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判刑
应天府接下了陆家的报案,首先审问了宋太太。
宋太太大呼冤枉。
可很快,应天府就从宋家搜出了二百两银子。
“谁家里没有二百两银子?”宋太太着急,分辩道。
“那你这二百两银子,票号出处在哪里?”许府尹问。
宋太太答不出来。
这笔钱,是郑举人收买她送给她的,不是她自家的。
见宋太太满口胡言,许府尹就下令,先打了二十堂棍。
宋太太是身娇肉贵的妇人,哪里经得住打?
一顿堂棍下令,宋太太跪都跪不住,也吓得六神无主,什么都招了。
“是郑举人,他再三收买奴家,让奴家给他牵线,跟陆七娘在奴家的后院小耳房里私会,奴家亲自把风。
银子是郑举人给的,票号是郑举人的保人,那肚兜也是郑举人给奴家的,说是陆七娘的私物,让奴拿去陆家提亲。奴着实不知道是他偷的”宋太太哭着,声音虚弱不堪。
“那陆七娘去与郑举人私会了么?”许府尹问。
“去了好几次。”
“大胆妇人,还敢胡言乱语,毁陆家姑娘清白!左右,再给我打三十堂棍,看她是否说真话!”许府尹大怒。
宋太太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这个府尹肯定是受了颜家或者闻乐喜的好处,要将此案偏袒陆家。
宋太太想要改口,可令箭已经下了,哪里还来得及?
前后一共挨了五十堂棍,宋太太皮开肉绽,昏死了过去。
“先收监!”许府尹道,“去拿郑举人!”
郑举人有功名在身,邢枷不能上身,官差去了郑家,半晌才把郑举人请来。
郑举人不给许府尹跪下,只站着行礼。
许府尹问他。是否偷窃陆七娘的东西,还诬陷陆七娘。
郑举人大惊,酒全醒了。
“大人,冤枉啊!”郑举人大呼。“是陆家七姑娘爱慕学生,三番五次传情于学生。
她只身委托,诉说在娘家生活艰辛,想要早日出嫁,愿意以身相许。学生怜香惜玉。推却两三次之后,才勉强同意。
学生也是有担当之辈,如今已经派人去陆家提亲。怎奈陆家不同意,学生只好拿了陆七娘的私物,以说明原委。”
“满口荒唐!”许府尹怒道,“陆家姑娘清白之身,岂容你玷污?左右,先打三十堂棍,看这厮可敢巧舌如簧!”
郑举人大喊大叫,说他冤枉。
“陆家仗势欺人、指鹿为马。我要告御状,我要告御状!”郑举人又叫又骂。
于是,衙役们的棍子,就下得更重了,将他死打了一顿。
应天府也请了陆家,去表明清白。
陆七娘没去,陆家只是派了小厮,再三说:“我家七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未见过什么郑举人。每回去宋家,都有人证。何时去、何时回,都能查到。”
宋太太被打得半死,完全慌了,连忙顺着府尹的意思。改了口供:“的确是郑举人诬陷,奴想给他牵线,可陆家家风甚严,奴不曾约到陆七娘。”
宋太太说,郑举人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让她多次约陆七娘。但是陆七娘没去见郑举人,一次也没有。
宋太太还说:“肚兜是郑举人给奴的,奴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他能收买奴,焉知不能收买陆家其他下人?”
许府尹却觉得宋太太在摘清,只怕宋家也不干净。
除了宋太太,许府尹连宋大人一块儿查了。
在京城当官,身上总有些账目是解释不清的,大家心知肚明,绝不会因此而蒙受无妄之灾。
宋大人也没有留心。他是个小官,身上根本没油水,谁查他呀?
不成想,许府尹却拿了宋大人的事大做文章,说他受贿。
宋大人和几个同僚的来往,也被许府尹定为行贿。
只因受贿行贿数目极小,不够兴牢狱的,却能让宋大人丢官罢职。
宋太太被判杖责二十,着宋大人领回去;宋大人次日就被贬官,甚至将他逐京城,着令宋家半个月之内搬走。
“都怪你,你这个祸家的娘们!”宋大人受贿的数目不过百两,却丢了差事,气得要打宋太太。
宋太太受刑了,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哪里还用宋大人再去打?
“我要休了你!”宋大人怒道。
宋大人不是威胁,而是真的这样想。他知道此事因他太太而起,他是冤枉的。
休了这个恶婆娘,宋大人再去给陆其钧赔罪,让陆其钧跟他女婿说情,官职可能还回来。
陆其钧是岳父,他的话应该比陆落的话更管用。
宋大人登门要见陆其钧,被陆家的小厮们拒之门外。
宋大人一遍收拾行囊,准备离开京城,一遍闹着要休妻。
后来有没有休,陆落不知道,那时候宋大人已经被赶回老家去了,陆落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而郑举人坚持了半个月,非要说是陆七娘先勾引他的。
许府尹多次用刑,郑举人就是不松口。
“这可是个刺头儿!”许府尹也感叹,“口风这样紧,死也不肯改口,这要怎么判?”
天子脚下,也不可能真的为所欲为,许府尹见郑举人不怕挨打,没有该口供,有点为难。
“老爷,既然他是个刺头,未必会有好话。不如搜搜他的书房,看他是否有对陛下不敬的文章。”师爷给许府尹出主意。
许府尹一听,这个主意不错。
他们就顺着此思路去查,一查吓一跳,郑举人五年前和数名落榜的举人居然选了一本文章,合订成书。
那本书里,全在骂本朝的先祖,太祖、太宗,个个都被反含沙射影的骂了。
郑举人也是作死,他那篇文章,最是露骨,几乎不遮掩,就说太祖篡位,是乱臣贼子。
本朝民风开户,不兴文|字|狱。
可这些文字拿出来,还是要受牢狱之灾的。
“薅去郑举人的功名,斩其首级,郑氏三族内子弟,不得参加科考。”
郑举人的罪名,不是诬陷陆家,而是辱骂太祖。
此事事关重大,这可不是陆落害他,而是他自己写的文章。
此事激起了民愤,郑举人罪有应得。
郑举人被判刑那天,陆落去告诉了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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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激将
七娘一直在盼郑举人来娶她。
郑举人的事,她迟早也要知道的,还不如陆落去告诉她。
时至九月下旬,下起了薄雨,空庭越发萧索,满地枯叶铺陈着小径,无人打扫。
看管七娘的是大丫鬟春蝶。
七娘已经不闹腾了,渐渐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郑举人死了,七娘。”陆落进了里屋,闻到了檀香的气息,像庙里的香火,她说话也格外轻柔起来。
她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七娘。
七娘怔怔听着,倏然瞳仁睁大,似只被惊醒的蛇,猛扑向陆落。
陆落的丫鬟倚竹反应极快,还没等七娘近陆落的身,就一脚将其踹到在地。
七娘跌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良久,她才知道哭。
她一边哭,一边大骂陆落。
七娘嘴里总是那些词,什么贱|人、贱种等,骂个不停。
陆落静静坐着,等她骂。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以后我该怎么办?”七娘放声大哭,“陆五娘,你如此下作,根本不顾我的死活!你会遭报应的!”
“我把你推到了他床上?”陆落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逼问七娘。
七娘一怔,心里莫名虚了下。
“我逼迫你与他相约了?”陆落再问。
七娘回神,哭得更响了。
“你现在来怪我,有何用?”七娘道,“你若是还有良心,就该替我的前途考虑!你只顾自己痛快,不顾我的死活!你把他杀了,就是把我毁了”
“你顾自己的死活吗?”陆落微笑,反问她,“你若是在意名声,怎敢与郑举人苟合?”
七娘被堵得无法反驳。
“你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我又何必在乎你?”陆落道。“况且,你在我眼里原本就什么也不是。”
“你”
“你觉得自己很重要?”陆落道,“你以为我们要时刻将你捧着,事事替你考虑?”
七娘瞪着眼。想要辩解。
“醒醒吧,小姑娘!你活着还是死了,我们都不关心!”
屋子里倏然有点安静,檐下的风,低啸而过。吹得窗棂吱呀作响。
“你有很多路可以走。”陆落告诉七娘,“你可以自尽,我省下无数的口粮,空出一间屋子,我非常高兴;
你也可以逃走,半路上被人贩子卖到窑子里去,以后人不人、鬼不鬼,我同意乐于见到。
当然,你也可以留在家里,我好吃好喝养着你。虽然我觉得不开心”
说罢,陆落转身要走。
七娘往前一扑,紧紧抱住了她的腿。
“你逼死了我,你要承担什么名声!”七娘威胁陆落,“我今夜就自尽!”
“你想怎么死?要刀子,还是要白绫,亦或者要毒酒?”陆落道,“等你死了,我就对外说,送你去庙里静修。以后不准任何人提起你。不会影响我的名声,你倒不用担心。”
说罢,她踢开了七娘。
当天晚上,陆落让春蝶带着服侍的人回去了。只留下空荡荡的院子,和孤零零的七娘。
秋风寒,七娘对着形单影只的孤灯,眼泪流个不停。
这时候,有人敲门。
七娘饿了一整天,没有吃饭。
她心中一喜。连忙去开门。
结果小丫鬟提了食盒,也送了个托盘给她,对她说:“七姑娘,这是五姑娘让送给您的,有绳子、刀子,还有一壶毒酒。五姑娘说,三天内不来看您,您慢慢死,这深秋的尸体也不会臭,我们三天后来收尸。”
七娘目瞪口呆看着这些。
小丫鬟又说:“五姑娘再三说,您别急,一次死不成可以死两次,要好好努力!”
七娘瞠目结舌。
“这一匣子是点心,五姑娘怕您饿了,没力气死,让婢子送给您的。您要是死不了,吃点东西接着死。”
小丫鬟走后,替七娘锁了院门。
七娘怔愣了半晌,发狂似的将酒壶、小匕首和绳子都扔出去,丢到了院子里。
她望着空空的庭院,如鬼魅枯骨般伸展的虬枝,凄凉又绝望,坐在门槛上呜呜的哭了。
接下来怎么办?
