应吗?”

    “他现在昏迷不醒,我们得救他!”颜二老爷也生气,没想到闻乐喜不讲理。“虽然是两府,却还是一族,颜三郎从未脱过颜氏族脉。我乃家主,我有权做主为他退亲!”

    男权的社会,女子毫无人权,只是附庸品。

    而君权制下,家长制的存在,让当前社会的家长,不同于后世的家长。

    后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权,至少结婚、离婚需要自己签字。不可能父母代劳。

    此前却没有这种说法。

    “父亲”,不是单纯养育自己的那个人,而是一种权力,在小家庭里至高无上。孩子们的婚书上,只需要出现父亲的名字。

    当然,退婚书上同样。

    颜浧定亲的时候,他是自己亲自下的婚书,颜家那时候没想和他撕破脸,也懒得管。

    他没有请示家主。颜家睁只眼、闭只眼,不追究他,也有点闹不过他。

    如今,颜浧昏迷,身为族长的颜二老爷,就可以作为“家长”这个身份,替颜浧写退婚书。

    婚姻在这个以男人权益为中心的年代,女子若是要退亲,需得娘家手段强悍,逼迫夫家些退婚书。

    可夫家要退婚,就是简单的一纸书函,盖上自己或者父亲的印章,交到官府,解除婚约。

    甚至不需要和女方商量。

    颜二老爷以为,他们也没必要和闻乐喜商量,不过是给闻乐喜体面,才如此的。

    闻乐喜不理解,还要威胁,让颜二老爷大怒。

    二老爷回府,将此事告诉了众人。

    “趁机摆脱这门亲事,也是很好。”颜家老侯爷说,“陆五娘虽然很有能耐,长得也福气,可她出身平凡,与我们贵胄门不当户不对,她还有个太监叔公,更是惹人诟病,攻讦咱们颜氏自甘堕落,与太监结盟。”

    “她会不会报复咱们?”三老爷担心,“她可是很厉害的术士。”

    “柏兮会帮我们对付她。”老侯爷道,“我们堂堂正正的门第,难道要被一个跑江湖的术士威胁吗?现在就怕她报复,将来她进门了,还不是更加为所欲为,咱们谁能奈她何?”

    众人一听,深以为然。

    他们是普通人,普通人无法和术士相抗衡,将来陆五娘可以骑在颜家所有人头上。

    这太可怕了!

    如今说来,趁着这个机会,让柏兮打压陆落,断了她与颜家的来往,却也很好。

    “柏兮是否可靠?”三夫人忧心,“他是不是想要陆五娘,故意害三郎的?”

    这种论调,让男人们不喜。

    三老爷打断了三夫人:“你莫要妇人短见!柏兮大好男儿,为了个女子使手段,还成个人?女人哪里没有,柏兮就这么没出息?”

    三夫人面红耳赤,也觉得自己见识浅陋。

    陆落自作多情的话,她怎能当真?

    老夫人沉默。

    从头到尾,只有老夫人不开口。

    “娘,您说呢?”二老爷询问老夫人。

    老夫人抬眸,安静看了眼众人,眼眸明亮又睿智,道:“咱们家的祖坟,是陆五娘修的。”

    这话说得众人皆变色。

    陆五娘修过颜氏祖坟,她知道颜家的龙脉。

    当初祖坟受损,颜家短时间内频繁出事,众人至今记忆犹新。

    若是陆五娘在龙脉上搞鬼,岂不是要害得颜氏家破人亡?

    “如此,更是留不得她!”老侯爷道,“难道我们一辈子受制于人吗?”

    老侯爷派了二老爷,让他去找柏兮,问柏兮能否杜绝陆五娘害他们家的祖坟。

    “这个无妨,我重新替你们修葺。我修过的,陆五娘不敢动手,她一旦动手改我修葺的,会遭到反噬。”柏兮道。

    二老爷大喜:“您的术法,着实高超,陆五娘不及您一半吧?”

    “一半?”柏兮好笑,“她连皮毛都不及。”

    颜二老爷听罢,想到陆落预测方位的手段,再对比柏兮的手段,陆落的确不如柏兮的皮毛。

    如此说了,颜家完全没必要怕陆落,柏兮会帮衬他们对付陆落的。

    陆落很快也知晓了此事。

    其他的好说,退婚她绝不同意。

    陆落不是不考虑颜浧,而是她担心柏兮还有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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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施咒(书香迷恋168和氏璧+)

    陆落不同意退亲。

    熟悉颜浧的人都知道,颜浧把陆落当命一样,哪怕是退亲了,颜浧回头也要把陆落再娶回去。

    柏兮提出这等要求,是极其无用,又极其不合理。

    是以,陆落判断柏兮还有后招,他不是简单想让陆落和颜浧退亲。

    退亲,根本不是搅散陆落和颜浧的釜底抽薪方法,柏兮不会这样幼稚。

    “他抹去我爱女的记忆,授她邪术,让她入了孔雀河流派”

    陆落突然想起了她师父这段话。

    前世的柏兮,是先将落落的记忆抹去,让其忠心耿耿。

    他会不会也这样对颜浧?

    颜浧一开始钟情于陆落,陆落觉得他很轻率而粗莽,谁知道有没有她师父从中相帮的缘故?

    陆落对感情很悲观,她没有让男人一见钟情的资本,她心里的某个角落也偷偷想过:“颜浧那么绝情,他却喜欢我,是不是师父给他下了降头?”

    毕竟颜浧连前世的术法都想不起,怎么单单想起了前世的爱人?

    就像陆落,她天生有玄学方面的天赋,但是她记不起她的爱情。

    玄学,比爱情更深刻,那才是映在骨子里的,几辈子都忘不了。

    师父不承认给颜浧施咒,陆落也就不敢当面去怀疑,惹得师父不快。

    她还是会忍不住揣度,师父到底有没有给颜浧下什么阵法,让颜浧鬼迷心窍,从而对陆落着迷。

    如今柏兮逼迫颜家退亲,陆落这种预感就涌上了心头。

    她害怕了!

    她害怕颜浧一睁开眼。就不记得她了。

    “柏兮将退亲视为一劳永逸的办法,那么醒过来的颜浧,肯定会有很大的变故。”陆落的害怕也不是没有道理。

    柏兮的行为,是陆落害怕的理由。

    猜到了这里,陆落绝不同意退亲。

    她知道颜家二老爷开始替颜浧写退婚书了。

    “把侯爷的私章给我!”陆落找到了颜浧身边的大管事季南浦。

    季南浦也是军士,从前在颜浧军中做书记官,今年五十出头了。身体不太好。

    他跟着颜浧回京之后。就在颜浧府里做大管事,颜浧的私库房和私章,都交给季南浦保管。

    “不行的。陆姑娘,侯爷吩咐过,他的私章除了属下和侯爷本人,决不能给第三人。您若是需要。得问过侯爷。”季南浦道。

    颜浧府里,都是军士。他们虽然改口不再称呼颜浧为将军,而仍是自称“属下”,而不是“老奴”。

    “你绝不给其他人?”陆落反问他,“如果永熹侯府的世子要呢?”

    季南浦道:“姑娘放心。下属知道分寸。姑娘和侯爷亲密,远胜过永熹侯府。若是姑娘拿不到的东西,其他人也绝不可能拿到。”

    “那好。你不能给任何人。”陆落道,“我也信任你。”

    季南浦道是。感激陆落没有刁难他。

    颜浧被救回来,已经六个时辰了,冯太医的符水喝下去,颜浧没有像水长宁那样渐渐退亲青黑色。

    水长宁被阵法反噬,导致天地间混乱的阴煞入体,时间很短,很快就请了冯太医。

    颜浧却在树林里耽误了一天多。

    陆落没有放弃,让冯太医继续给颜浧诊治,而陆落自己,去求了她的叔公。

    “我不能退亲!”陆落对叔公道。

    闻乐喜谲滟的容颜阴沉着,愤怒道:“落儿,你放心,叔公没死,谁也不能欺负你!”

    “叔公,我并不是厚脸皮,非要赖着颜家。若是颜浧要退亲,我肯定答应。可现在颜浧生死未卜,颜家轻信了柏兮的话,想要毁掉颜浧的婚姻,我不能任由他们。”陆落道。

    闻乐喜宠溺外孙女,说:“应天府的府尹,乃是聂家的门生,我派人去说句话,许府尹会斟酌轻重!”

    陆落轻轻颔首。

    “落儿,你脸色这么难看,多久不曾睡了?”闻乐喜见陆落要走,立马喊住了她。

    他是气急了,又因陆落肌肤白皙,她脸色苍白,闻乐喜现在才留心到。

    想到她此刻的煎熬,闻乐喜更是心疼极了。

    “好几天了”陆落道。

    她疲倦到了极点。

    可是她睡不着。

    她守在颜浧身边,洀洀派人送了参汤给她,陆落喝了几口之后,趴在颜浧床边睡了不足两刻,就清醒了。

    “坐下,吃些东西,休息片刻再去!”闻乐喜道。

    闻乐喜让人收拾了柔软的铺盖,熏得暖暖的,又熬了燕窝,让陆落吃些饭菜,再喝一盏燕窝。

    陆落知道,颜浧一时半刻也醒不了,接下来几天会更加难捱,她就答应了。

    吃了东西,用热水净面,陆落的困意上来了。

    临睡之前,她打着哈欠,努力睁开眼帘:“叔公,毓善坊有个我的朋友,他也昏迷不醒,我派了丫鬟去看,丫鬟还没有回来,你再派个人,去帮我打听下。”

    陆落还牵挂着水长宁。

    水长宁是因陆落而受到了反噬。

    “好,我马上叫人去。”闻乐喜替她掖了掖被角。

    在叔公的府上,就如同自家,陆落安稳睡了觉。

    这一觉她睡得踏实又安稳,好似睡了很漫长的时光,其实堪堪一个时辰。

    陆落年纪小,素来又健康,偶然的熬夜于她无妨。

    她匆忙坐起来,要去看颜浧。

    满天的大雪昨日就停了,今日放晴。三寸日光,金灿灿从半卷的纱幔里透进来,映上了帘钩,金钩熠熠。

    窗外的梅花树,在初雪的午后并未盛放,翠嫩的小花苞点缀着虬枝的单调。

    满树的雪,晶莹透明,已经沉甸甸的,冻得结实,腊梅枝桠低垂了头,似相依呢喃,喁喁情话。

    陆落穿了衣裳,不等丫鬟服侍,自己随意挽了头发,穿红披风,准备出门。

    闻乐喜来了。

    “叔公,忠武侯府有消息吗?”陆落迎上来,匆忙问道。

    闻乐喜摇摇头。

    颜浧还未醒。

    陆落眼眸一黯。

    “你的那位朋友,姓水的,他也没醒,不过他神色还好。”闻乐喜道。

    陆落想到水长宁,就想到他拿出来的人鱼膏,陆落深深的惭愧起来。

    他的人鱼膏,没有发挥到本应该的作用,反而被陆落浪费了。

    水长宁的昏迷不醒,也让陆落担心。

    “我去看看他。”陆落道。

    她先去看了水长宁。

    和颜浧那边的热闹不同,水长宁的院子小巧紧凑,萧条静谧。

    陆落敲门,有护院来开门,他们都是颜浧的护院,上次陆落借到千衍家去的,如今有三四个人在水长宁这里照料。

    ——*——*——(未完待续。)

    ps:谢谢书评区的所有人,你们看得这么难过,还保持着心平气和的冷静,我非常非常感动。

    我每次写到大变故,遭遇到不同的声音,然后就好慌。我一紧张就处于焦虑和崩溃的边缘,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顺畅往后走。

    真的,你们的忍耐,给了我极大的支持,虽然我也很内疚。谢谢所有的兄弟姐妹,祝你们元宵节快乐!