“我就死给你们看!”七娘跑到院子里,把小匕首捡了起来。
她架在脖子或者手腕上,都没法子割下去。
这会很疼的。
而且陆落三天不来看她,她死了陆落也看不见。
七娘想着死,是做给陆落看的。
陆落不来看,白挨一刀,岂不是傻子么?
七娘眼珠似抛沙,将匕首远远丢开了。
她又想用绳子,可挂上去就下不来,而且也没人看她。
“我干嘛要寻死?”七娘不敢死,就找理由安慰自己,“我要活着,给郑郎报仇!”
想到郑举人死了,七娘又哭:到手的自由和富贵,就这样没了。
七娘对郑举人没感情。
对方三十五了,而且肥肉纵横,丑陋不堪,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岂能看上他?
七娘是忍着作呕,和他周旋,无非是看中他的家世。郑举人的母亲是改嫁过的,七娘进门,能拿捏郑氏满族,郑家的财产就都是她的。
既可以离开家,又能富贵,七娘岂有不愿意?
如今郑举人死了,七娘只心疼自己,还要继续留在陆家;她更心疼的,以后没了贞洁,她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她要老死陆家了!
越想越糟心。
七娘年纪小,还不知道世俗的残酷,所以她现在对自己已经失去贞洁这件事,并不是特别在意。
“我要跑,家里是不能活了!”七娘又想。
跑出去,她能去哪里?
七娘身上没多少银子,一个年幼的姑娘家,出行分外不便。
要是被卖到了窑子里,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跑是不可能的。
留在家里,就要受陆落的冤枉气。虽然受冤枉气,但是吃喝不愁,还安全。
七娘想了一夜,肚子咕咕叫。
她把小丫鬟送过来的半匣子点心全吃了。
吃完了,七娘**睡觉,睡了一整天,傍晚时候才起来。
起来之后,她大声喊饿了。
她以为陆落会留小丫鬟或者婆子在院外,至少防止她逃走。
没想到,四下里真的空无一人。
七娘想翻墙出去找吃的,怎奈她双臂无力,越不过院墙。
她哭喊着,也没人理会她。
七娘翻箱倒柜,找了很久,才找到半块糕点,她迫不及待充饥。
到了第四天,终于来了两个婆子,抬着藤架进来。
“咦,七娘子您还没死?五娘子叫我们来收尸的。”婆子说。
七娘就知道,陆落压根儿不是吓唬她,人家真盼着她死呢。
这下子,七娘不仅自己不敢死,还要提防陆落害她,活得格外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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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教养(eastsunrise0 仙葩缘+2)
闻氏挺担心七娘的。
“万一她真寻死了,岂不是咱们的过错?传出去,对你和侯爷都不好。”闻氏道。
闻氏的世俗观念很强烈,怕七娘走投无路寻死,自己落下个“害死庶女”的罪名。
她不是担心自己,闻氏没啥可怕的,她就是怕自己有了罪名,会连累陆落和颜浧。
闻氏一辈子敬畏人言。
陆落则以为,每个人的路,都应该是自己的选择。
错了,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七娘生与死,都是她的选择。
从陆落知道七娘虐待九娘开始,陆落对七娘这个人就心存了惩戒。
陆落对女人挺宽容的,她可怜芸芸众生与她一样,辛苦在男人统治的世界里挣扎,只要不是特别过分,陆落都愿意给予原谅。
唯独两点,陆落无法释怀:第三者与虐待者。
七娘没有插足旁人的婚姻,陆落也应该饶恕她,可七娘虐待九娘。
陆落的底线无法容忍。
“没关系。”陆落告诉母亲,“这个家里咱们说了算,有闲言碎语传出去,是咱们管理不力。娘,您与其担心七娘,还不如操心家务。”
闻氏叹了口气。
陆落胆大,闻氏不好拖后腿,当即沉默了,不再劝慰陆落。
七娘谨言慎行了起来。
“你去告诉五姑娘,让九娘搬回来,她是我亲妹妹,我要照顾她。”七娘说。
九娘是七娘的出气筒。
每每七娘需要立威,就拿九娘作伐,九娘成了七娘树立自信的靶子。
丫鬟回禀陆落。
九娘也在场,听到这话,九娘微微发抖,缩着肩膀坐在小杌子上,几乎要缩成一团。
闻氏很心疼这孩子。
秦妈妈她们也起了怜悯之心。
“不行。让她死了这条心!”陆落派人去回复七娘。
七娘要不到九娘,又说:“总得把我的丫鬟还给我,否则谁服侍我?”
陆落派了个体壮的丫鬟给她,每日给她端饭。其他的都要七娘自己做。
连洗衣裳,都要七娘自己动手,七娘又是骂,又是哭,说陆落虐待她。
“像她这么大的姑娘。若是在乡下,都能犁地了,她洗个衣裳怎么了?”陆落道,“这个家里,她出了半分力吗?”
陆其钧没有任何家业。
身为陆其钧的女儿,七娘在这个家里吃的,都是陆落和闻氏的。
陆落说不给,就不给,谁都没有置喙的立场。
家里除了陆落母女,还有两位姨娘。
那两位姨娘皆厌恶七娘。装聋作哑,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过问此事。
九娘则搬到了闻氏的正院,就住在陆落对面的东厢房,远离了七娘。
这是闻氏的主意。
将来陆其钧死了,闻氏总不能丢下这孩子,所以闻氏要亲自教导她,免得她被丫鬟们带坏了,以后成为第二个七娘。
真有那一天,还是闻氏操心。
防患于未然。闻氏把九娘也接到了身边。
“九姑娘挺高兴的。”秦妈妈等人说。
九娘言语很少,从前见到她,她总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如今,她仍不语。表情却恬柔轻松,喊闻氏“母亲”,也喊得很亲昵。
远离了七娘,九娘是松了口气,再也不想回去的。
闻氏喜欢孩子们簇拥着她,热热闹闹的。
陆落觉得母亲的圣母情结比自己严重。
只要母亲高兴。陆落也不介意,同意九娘搬到正院。
“外头有人说咱们家的事吗?”闻氏也会让陆落派人去打听。
闻氏生怕郑举人的案子,让陆家饱受谣言。
陆落则觉得,谣言是无法控制的,爱说说,耽误谁吃饭睡觉?
母亲想知道,陆落还是派人去打听了。
“说咱们家的不多。外头都在说,郑举人这是贪图权贵,讹诈我们家。况且郑举人的文章,引起了不少风波,好些学子们意图自保,都担心受怕的,谁还有心思议论咱们?”陆落避重就轻,告诉了闻氏。
闻氏舒了口气。
心事放下了,闻氏着手安排九娘。
闻氏惊觉九娘竟然还不识字,于是先自己教她描红。
女孩子家,将来不管是嫁入高门还是低户,会记账、能读懂账,这是很必须的。不说琴棋书画,至少要认识几个字。
陆落则忧心两件事:她的前世,以及颜浧是否要出征。
这两件事总熬着她。
对于普通人而言,死过了,喝了孟婆汤,前世事、前世毕,能记起来很罕见。
但陆落是穿越者,她已经有了后世的记忆,再想起前世的,是有可能的。
只是她找不到门路。
师父给的《六仪籍志》应该是最关键的突破口,陆落却弄不明白。
柏兮没有再出现在陆落的生活里,陆落却越发胆战心惊。
他每次出现,都伴随着阴谋,让陆落招架无力。
陆落祈祷他不要出现。
一事未平,颜浧的事更让陆落忧心。
她经常去叔公家,关心西北的战况。
赵州城暂时保住了,朝廷已经在增援。
颜浧心情很糟糕,他坐不住。
陆落去看他,他会把头埋在陆落怀里,很长时间不开口。
“颜浧,如果你要出征,我会等你。”陆落道,“婚事不管推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等着。”
颜浧失笑,轻轻捏她的鼻子。
然后,他不知该说什么,唯有**她的唇。
“颜浧,我们差不多都准备齐全了,要不我们别等日子了,后天就成亲吧?”陆落突然道,“不管什么吉日了!”
颜浧一愣,坐正了身姿。
他认真看着陆落。
陆落也是一副很认真的神态。
颜浧性格不羁,他从未在乎过习俗,和陆落一样。
可婚姻和陆落,对颜浧太重要了。
重要到了一点纰漏也不敢出。
颜浧拿出了他在战场上才有的耐心,认真等待,没有半点浮躁。
“不,五娘。”颜浧道,“我愿意再等一个月,也就是一个月而已。”
没事倒也好,一旦陆落和婚姻产生了变故,颜浧不能原谅自己。
既然择了日子,是钦天监的术士们仔细算过的,颜浧知道会关乎命运。
他和陆落的命运,不能操之过急。
颜浧虽然知道陆落是术士,却明白她此刻的话,只是她临时决定,并非她亲自算过的。
她心疼颜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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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返回(eastsunrise0 仙葩缘+3)
陆落也着急,所以悄悄推演过自己的婚姻,结果都是不正当爻。
善易者不卜,术士无法替自己和自己关系、亲近的人推演命理。
陆落算不出自己的婚期。
当初定下景耀五年的腊月初三,师父和石庭都说过,这个日子很合适他们。
那时候,师父和石庭并不知道 柏兮会捣乱。
“五娘,你放宽心!”颜浧拉住了陆落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
陆落颔首。
她想说些情话,却本能的羞涩,有点说不出口。
陆落每天早上醒过来,想到颜浧,心里倏然就温暖,很有动力爬起来。
她想把这话告诉 颜浧,可觉得太矫情了,说不出口。
“很快了,是不是?”陆落问颜浧。
“是的,很快了。”颜浧点头。
两人正相依偎着,有护院在门口,喊了声“将军”。
从前的部下,依旧称呼颜浧为“将军”。
陆落心里一空,莫名就很害怕 ,害怕 赵州失守。
“何事?”颜浧的声音里,也有掩饰不住的焦虑和烦躁。
“将军,方家二少爷来了,想见将军。”护院道。
颜浧松了口气。
陆落同样。
方家就是方尚书府,颜浧的外祖母家,二少爷是颜浧很尊重的表兄。
“我先走了。”陆落起身,匆忙整理自己的衣襟。又拿出随身的小铜镜照鬓角。
颜浧失笑。
“你这样躲出去,也能遇到他,反而显得你心虚。”颜浧道,“你坐下,大大方方的,还怕人啊?”
陆落轻轻瞪了他一眼,说:“别胡闹了。”
想了想,陆落也觉得颜浧所言不错,现在出去,方家的二少爷也是能瞧见她的。
陆落坐在一旁。安静喝茶。
方家二少爷很快就进来了。
看到陆落。他有点吃惊,同时口吻熟稔:“五娘也在?”完全把陆落当弟媳妇,就像家里人一样,没什么虚套的。
陆落起身。和他见礼。
方家二郎颇为急促。不顾陆落在场。对颜浧道:“三郎,他们丧心病狂,你去劝劝他们。我着实看不过眼了!”
陆落听到这话,就很后悔自己没有走。
她不想听人家的秘密。
她犹豫了下,自己悄无声息溜出去,是否可行。
看了下方家二少爷,正站在进门的地方,陆落若是起身,他们会注意到。
陆落沉默坐着。
颜浧一头雾水,问:“他们怎么了?”
“他们抓到了秀儿的兄长,正逼问他,看样子都不打算送官,要动私刑了。”方二郎焦虑说。
颜浧还是不太明白。
方二郎正欲解释,回眸看到了陆落,道:“此事五娘知道 的啊,就是我们家犯煞,阴煞入宅,阖府撞鬼那件事”
陆落也觉得秀儿耳熟。
只是这名字普通,又时隔两年,她有点忘却了。
方二郎这么一提,陆落就记得,方家的大公子有恋童癖,喜欢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家里有个小丫头叫秀儿,是老夫人身边的,被大公子逼死了。
秀儿的父兄报复方家,给方家布了个风水阵,让方家府上的巨门星失令。
巨门星失令,招阴灵,就是阴煞,于是阖府都会被阴煞纠缠,产生幻觉,所有人都撞鬼。
方家的案子,是陆落到京里的第一个风水案,她非常清楚。
“抓到了秀儿的兄长?”陆落也吃惊,“他在哪里?”
秀儿的父兄给方家布置的风水局,只是恐xia 作用,没有杀意。
从风水局的布阵上看,秀儿的父兄是受人指点,他们自己不是术士,而且指点他们的人,术法极其高超,可心存善意,没有见血光。
“不可害了他!”陆落道,“他背后有高人!”
方二郎连忙点头:“正是。”
“到底怎么回事?”颜浧还是不懂。
陆落不再解释什么,让方二郎领路,自己亲自去趟方家。
颜浧也跟着去了。
路上,陆落把事情,仔细解释给颜浧听。
颜浧听明白了原委,脸似严霜倾覆:“老大还这德行?我还以为他已经改好了。既然如此,何必直接杖毙他?”
颜浧回京,方家的风水案已经风平浪静,说起此事,方家觉得不光彩,不会主动告诉 颜浧是怎么引起的。
颜浧也没问。
到今天他才知道 原委。
方家大少爷吃了次亏,这两年是收敛了些,至少没再闹出事,颜浧还以为他改过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方二郎道,“你别多问,大伯听了不高兴!”
颜浧是把方家当自己家的。
自家的丑闻,就像是自己的丑陋,都要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遮掩几分,颜浧同样。
颜浧当着陆落羞于启齿,没有再提了。
方家抓到了秀儿的哥哥,因他对方家不利,他们肯定要逼问他背后的术士,除掉隐患。
方二郎不同意。
在方二郎看来,是方家有错在先,应该积德,放了秀儿的兄长。可惜他的话没什么用,方家没人听他的。
他找到了颜浧。
老夫人和方尚书都听颜浧几句,让颜浧来劝,更有效果。
“三郎,你一定要劝他们积德。”方二郎再三叮嘱。
“这不是积德与否,对方已经手下留情了,你们若是触怒了他,阖府难保。”陆落道。
方二郎深以为然:“五娘,你这样才是厚德福家的性格,三郎能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陆落被他说得笑了。
“方家是怎么抓到秀儿的哥哥?”陆落突然问。
既然敢招惹方家,怎么还敢回来送死?
“是他自己回来的,他到秀儿的坟上烧香,被家里的下人发现 了,将他抓了回来。”方二郎道。
陆落心里一咯噔。
此事有点蹊跷。
“他怎么会自己回来?”颜浧也吃惊,“别是再耍什么阴谋?上次的风水局,已经被破坏,他们会不会是再施一计?”
陆落也这样想。
方二郎也道:“大伯和我爹他们也是这样怀疑的,所以拷问那人。”
陆落微微蹙眉。
马车到了方家,陆落和颜浧、方二郎下了马车,正准备 往里走,突然有个婆子衣着整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看到了陆落,婆子立马停住了脚步:“阿弥陀佛,五姑娘是有灵通?老奴才准备 去请您,您就到了”
“请我?”陆落微讶,“谁要请我,是老夫人?”
“是大老爷。”婆子道。
方尚书要找陆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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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助力来了(eastsunrise0仙葩缘+4)
方尚书要见陆落,陆落很惊讶,跟着陆落的颜浧同样。
“大老爷在哪里?”颜浧问这婆子。
既然是方尚书要见陆落,就是大事了。
“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诸位老爷都在。”婆子说。
颜浧就领着陆落,去见了外祖母。
到了外祖母跟前,颜浧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他的笑容不是浅淡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整个人的面容透出柔和温软的光,似个孩童。
他先给外祖母见礼。
然后又给三个舅舅见礼。
陆落跟在后面,也一一见礼,方二郎则被拦在了外头,没让他进来。
“大舅舅,您派人请五娘,是有什么要紧事?”颜浧见礼完毕,开门见山问道。
方尚书请他们坐下,等丫鬟端了茶,才慢慢告诉他们。
“大柱说,他想要见陆五姑娘。我们审不出什么,既然他要见五娘,只得请五娘来,看看能都撬开他的口。”方尚书道。
秀儿的哥哥叫大柱。
方家审了他大半天,他什么也没说,却突然开口要见陆落。
“好,我去见见他。”陆落道。
大柱被关在外院的南厢房里,已经挨了七八鞭子,原本就破旧的衣裳更加褴褛不堪。
他是庄稼人,挨了几鞭子没什么大碍。
一看到陆落,他眯起眼睛瞅了半晌,也不敢肯定就是陆五娘。
大柱没见过陆落。
“你要见我?”陆落问他,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你回来做什么,为何要自投罗网?”
“陆姑娘,您救我出去,答应我的要求,我才能告诉你。”大柱道。
“放肆!”颜浧在身后厉喝。
陆落阻止了颜浧。
“我为何要答应你的要求?”陆落道,“我不认识你。”
“龙王说。您破坏了他的阵法,欠他一个人情;老祖托龙王辅助陆姑娘,让陆姑娘腊月初三的劫数化去,这是第二个人情。
这两个人情。陆姑娘要还,否则龙王会不高兴。”大柱道。
颜浧浓眉微拧。
龙王?
好大口气,竟然自称龙王?
颜浧听了这话,心里莫名不舒服。他从未听说过龙王,怎么好似跟他有过节?
“龙王是谁。他在哪?”颜浧厉声问,“若是再搞鬼,我先揭了你的皮!”
陆落则灵光一闪。
“龙王,是水龙王吗?”陆落问。
大柱点点头。
陆落就明白了。
她对颜浧道:“你先派人告诉你舅舅,让他们放下大柱,给他换身干净的衣裳,我自然有交代给方家。”
颜浧很相信陆落,他点点头。
他给身边的护院使了个眼色,护院就去了。
方家的小厮们,果然松开了大柱。
而后。方家三老爷亲自拿了套干净衣裳,丢给了大柱。
大柱换了整齐的衣裳,擦干净脸。
“龙王在哪里?”陆落等大柱收拾妥当了,问他,“他要怎么帮我?我腊月初三的劫数,应在哪里,如何化解?”
大柱不知道这些。
他摇摇头:“陆姑娘,您还没有答应我的要求。等您把事情办妥了,龙王会亲自来找您的。”
陆落问:“你有何要求?”
“我送方家放我走,准备一口极好的棺木。将我妹妹尸骨迁移出来,您需得替她念安神咒。”大柱道,“我要将妹妹移到南边去安葬,方家给她送行。”
“好。我答应你!”陆落道。
颜浧就看了眼陆落。
这答应得也太快了!
还有什么“龙王”,这傻逼似的名号,让颜浧分外无好感。
陆落就没有江湖外号,照样本事过人,取个花哨的名头,就术法高超了吗?
“我先给你安排客栈。在和方家商量棺木的事,你安心等着,记得给龙王传信。”陆落道。
大柱道是。
陆落转身,去了方家老夫人的院子。
她先把大柱的要求,告诉了方家众人,然后道:“先送他走吧。”
“外祖母,大舅舅,此事交给我,我一定替你们办妥,先放那人出府。”颜浧没等方尚书反对,就开口道。
“既如此,就先交给你们吧。”老夫人道。
怕方尚书不答应,老夫人抢在前头答话了。
老祖宗发话,没人再敢有异议。
陆落带着大柱,离开了方家。
先将大柱安顿好,陆落派颜浧的护院看住他,才有机会单独和颜浧说话。
“龙王是谁?”颜浧问陆落。
“我在湖州府的时候,听说过他的名头,却无缘一见。”陆落道,“我只知道他姓水,来历不明。
他擅长天象学,学的是诸葛玄学。百姓说他能呼风唤雨,每每干旱或者水涝,当地百姓和官府都要请他。
他的术法,总是很有效果。他姓水,又擅长天象符咒,百姓赐予他‘龙王’的外号。”
“这怎么可能?”