    感谢书香迷恋168打赏的和氏璧~~

第363章蚍蜉撼大树

    陆落赶过来看水长宁。

    水长宁未醒,他的小厮青末守在旁边。看到陆落,青末露出了嗔容。

    青末想要说陆落几句,可想起主子之前的叮嘱,青末的话又咽了下去,梗住脖子不开口。

    “冯太医怎么说?”陆落望着病榻上的水长宁,心里沉甸甸的,内疚感似潮水涌上来。

    水长宁脸色还好,只是像睡着了,唇色红润,退了青黑。

    这点让陆落稍微安心些。

    陆落第一次仔细看水长宁的脸,他的睫毛纤长浓密,比姑娘家的还要好看,像一把小扇子,静静收拢着。

    陆落想起来,他的眼睛肯定很好看。

    只是从前见到他,没怎么留意过他的容貌,只关心他的术法。

    陆落的心头布满了层云,很重,透不过来气。

    “冯太医说最迟明早会醒,若是醒不了,以后就不会再醒了。”青末说到这里,声音微哽,有点说不下去。

    他很生气,都是因为陆落,老祖托付,水长宁才千里迢迢赶到了京师,想要帮衬陆落。

    连保命的人鱼膏都给出去了,现在还生死未卜。

    想到自家主子从出生就没享过福,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偏偏又遇到这等事!

    “陆姑娘,你不要再为难我家郎君了!”青末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豁出去了。对陆落道。

    “你知道我家郎君在江南有多少家业吗?那二十万两,还不够我们一天的周转。你以为郎君看重你的钱?

    若不是你师父曾救过郎君,郎君为了报恩,岂能以命相搏?

    陆姑娘,你也是术士,难道连孔雀河流派的宁墨谷也没听说过?你连这点见识也没有?

    宁墨谷曾布阵屠城,用怨煞炼玄术。几乎毁了西域无数的城池。他的术法有多厉害,你不知道吗?

    明明毫无胜算,你却还要去争,不过是不把我家郎君的命当命罢了。”青末说着,脸都涨红了。

    陆落张口想解释,可话全部堵在嗓子里吧,半晌抽不出头绪来。

    在玄术的行业里,陆落不过是井底之蛙。有人告诉她,外面的海洋极其宽阔。但陆落没见过,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宁墨谷真的那么厉害,她也不相信自己没法子对付他。

    陆落拼了全力,她不肯相信她师父说她是蚍蜉。

    现在

    “陆姑娘。等郎君醒了,您告诉他,让他回江南去,不可再与宁墨谷为敌,就当您大慈大悲了!”青末半为怨恨,半为苦求。

    “好。”陆落立马应下了。

    青末敌视陆落,陆落也帮不上忙。就毓善坊离开,去了颜家。

    陆落的丫鬟还留在这里。

    等到了忠武侯府,陆落直接去看了颜浧。

    颜浧的脸色比陆落离开之前更差了,他的唇色乌青,脸上黑紫,像是中毒极深。

    冯太医也急了,对颜家的人道:“老夫救不了,还是得赶紧请个高道或高僧,否则侯爷性命堪忧。”

    颜家的人请柏兮出手。

    柏兮一定要退婚书,否则颜浧将来还是会被反噬。不能彻底根治颜浧,等于砸了柏兮自己的招牌,他不做这种事。

    他要维护自己术士的名声,这无可厚非,颜家人能理解。

    “许府尹说,当初的婚书是忠武侯的私章,要咱们拿了忠武侯在私章去,才能盖上公章。”颜家的下人拿了退婚书去衙门,被退了回来,回禀道。

    老侯爷和二老爷知道是闻乐喜在阻挠,很生气。

    颜家不是没法子对付闻乐喜,只是没工夫等了。

    颜浧等不起。

    颜浧虽然不孝顺,老侯爷和二老爷却不能见死不救。

    颜家不得不承认,颜浧这个名震天下的武将,给颜家的势力添了大多一臂助力!

    若是颜浧死了,颜家也要折了一臂。

    不管是感情上,还是从政治上考虑,他们都要救颜浧。

    家族的荣耀重于一切,婚是肯定要退的。

    “请太皇太后下懿旨吧!”老侯爷道,“许府尹是聂家的人,总不能杀了他。闻乐喜打了招呼,许府尹会偏袒他,拖下去对三郎不利。”

    柏兮说,过了五天,颜浧哪怕醒过来也是个废人。

    而颜家想要扳倒许府尹,不是一朝一夕的,许府尹背后靠着闻乐喜和聂太后的娘家!

    颜家想走捷径,就直接请太皇太后下懿旨,退了陆落的婚事。

    太皇太后依靠外戚,同时又忌惮他们。

    她没有立马答应颜家的请求,而是去打听此事的缘由。

    太皇太后也不想和闻乐喜作对。

    太皇太后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年纪越大,越是想过太平日子。

    皇帝是她至亲的孙儿,太皇太后很疼他;而她的儿媳妇聂太后本分温顺,目前和太皇太后没有太大的冲突,彼此相安无事。

    太皇太后也没几年的活头,从未想过让楚王去取代小皇帝,所以她不想扳倒聂家,不想掌控朝政,她只想安稳度过自己的晚年。

    她想要和平。

    年轻的时候斗了半辈子,不就是为了到老能尊享富贵吗?

    如今,她都有了,还求什么?她一把年纪了,不想折腾。

    一旦她得罪了闻乐喜,跟儿媳妇撕破了脸,以后免不得每日都要争斗。

    太皇太后打算弄清楚前因后果,若是陆落没有大错,她就不打算帮颜家了。

    没意义,那样都是为了颜家,而不是为了她自己。

    “忠武侯昏迷不醒。”太皇太后派人去打听,就知道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颜浧的性格,是只猎豹,狡猾又凶狠。他是皇帝的老师,更是声望显赫的武将,朝中威望极高。

    太皇太后更不想和颜浧撕破脸。

    “等忠武侯醒了,再说退亲不退亲的话!”太皇太后道。

    她拒绝了颜家。

    颜家惊讶之余,也很是生气。

    病榻上的颜浧,脸色则越来越差。

    柏兮慢悠悠等着,陆落则等不下去了。

    “我要试一试,最后一次,否则我不甘心!”陆落想。

    “我要布阵!”陆落对颜浧的护院和颜家众人道,“请你们都出去,不要打扰。”

    她要自己救颜浧,让颜浧醒过来。

    曾经在梦里,倚竹也是这样,陆落想用玄襄阵救她。

    最后失败了。

    可那是梦里。

    这次,陆落也真正试一次。

    她和颜浧的命,不能交给任何人,她要撼一次大树!

    最后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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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布阵

    《六仪籍志》上有个阵法叫玄襄阵,可以“消无妄之灾、度难人脱苦、修无尽寿命”,最符合颜浧此刻的情况。

    陆落要替他“借寿”。

    借寿,其实是将陆落自己的寿命,转借给颜浧,因为陆落肯定要受到极大的反噬。

    哪怕不成功,陆落也可能遭遇反噬的侵害。

    饶是如此,陆落还是要试,这是她最后的挣扎了。

    玄襄阵要用的法器很多。

    在玄术里,要用法器多的阵法,反而是容易的。越是简单的阵法,越是需要法器众多,用法器来堆砌。

    玄襄阵就需要四千零九十六样法器!

    “去替我买葫芦,要四千零九十六样,全部要铜制的,四个时辰之内办好!”陆落对忠武侯的管事季南浦道。

    在梦里,陆落是让自家的小厮去买葫芦,结果他们花了一整天才买齐。现在,她是吩咐忠武侯府的人,他们绝对能在四个时辰内办妥。

    “你去趟公公的府里,就说我需要钦天监术士的帮忙,有多少人就来多少人!”陆落又对自己的丫鬟书破道。

    书破知晓紧急,很匆忙去了。

    不到两个时辰,颜家的人把葫芦买了回来,全是铜制的,有大有小。大的个头等于真实的葫芦,和木瓜差不离的个头;小的如花生,精致玲珑。

    闻乐喜也从钦天监借了九名术士,送到了忠武侯府。

    “这是要做什么?”

    “如此声势浩大,是要闹出大动静?”

    柏兮也听闻了。

    他悠闲踱步到了忠武侯府时,陆落正在教九名术士画符咒。

    满地朱砂和黄符,已经画了不少。

    如此声势浩大。肯定是要画出四千多章符咒,作为布阵的法器。

    嗯,玄襄阵!

    柏兮唇角微挑,深邃里的眸子有点:不错,她还记得玄襄阵,总归没辜负他的期望。

    只是,有什么用呢?

    柏兮微微摇头。

    好似捕捉老鼠的猫儿。柏兮也乐意见到他的猎物在临死前的挣扎。很是有趣,其乐融融的。

    “可要我帮你?”柏兮笑道,“你就不用如此辛苦了。你也许不记得。这个阵法是很难成功的。”

    陆落不理会他。

    其他的术士很好奇柏兮,似乎听说过他的名头,对他格外敬重,亦或者不着痕迹打量他。

    术士此行也讲究资历。只是柏兮的术法惊才绝艳,早已超脱众人对术法的理解。所以他们很尊重柏兮。

    “来人,请他出去!”陆落愤怒。

    她很疲倦,故而情绪掌控没那么妥善。看到柏兮,陆落火冒三丈。当场发作。

    柏兮微笑,对陆落的怒火不以为意,笑道:“别着急。你慢慢画,反正也没用”

    说罢。他转身走了,还很贴心替陆落关上了门。

    陆落深吸一口气,不愿意被柏兮扰乱情绪。

    他们忙了两个时辰,将四千多章符咒全部画好了。

    接下来,陆落花了半个时辰,每一张都要检查,争取没有漏洞。

    陆落自己有一百多件法器,她也全部拿了过来。

    “我现在布阵,你们都要小心看守。”陆落喊了护院。

    这次,陆落以自己为中宫,她以自己的“寿命”,为颜浧“借命”。

    玄襄阵要在八个方位,布上八个中阵;每个中阵,又有八个小阵;每个小阵,需要八个方位定局。

    一共要四千零九十六件法器。

    陆落这次不再假以人手,她需得亲自将“玄襄阵”一个个布上。

    “她在忙什么,这样会耽误三哥的病情!”颜家的四郎不理解,对此很不赞同。

    “她已经折腾了大半天,到底有用没用啊?”颜家其他人也好奇。

    洀洀担心极了,跑到外院来看。

    “我三嫂在做什么?”洀洀焦虑问总管事季南浦。

    季南浦道:“陆姑娘在布阵。”

    洀洀不肯再走了,非要留在这边。

    等陆落的玄襄阵布好,距颜浧被找回来,已经三天了。

    也就是说,若柏兮没有撒谎,颜浧只剩下两天的机会了。

    颜浧的脸色越来越黑,身子也有点僵,颜府都吓坏了。

    “三郎的私章呢?”二老爷逼问总管事季南浦,“把三郎的私章给我!”

    “世子爷,恕属下无能,将军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他的私章不能给任何人,否则军法从事!”季南浦板正了面孔,严肃对二老爷道。

    这些兵油子,并不怎么怕京里的权贵,不卑不亢的,让二老爷也没法子。

    二老爷威逼不成,就开始劝诫。

    他劝了很多次,季南浦都不给,说颜浧不同意退亲。

    二老爷恨不能将这厮杀了!

    季南浦也是顶住了极大的压力,站在陆落这边的。

    陆落把阵法布起来,季南浦很高兴,以为颜浧有救了。

    颜浧对陆落的情分,只有季南浦知道。若是季南浦把私章交出去,颜浧醒过来,还是要再把陆落娶回来,甚至骂季南浦一顿。

    没有必要!