陆落道:“我在湖州府的时候,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从未试图与他接触。可我现在认识了柏兮,我突然觉得水龙王也许真有本事,并非浪得虚名。
那个大柱说,‘老祖’托水龙王进京帮衬我。‘老祖’是我师父在江湖上的名号,能知道我师父的来历,而且得我师父托付,此人绝不简单。
我们的婚姻,柏兮设了劫数,我只怕是无能为力了,颜浧,我学艺不精。水龙王能帮我,我才有胜算。”
“龙王龙王,我听得格外别扭,神神叨叨的,他到底叫什么?”颜浧突然很烦躁。
他不知道为何,很憎恶这种称呼。
陆落不解看着他,说:“我不知道”
虽然陆落也觉得外号叫“龙王”挺装逼的,但人家名副其实,而且是百姓所赠,并非他自称,也无可厚非。
颜浧的反感,让陆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他不是姓水吗?”颜浧道,“叫他水老先生好了,什么龙王,他也不怕遭天谴!”
“你怎知道人家是老先生?”陆落失笑,“也许是个年轻人呢?”
颜浧定定看着她。
“水老先生能帮忙,我们必须借助他。”陆落立马改口了。
颜浧这才满意点点头。
陆落和颜浧去跟方家周旋,让方家放过大柱,完成大柱的要求。
方家不太乐意。
当初大柱用风水阵,弄得方家家宅不宁,此事方家还要追究的。
秀儿是自己吊死的,跟方家无关,站在方家的立场,让大柱将秀儿挖走可以,但却不可能给秀儿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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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水龙王(第五更求月票)
秀儿的哥哥说,“水龙王”来要帮陆落,可对方一直不露面。
陆落从前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靠玄术赚些钱财,等于有份“事业”,她没想和同道中人打交道。
更没想过跟任何人结怨。
亦或者,陆落所理解的“同道中人”,都是另一个世界那些风水师们。
他们和陆落差不多,最厉害的玄学大师,也只不过是陆落的太师父那种:相术更准确,风水阵法更精确而已!
陆落不怕他们。
如今,陆落的三观被彻底颠覆了。
她来到了玄术最繁盛的年代,见识了传说中的玄术和术士,他们真的能逆天。
陆落开始后悔有这份“事业”,她母亲的陪嫁,足够她衣食无忧的。
她踏入了一个圈子,将自己送进圈子里做炮灰。
“要么退出去,从此不再出手;要么赶紧学习,成为师父那样的术士。”陆落心想。
这两者都挺难的,特别是后者,不可能一蹴而就。
“你为何要方家送秀儿?”陆落问大柱,“要怎么送,何人来送葬?”
“是方家害死了秀儿,你们要拿命偿还!”大柱声音微哽,“我们没用,不能报仇,只求方家能还秀儿安宁,让他们家的老爷送葬,送到码头即可。”
“方家不同意的。”陆落喟然。
“水龙王说,您要帮我办妥此事,他才能帮您。若不是当初您毁了水龙王的阵法,方家早就求饶认错,给秀儿送葬了。”大柱道。
水龙王给方家布阵,是问过大柱的。
大柱和他爹娘说,他们不想怨上添怨,秀儿的确是自尽的,他们不要方家死人,让方家送葬。算是认错了,秀儿的亡魂也能得到安息。
结果,阵法刚起了作用,不过短短几个月。方家尚未到绝望的时候,就被陆落给破了。
陆落有个很厉害的师父,水龙王忌惮老祖,没有出手报复陆落。
“也对。”陆落想了想前因后果,她是破坏了同行的阵法。对方如此要求,合乎行规。
“方家少爷去送葬,行么?”陆落问,“一定要老爷?”
大柱想了想,道:“少爷也行,只是不要大少爷。”
大柱是穷苦出身,骨子里有点奴性,还不能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悲愤。在他心里,方家的少老爷们都是高人一等的。
有个高贵的人来给秀儿送葬,就足够了。
陆落挺难受的。
从客栈出来。陆落去找了颜浧,让颜浧陪同她,再次去方家。
“我完了,既得罪了你祖父母,也要去得罪你外祖母。颜浧,将来你若是有事,他们肯定第一个先处理掉我。”陆落道。
“胡说什么?”颜浧揽住她的腰。
“这也没办法,我还不能像我师父那样让人敬畏。”陆落道。
颜浧见她着实忧心,就道:“你不用出面,我去跟他们说。我的话。他们还是能听一两句的。”
颜浧最近心里烦躁,他也想找点事转移注意力,否则西北战事失利的消息,会逼疯他。
想到自己那些部下。如今血浴疆场,他们不是死在敌人的马刀之下,而是死于主将的携私报复和指使失策,颜浧浑身的血液都在逆行。
他痛苦不堪。
这种痛苦,连陆落都不能理解。没有打过仗的,永远都不知道主将的心情和压力。
谁的兵。谁知道心疼!
颜浧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不能惹恼朝臣,他需要蛰伏,等待消息。
一旦他发狂挑事,哪怕换主将,也轮不到他。
颜浧此刻的冷静,在外人看来是有点冷血无情。
他需要找点事做,让他能继续保持他的镇定。
颜浧送陆落回家,自己去了趟方家。
他和方尚书吵了一架。
最终,方家老夫人做主,同意让二少爷去给秀儿送葬,送到码头去。
就说秀儿以前是二少爷房里的。到底是不是通房,就另外再说。
方二郎悲天悯人,他答应了;而他的妻子是个很自信的女子,她并不猜疑什么。
“这事要是我去办,肯定要跟方家结仇。”陆落想,“还好颜浧搞定了。”
方家送了大柱一口棺木,将秀儿的尸身请出来。
陆落依照诺言,在念安神咒。她没怎么念过,她又不是真道士,没经历过这些。
她念安神咒,有点像洗业咒。
念完了,大柱将秀儿的尸骨重新收殓,放入新的棺木,雇了马车拉着出城。
没几个人送葬,陆落就陪着去了。
颜浧没空,不再理会此事。
陆落也送到了码头,见大柱已经准备好了船只,她就知道是“水龙王”一路安排的。
“大柱,我去哪里找水龙王?”船要开了,陆落却始终不见自己那位相助者的影子,急促问道。
大柱摇摇头:“龙王说,事情办妥之后,他会找你的,让你无需担心。”
“什么龙王?”方二郎好奇,“这是唱什么戏?”
陆落有口难言。
大柱离开了,方家却关心术士是否会再害方家。
陆落以她师父的名义保证,那名术士绝不会再出现,方家和秀儿的事,彻底两清了。
“秀儿的父兄害我们,我心里也着实可怜那孩子。如今,我总算放下了一段冤孽。”方老夫人道。
其他人难说,方老夫人确有被救赎之感。
陆落即将是忠武侯夫人,她的本事、她的保证,是很有说服力的。
大柱离开后的第三天,有个人登门,自称叫“水长宁”,说是千衍的故友,受了千衍的嘱托,给陆落带东西。
“水长宁,就是水龙王吗?”陆落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她急忙忙去了外院。
外院的中堂,一袭白衣翩然而立。他身量颀长消瘦,看着背影比石庭还要优雅。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陆落有点吃惊:是个年轻人,约莫二十三四岁,和颜浧还要小。
“你是水龙王吗?”陆落上前,和他见礼,直接问他。
对方道:“我叫水长宁,老祖曾与我有些缘法,他托我给你带封信。”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平,毫无起伏。
他神色淡淡的,眼眸也淡淡的,似平静的湖面,没有半分涟漪。
说罢,他将手中一个信封,递给了陆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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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要给钱
陆落从水长宁的手里接过了信笺。
信封上是师父的字迹,陆落认得。
她打开之后,发现是一叠空白的纸,无任何笔墨。
她一时读不懂,茫然看了半晌。
水长宁坐下喝茶,神态幽静。他似孤山的月,寂静无声,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傲,也不是拒人门外的冷,他仅仅是静默,将自己溶于万物,不落痕迹。
陆落莫名对此人有点敬畏。
她看不懂师父的意思,暂时将信笺塞回信封里。
“你是在哪里见到我师父的,他老人家现在如何?”陆落主动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她最关心师父。
“老祖路过我住的地方,让我在冬月之前上京一趟,将此信给陆家五姑娘。”水长宁道,“他往西南去了”
师父在路上观测天象,估计是推演出了陆落婚事有变,才临时找了个人相助陆落?
“你是来帮我的吗?”陆落道。
水长宁颔首。
“那要从何处开始?”陆落问,心里燃起了希冀。
水长宁将茶盏放下,汝窑茶盅落在桌面上,没有任何声息。
“二十万两。”水长宁道。
陆落蹙眉,疑惑看着他。
他说的二十万两,是自己想的那个二十万两吗?
“我答应帮忙,却不是白忙活。陆姑娘若是有求于我,先奉上二十万两白银。再说后话。”水长宁道。
陆落微睁了眸子,果然是她想的那样。
她替人看风水,要价高昂,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她全部的身价加起来,也不足二十万两。
陆落素来觉得自己有钱,到了此刻才知道:她还是个穷人,她拿不出旁人开的价。
身为术士,陆落如果回一句“你这也太贵了”,就是亵渎了此行,她憋死也不能发出此质问。
“你确定能帮我化除劫数?”陆落问。
水长宁摇摇头:“我只能尽力。二十万两是我出手的价格。成败在天,不在我。”
他比陆落还有贪婪。
陆落咬了咬牙。
二十万白银,约等于二千三百万人民币。
水长宁的意思是,二十万两白银相等于挂号费。还不是诊金和医药费。
奸商!
陆落暂时没这么多现银。她母亲替她置办陪嫁。已经花了很多。
哪怕把她母亲的钱财也算上,陆落可能要倾尽全力,才能付出这笔钱。
“我没这么多钱。”陆落道。“不过我可以筹给你。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没有把握。”水长宁道。
就像病人去挂号,医生在挂号之前也不知他是否能治好病患。
但是,挂号费还是要交。
水长宁的侧颜白皙,高挺的鼻梁,深深的眼窝,眼睛藏在深处,眸子乌黑浓郁,似孩童般璀璨纯净。
他俊美的脸上,毫无喜悲,看不出情绪。
他到底是说笑,还是认真的,陆落从他脸上看不明白。
她只感觉自己在跳坑。
“没有把握?”陆落反问,“此话何意?”
“劫数是宁墨谷布下的。”水长宁口吻清淡,“宁墨谷是神,人不要和神去斗,毫无意义的。”
陆落倏然添了怒。
这么贵的挂号费,居然是个庸医,如何不生气?
“他也是人,不过是**凡胎,如何就斗不得?难道我们就要像蝼蚁一样,被他践踏吗?”陆落道,声音微提。
水长宁好俗不懂她的愤怒,安静道:“嗯。”
“嗯?”
见陆落不懂他这声嗯的意思,水长宁解释说:“凡人不如蝼蚁。”
他的神态,不是调侃,也不是责骂,而是很认真阐述这个事实。
“滚。”陆落沉默片刻,指了门口。
水长宁神态不变,若平静如镜的湖面,没有任何涟漪,站起身要走。
他走出了门槛,陆落想起自己的束手无策,她追了出去:“水龙王!”
水长宁对旁人的悲欢喜怒不敏感,或者说不在意。
陆落不高兴让他滚,他就当是主人家送客;陆落喊他站住,他就停下来脚步。
打他一拳,都像是打在棉花上,毫无着力点,不伤他,也不伤己。
“我师父让你来帮忙,还是让你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陆落问他,“你到底有谱没谱?”
水长宁道:“老祖是让我送信的。”
“可大柱说,你是来辅助我的!”陆落道。
水长宁看了眼她,觉得这个小丫头心思混沌不明。
于是,他再次帮陆落理清头绪:“你先给二十万两,我才会考虑是否辅助你。”
“你这是讹诈吗?”陆落心里有怒,说话不免尖锐急促。
说完,她自己就后悔了。
她也是此行的,她说人家讹诈,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陆落下意识咬了下唇,恨不能将话收回来。
因陆落是问句,水长宁就回答说:“不是。”完全不动声色。
陆落无力扶额。
有本事的人都有怪癖,而且情商比陆落还要低,完全找不到相同的频率,陆落接不上气。
“二十万两太多了,容我和家里人商量。请问我要去哪里找你,何时找你?”陆落行缓兵之计。
“我暂居毓善坊,坊间北面第五户,就是鄙府,姑娘要尽快下决心,我五日后离京。”水长宁道。
“这么快?”
“我进京多时了,即将要赶回湖州府去。”水长宁道。
“你你是湖州府人士?”陆落讶然。
“我定居湖州。”水长宁道,“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世间琐事,并不稀奇。”
陆落在湖州府两年。
要是百姓知晓水龙王落户湖州,消息一定会传遍全城。
他在江南声誉很高,绝大多数人没有见过他,不知他是年老还是年少。
若众人知晓水龙王这么年轻,肯定会有很多质疑的声音。
所以,水长宁的定居,其实是隐居。
陆落不点破,只是道:“那我尽快。”
送走了水长宁,陆落拿出她师父的信,看了半晌。
信毫无问题,就是白纸,一共五张,看似很慎重。
“托人送白纸,到底要告诉我什么?”陆落冥思良久,也无头绪。
陆落总觉得她师父在逼迫她,让她想起往事。
师父看来,她应该有能力想起的。
那些记忆,外人帮不了陆落,只得靠陆落自己。
陆落所接受的知识,其实是复杂又矛盾的。
她相信天地间的磁场,她将玄学归为神学和心理学中间的范畴,同时她有相信西方医学。
她相信精神分裂,却否定前世记忆的存在。她是穿越人士,又不敢肯定自己还有前世的残存。
她两种相互冲突的世界观,在她思想里打架。
让她认定自己脑海中一定有前世的记忆,陆落自己先怯了:她没这个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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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机会(eastsunrise0仙葩缘+5)
陆落没有深谈,就打发走了水长宁,是因为她着急研究师父的信。
水长宁那么年轻,有没有本事另说,单他要价那么贵,陆落就觉得糟心。
二十万两白银,几乎是陆落全部的身价了。
难道真的要全部赔进去?
水长宁在江南呆久了,见惯了巨贾豪商,要价着实高昂。
“会不会纸张上另有玄机?”陆落心想。
她拿出了罗盘。
陆落的小罗盘被柏兮踩坏了,他说罗盘是拐杖,陆落一直借助拐杖走路,所以没长进。
陆落现在要算什么,都得把自己那个沉重又繁复的大罗盘搬出来。
将师父送过来的纸放到罗盘上,罗盘毫无动静。
陆落拿出一件法器,靠近罗盘,罗盘指针就滴溜溜的转。
“纸张不是法器。”陆落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就入夜了。
丫鬟给陆落端了晚膳,轻声提醒她用膳,陆落没有答应。
晚膳凉了,碧云端了下去,吩咐小厨房准备好宵夜,等陆落饿了再吃。
见陆落对着纸出神,碧云点了两盏灯,分别坐在陆落的面前。
橘黄色的灯火温润,缓缓流淌着,似袅袅烟波,铺陈了满室。
“碧云,你去弄些米汤给我。”陆落突然道。
“是。”碧云连忙应了,“五娘,可要些小菜?小厨房今儿做了糯米丸子”
陆落摇摇头:“我不是吃,你去端些米汤,凉的最好了,要么就是温的。”
碧云点点头,亲自去找了。
小厨房没有,碧云跑到大厨房去。
大厨房封灶了,只有两个老婆子收拾,正巧有半分米汤,交给了碧云。
碧云端回来,陆落将师父寄过来的信笺。丢到了米汤里。
没有字迹出现。
陆落又捞出来,将其晾干。
“不是隐形的信,这到底是啥?”陆落苦恼,“师父的哑谜好难猜。”
夜色渐深。陆落回过神来,值夜的丫鬟书破已经打发了其他丫鬟去睡,她自己哈欠连连,坐在陆落身边做针线。
“你去端了洗脸水来,就去睡吧。我洗洗也要睡了。”陆落喊了书破。
书破道是,站起来整了整精神,服侍陆落盥栉。
而后,书破熄了灯,在陆落里屋的炕上睡着了。
陆落躺着,半晌难以入眠,思绪千回百转。
“还是要去找水龙王。”陆落想,“若他真有法子对付柏兮,二十万两我也认了。”
陆落还不了解水长宁,需得和他详谈。
师父托他带信。他应该是位值得相信的朋友。
陆落慢腾腾想着,细腻婉转的夜风,时不时吹拂窗棂,有簌簌响动。
直到晨曦照上了窗棂,从窗幔里透进来迷蒙的光,陆落才有睡意。
睡到了辰正三刻,陆落就起来了。
梳洗之后,她去了趟毓善坊,找到了水长宁。
“你和家师是如何相识的?”陆落问。
水长宁道:“从我七岁开始,老祖就私下里教我术法。他说我合该跟他有缘,我学了五年。后来我离开了家,渐渐有了些名头。”
“他教过你术法?”陆落吃了一惊。
师父说,陆落是他前世的养女。又是这辈子的正式徒弟,怎么他从来不教陆落,反而教一个陌生人?
“是。”水长宁道。
“那你就是我师父的子弟了?”陆落问,“咱们算是师兄妹吗?我从未听师父提过你。”
“我不是徒弟,我们”水长宁顿了下,想找个更适合的词来形容他和老祖的交情。“我们乃忘年之交,老祖不许我拜师。”
他和老祖是朋友。
陆落从未听她师父说过。
不过,师父又跟陆落说过几句真话呢?
他们之间的窗户纸,前不久才捅破,还来不及说什么,师父就预测西南地动,要牵动天象,从而牵动国运,师父就急匆匆走了。
“原来如此。”陆落道,“他为何不收你?”
“老祖只收一个徒弟,这是他的规矩,从未改变过。”水长宁看了眼陆落,说道。
陆落立马就明白了,她师父在等她。
水长宁应该跟师父也有关系,看他的样子,他自己未必知道。
“既然这样,你得帮我!”陆落道。
“当然。”水长宁说,“银子拿来了吗?”
陆落语塞。
同样是财迷,陆落如果需要水长宁帮忙,这笔钱就省不了。
“你真有本事对付宁墨谷吧?”陆落问,“我师父都说他棘手,你有几成把握对付他?”
“二成。”水长宁道。
他说话平平淡淡的,用很客观的语气,说一件很客观的事,没有参杂任何感情。
至少陆落看不出他是否惭愧。
“那顶什么用!”陆落蹙眉。
水长宁说:“你不想要这二成的机会?”
他的话,一下子击中了陆落。
是束手待毙,还是赌上全部的家产,换来这二成的机会?
当然是后者。
钱没了可以再赚,婚姻没了去哪里找?
陆落的姻缘不好,她总是遇不到,难得有了,她格外珍惜。
“好,我要!”陆落道,“你给我两天的功夫,我筹钱给你!”
水长宁颔首,面上波澜不惊。
陆落当天回家,就跟母亲商量此事。她将前因后果,告诉了母亲。
“把家里的现银,全部给我。不够的话,我去问叔公或颜浧借。”陆落道。
闻氏震惊。
“这”闻氏也受到了惊吓,满腹的话,却半晌不知该拣出哪个词来说。
她吃惊看着陆落,满腹的话全部阻在心里,似一团乱麻,挑不出头绪。
“落儿,怎么听说这样怪?”闻氏道,“那个柏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术士的事,陆落若不是亲生经历,她也能难以置信。
“娘,您听我的吧。”陆落也解释不清,只得道。
“我怕你被人讹诈了钱。”闻氏道,“二十万两,这得多大一笔钱啊?”