    “这个阵法,应该有用吧?”布阵的第二天,季南浦感觉空气比昨天浓稠,似起了雾。

    可出了侯府,又没有雾气。

    季南浦五十多岁的人了,也是头一回见这么厉害的术士,心里讶然。

    陆落自己坐在阵眼里,牵动阵法,她的神色也不好,脸苍白如雪。

    她好似很痛苦。

    阵法里的灵气越来越足,但天气素来要阴阳调和,陆落把阳气都抽过来,让阴煞驱散,就破坏了平衡。

    平衡被破坏之后,人是很不舒服的。

    季南浦不太明白,也帮不上忙,他急匆匆去了颜浧的屋子里。

    颜家的老夫人和诸位夫人、以及方家的老太太,都来看颜浧了,坐在这边不肯离开。

    她们也觉得空气有异。

    可颜浧的脸色,更加难堪了,黝黑中发出了灰白,像铅色,像死了几天被挖出去。

    要不是他还有气息,季南浦真以为

    “这可不行,三郎的气色来越来差了,这个陆五娘,她到底要做什么!”老夫人急了。

    没人敢劝,因为颜浧的确很糟糕。

    他黝黑带铅色的面容,吓坏了众人,包括季南浦。

    “季南浦,你别跟陆五娘胡闹,你瞧瞧三郎!”二老爷再次骂季南浦。

    柏兮也说:“还有五个时辰了,一旦陆五娘的法器毁了一半,忠武侯就再也没救了。”

    季南浦不懂这话。

    很快,他就懂了。

    玄襄阵里的铜制葫芦,包括陆落自己的法器,开始震裂。

    季南浦脸色大变!

    铜制的法器无故碎裂,多么可怕,季南浦突然不再相信陆落了!

    ——*——*——(未完待续。)

第365章以命换命 (若心和氏璧+)

    柏兮能预料到玄襄阵的失败,陆落的本事不济,她没这个能耐。

    从第一件法器碎裂开始,颜家众人就慌了。

    柏兮微笑,心中很笃定。

    忠武侯府的确气氛诡异。

    “她这是这是招了什么鬼到家里?”颜家从老侯爷到丫鬟小厮们,全吓坏了。

    铜制的法器,一件件碎裂,跟鸡蛋壳一样!

    现在碎的法器,接下来应该是人了吧?

    他们的皮肉和骨头,可没有铜器结实,到时候岂不是让他们尸骨无存?

    “快把她的东西都摘下来!”颜浧的亲兄弟颜四郎厉喝,要亲自去动手。

    结果他一靠近那些铜葫芦,立马似被什么击中,昏倒在地。

    众人惊惶。

    颜家全部乱了套,几位夫人和奶奶甚至要逃走,更多的人是回到了永熹侯府,绝不敢再到对门去。

    忠武侯府这边,除了洀洀,全是军士,他们的担惊受怕,比内眷要轻些,将昏倒在地的颜四郎送回去之后,没有人敢再碰法器,个个敬而远之。

    洀洀也急哭了,不知到底什么缘故。

    方家的人,被陆落以清场的名义赶走了,闻氏也回家了,没人安慰洀洀。

    “侯爷脸上,铅色越来越重了。”有个护院很担心,急忙找到了总管事季南浦,“季大管事,您不能任由陆姑娘胡闹!”

    “季大管事,去和永熹侯商量,快让柏兮来救侯爷。”

    “府上不对劲,我们喘不过气来,陆姑娘要害死我们!”

    季南浦浓眉紧蹙。

    他心里已经起了犹豫,此刻更是坐立不住,他先去看了颜浧,果然见颜浧越发不行了,他去看阵眼中的陆落。

    四周的法器,足足有四千多件。接二连三的碎,碎裂声清脆震耳,像放炮仗。

    季南浦也透不过气。

    府上的阴气全部陆落赶走了,只剩下阳气。阳气过多。会导致人心里愤怒失常,情绪暴躁易怒。

    季南浦也觉得很生气,他的呼吸不顺畅,急匆匆去找陆落。

    看到陆落,季南浦差点双足绵软。跌倒在地。

    阵法中的陆落,她已经控制不住了玄襄阵了,身子似筛糠,不停的发抖。

    最可怕的是,陆落紧阖着眼睛在流血。

    殷虹的血,顺着她的眼角,滴落在她的衣襟上,氤氲开来,似一朵朵秾艳的话,妖娆烈艳。阴森可怖。

    陆落独坐阵中,她的模样也变得可怕,脸色早已从苍白,变成了青灰,如今也布上了铅色。

    季南浦着实受不了了,他的决心彻底动摇了,不能任由陆落把颜浧的命赔进去,他立马拿了颜浧的私章,去了永熹侯府。

    “老侯爷,老夫人。快派人去看看陆姑娘和我们将军吧,陆姑娘是疯了。”季南浦大惊失色。

    这位五十来岁的老管事,向来沉稳内敛,这么手足无措。还是头一回。

    颜家二老爷接过了颜浧的私章,盖在了退婚书上,递给柏兮看。

    柏兮颔首,步履匆忙去了颜家。

    “陆姑娘的眼睛她的眼睛在滴血”季南浦告诉柏兮。

    柏兮脚步一顿。

    从头到尾,柏兮都很淡然,胸有成竹不紧不慢。等着颜浧的下属去求他。

    听到季南浦这话,柏兮的拳头紧紧攥了下,一改之前的清冷,薄唇紧紧抿了起来,满脸不悦,他立马阔步去找陆落。

    等柏兮看到陆落的时候,陆落已经晕倒在地。

    她是先眼睛流血,而后是鼻子、嘴巴、耳朵,七窍都在流血。

    倒在血泊中的陆落,似一朵枯干的花毫,毫无生机。

    柏兮再也忍不住,上前将她抱了起来。他大手一挥,数张符咒祭出,缓缓燃烧起来。

    玄襄阵里的所有法器,应声而裂。

    侯府一阵阵巨响,比鞭炮动静更大。

    柏兮彻底毁了陆落的阵法,减轻了陆落被反噬的痛苦。

    他抱着陆落,大步流星出门。

    “柏神仙,我家侯爷如何了,您要去哪里?”季南浦住在身后问。

    柏兮不语,将陆落放到了门口的马车上,自己驭车而且。

    “柏神仙?”忠武侯府和永熹侯府的人都要去追。

    柏兮的马车,飞速奔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侯爷醒了!”有个小厮急匆匆出来报信。

    这下子,再也没人管柏兮和陆落的去向了,所有人都去看颜浧。

    柏兮也隐约听到了这句。

    颜浧醒了!

    柏兮狠狠抽了马儿一鞭子,让马更疯狂往前奔走。

    柏兮满腹怨恨与恼怒:陆落这个疯子,她明知道玄襄阵的续命危害极大。她能替颜浧借到多少命,自己就要受更多的反噬。

    她只是用自己的命,换颜浧的命!

    柏兮的一颗心,几乎要炸裂,他愤怒到了极点,他恨死了陆落。

    陆落从未相信过柏兮,只有她是对的,柏兮没打算放过颜浧。他没想过救颜浧,不过是逗颜家的人玩玩罢了。

    可怜的凡夫俗子,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只有陆落明白,想要什么,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拼,而不是依靠旁人。

    柏兮给颜浧布阵,他当然可以唤醒颜浧。

    等颜浧醒过来,就不仅仅是失忆,而是变成一个痴傻的、忠诚的狗,会跟着柏兮。

    到时候,柏兮用要一根绳子,套着他的脖子玩,把他当狗养着玩。

    这可不怪柏兮,颜浧应该有本事反抗的,他反抗不了,就活该被柏兮捉弄。

    这是颜浧的无能。

    “是陆五娘反噬他的。”柏兮还会把一切都推给陆落。

    颜家决不能轻饶陆落,陆落以后再也无立锥之地。别是作为术士,就是作为一个人,她也活不下去。

    颜家和方家绝不会放过她。

    柏兮要把陆落逼到绝境,让她知道反抗的下场。

    柏兮当然可以直接毁了颜浧、毁了陆落,可是有什么意思?

    他要的是陆落受到教训,让她明白到底要跟着谁,让她经历过绝望,才能知道柏兮是唯一可以依靠的。

    所以柏兮折腾了这么一圈。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惜,这一切的美好筹划,全部陆落打乱了。

    当她布起了玄襄阵,柏兮也大意了,他压根儿没想到陆落是打算用命去换的,他还以为她只是尽力而为。

    她不是尽力,她是拼命!

    “颜浧的智力是保住了,记忆应该保住了绝大部分。”

    陆落的拼命,等于救了颜浧一命,让颜浧避免成为柏兮的玩物。

    柏兮恨她打断了自己的计划,恨自己轻瞧了她,更恨她从未为了他这么拼过!

    比起恩情,他给陆落的,远胜过颜浧给她的!

    不平衡的刺痛,让柏兮几乎抓狂。

    他想把陆落的皮剥下来,挂在墙上。

    饶是恨成这样,他还是寻了块风水宝地,先替她保命要紧!

    不能让她死了。

    她死了,又不知道几百年才能投胎,柏兮这满腹的恨,再也化不去了!

    活着,才能慢慢折磨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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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柏兮的得意

    陆落醒过来,闻到了清香,是阳光晒过了草地的气息。

    她也听到了潺潺水流。

    温暖、清甜,好像到了春意盎然的早春,午后踏青的河边。

    陆落动了下,不知从身体哪个角落,传来刺痛,席卷了她全身,她下意识缩住了身子,发出轻微的低吟。

    眼前黑蒙蒙的,陆落摸到了布,裹住了她的眼睛。

    她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陆落既想把眼睛上的布摘开,看看自己是否瞎了,却又害怕毁了治疗,真把眼睛弄瞎。

    “醒了?”居高临下的声音,毫无温暖和煦,似凛冬的霜,覆盖了下来。

    “柏兮?”陆落一惊。

    她想起来了,阵法到了后面,陆落自己失控了。她若是停下来,阵法给颜浧的续命功亏一篑,颜浧未必就能醒。

    若是她坚持,她的寿命就要全部被反噬,她要死在阵中。

    陆落毫不犹豫选择了保护颜浧。

    后来她眼睛剧痛流血,再后来鼻子和耳朵也流血,她是知道的。

    阵法九成是要成功了,陆落的五脏六腑都像着火了,她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后面,她就人事不知了。

    她还以为在自己家。

    “这是哪儿?”陆落惊慌问,“颜浧呢?”

    柏兮不答。

    陆落惶然,想要去摘开眼睛上的遮物,弄清楚此前的状况。

    柏兮紧紧攥住了她的手。他十指冰凉枯瘦,像寒铁般,烦躁斥道:“不要动,你眼睛还要不要?”

    陆落果然不动。

    吃惊归吃惊,陆落很担心自己的眼睛。

    柏兮的怒意稍减,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嫌弃道:“你要是瞎了,我还要你何用?”

    这话,陆落听着不对劲。

    要她?

    难道她没瞎,他就不打算送她回家了吗?

    这里。绝不是陆府,也不是忠武侯府。

    京师是初冬,盛雪之后的空气干燥寒冷,哪怕是烧了地龙的屋子。也带着窒闷。

    而此刻陆落所在的地方,湿润温暖,有馥郁花香,也有青草甘甜。

    陆落心里一怔:她先按兵不动!

    她看不见,但是思路已经从混沌中清晰起来。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饿吗?”柏兮站起了身子,声音从陆落的头顶飘过来,不似先前的冰凉,带着悯人的慈悲,像主人问宠物猫。

    陆落浑身都疼,眼睛看不见,嗓子里干得冒烟。

    此情此景,她绝无心绪吃饭的,但是她很饿。

    柏兮一提,她只感觉胃全搅在一起。隐隐作疼。

    “我应该是昏睡了好几天。”陆落自己解释自己的异样,然后扬起脸,道,“我饿了!”