陆落则坚持要给。
“那个柏兮如此坏,能不能告诉你叔公,把他给”
“不行!”陆落立马打断了闻氏。
陆落试探了柏兮一次,差点折了倚竹,陆落想想都后怕。
她不想叔公或者颜浧也受牵连。
柏兮警告过陆落一次,下次再轻举妄动,他不会留情的。
只有术士能对付他。
“你同三郎说了吗?”闻氏问,“他可知道?”
陆落摇头。
“你去问过他,别叫人骗钱。什么水龙王,也许他就是柏兮的同党,要骗光你的钱呢?”闻氏道。
二十万两白银,闻氏心疼之余,更担心陆落入了诈骗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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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人鱼膏
闻氏担心陆落被骗。
陆落这几年赚的钱,并不低于二十万两,只是替她置办嫁妆的时候,闻氏极其奢华,把自己的私房钱都填进去,还动用了陆落的。
如今,她们没有这么多现钱,都置办了嫁妆,买田买地了。
“落儿,娘不是心疼钱,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听了些糊涂话。”闻氏道,“还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你算算?”
陆落不忍母亲担心,就止住了话题。
陆落也想过是否要告诉颜浧。
颜浧最近是坐立难安,为西北的战况操碎了心。
术士之间的争斗,颜浧也不懂,他若是鲁莽,再次惹恼了柏兮,陆落也要替他收拾。
“还是不要说,免得再给他添烦恼,我自己可以搞定此事。”
正在陆落考虑之际,颜浧来了。
陆落在外书房见了他。现在的外书房,都是陆落在用。
颜浧问陆落:“见到水老先生了吗?”他对此事念念不忘。
陆落失笑,道:“见到了。”看到颜浧,她才有了好心情。
“多大年纪了?”颜浧问,“是八十,还是九十?”
“他叫水长宁,年纪挺小的,看上去只比我大几岁”陆落道。
颜浧脸色微沉。
陆落喜欢他,哪怕他吃干醋,心里也是甜蜜的。
“五娘,你是不是特别器重术士?”颜浧酸溜溜问,“我是否也要去学习术法呢?”
陆落哈哈大笑,搂住他的腰。
她将头埋在颜浧怀里,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舒服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就喜欢你!”
颜浧一震,紧紧搂住了她。
这半年陆落成长了很多,对爱情她是越陷越深。
就像陈酿的酒,陆落的爱意越发浓烈香醇。
颜浧**了她的唇。
“颜浧。你要小心,可好?”陆落叮嘱他,“答应我,最近这些日子。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可有半点闪失。”
她还在担心柏兮搞鬼,担心婚事。
颜浧应该不让她忧心的。可她的这些忧心,在颜浧看来都是极其甜蜜温馨的,他满心喜悦。
“好”颜浧在她耳边低喃。“我这两个月连马儿都不骑了,绝无意外。”
而后,他搂得更紧了,“你也是,五娘。”
陆落点点头。
“颜浧,我会保护好你的。”陆落慎重道,“不管什么代价,我都会努力保护你。”
颜浧忍俊不禁:“傻孩子,你要是个男人,也是个油嘴滑舌的!”
陆落依偎着他。沉默不语。
送走了颜浧,陆落沉吟良久。
她去找了水长宁。
“能否你先作法,等成功了,我再给你银子?”陆落道,“我先给你一万两的订金,如何?
你认识我师父,也知道我的身份,我绝不会赖账。我每次看风水,也是事后收钱。”
水长宁道:“可以。”
他这么好说话,陆落有点惊讶。
“那何时开始布阵?”陆落问他。“布在哪里?”
“你想布在哪里?布阵是牵动飞星,只要在京里即可,不必特意到某个地方。”水长宁道,“你若是放心。布在我府上都可以。”
“我知道一个地方,你布在那边。”陆落说。
陆落把水长宁带到了她师父的院子。
师父的院子很空旷,后院和外墙布了奇门阵,普通人很难闯进来。
陆落对这里有安全感。
水长宁要了颜浧和陆落的生辰八字,算过了方位,没有相冲相克的。就道:“这里可以。”
“你要怎么做?”陆落问他。
“你知道灵蛇阵吗?”水长宁道,“不是兵法上的灵蛇阵,是玄学上的灵蛇阵,就是利用七颗飞星,将天地的生吉之气灌入你们的宿星”
陆落想起了,她在古籍上看过灵蛇阵。
灵蛇阵说起来特别简单,其实又特别难。
灵蛇阵不用法器,需要在七个方位,每个方位点四十九盏长明灯,一共三百四十三盏。
这些长明灯,要七七四十九天不灭,中途不能触碰,不能熄灭。
这种阵法的苛刻之处,在于长明灯不能中途添油。
可是不添油,怎么可能有灯能燃烧四十九天不熄?
所以古籍上记载,灵蛇阵要一种很特别的东西:人鱼膏。
人鱼膏出自《史记》。
司马迁的《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六》中提到:“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始皇帝地宫里的长明灯不灭,用的就是人鱼膏。
人鱼身上的油,用来点长明灯,才是灵蛇阵最难的地方。
因为人鱼是传说,陆落从未见过人鱼,也没有科学证明过人鱼的存在。
“你要布灵蛇阵?”陆落吃惊看着水长宁,“你用什么代替人鱼膏,来点四十九天不灭的长明灯?”
“人鱼膏。”水长宁言简意赅。
“你你有人鱼膏?”陆落震惊,“你在哪里见过人鱼?”
“我没有见过,人鱼膏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人鱼膏能燃烧六十天不灭,正好可以用在灵蛇阵上。”水长宁道。
陆落突然明白他为何要二十万两白银了!
点三百四十三盏长明灯的分量人鱼膏,二十万两白银真的太便宜陆落了!
二百万两都买不到!
陆落倏然对此人改观。
她以为他贪婪,其实只是陆落自己无知罢了。
水长宁已经是尽可能的帮陆落了。
“水龙王,多谢你。”陆落感动道。
水长宁语气平稳,不见起伏:“做你生意罢了,不必谢。”
他是个傲娇的人。
陆落不再说什么。
她帮衬水长宁,将灵蛇阵布起来。
陆落也第一次见到了人鱼膏。
人鱼膏像极了黄油,有很浓郁刺鼻的腥味。
“你见过人鱼吗?”陆落好奇问水长宁,“他们叫你水龙王,是不是另有深意,你是不是很懂海洋?”
“我没有见过,我家里人见过。”水长宁道。
“你家是哪里的?”
“我家叫姓邵。”水长宁道,“江南西路的邵家,出过九任国师,你可知道?”
陆落当然知道。
她错愕看着水长宁,原来他是出身世家。
他为何自称姓水,陆落没有继续问,怕触及对方的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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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报恩
“郎君,人鱼膏只剩下这么多了,老太爷说您命有一劫,让您留着保命用的。”
水长宁身边唯一的贴身小厮叫青末,今年十九岁。
青末的父亲曾是邵氏家奴,服侍水长宁的。
水长宁离开了邵家,改了姓名,身边服侍的人都留在邵家,只有青末的父亲还跟着他。
老仆人去世之后,青末就接替了他父亲,留在水长宁身边,认水长宁为主。
两人是竹马之交,名为主仆,情同兄弟。
“无妨。”水长宁摇摇头,阻止青末说下去,“陆姑娘是老祖的徒弟,我受老祖的业慧,要报答老祖。”
水长宁十三岁就被逐出家门,如今十一年了。
他离家之前,他的曾祖父特别疼爱他,这人鱼膏是邵氏的传家至宝,曾祖父特意给了水长宁。
“九郎,你刚出生,我便你替排过大运。你三十二岁那年行运,会有性命之忧。人鱼膏留给你,将来为自己续命。逃过一劫,你就长命百岁了。”曾祖父说,“也许,邵氏的辉煌,就要靠你去重塑了。”
曾祖父不顾全家的反对,将人鱼膏赠送给了水长宁。
水长宁年纪小,他离开之后,遭到了家里父兄和叔伯、堂兄弟等人的围攻,欲争夺人鱼膏。
是老祖和石庭帮水长宁挡住了邵氏子弟的追杀。
随着水长宁渐渐发迹,术法也越发高深,邵家打人鱼膏主意的人才慢慢少了。
老祖教过水长宁术法,谊如师徒;他又救过水长宁的命。
老祖让水长宁帮陆落,水长宁就打算拼尽全力。
他知道对方是宁墨谷,他连一成的胜算也没有,就将人鱼膏带了上来。
如此珍贵的东西,水长宁才二十万两就卖了出去,这跟白送有什么差别?
小厮青末既心疼主人贱卖珍宝,又担心主人的劫数。忧心忡忡。
“郎君,此阵哪怕有了人鱼膏,也极其危险。若是反噬您,您是否性命堪忧?”青末问。
水长宁沉默。
青末从小跟着水长宁。也学了些术法,能算命、看风水,不至于多高超,却比一般的江湖神棍厉害。
“郎君,让我去吧。”青末道。“您教我怎么做。”
“不可胡闹。”水长宁面容轻缓,有了淡淡的微笑,不再是目无表情。
“郎君”
水长宁摆摆手,打断了小厮的话:“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数。”
青末着急,又不敢再劝。
到了十月初七,水长宁正式入阵、守阵,陆落在旁边相护。
陆落将此事告诉了她母亲和颜浧,他们很好奇,都想来看。被陆落阻止。
“到底有用没用啊?”闻氏担心,“万一你们的姻缘没有变故,只是那个龙王随便讹诈您呢?”
“娘,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陆落立马阻止了闻氏。
陆落语气严肃。
人年纪大了,渐渐要尊重,被孩子一说,脸上挂不住,就不敢再说了,故而有些父母会怕孩子唠叨。
闻氏亦然。
陆落冲了她一句之后,她就不再说。
而颜浧是很信任陆落的。虽然他很吃醋。
他还没有见过水长宁,陆落不准任何人去打扰。
“五娘,这笔钱我来出。”知道了原委的颜浧,对陆落道。
颜浧和陆落的感觉是相似的。他预感很糟糕。
陆落请人做术法,颜浧不反对。
“等成功了再说。”陆落道。
颜浧点头。
陆落又跟颜浧借了一百名护院,将师父的院子团团围住。
“能不能借给我二十支火铳?”陆落问颜浧,“你应该有吧?”