    柏兮轻轻哼了声,不知道是生气,还是轻蔑。

    片刻之后,他重新回到了陆落身边。

    谷物的醇香,带着暖意,飘入了陆落的鼻端,搅动了她的胃。她下意识咽了口水。

    “来,端着喝!”柏兮将碗塞到了陆落手里。

    温热的碗,暖暖的触觉从掌心一直延伸到了陆落的心田,她舒服叹了口气。

    她摸索着。缓缓将碗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碗里是白米粥,但是柏兮放了盐。

    京里不这样做白米粥,柏兮可能是从西边带过来的习惯。

    白米粥放了盐,格外的鲜美。

    有点烫,陆落一开始喝得很慢,后来就迫不及待。恨不能全部倒在胃里。

    一碗喝完,她的胃只填了个角落。

    “还要!”陆落把碗往前一伸。

    柏兮很安静,没有出言讽刺她,很快又端了一碗给她。

    陆落一连喝了三碗,又说:“我还要!”

    “已经没有了,你个饭桶!”柏兮不悦。

    饶是这么说,他后来还是端了半碗给陆落。

    那半碗应该是他的。

    陆落把这顿的口粮全吃完了。

    柏兮饿着肚子,十分不开心。

    并不是没有粮食,而是柏兮不愿意做,他只爱白粥,其他的美食与他是无益的。

    每顿的白米粥,也是定量的。

    好在阳光温暖,照在身上暖融,似批了件金灿华丽的锦裘,让柏兮心情好转。

    他把陆落拉出来,让她坐到了院子里的藤椅上,方才只是阳光从窗口照在床上。

    陆落感觉眼前更亮了些,甚至能模模糊糊看清轮廓。

    她没有瞎,只是眼睛受伤了。

    “柏兮,我变成这样,你是不是特别高兴?把我们害得这样惨,你是很有成就感,对吗?”陆落问柏兮。

    柏兮伸手,轻轻拨了下她的头发。

    他似乎很好奇,从她的发梢仔细看。

    良久,他才回答陆落:“这就叫惨?你从未见识过惨!我不高兴,我想让你更惨,最后瞎了、残了,断手断脚,肌肤生疮,在乞丐窝里发烂发臭。”

    陆落沉默了下。

    “若不是你最后出现,及时破坏了我的阵法,我现在已经死了,对吗?”陆落轻轻扬脸,问柏兮。

    陆落知道,她现在还活着,是柏兮最后救了她。

    她在那个瞬间,是没有多想的,的确只想救活了颜浧,命都准备填进去的。

    除了柏兮,其他人毁不了那个阵法,也救不了她。

    她还活着,因为柏兮没想过要她死。

    她的眼睛被蒙住了,柏兮仍是觉得被她的目光盯住,心里一讪。

    讪讪之后,柏兮很恼怒,有点被揭穿的尴尬:“你死了多痛快,两腿一蹬万事皆休。活着才难受,我要叫你活得生不如死。”

    “恶毒。”陆落喟然道,“我怎么这样倒霉,遇到你这种人!唉,咱们什么时候再吃饭?”

    陆落又饿了。

    柏兮气极,狠狠在她头上敲了一爆栗:“饿死你!”

    柏兮是不打算给她饭吃的。

    后来柏兮又想,她现在受伤了,头发不对劲,压根有点发灰,不给她补补,真死了怎么办?

    死多便宜她啊!

    她这种人,就该生不如死,不受点折磨都不知道疾苦。

    于是,他一改之前的清淡,亲自下灶台,熬了一大锅炖羊肉给她,柏兮记得她喜欢吃羊肉。

    只是,山庄里有新鲜的羊肉,却没有香料,炖出来就很腥膻。

    柏兮吃惯了,他不怕,陆落估计不爱吃。

    想到这里,他又出去,挖了两棵野生的姜回来。

    黄昏的时候,柏兮将羊肉炖烂了,咕噜噜一大锅,端到了院子里。

    落日斜晖很绮丽,陆落被柏兮用黑布蒙住了眼睛,她无所事事躺在藤椅上,一动不动,不知是睡了,还是想心思。

    璀璨的晚霞似流锦,笼罩着她的周身,她像只乖巧的猫,微微蜷缩在身子。

    柏兮心绪微闪,这一幕勾起了他的记忆,往事触及心田,他心里蓦然发涩。

    “吃饭!”他恨恨将锅顿在石桌上,发出一声巨响,溅了满桌的汤。

    陆落也被他的声音和这巨响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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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今天的更新来晚了,我晚上尽量多更几张,让大家久等了!!(未完待续。)

第367章试探

    陆落眼睛看不见,对于普通人而言,她都是弱者,何况对柏兮?

    当自己处于弱势时,首先不能惊慌失措,不能徒然挣扎,要沉下心,搞清楚状况,找到方法,再想出路。∈↗頂點小說,

    虽然陆落满心的焦虑,颜浧如何了,她母亲怎样,和颜家的婚事是什么结果,都叫她牵肠挂肚,但是她表现得若无其事。

    她尽可能的吃喝,调养自己,恢复体力。

    她现在身上疼,不知道是哪里伤了,她很虚弱。

    等机会成熟了,她能有力气去跑。

    柏兮煮了一锅羊肉给陆落。

    “拿去!”柏兮用碗盛出来,用力顿在石桌上,很愤怒的样子。

    陆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生气。

    她也懒得管,胃里的馋虫全起来了,她小心翼翼往桌面上探,去摸那碗汤。

    柏兮刚才放锅的时候,撒了满桌的汤,陆落抹了一手的濡湿,油腻腻的。

    她不在乎,全心全意贪着那碗汤。

    捧在掌心的时候,有点烫,复又放下。

    陆落也摸到了碗里的勺子。

    她从碗底而起,挖出一块羊肉,半勺汤,小心翼翼往嘴里送。

    羊肉炖得糜软,入口即化,汤浓脂软,鲜而不膻,香味浓郁。

    “好吃!”陆落扬了扬唇,开心道。

    柏兮唇角忍不住微翘,有点得意,又有点不屑:没出息,就知道吃!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关心颜浧的死活吗,不是应该吵闹着要回家吗?

    她居然只想着吃!

    太没用了,随便一个人就能把她捡回去。

    想到这里,柏兮更是不快。他气死了,陆落太没本事了,怎么能有资格跟随他?

    他悻悻坐到了陆落对面,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好几次把汤汁弄到了衣襟上,有点发愣。

    她唇边沾了汤汁,柏兮下意识伸手。替她擦了下唇角。

    擦完了。他自己又不开心,狠狠在衣襟上擦手,嫌弃极了。

    “再要一碗。”陆落吃完了,咧开嘴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将碗递给了柏兮。

    柏兮重新盛了一碗给她。

    她吃得在脏兮兮的。真可笑。柏兮讨厌极了,不想她再弄得满身汤水,说:“我喂你!”

    柏兮语气似呵斥。陆落愣了下。

    陆落担心柏兮不给她吃,就点点头。

    他一勺子一勺子喂她,陆落一口一口吃着。

    “我吃饱了。”陆落吃了第二碗,对柏兮道,“还剩下多少?剩下的别倒了,留着我明早吃。”

    “我还没吃!”柏兮咬牙切齿。

    陆落不仅没用,还自私。

    “那你吃啊,吃完了剩下的,记得留着,这个真好吃,比白粥好吃百倍。”陆落道。

    柏兮冷哼。

    后来,他打了热水给陆落擦脸,又脱她的外衣。

    她衣裳上全是油水,柏兮想给她换一件新的。

    陆落一动不动,任由他脱了。

    “你这样轻浮?”她的不反抗,也惹得柏兮生气,他蹙眉,“谁都可以替你宽衣解带?”

    “你不是要给我换衣裳吗?”陆落道,“又没别人,衣裳又脏了。你还换不换了?”

    柏兮气得半死。

    陆落的外衣脏乱不堪,除了今天的汤汁,还有之前的血污,早已不成样子,又脏又皱巴巴的。

    脱下来之后,柏兮看到了她月白色的中衣,以及中衣里头隐约的肚兜,微丰的起伏。

    她曾经是他的妻,他看过无数次她的身子,和前世一样,她几乎没什么变化。

    柏兮还记得自己最后是从哪里捅进去的,不知道她转世的时候,那个地方留疤了没有?

    他想看看,又觉得不妥当,她肯定以为自己垂涎她的美色呢。

    柏兮不想给陆落自得的资本,她会以为柏兮喜欢她。

    她想得美!

    柏兮撇撇嘴,冷哼一声,他才不在乎,陆落跟豆芽菜似的,柏兮压根儿不惦记她这小身板。

    脱下外衣之后,柏兮寻了件自己的直裰,给陆落套上。

    衣裳很宽大,陆落穿上有点沐猴而冠,可笑之余,也挺有趣的。

    柏兮就当养了只猴子。

    到了半夜,他给陆落解开了眼睛上的纱布。

    “我把屋子里的灯都关了,不会有光刺痛你的眼睛。你睁开看看,能看到什么吗?”柏兮问。

    陆落依言,缓缓睁开眼。

    屋子里黢黑,陆落什么也看不见。睁开不过一瞬,她的眼睛酸疼难当,使劲流眼泪。

    她又赶紧闭上。

    “怎样?”柏兮问她。

    陆落摇摇头:“不行,很疼。”

    “那闭上吧。”柏兮道。

    而后,柏兮闻了下陆落的头发,很憎恶说:“头馊了,难闻死了。”

    他按住了陆落的脑袋,愣是给她洗了个头。

    皂角很清淡,夜风有荼蘼的幽香,混合着热水的蒸汽,熏甜温暖。

    柏兮替陆落洗头之后,又仔细给她擦干净头发。

    他重新帮陆落用了药,将眼睛遮起来,免得光线再次刺伤它。

    而后,他替陆落梳头。

    他的手指偶然代替梳子,在她青丝间游走,只感觉她的发丝柔软凉滑,似上等的青稠,缓缓舒展。

    “柏兮,这是哪里?”陆落突然问。

    柏兮不语。

    “柏兮,我娘派人找我了吗?”陆落又问。

    她察觉到了柏兮对她的善意,于是她大胆试探着。

    柏兮一眼就能识破她这点小心思,冷冷问:“怎么,吃饱了闲操心?要不,从明日起,饿你几天?”

    “别别!”陆落立马道,“我每次用完术法,都饿得要死,这次也一样。若是平常,我也不求你,这次你不能饿我!你饿着我,还不如杀了我!”

    柏兮的眼睛,忍无可忍的弯了下。他快速收敛笑容,装作若无其事,虽然陆落看不见。

    他仔细替她梳好了头发,然后把她牵到了床上。

    他出去的时候,锁好了门。

    柏兮从早上就没吃饭,这会子更饿了,他想起那半锅羊肉汤。

    他有心热一碗,想到落落喜欢吃,柏兮也不知道自己明天能不能做出这样的味道,也不知道明天的饭菜是否令她高兴,就留下了,自己另外熬了米粥。

    他也留心陆落的动静,看看她是否想着夜里逃走。

    令柏兮欣慰的是,陆落安静**睡觉了,没有瞎折腾。

    她多乖啊!

    要一直这么乖,才讨人喜欢!

    她乖乖的样子,柏兮就不讨厌她了,甚至快要忘了她前几天的反抗,也差点不记得她前几个月让丫鬟杀他的事。

    他宁墨谷是神,从来不跟凡人一般见识!

    ——*——*——

    很抱歉今天只有这么多了,我明天五更补偿大家,晚安!!(未完待续。)

第368章俘虏

    陆落的日子很难捱。

    吃得饱了,她仍是彻夜失眠,想到了母亲,想到了颜浧。

    此刻,他们只怕心都要揉碎了。

    她的眼睛之前睁开过一次,现在合上了也酸楚难当,流了半夜的泪水,浸湿了包裹着的布,越发不舒服。

    陆落极力忍着。

    心里却不怎么难过,她知道自己救了颜浧。

    除了颜浧,她也想不到其他。

    “得早点回去,还有一个月就是婚期了。”陆落到底太年轻了,沉不住气,心思稍微转到她的婚期上,她又浮躁。

    柏兮不提任何事。

    他会和陆落闲聊,说些外头的趣闻,比如他走过的山川湖泊、人文风情,说到高兴的地方,他甚至会笑。

    他心情很好。

    偶然,柏兮会看陆落的头发。

    “我头发怎么办?”陆落问他。

    昨晚,柏兮愣是给陆落洗了个头,让陆落心中不安,总感觉有事发生。

    “无妨。”柏兮道,语气却带着不耐烦,他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这样喜怒无常!

    “......等你眼睛好了,我带你回孔雀河,以后你诚心跟着我,我就教你术法。”柏兮道,认真筹划起将来。

    陆落道:“我不去,我要回去成亲。”

    “若他死了呢?”柏兮冷哼。

    “那我守寡。”陆落道,“女子要从一而终,我不可能跟旁人跑了,还无名无分。你若是愿意娶我,或者收我为徒,倒也另当别论。”

    “你想得倒美!”柏兮鼻息轻哼,“让你当个服侍我的小丫鬟,已经是给了你极大的体面。”

    陆落不想跟他吵。

    几句简单的试探,陆落就明白柏兮是不能轻易送她回去的,除非她能逼迫他。

    眼睛都看不见。在哪里都不知,怎么逼迫?

    “要有耐心,狩猎都需要耐心。”陆落暗暗警告自己。

    她能逃走的话,只有一次机会。陆落不能轻率浪费了机会。

    柏兮给陆落做了好吃的,百无聊赖时,他也会抚琴给陆落听。

    他的琴弹得很好,比陆落家的六娘弹得更好。

    他的琴声,有清灵的孤独。调高时慷慨,曲变时凄凉。琴声袅袅胜似薄雾,在初冬的清晨缓缓流淌。

    陆落伴随着他的琴声,逐渐进入了梦乡,数日的无法安眠得到了缓解。

    陆落做了个很漫长的梦,她梦到了烟波流水的江南,小巷静谧,蜿蜒曲折伸向了远方。

    青砖白瓦,小河潺潺,泼墨似的江南。田野阡陌错落,种了一茬茬青翠的水稻,风过,稻香满怀。

    “师兄......”陆落听到自己,温柔缠绵喊着。

    男子走在她前面,步履缓慢而沉稳,背影纤长挺拔。

    他月色白色的衣衫,隐没在飘渺薄雾里,似一道难以捕捉的影痕。

    他转过头来,陆落看到了柏兮。

    她吓一跳。猛然醒过来。

    耳边静籁,孤零零的,陆落心里发慌,仓皇伸手。想抓住点什么:“柏兮?柏兮,你人呢?”

    “睡醒了?”柏兮声音清冷,就在不远处回答陆落。

    他弹了一个时辰的琴,手指发麻,刚停下陆落就醒了,让柏兮蹙眉不悦。

    他知道陆落夜里睡不着。更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柏兮生气的是,陆落又蠢又自以为是,她还以为柏兮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可恨,一点用没有,心思叫人看得这样透彻!

    他抚琴,助她安眠。见她真睡着了,呼吸均匀又轻盈,柏兮松了口气。

    他坚持弹了一个时辰,手指都要断了,这刚停下,陆落就醒了,让柏兮一阵子好气。

    难道以后都要他哄着她睡觉?

    爱睡不睡!

    他气哄哄锁了门,出去了一趟。

    他这一趟出去了很长时间。

    陆落一边留心外头的动静,一边摩挲着身边的一草一木,试图在心里画个轮廓。

    她想睁眼,又怕毁了眼睛,就像个瞎子似的,把四处下都摸一遍。

    偏偏她又是新瞎子,没经验,摸了一遍什么也没感觉出来。

    天气是挺暖和的,潮湿温润,风吹在脸上,似绵柔的掌轻轻拂过。

    陆落忐忑又无聊,坐回到了藤椅上。

    柏兮这次出去,给陆落带了些安神的牛乳、人参与灵芝,还有她最爱吃的红豆菱粉糕。

    虽然是俘虏,他却不虐待她。

    “你出去多久了?”陆落又试探着问。

    她无法感知时间。

    “又想知道?”柏兮冷冷问,“你能不卖弄你的愚蠢吗?”

    陆落想做什么,柏兮一清二楚。她被揭穿之后,笑了笑,露出洁白的小贝齿,像只狐狸。

    柏兮的气又消了几分。

    他拿了红豆糕,掰开小块逗她吃,跟逗猫一样。

    陆落饿了,也没什么立场,张开嘴就吃了,吃得很欢快。

    “这样多乖。”柏兮满意,“懂事才不会挨骂。”

    陆落不语,吃了好几个糕点,填饱了肚子。

    静下来无所事事,柏兮坐在旁边,好似在看书。

    陆落也沉默想着心事。

    柏兮猜测她在想颜浧,心中不虞,出声打断了她。

    “.......你的术法,是跟谁学的,这样半桶水?”柏兮问陆落。

    陆落曾经是很有名气的风水师,她生活的年代,术法传承到了他们那一辈,只剩下零星的皮毛。

    陆落曾以为,至少有一成剩下吧?

    如今再见柏兮和她师父、甚至水长宁,陆落才觉得自己太乐观了。

    能剩下百分之一,就很不错了。

    “我太师父。”陆落道,“我太师父是玄学大师,我父亲学校请他作为客座教授,授建筑风水。

    我父亲是建筑学的高材生,却得到了我太师父的器重,最后走上了建筑风水学的路子。

    太师父很喜欢我,见我从小就天赋不凡,愿意传授我玄学,我从小就学,比较灵敏。”

    柏兮听罢,微微蹙眉。

    他自负活了几百年,还是听不懂陆落说的是哪朝的话。

    什么建筑风水学,他没听过这门派。

    “这是哪一世的记忆?”他问陆落。

    陆落笑。

    她开始跟柏兮讲述她曾经生活的世界。

    陆落说话很慢,讲述也简单,柏兮却没有打断她。

    柏兮没兴趣,他只是愿意听她说话罢了。

    陆落说话的时候,柏兮会摸摸她的头发,像给宠物猫顺毛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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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逃跑的后果(青菜书虫子和氏璧+)

    陆落告诉柏兮,她曾经很厉害,名声很大,大有玄学大师的气派,柏兮翻了个白眼,彻底失去了对她故事的兴趣。

    胡扯么不是?

    “落落,不如我把你眼睛刺瞎了吧?”柏兮突然道,“这样,你就可以一直跟着我,一直这样乖。”

    现在的光阴很安静,柏兮很喜欢这样识时务的陆落。

    她处于弱势的时候,极其乖巧,很让柏兮满意。

    陆落则大惊失色。她神色凄惶,猛地站起来就要逃走,结果踢到了石凳。

    她踢得急促,石凳把她的脚趾踢裂了,血沁湿了雪白的袜,妖娆娇艳。

    陆落疼得几乎要昏厥,跌倒在地,还是挣扎着想要逃,偏眼睛看不见。她急得不轻,慌忙中要摘下自己的眼布,寻条光明之径,拼死逃出去。

    柏兮压住了她。

    “你走开,你走开!”陆落从未信任过此人,在她眼里,柏兮就是条毒蛇。

    风平浪静,不过是他在玩弄自己的猎物,随时都可能扑过来,将陆落杀死。

    陆落是绷着心弦的。

    听到他说要刺瞎她,陆落没有怀疑,他真做得出来。

    对于柏兮而言,不是陆落越惨越好吗?

    她使劲睁眼,要试图睁开眼,眼睛里触及透过黑布的稀薄光线,刺痛袭来,眼泪又不由自主涌出来。

    “走开,混账东西,你不要拉着我!”陆落惊惶大呼,同时手脚并用,想要推到柏兮。

    她挣扎中,几乎伤到了自己的眼睛。柏兮恼了,狠狠掴了她一巴掌。

    重重的巴掌,打得陆落半边脸都麻木了。巴掌落下,一开始是一片木然的空白,半晌刺痛感才缓缓攀爬,席卷了半边面颊,牵动着头颅,整张脸的神经都在疼。

    陆落耳朵里也嗡嗡的,被他打得有半晌的耳鸣。

    柏兮修削的双手,紧紧箍住了她的两条胳膊,人压在她身上,他的呼吸粗重,气急败坏。

    柏兮有心骂她,可看着她面颊上现出了五指红痕,清晰又红肿,有点刺痛他的眼。

    柏兮是神,神如此行事,失了宽容和潇洒,不是柏兮的作风。

    他感觉自己很委屈,为了这个蠢东西,没了自己的风度。

    “我说笑的!”半晌,柏兮才冷哼道,“我要个瞎子做什么,丑得要死!我哪怕要养你,也要养个好看水灵的,你真当我会刺瞎你吗?”

    陆落是当真了,否则她不会这样不顾一切的逃。

    她多镇定自若,明知逃不掉,岂会做无用功?

    唯一的解释,她害怕了,她在绝境中求生,一切的计谋都用不上,唯有拼尽全力。

    她把柏兮想得如此不堪!

    柏兮冷冷看着她,心头发闷。

    “好了,不许胡闹。”柏兮闷声气了一阵子,弯腰将她抱起来。

    他将陆落抱到了屋子里,先放下了厚重的窗户帘幕,遮住了光,屋子里全是漆黑,这才替她解开了眼睛上的布。

    他用很柔软的丝帕,动作轻柔,擦拭她眼睛里的水雾:“闭好眼睛,别动,我给你上药。”

    陆落方才的挣扎,知道自己的眼睛尚未痊愈,就不言语了,安静坐在那里。

    柏兮的手指指端总是冰凉而干燥,他给陆落上药,似冰滑过,在陆落肌肤上留下了冷冷的烙印。

    “柏兮,我害怕。”陆落声音虚弱空远,唇齿被柏兮那一巴掌打得发酸,她说话也混沌不清晰。

    柏兮的手一顿。

    “......怕什么?”柏兮继续替她上药,若无其事问道。

    “我害怕你!”陆落道,“我有什么方法,能永远摆脱你?”

    柏兮大怒。

    他的手指,狠狠揉进了陆落的青丝里,抓住了她的发根,拉得她头皮都发麻了,整个人的头被她抬起来。

    “你可以去死,因为我不会死。你死在了,不要再投胎,我就找不到你!”柏兮狠戾道,恨不能将她的头皮揭下来。

    他一改之前的轻柔,用力替她将眼睛的布裹上。

    怕光伤及她,柏兮用力裹了三四道。

    而后,他揭开了帘幕,屋子里被淡光铺满。

    柏兮转身,去拿了绳子,将陆落捆绑在椅子上。

    他绑得很用力,几乎要将她的筋骨勒断。

    陆落知道自己少不得被他折磨,一时间也心如死灰。

    “我又逃不掉,你绑我做什么?”陆落被他绑得透不过来气。

    做什么?无非就是想让她不痛快罢了。她明知道,还这样问。

    陆落咬了咬牙。

    柏兮却不答,紧紧将她绑起来。

    而后,柏兮出去捣鼓了一阵子,约莫一刻钟再回来。

    陆落闻到了药的气息。

    “他要给我灌药吗?”陆落骇然。

    自己被五花大绑,连挣扎也挣扎不开了。

    柏兮走近她,缓缓蹲下来,开始脱她的鞋子。

    陆落脚上一直在剧痛,她刚刚逃走的时候,把左脚大拇指给踢破了,血浸湿了鞋袜。

    陆落倒吸一口凉气,疼得钻心。

    柏兮不语,开始看她的脚。而后,他不知用了什么,在拔她残破的指甲。

    陆落明知道,当指甲残破了,就要拔掉,否则会化脓,从而让她发高烧,可能会病逝。

    但是没有麻醉剂,硬生生拔,也是要活活痛死她。

    陆落终于明白柏兮为何要把她绑起来了,因为怕她太过于挣扎,他不能将她的指甲拔出来。

    “柏兮,柏兮!”陆落的音腔都变了,“你送我回去,让大夫拔吧!”