“我就两支。”颜浧道,“如今火铳归了朝廷,就是兵器了。不能再私藏。”
颜浧将朝廷送给他的两支火铳,还有颜家的两支,全部拿了过来,交给了陆落。
陆落让护院端着火铳守在垂花门去,柏兮若是敢来,就直接打死他。
当然,火铳可能没有柏兮的符咒快。还没有来得及打死柏兮,护院就要死在柏兮手里。
饶是如此,陆落还是做点防备。
螳臂当车也要挡!
柏兮暂时离开了京师,去向不明。
也许,他已经完成了阵法,只等陆落和颜浧出事了。
“他到底藏在哪里的?”陆落想,“他出现了,我反而心安一些。”
柏兮却没有出现。
“他是不是躲起来修炼术法?”陆落又想。
师父不在京师,柏兮就似一条黢黑的通道,陆落走在里头,看不清前途,有什么危险,通往何处,陆落全部不知道。
她像个瞎子一样,摸不清柏兮的底细,缓步前行,格外焦虑。
当需要依靠的时候,陆落就恨脆弱和无能。
她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心绪。
水长宁兢兢业业帮忙。
可是水长宁的小厮,每每瞧见了陆落,都要露出不快的表情。
“青末,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陆落觉得他很多话要吐槽。
青末和陆落差不多的年纪,算是同龄人,陆落却总是下意识将他视为小孩子。
“没、没有。”青末准备说的,转颐瞧见他家郎君立在远处,话就咽了下去。
青末想告诉陆落,此事很危险,会危及他的主子。
青末也想说,人鱼膏是他家老太爷托付,让他家主子将来保命的。
陆家姑娘不过是求姻缘,凭什么要他家主子拿命去搏?
郎君明明说过了,不要和宁墨谷斗,那是以卵击石,陆姑娘还是锲而不舍。
水长宁是个重感情、讲信用的人,他答应了老祖,会帮陆落,所以对陆落有求必应。
青末觉得陆姑娘在逼迫他家郎君去做击石的卵,偏偏她自己还不知道,让青末更加不平。
“陆姑娘”青末着实忍不住,他想要申诉,想要告诉这个女人:人命比婚姻重要,这世上太多无能为力的事,何必硬拼?
你不喜欢日头东升西落,非要它从西边升起来,也要去扭转吗?
多大人了,怎么就不能接受每个人能力的有限?
真不服气的话,自己去拼好了,凭什么要他的主子去拼?
就因为二十万两白银吗?
开玩笑,他们主仆随便扫一扫地缝,都不止二十万两。
“青末。”在阵中打坐的水长宁,好似感觉到了远方的青末要开口,远远喊了声。
青末立马闭嘴,不敢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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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阵毁(扒皮豆和氏璧+)
水长宁守阵,陆落也陪着,万一有闪失,自己也能帮忙。
陆落将自己的法器、师父里卧留下来的法器,全部聚集,随时替补水长宁。
颜浧想见陆落,陆落亦不让他登门。
转眼过去半个月,灵蛇阵中的长明灯不灭。
陆落观察了几盏,人鱼膏的损耗很少,还是从前的分量。
人鱼膏经烧,不可思议。
“如何了?”陆落问水长宁。
水长宁每天都要休息三个时辰,他休息的时候,陆落会看守灵蛇阵,只要阵眼的灯没有灭,就算安稳。
半个月过去了,陆落都不怎么回家,直接守在这里,不知阵法如何。
水长宁道:“还没有动静,你且耐心。”
陆落颔首,不催促他。
日子到了十月下旬,京师连绵浩雪。
鹅毛大雪纷飞,片刻就将庭院染了层薄纱,斜斜密密如柳絮。
水长宁坐在阵中,陆落守在门口。
屋子里有点冷,不能烧暖炉,否则会破坏阵法中的气流。
看了半晌,眼瞧着就到了半下午。
檐下是北风,大雪半倾泻。
陆落依门望景,心里格外沉重。
倏然,她感觉有冰雪的风,猛然朝她刮了过来。
陆落一愣,连忙回过头去看灵蛇阵,离门口最近的灯,被风吹得闪烁了几下。
“关门!”水长宁一改平稳,声音严肃对陆落道。
陆落匆忙将门关上。
风的逆行,卷着飞雪敲打窗棂和大门,冷气从门缝里钻进来,搅动了屋子里的气息。
陆落放在旁边的大罗盘,开始转动。
“水龙王”陆落的大罗盘放在旁边已经很久了,屋子里没有磁场的改变,所以大罗盘指针静止不动。
此刻,它却突然转了,说明屋子里的磁场。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陆落和水长宁都是肉眼凡胎,他们看不见,大罗盘却能感知。
“坤位的阵眼,当心那盏灯。”水长宁平淡的神色里。添了莫名的惊乱。
“是!”陆落忙坐过去,护住坤位的灯。
外头的风越发大了。
下雪天应该没这么大的风。
风使劲吹动门窗,窗棂吱呀吱呀作响,隐约要被吹开了。
陆落连忙去扣准,将窗户锁住。
等陆落回来。陆落那只大罗盘由轻轻的转动,变成了急促的转。
转得比大风扇还要快,指针在里头作响,眼瞧着是要断了。
“水龙王,气流不对,是凶,还是吉?”陆落唇色微白,问水长宁。
“凶。”水长宁道,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稳,眉头却紧紧拧在一起。“陆姑娘,灵蛇阵在反噬我们”
他的额头,沁出了虚汗。
“怎么办?”陆落慌了,错愕问水长宁,“怎么补救?”
陆落的话刚落音,大门的门栓突然断裂,大门哐当一声被甩开。
强大的风,携带者雪和砂砾,滚滚涌入屋子里。空气是浑浊的,混合了砂砾的土打在脸上。睁不开眼。
风极大,似龙卷风。
屋顶一阵哗啦啦作响,屋檐被风掀开了。
“水龙王”陆落大惊失色,眼前什么也看不清。屋子里布满了灰蒙蒙的雾气。
陆落想要找水长宁,下一瞬她就被水长宁抱住了。
水长宁用自己的风氅,紧紧将陆落裹在怀里。
屋子里不停的响,风吹得陆落站立不稳,差点要被刮倒,水长宁却稳稳借助了她。
他似柱子般。一动不动。
陆落听到他在耳边念咒。
什么咒语,陆落听不懂,她很努力让自己站稳,却感受身后的风,使劲推着她,要把她席卷上天。
突然的狂风,诡异又阴森可怕。
四周的瓦砾落下来,有两块砸中了陆落的肩头。
“跑啊,水龙王!”陆落想从他怀里挣扎,先跑出去再说。
她耳边的风,吹得她心尖都在发颤。
陆落可以死在这里,却不能让水长宁陪葬,人家只是帮助她的。
陆落想放弃阵法,赶紧先逃出去,否则瓦砾掉下来,砸伤了水长宁。
水长宁却紧紧按住了她的脑袋,让她躲在怀里,不准动弹。他念咒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咒语越发快速。
“水龙王,算了,咱们快跑。”陆落大声咆哮。四周的风,吹散了声音,陆落又被按在水长宁怀里,她似乎拼尽了全力在喊。
水长宁不为所动。
他固执的坚持着,使劲念咒。
人鱼膏是他唯一剩下的,错过了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水长宁宁死也要拼一把,他还有二成把握。
没想到,四周的生吉之气,慢慢被风席卷而去,屋子里的空气越来越阴凉沉闷。
吸入肺里,肺都要沉下去,叫人透不过气。
陆落也感觉到了,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肺里似被挤压着,渐渐吸不上气。
四周像污染严重,全是浊气,吸进了肺部不仅刺痛难受,而且很沉。
嗓子里有砂砾滑过的感觉,刺疼。
陆落极力想保持清醒。
可念咒的水长宁,双腿突然软了,他的声音渐行渐消,最终消散在风里。
水长宁晕倒了。
他一晕,身子往后倒,带着陆落也倒了下去。
“水龙王!”陆落想叫醒他。
她刚一开口,屋子里的浊气扑袭了她,让她连声咳嗽,意识涣散。
陆落想拼尽最后一口气,将水长宁从屋子里拖出去。
刚拖了两下,她着实挨不住缺氧的窒息,也瘫软晕倒。
陆落倒下之前,发现屋子里的长明灯,全部在闪烁,阵眼的几盏灭了。
剩下的,也渐渐熄灭。
没了氧气,人鱼膏也点不燃了。
陆落彻底昏死了。
“郎君,郎君”迷迷糊糊中,陆落听到有人很急促喊,似青末的声音。
等陆落睁开眼,自己正躺在地上。
一阵诡异的怪风,席卷了屋子、树木,到处断壁残垣。
不仅是后院布阵的屋子遭殃,整个千衍的府邸,包括整条街,都被这阵怪风袭扰。
屋顶都被掀了。
护院们匆忙拿了件被褥,将陆落放在地上。
不远处的水长宁,还昏迷未醒。
“派人去告诉侯爷了吗?”陆落问护院,这些护院都是颜浧的人,“去请大夫了吗?”