    她说话的空隙,柏兮一用力,已经将指甲整个拔了下来。

    因为陆落光顾着紧张去了,反而没察觉到疼。

    随后,疼痛才似潮水,铺天盖地席卷了她,她全身的每根筋骨都在颤栗。

    她大口大口吸气,来抵触这疼痛,贝齿陷入了樱红的唇里,几乎将嘴唇咬破了。

    她疼得哭,眼泪又涌出来。

    生理的疼痛,是很难用理智去控制的,陆落大哭大叫。

    “没出息!”柏兮轻蔑。

    而后,他不顾她的疼痛,用粗盐水给她清洗伤口。

    所谓伤口撒盐,又多疼只有陆落清楚。

    陆落疼得全身痉挛,她身不由己的大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清洗,比拔指甲还要疼!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过一刻钟,陆落终于忍不住,疼得虚脱而昏厥了过去。

    柏兮替她换药、包扎之后,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抱到她床上。

    陆落满头满身的汗。

    柏兮用帕子,细细擦她的脸。她脸上五指红痕犹存,柏兮心里就格外窒闷。

    他不是后悔,陆落就是该打。

    可他难受。

    他俯身,轻轻在她面颊上,吻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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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天眼(天空已微蓝和氏璧+)

    陆落眼睛看不见,脚趾甲受伤,她变得更加沉默了。=

    柏兮觉得她生气了。

    她一生气,他更生气。

    气急败坏,他也不忘给陆落做饭。

    柏兮饭菜很简单,羊肉囫囵炖一锅,原汁原味,鲜美可口。

    饶是如此,他也是累得够呛,平日里很少沾荤腥的他,闻久了肉汤味,胃里很不舒服。

    “你都不拗气?”见陆落端起碗就吃,柏兮又是一肚子气,出言讽刺她。

    陆落慢腾腾喝汤,不说话。

    柏兮觉得她很委屈,也有点可怜,莫名心头一酸。

    他就是这样,气起来恨不能一刀捅死她,看到她委屈又可怜她。

    柏兮觉得自己太慈悲了,特别对陆落。

    她沉默不语的样子,可怜兮兮的,柏兮难受。

    因为这点难受,他对陆落格外的宽容,没有再继续讽刺挖苦。

    陆落也拒绝再开口说话。

    又过了两天,陆落的脚趾头没那么疼了,柏兮重新给她换药,她低声说了句:“多谢。”

    “谢什么?”柏兮讥讽,“谢我没有刺瞎你?”

    他说想刺瞎陆落,不过是随口的恶毒之语,从未那么想过,她却当真了。

    可见在她心中,柏兮是有多么不堪。

    柏兮很恼火,当时更气。

    陆落扑腾的时候,动作有力,甚至要去拉开眼睛上的遮幕。柏兮又怒,又担心她的眼睛。为了让她静下来,扇了她一耳光。

    此事,柏兮心中一直不舒服。

    陆落让他变得如此粗鲁,失去了他的谦和与慈悲,他很不高兴,至今都不高兴。

    “多谢你替我换药。”陆落道。

    柏兮唇角挑起一抹冷笑:“我是怕你死了。白白便宜你!”

    陆落若有若无叹了口气。

    好在。她每天都能吃饱,陆落从前的虚弱和疼痛,已经缓解了很多。

    若是她现在逃跑,柏兮未必追得上她。

    “我想吃炖牛肉,羊肉吃腻了。”陆落低声道。

    牛肉更能强健骨骼,让她恢复得更快。

    她又担心自己无礼的要求,会连累她连羊肉汤都没得吃,故而说话毫无底气,软软的。

    陆落柔软的模样。像只猫儿,十分的可怜,柏兮就觉得没必要跟她置气。

    而后的几天,他换着炖给她吃。

    到了第十天。陆落的眼睛差不多好了七成,只要不对着强光,就不会难受。

    “等黄昏的时候,天色黯了,我再你替摘去遮布。”柏兮道。

    “好。”陆落欣慰叹了口气。

    他们坐在院子里,等着落日。

    阳光温暖和煦,柏兮沉默坐在陆落的对面。不开口。

    陆落蜷缩在藤椅上,阖眼打盹。

    “我若是收你为徒,你愿意跟我走?”柏兮倏然开口,声音低靡暗哑。

    陆落正在想心思。

    她主要是想颜浧。

    听闻此语,陆落摇摇头:“我已经拜了老祖为师,除非师父逐出师门,否则不能改拜他人,这是江湖规矩。”

    陆落没必要用话来搪塞柏兮。

    今天答应了他,明日再反悔,会让他更加恼怒。

    近十天的相处,陆落看出去,柏兮的性格虽然喜怒无常、阴冷怪癖,却也有迹可循,他喜欢陆落讨好他、依赖他。

    他不愿意陆落哄骗他、欺瞒他,甚至忤逆他。

    他要陆落很乖,有一说一。

    柏兮要想收陆落为徒,就要杀了老祖,可老祖的术法与他不相上下,他很难除掉老祖。

    陆落曾问他:你是要娶我为妻,还是要收我为徒?

    收徒是不能的,娶她更是不可能。

    曾是她负了柏兮,柏兮绝不会再娶她的,她没有这个殊荣。

    柏兮冷哼了声,那就别问了,直接掳走了事。

    “那我杀了你师父!”柏兮赌气。

    陆落笑了笑:“那我更不能跟着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杀了我父亲,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我岂能随你?”

    柏兮静静望着远处。

    远处是山,绵延起伏的山脉,苍墨蓊郁,四季如春。淡淡的冬阳像薄纱,轻轻批复在繁枝梢头。

    柏兮想起了很古老的事。

    时隔五百年,再次听到“不共戴天”这个词,柏兮仍是很恼火,恨不能再次一刀捅死陆落。

    他沉闷着,不再开口。

    庭院静籁,陆落听到了细微的声音,仿佛翠鸟在树梢呢喃低语。

    她也不说话。

    日影暗移,照在门槛上,银红色的帘栊微卷,帘钩金光熠熠。

    庭院的芭蕉绿影婆娑。

    终于到了黄昏,柏兮起身,将陆落拉到了他的跟前。

    他替陆落揭开了遮住眼睛的幕布。

    一层层的拨开,陆落下意识紧闭着双目,她不敢睁开,怕强光伤了眼。

    “睁开看看。”良久之后,耳边是柏兮轻柔的嗓音。

    陆落小心翼翼睁开了眼。

    光线很柔和,陆落的眼睛也不再刺痛了。

    她看到了自己的脚面,绚丽的晚霞落在她的衣襟旁边。

    她穿着柏兮宽大的直裰,衣襟拖地遮住了脚面,缕缕丝线反映着霞光,华美精致。

    “看到了!”陆落欣喜。

    她没有瞎。

    她轻抬了羽睫,往远方看去。

    骄阳落在了远山的背后,只剩下火一样的余晖,将天地相接出的青山染得艳丽,云霞斑斓,天地疏阔。

    陆落大喜。

    惊喜之余,陆落隐约看到了庭院缓缓流转的生吉之气,以及与之相随的、微弱的阴煞之气。

    她微微愣了下。

    随便一扫,陆落就发现,此处的庭院布满了生吉之气,很适合疗养。

    她甚至能看见柏兮在院中布置了四五个阵法。

    陆落被阵法重伤,普通的药物无法滋养她,唯独这天地间的风水宝地,才会适合她修养的。

    “我真是开了天眼吗?”陆落愕然。

    她还想再看,眼睛却酸痛起来。

    一酸痛,眼睛就情不自禁流泪,陆落连忙阖眼休息。

    “怎么了?”柏兮问,“还难受?”

    他觉得不应该,陆落应该好了才是。

    “有一点。”陆落捂住了脸,泪水从她指缝间滑落。

    眼睛酸涩难当,眼泪就控制不住。

    柏兮还以为她哭了,又担心又生气,低喝道:“哭什么!”

    陆落啼笑皆非,她才不哭,她八成是开了天眼,都要笑死了,哭什么呢!

    此事,她不能告诉柏兮。

    柏兮说过,就是因为陆落这点天赋异禀,柏兮强迫她跟随着他。

    他想把陆落天眼的天赋激发出来。

    如今,他若是知晓了,更不会放过陆落,陆落唯有按兵不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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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隐居(叶枫Sky和氏璧+)

    陆落喜欢这傍晚的景,她留恋着不肯回屋。

    夜里,柏兮点了盏孤灯。

    晕灯如豆,铺陈着橘黄色的浅光,柔和又温暖。

    一间小院,带着个矮矮的篱笆墙,白木大门已经枯旧剥落,摇摇欲坠。

    三间正屋。

    陆落住在西厢房,柏兮住在东厢房,中堂摆放着梨木的桌椅。

    陆落卧房没有床,只有一张结实的炕,上面铺了厚厚的锦被,柔软又暖和。绸缎的床单被罩,凉滑熨帖。

    若对方是颜浧,陆落会惊喜万分:这真是个极佳的隐居之地。

    “看什么?”柏兮见陆落夜里仍趴在窗台上,走进来问她。

    他将陆落的褙子整整齐齐拿起来,放到了她的手边。

    陆落这身衣裳,当时弄得很脏,柏兮替她换下来。

    见衣裳是干净的,陆落吃了一惊,问他:“你洗的啊?”

    “怎么,被人服侍惯了,洗个衣裳也大惊失色?”柏兮不快,冷冷哼了声。

    当然是他洗的,除了他还有谁?

    柏兮从小离群索居,事事亲力亲为,陆落的惊讶,在他看来格外讽刺。

    从前,陆落跟着她义父,也是样样自己做的。

    “也对。”陆落笑了笑。

    柏兮端了只浴盆给她,又提了两桶热水。

    陆落十来天没有洗澡,身上粘腻且发痒。

    柏兮又不愿意帮她洗。

    他才不想看看她的赤身,好似他贪色一样。柏兮哪怕贪色,也不要陆落!

    “别弄湿了左脚,擦擦身子,换身衣裳。”柏兮道。

    而后。他又拿了套中衣给陆落,很简单的月白色中衣裤。

    这是柏兮前几天下山去买的,已经洗干净晾好了。

    他这样周到想着,到底是关心她,还是做好了留她永久住下去的打算?

    陆落一时间,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愤怒。

    她接了过来:“你费心了。”

    两个人的生活。柏兮把细节都考虑到了。一切都准备齐全,这让陆落毛骨悚然。

    看来,他是真不打算送她回去。

    “要慎重!”陆落不停告诫自己。千万别浮躁,痛失良机。

    陆落洗澡的时候,柏兮在对面房里弹琴。

    他用琴声告诉陆落,他并不在她的门外偷看。也没有离开太远,这样陆落可以安心洗澡。又不至于害怕漆黑。

    柏兮这点细微的用心,陆落心头百转千回,说不出什么滋味。

    寂静的夜,添了琴声。陆落的确安心了很多。

    她将左脚放在浴盆的外头,舒舒服服洗完了,穿上了柏兮给她准备的中衣。

    里头没有肚兜。陆落也不会觉得太空,毕竟她不够丰腴。

    更已完毕。她大咧咧喊柏兮:“帮我倒洗澡水。”

    柏兮的琴声停了。

    他果然帮陆落把脏水给倒了。

    这人,可以高雅抚琴,可以入庖厨、濯污衣,雅得精致,俗得踏实。

    每个人都要双面,哪怕是穷凶极恶的宁墨谷。

    “柏兮,你若是还是从前那个孩子,一定是个好人。”陆落道。

    她想起了初遇柏兮的时候,自己捏他的脸。

    那时候,他还不是宁墨谷,伪装成个西北来的小孩子,很是可爱。

    陆落想起他那时候的模样,心里就有点失落,她是多喜欢那个孩子啊,可惜柏兮再也回不去了。

    “好人有什么用,做牛做马啊?”柏兮不快。

    夜深了,他又熬了人参灵芝汤给陆落,安神修补,让她能早点康复。

    陆落接过来喝了。

    她睡下之后,柏兮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替她盖好了被子,说:“早点睡,闭上眼睛。”

    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眼皮上端,离她的肌肤略有距离,并没有贴上来。

    这种时候,他就会尽量避嫌不触碰她,免得她自作多情,以为他喜欢她。

    陆落就合上了眼帘。

    柏兮吹了灯,回了自己的东厢房。

    他夜里很警觉,想听听陆落的动静。好在这孩子着实乖巧了,并无异常,睡得很踏实。

    柏兮知道她会逃,只是不知道她何时逃,打算怎么逃。

    “干脆把她的脚打断好了。”柏兮想起她一定会跑,又是愤怒难当,恶狠狠想着。

    可如此一来,她肯定委屈可怜,柏兮又不高兴。

    柏兮不喜欢陆落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喜欢她愉快、开心、健康的样子,那样才配在宁墨谷身边!

    神的身边,怎么能有歪瓜裂枣?

    如此,柏兮辗转一夜未合眼。

    “我要下山去,买些吃的上来。”早起,柏兮对陆落道,“你可有什么想要带的?”

    “我想吃点心,甜些的,你看到什么好吃的甜点心,都给我带。”陆落道。

    翻了个身,陆落继续睡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中堂放了个砂锅,还是温热的。

    打开了砂锅,米香扑鼻。

    柏兮下山之前,熬煮了米粥,生怕陆落饿死了。

    陆落也顾不上洗漱,先坐下来吃饭,一连喝了两碗米粥。

    空气并不寒冷,拂面的风,温暖舒适。

    陆落吃饱了,用柏兮替她准备的盐擦了牙齿,洗了脸,又抹了些雪膏。

    柏兮准备的雪膏,比陆落自己用的都要细腻香醇,是茉莉味道的。

    陆落梳洗之后,站在院子里。

    骄阳躲在云层里,尚未露面,晨雾凝重,似轻纱萦绕着树林和庭院,袅袅胜似瑶池仙境。

    陆落站在这里,极目远眺,矮矮的篱笆墙外,全是参天古树。

    院墙很矮,柏兮不怕陆落离开,因为院子里布阵了。

    陆落的肉眼,能清晰看到阵法的流转,

    她果然开了天眼!

    陆落昨晚想了很多关于她的天眼,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利用,师父要是在身边就好了。

    柏兮的阵法,陆落开了天眼,能肉眼看见,不需要用罗盘,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破除。

    普通人闯到了阵法中,就会被阴煞侵入大脑,从而产生幻觉,会下意识往同一个方向转,迷路打转,怎么也出不去。

    外头的人,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动这里,会一直在阵法外头绕圈子。

    柏兮的阵法极其复杂,而且是五个相连,陆落的师父到了,也要费一番功夫,何况陆落?

    陆落不敢动。

    万一行差踏错,陆落就再也没机会了。

    她的脚还有点颠簸,跑起来吃力,现在逃走绝不是最恰当的时机。

    当机会只能有一个的时候,陆落需得谨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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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主动劝走(第五更,求月票)

    柏兮这次下山,直到半夜才回来。

    陆落饿了一整天。

    说起做饭,陆落也会炒几个菜,只是穿越之后,再也没下过厨。

    古时厨房,光生火一项就难倒了英雄汉,陆落弄了满屋浓烟,自己被呛个半死,还是没把火点燃。

    除了柏兮临走前的那锅米粥,什么吃的也没有。

    柏兮回来的时候,陆落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去了更远的京城打听消息,还是寻找陆落的人太多了,让他牵绊了脚,费力才甩掉追踪者?

    这些,陆落想问,又不敢问,怕柏兮生气不给她做饭。

    “我好饿。”陆落把自己煮饭失败、差点烧了小厨房的事,如实告诉了柏兮。

    柏兮好笑,骂她道:“越活越没出息了!”

    他拿了点心给陆落。

    陆落迫不及待往嘴巴里塞了两块。

    陆落每次行完术法,都会特别饿。而这次的术法太难了,导致她的饥饿感十几天都没消失。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吃得太清淡了。

    “我想吃热的。”陆落见柏兮就用点心打发她,又道,“我饿得太厉害了,点心吃不饱。”

    “明早再吃,我赶了整天的路,别不懂事!”柏兮轻喝。

    陆落抱了点心匣子,回了自己屋子,不发一言。

    片刻之后,她听到了大门吱呀开了。

    从窗棂望过去,但见柏兮手执油灯,往小厨房去了。

    小厨房起了烟火。

    陆落迷迷糊糊打盹,被米粥的清香惊醒,一个骨碌爬起来。

    柏兮不怎么做其他菜,而炖肉又太慢了,就熬了肉糜,把肉切成细末,和米粥一起。熬煮了满锅。

    “过来。”柏兮站在中堂喊她。

    陆落吃了三碗肉糜,才把一天的亏空补回来。

    她舒服叹了口气。

    柏兮则勉强吃了半碗,他不太喜欢肉味,他平常就是一碗白米粥。

    活得很久的人。都有自己特殊的养生方法,柏兮只喝白米粥,也是他的养生之一。

    只有陆落,才不顾一切,胡吃海塞。

    “想回家吗?”柏兮突然问陆落。

    陆落吃完了。心情还不错,听到这话微微顿了下。

    已经快半个月了,不知道她母亲急成什么样子了。

    听柏兮这口吻,是不是她母亲出事了?

    陆落心里一咯噔,问柏兮:“我家里怎么了?我娘呢?”

    “你母亲没事,你叔公派人到处找你。”柏兮道,“你若是想回去,明日就可以走。”

    陆落狐疑看着他。

    “你想放我走?”陆落不掩饰自己的吃惊,“你不是说,要我跟着你吗?”

    “我不放你。你就不走了?”柏兮倏然脸色微沉,温和的笑容不复存在,变得阴刻起来,“你反正要逃走的,我何不做个人情?”

    陆落心里凉测测的。

    柏兮岂能有好心?

    他这么说话,无非是告诉陆落,京里出大事了。

    是颜浧吗?

    是不是自己阵法没有走完最后一步,导致颜浧身亡?

    想到这里,陆落再也没法子心平气和。她紧紧咬住了唇,来平息内心的焦虑和忐忑。

    她很想回去!

    陆落起身。冲回了西厢房,紧紧关上了门。

    她不想柏兮看到她的失态。

    而柏兮,若无其事将碗筷收拾了,甚至去把锅刷了。将灶台洗的干干净净才去睡觉。

    没得指望,明早还是他做饭,柏兮没法子偷懒,虽然他很讨厌洗碗洗锅。

    陆落想了一夜,她尽量让自己阖眼,可眼睛还是很疼。

    直到四更天。陆落堪堪睡了半个时辰,次日醒过来,眼睛又疼得直流眼泪。

    “再裹上吧,下午拆开。”柏兮道。

    柏兮知道她一夜未睡,大病初愈的眼睛肯定要复发,他已经将幕布准备好了。

    他甚至准备了药。

    重新给陆落裹上,柏兮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响起:“我是真不介意你回去。回去看看,跟你母亲告个别,咱们再去草原。”

    而后,他又说,“我不会送你的,我要考验你的本事。这院子布阵了,你若是能出去,就自己走出去,我绝不拦你。”

    陆落心中又是一怔。

    应该不止是京里出事了,柏兮还想试探她是否开了天眼。

    陆落是天赋异禀的,只是她自己没有掌控好。

    这次的经历,柏兮也怀疑她要开天眼,所以给她出了个难题。

    陆落若是出去了,柏兮就知道她开了天眼,很快就要把她抓回来,以后别想离开他寸步;若是陆落出不去,那以后更不可能离开。

    他就这样,将陆落圈固在自己身边。

    陆落明知他的企图,仍是道:“好,我愿意试一试。”

    可能是有了柏兮这句话,吃了早饭,陆落躺在炕上小憩,把昨夜失去的觉头补回来。

    等她再次醒过来,眼睛不再流泪,舒服多了。

    柏兮坐在院子里看书。

    他穿着一件白色暗纹的长衫,斜斜依靠着藤椅,身姿也优雅修长。

    陆落看着他,但见他鬓角整齐,发丝浓密乌黑,十分的讲究,看不出他早饭时候才厨房忙了一早上的烟火气。

    柏兮拿着古籍,漫不经心看着,十指匀亭纤瘦,比女孩子的手还要优美。

    骄阳投入他的眸子里,眸光熠熠,似有金芒万丈。

    他这么安静看书的时候,很难叫人想到他是个魔鬼一样的狂徒,还以为他只是个世家公子,斯文的读书人。

    “看什么书?”陆落走近,问道。

    柏兮不抬头,双目落在古籍上,回答陆落:“一些笔记。”

    “我能看看吗?”

    “不能。”柏兮冷漠拒绝。

    “可是我很无聊。”

    柏兮这才抬眸,好看的薄唇扬起一个讥讽的笑意:“你在谋算怎么逃走,岂会无聊?”

    他好似既希望她逃走,又不愿意她走。

    陆落不太明白他。

    明明是他要陆落走的,可他又讽刺这件事。

    柏兮果然是个难琢磨、难讨好的人!

    陆落不再理会他,而后沿着篱笆墙,慢慢打量这院子、以及这阵法。

    柏兮一动不动,可是半晌都没有翻手里的书,而且将书握得更紧了,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

    第五更,对不起来晚了,求个月票~~大家问虐完了吗?并没有虐完。要知道,只有当被欺负了,却反击不成功,才算虐~~嗯,大家都知道我在暗示什么了吧?(未完待续。)

第373章打赌

    陆落想过怎么对付柏兮。◎頂點小說,

    在柏兮面前,她是个极小的人物,想要扳倒他,就需要和他能力相当的术士。

    这世间存活的术士,就算是陆落的师父,对上柏兮也没有十足的胜算。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想要对付柏兮,需得利用他自己的本事来压制他。

    陆落沉吟良久,迟迟理不出头绪,找不到办法。

    翌日,仍是柏兮准备午膳。

    这次他不知发什么疯,精心极了,特意烧了几个菜,一道红烧羊肉,一道清炒枸杞苗,一道蒸蛋,一道野山菇汤,蒸了粳米饭。

    味道不见得多高明,确实满满的用心和诚意。

    他们就在院子里用午膳。

    骄阳温暖和煦,将碎金铺满了庭院,疏影斜长。

    吃饭的时候,柏兮不说话。

    他煮一顿饭,也是满身的脏兮兮,特意更衣之后,再出来吃饭。

    他有他的讲究。

    他不开口,陆落也不愿意多说,怕越说越错。

    陆落舀汤喝。

    她喝了好几天的汤,也吃了好些顿稀饭,陡然能吃到干米饭和炒菜,陆落胃口大开。

    她一个人吃了大半碗烧羊肉。

    柏兮讶异她的饭量,却也不打扰她,任由她吃得满饱。

    “我来洗碗。”饭后,陆落对柏兮道。

    柏兮见她吃撑了,怕她坐着积食。就同意了。

    洗碗的时候,柏兮无所事事立在旁边,大有随时帮忙的意思。

    他的身影,给陆落撑起了半分阴凉。

    “落落,跟着我,是不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柏兮倏然开口,他的声音有淡淡的伤感。

    陆落半蹲着洗碗,闻言,抬眸去看他。

    他的面容逆光,只能看到一个英俊的侧颜。看不清表情。

    “你义父说我心术不正。我哥哥说我误入歧途,是不是你也这样想?”柏兮又问。

    他的伤感里,添了几分稀薄的期望。

    他希望陆落能说句好听的,哪怕是谎言。

    陆落垂眸。沉默不语。

    “若是我能改了。我遵守你们中原术士的规矩。不轻易犯杀孽,你能跟着我吗?”柏兮又问。

    他这时候,就像个哀求的孩子。

    陆落心中猛然一紧。有点刺痛。

    她缓缓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水珠滚落到旁边的叶子上,在阳光下晶莹透明。

    她抬眸,看着柏兮。

    他的眼神有点迷惘,也定定看着她,等她回答。

    “你是不打算送我回去了,对吗?”陆落问,“你昨日说让我回家,都是假的?”

    柏兮不语。

    他的沉默,就等于是默认了。

    陆落心里泛起了窒闷。

    “柏兮,旁人与你是对等的,哪怕是术法不如你,你也不能用圈养牛羊的想法来禁锢他们!”陆落道。

    “没人会自愿跟着我”柏兮的声音倏然就哑了,深沉而紧迫,像一跳细线,缓缓收紧,能在人的心上勒出血痕。

    他这么不自信!

    曾经应该站在他身边的人,都抛弃了他。

    陆落想:也许,他并不是那么坏,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柏兮曾经说,他不满周岁,家园就被蒙古铁骑践踏,他和哥哥流落漠北,被一个萨满法师捡去,百般虐待。

    那种生活下的孩子,不能用正常人的善念来要求他。

    当然,这并不是抵消他的罪孽。

    “我们来打个赌。”陆落道,“若是你赢了,我就跟着你;若是我赢了,你跟着我,要像奴隶一样,听我的话,服从我的驯养。”

    “混账!”柏兮回神,恼怒道。

    他是宁墨谷,孔雀河道几百年信奉他为神明,他怎可给凡人做奴隶?

    况且,他最憎恨“奴隶”这个字眼,从前他和他哥哥,就是萨满的门户奴隶,受尽折辱。

    “呵,堂堂大天师宁墨谷,原来害怕输给我?”陆落冷笑。

    柏兮梗住。

    他愤然回视她。

    陆落挑衅,不让半分。

    “赌什么?”柏兮哼道。

    陆落看了这矮矮的篱笆院,院上长满了绿藤,风过,绿浪摇曳。

    “就赌这个阵法。从现在开始,三天之内若是我能出这院门,就是我赢了,反之是你赢。”陆落道。

    柏兮失笑。

    陆落有时候挺自负的,像极了年轻的时候的柏兮。

    柏兮不介意她的自负,甚至很满意,他道:“好,依你!”

    因为这个打赌,陆落再研究他的阵法时,柏兮不生气了。

    他安静坐在旁边,有时候用个小炉子,煮水烹茶;有时候拿出一套竹书,翻得哗啦啦作响,悠然自得。

    柏兮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他这是认定我出不去啊,自负!”陆落心想。

    陆落和柏兮都觉得对方是个自负的人。

    从这点看,他们倒也性情相似。

    陆落开了天眼,但是她不能连续用天眼去观察天地间的流向,否则眼睛会疼。

    她眼睛疼,柏兮还以为仍是伤痛未愈。

    “多休息,来日方长。”柏兮劝她。

    陆落轻微颔首,不动声色。

    第二天一早,下了薄雨。如丝如雾的雨,打得庭院茂枝簌簌,被雨水浸润的树叶越发青翠。

    早起吃粥,陆落没什么胃口。

    她心事重重的。

    她前几天吃得很多,柏兮瞧着就高兴。如今见她饭也愁得吃不下,柏兮一阵窒闷。

    “给我三样法器,不管是什么,符咒都行。”陆落倏然扬眸,对柏兮道。

    柏兮心中微暖,笑道:“可以。”

    她兴致勃勃、妄图螳臂当车的样子,也很可爱。

    柏兮穿了蓑衣,转身出了院子。

    他的法器,并不放在这屋子里,怕破坏屋内的阵法。

    片刻之后,他回来了,将两块古玉,和一只小巧的金蟾,交给了陆落:“这是我最差的三间法器,送给你玩。”

    他的古玉,是从一处墓葬风水宝地挖出来的,积累了上百年的生吉之气,阴煞已经被抽干。

    陆落从前是隐约能感觉到,如今她真的能清晰看到了。

    当她的眼睛变得不同时,整个世间都失去了神秘。

    “好,多谢你。”陆落道。

    陆落冒雨,穿着柏兮的蓑衣斗笠,在庭院里走走逛逛。

    柏兮隔着纱雾般的雨幕,安静看着她。

    他想起了从前。

    柏兮还在老祖身边的时候,陆落最喜欢他了。

    而后,柏兮离开了,不过短短五年,她就变了。

    柏兮有时候也会后悔,假如当初听老祖的话,不跟他作对,也许他就可以留在老祖身边。

    那样的话,陆落一定还是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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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点心(winjill和氏璧+)

    下着细雨,陆落在院子里乱逛,雨丝沁湿了她的衣摆,湿漉漉黏着她的小腿。

    小腿修长、笔挺,像亭亭玉立的荷。

    柏兮安静看着,眸光全柔和了。

    陆落虽然闲逛,却也不焦虑,逛了半晌之后,她折身回屋。

    脱下蓑衣,柏兮替她接了,又伸手摘下她的斗笠。

    柏兮的手,忍不住拨了下她的头发,有点愣神。

    “我头发怎么了?”陆落打开了柏兮的手,问道。

    她梳了斜长的辫子,低垂在胸前,柏兮乱拨,将她的头发都弄毛糙了。

    “我第一天来,你逼迫我洗了个头,我的头发肯定不对劲,到底有什么问题?”陆落又问。

    陆落眼睛恢复,甚至开了天眼之后,她只关心过自己的前途,没留心头发。

    屋子里没有铜镜,陆落又看不到头顶,自己也不曾想起。

    若不是柏兮再次仔细看,陆落亦忘了此事。

    “没什么。”柏兮嘟囔,转身将斗笠挂好。

    陆落想了想,拨了根细发,连根拔下来。

    有点疼。

    她头发的发根之处,比发梢的颜浅,发灰。

    陆落愕然。

    头发在变白之前,先发灰。

    陆落想起之前的阵法,给颜浧续命,用自己的命去搭救颜浧的命,结果遭到了极大的反噬。

    颜浧若是醒了,那么陆落会不会很老?

    她看了下自己的手背,肌肤倒也丰盈白皙,如玉透亮,没什么异常;陆落又摸自己的脸,肌肤紧致滑腻,也没有苍老的皱褶。

    那头发是怎么回事?

    柏兮一开始留意到陆落的头发泛灰,还以为是沾了脏东西,强迫给她洗了一次。

    洗过之后还这样,柏兮不再多提了。他心中明白。

    “不妨事,是头发有点异常,我煮粥和汤里,都放了野山参。再吃几个月,能恢复过来。”柏兮道。

    陆落颔首,一时间心思多了起来。

    她会不会少年白头?

    若是一头白发,倒也不错:在没有染发的年代,她童颜银发。不会被当成非主流的问题少女,而是罕见又稀奇,走出去是颇有震撼力的。

    若是她那番模样,出去算卦看风水,受到的质疑会很少,甚至不需要她师父帮衬。

    陆落能彻底**起来。

    想到能**,陆落心绪有点沸腾。和容貌相比,陆落更在乎自己的事业。

    她将来甚至可以凭本事做国师,毕竟她是一副奇异模样,旁人不会轻易将她视为“女人”。更多是将她视为“玄女”!

    容貌奇异的术士,更容易获得人们的信任和好奇,甚至推崇。

    陆落觉得自己以后的路,可能会好走!

    她有点兴奋。

    “颜浧会不会害怕?”陆落也有点担心。

    她是不介意的,可颜浧呢?

    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妥,不能任由自己的头发这么发展下去。

    “要吃核桃和黑芝麻。”陆落对柏兮道。

    柏兮说:“胡说八道,野山参可以了。”

    “你又不是大夫。”

    “你也不是。”

    柏兮有个习惯,是陆落必须听他的,若是意见相左。他要极力争吵,让陆落顺从。

    陆落摸清楚了这一点,当即沉默了,懒得再说。

    她的沉默。柏兮误会了,以为陆落生气了。

    陆落一生气,柏兮更生气。

    恼怒归恼怒,他还是冒雨下山,去给陆落买芝麻和核桃了。

    柏兮觉得芝麻、核桃是无用的,不及野山参的一成。可陆落相信。柏兮为了哄她,专门去买了。

    他一走,陆落又去院子里踩场。

    柏兮布的五个阵法,在这寸天地里,形成了一个很小的磁场,和外界脱离了。

    这些阵法,用天眼看都极其复杂,若是无天眼,术法高超的术士都要困死其中。

    陆落光开了天眼,却不知道怎么用,好似婴儿坐在元宝堆里。

    观察久了,陆落发现她找不到柏兮阵法的“纳气”。

    风水阵法中,每个阵法都有个“纳气”,像是大门口,将天地间的生吉之气,通过“纳气”转入阵中。

    柏兮布了五个阵法,但是没有“纳气”。

    没有纳气,没有漏洞,陆落看到头皮发麻。

    “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柏兮这样的境地?”陆落心里渗出了寒气。

    她是开了天眼的,千百年术士才能出一人。陆落不敢冒进,也不敢高兴,她需要师父的正确引导。

    还没有来得及得意,她被柏兮虐得体无完肤。

    天眼又如何,异禀又这样,照样无法对付柏兮!

    陆落有点绝望。

    而她和柏兮约定的时候,还有不到两天。

    柏兮下山一趟,回来弄了满身的湿濡。

    他买了一袋生芝麻,和一袋子生核桃。

    “过来,帮我剥。”柏兮更衣之后,拿了小杌子,坐在中堂,开始敲核桃。

    敲碎了,让陆落帮忙剥掉外壳,将核桃肉放到旁边的小碗里。

    家里没有其他的小杌子了,只有一个蒲团。

    陆落拿过了蒲团,坐到了柏兮身边,一边剥一边吃,又和柏兮说话。

    新鲜的核桃很鲜甜,陆落也会塞一两颗到柏兮嘴里。

    柏兮一开始很嫌弃,后来也吃了。

    “你在这院子里,布了什么阵法,能教给我吗?”陆落试探着问。

    柏兮白了她一眼:“之前的壮志豪言去了哪里,不是要收我做奴隶吗?”

    陆落讪然。

    柏兮知道她束手无策,心里安稳又踏实。

    他敲了半天的核桃,发现小碗里始终只有小半碗果肉,陆落吃得停不住嘴。

    “留一点,你这个馋丫头!”柏兮轻轻敲她的额头。

    陆落回神,不再往嘴巴里塞了,安心放在小碗里。

    剥了一碗之后,柏兮拿到厨房,和生芝麻一起炒熟。

    而后,他拿了个小舂子,是厨房里撵大蒜用的,柏兮洗干净之后,开始将炒熟的芝麻和核桃研磨成细粉。

    磨好之后,他用上次的点心匣子装了,交给陆落,让陆落有空的时候吃几勺子。

    “至少能吃半个月。”柏兮道,“吃完了再给你炒。”

    陆落谨慎接过来。

    前世的时候,陆落想吃什么出去买,直接买现成的;到了这个年代,也是家产颇丰,家里一堆服侍的人,想吃什么东西,吩咐一声,厨房一会儿送过来。

    陆落从来不知道,简单的芝麻核桃粉,要做整整一个下午。

    过程繁琐,细致。

    早知道这样,她不要吃了。

    如此,倒像是欠了柏兮一个人情。

    同时,她还是没找到柏兮阵法的纳气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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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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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芳华介绍:
他带着三百名亲信返程,却被奇门阵法困在一处深山老林,七天七夜走不出去,身边的人不停死亡,人心惶惶。
一个骑着骡子的少女,闯入阵中,轻松将阵法破除,救了他和他下属的性命。
他望着少女娇嫩的脸,懊恼的说:“怎么我的姻缘来得这样早?她看上去不满十五岁,要娶她还得等几年啊。”
“您都二十五了,这会子才开窍,特么的这姻缘到底哪里早了?”
总之就是一个古代大龄将军,自以为是因为保家卫国耽误了姻缘,其实是情志晚开。偶遇某个擅长玄学的少女,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一根筋走上了追妻、宠妻的忠犬之路。
盛世芳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芳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芳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