她一说话,嗓子刺啦啦的疼,跟火烧一样。
“派人去侯府了,也去请太医了,陆姑娘。”护院道。
这股子邪风,肯定是布阵搅动了柏兮的阵法,引来反噬。
灵蛇阵毁了,珍稀至宝的人鱼膏全作废了。
陆落一口气透不出来,差点又昏死过去。
那边,水长宁还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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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失踪
水长宁昏迷不醒,脸色青黑,似被煞气萦绕着。
他的脸色极其可怕,吓坏了他的小厮青末。
“郎君,郎君!”青末使劲摇晃水长宁的肩膀。
陆落站了起来。
天色苍茫,到处都是雪,铺落在断残的地面上。
陆落和众人的肩头都落满了雪,寒气从四面八方沁入。
千衍的府邸,几乎别毁了,只有外院两间小耳房,因比较低矮,而且是最近才翻新的,逃过了一劫。
“将他抬到外院去,等大夫看过了,再送他回府。”陆落对护院道。
而后,陆落亲自安慰青末。
陆落好似经历了一场长远的赛跑,她的肺里灼热又干燥,让她说话费劲;嗓子干涩刺疼,她的声音也粗粝沙哑。
“青末,没事的。”陆落对青末道。
这个当前,陆落和青末都没空去关心人鱼膏,只担心水长宁的安危。
“陆姑娘,若是我家主人有个三长两短,都是你害的。”青末气道。
说罢,青末去扛水长宁,要把水长宁扛回家,自己去请大夫,不要用陆落的。
水长宁的脸,越来越黑,极其可怕,陆落也能理解青末的心情。
“等你家主人醒过来,再扛回去不迟。”陆落追上去,忍着嗓子的疼,用嘶哑的声音恳求青末,“若是耽误了看病,岂不更是我的过错?”
青末一愣。他扛着水长宁回去,还要重新去请大夫。
青末对京里不熟悉,不知道哪个大夫好。
而陆落这边的护院去请的,都是太医。
青末关心水长宁,左右衡量了下,当即点点头,先把水长宁抱到了外院的小耳房,等着大夫过来。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搓棉扯絮般。铺天盖地。
触目皆是白皑皑的晶莹。
陆落心里压了块重石,脚步都沉了,步步都心尖疼。
失败了!
良久她想起了水长宁一开始就告诉她的话:“宁墨谷是神,人不要和神斗凡人不如蝼蚁”
陆落现在回过头。想他这些话,句句都是金玉良言,绝非推诿,而是劝诫。
可当时陆落不信,她甚至还很生气。
陆落颓废坐到了椅子上。这么一坐。陆落往后靠了下,惊觉自己后背很疼。
她被掉下来的瓦砸伤了背脊。
半个时辰之后,太医来了。
“这这是中毒吧?”太医看着躺着的水长宁,大吃一惊。
水长宁的脸全黑了,似被墨汁染过。
陆落的心,一下下的抽搐。
“神医,您快救救我家主人!”青末噗通给太医跪下。
太医扶起他:“老夫定当尽力。”
而后,太医坐下来给水长宁把脉。
奇怪的是,水长宁的脉象洪大有力,似内热过旺。却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太医又翻了翻水长宁的眼皮。
水长宁的眼睛,似蒙上了层薄雾。
脸色诡异,症状却稳定,让太医慌了:他从未见过这等病例。
“这病我没见过。”太医慈悲心肠,不愿意为了显本事而耽误病家,直接对众人道,“太医院的冯太医,他擅长疑难杂症,不如去请他?”
“那快去!”陆落吩咐。
护院道是,急匆匆骑马而出。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白色里。
陆落回过头来,再次问太医:“病家脉象如何?”
“脉象没有大碍,这可不妥。”太医喟然道,“瞧着他这样。岂是小事?可我从脉象上看不出什么,不管是浅取,还是深按,都无异常。”
陆落不再为难这位太医,让人给了他十两诊金,派人再送他回府。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渐晚,屋子里点了灯。
冯太医终于来了。
诊脉之后,冯太医对陆落和众人道:“这不是普通的病,而是撞了邪祟。你们知道什么是邪祟么?天地阴阳二气相辅”
这位太医是祝由科的,他学过玄学,会用符咒治病。
冯太医的解释是,水长宁被煞气侵扰,不是用普通的药。
他以为此事骇人听闻,准备深入解释,却见四周的人,全部听懂了的样子,冯太医有点骇然。
病家质疑他,反而是常态。
都听得懂,却是什么情况?
“这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冯太医先吃惊。
“冯太医,我姓陆,陆主事的第五女。”陆落主动介绍自己。
她一说自己的身份,这位太医就明白他们为何不惊讶了。
“哦,原来是您!”冯太医知道,这是玄女啊!
这就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
冯太医给水长宁喂了两道符咒,再用针放出些病血,配合针灸。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水长宁脸上的黑影渐渐褪去了些。
青末松了口气。
陆落也是。
冯太医叮嘱,说明日再来复诊。
青末连忙道:“您明日直接去毓善坊,我们住在那边”
他说了自家的地址。
冯太医记住了。
送走了冯太医,青末要把水长宁带回去,陆落再次挽留:“等他醒了,再搬动他。若是颠簸了,可怎么办?”
青末听了陆落的话,暂时将水长宁放在此处。
陆落再等水长宁醒。
等了片刻,陆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颜浧?”陆落突然察觉到了,心头一震。
护院去请第一位太医的时候,就顺便去请了颜浧。
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过去了。
依着颜浧的性格,哪怕他此刻在皇帝跟前处理要务,也会急匆匆过来的。
“侯爷呢?”陆落从耳房里处理,问护院,“是谁去请侯爷的?”
为首的护院上前,对陆落道:“陆姑娘,侯爷还在官廨,要晚些时候才能来看您。”
“是么?”陆落睥睨他,心中顿时就乱了,“你们侯爷怎么了,快说!”
护院见瞒不住,只得道:“侯爷失踪了”
“失踪?”陆落脑袋嗡了下,半晌不能理解这个词,“怎么失踪?”
“延平侯府的世子爷宋义山找侯爷,像是有什么急事,他们就两个人骑马出去了,侯爷的马跑了回来,没见到侯爷的人。”
颜浧的马,是经过训练的。
老马识途,它自己回来了。
若单单是它回来,也不至于叫人着急,关键是那匹马浑身是伤,回来就倒地不起,死了。
忠武侯府众人吓傻了,已经乱套了。
护院首领派了所有人,全部去找侯爷。
隔壁颜府和方家也惊动了。
延平侯宋家也知道了。
现在,颜家、方家和宋家的小厮们,全部出去找颜浧和宋义山。
诸位大人还去宫里请旨,派了三百御林军去找。
陆落听了这些话,眼前一个劲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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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挑拨离间
陆落如堕冰窖,浑身发冷。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栗。
上次成阳大长公主神神秘秘和颜浧私谈,就有什么事瞒住陆落。
陆落信任颜浧,就没有逼问。
如今,颜浧又是跟着成阳的驸马出去,这才出事的。
颜浧武器高强、身经百战,陆落很难想象是什么人将他拖下了马。
在战场上,落马意味着死。
颜浧的落马
“我要去找他!”陆落发狂似的冲到了布阵的那个后院,从残破的屋子里,想找到她的罗盘。
屋子的横梁断了,将满屋子的长明灯全砸了,陆落的罗盘也不能幸免。
想到功亏一篑,珍稀至宝的人鱼膏也毁了,陆落气血逆行,眼前泛金星,半晌才能走动。
陆落连夜到了忠武侯府。
漫天的雪,昼夜不息。
雪将痕迹都遮掩住了,让忠武侯府的人,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颜浧。
“他们到底去干嘛?”颜浧的舅舅和外祖母急得不行,跑去问成阳大长公主。
成阳大长公主也吓傻了,道:“我不知情,我和驸马快半年没说过话了”
这是家庭内部的矛盾,理应引起八卦的**,此刻却没人关注。
“家里其他人呢,小厮和丫鬟呢,驸马到底去做什么了?”方家的人逼问。
方家的人问完了,颜家又来问。
宫里的颜氏太皇太后,也派了小太监来问成阳和宋家,到底宋义山把颜浧带去哪里。
成阳惊慌失措,一改从前的从容不迫,挣扎着要自己去找驸马。
陆落则没有去宋家,她到了忠武侯府。
外院的书房,漆黑安静,正是因为太安静了,能听到雪压在屋檐。再簌簌滚落。
陆落心里莫名发慌,她去了洀洀的院子。
洀洀也急哭了。
陆落到了洀洀的院子,拿出六爻推演方位。
“善易者不卜”,陆落无法测算出自己最爱男人的方位。六爻每一次都是不正当爻,一点迹象也推演不出来。
陆落将六爻全摔了。
“我也要去找他!”陆落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她要带人去找颜浧,不管怎么样,陆落要随便找个方位去碰运气。
洀洀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拖住:“三嫂,外头全是雪,出了城更是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若是你不小心也走丢了,三哥回头还要去找你。”
陆落惊讶看了眼洀洀。
那个柔软单纯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在慌乱中,她的判断难能可贵。
“好,我不去。”陆落辗转想到,自己出去的确非良策。就听了洀洀的话。
漫天的鹅毛大雪已经将苍茫大地笼罩,放目望去,远处的道路、屋脊、树梢,都被填平了,只剩下白皑皑的。
视线缩小了,世间也仿佛小了,一切的危险都藏匿在雪里,存在却看不见,更可怕了。
陆落也不想因急促而添乱,她和她府上的下人不熟悉城郊的地形。不知道颜浧的去向,雪夜跑出去,也是送死。
“三嫂,你别急。三哥一定会回来的。”洀洀反而安慰陆落。
陆落回眸,搂住了她的肩膀。
两人相互依偎着。
洀洀很害怕,陆落亦然。
“我派了弄玉去祖母那边,一旦有了消息,立马会回来告诉我们。外院的护院也说,等消息来了。首先报给我。”洀洀道。
陆落点点头。
等待是漫长而且心焦的。
陆落和洀洀两个人,经历着煎熬。
师父院子的护院,去把此事告诉了闻氏,闻氏知道陆落在这边,也连夜赶来了。
“可有消息?”闻氏进门,脱下织锦镶银狐毛的风氅,就仓促问陆落和洀洀。
陆落请母亲坐下,慢慢告诉她。
三个人一块儿等着。
这时候,弄玉回来了。
“姑娘,姑娘,侯爷要找到了!”弄玉惊喜冲回了屋子,满头满身的雪,抖落在青石砖上。
瞧见陆落和闻氏在场,弄玉准备行礼。
“快说,侯爷在哪里?”陆落打断了她的礼数,急促问道,“快说!”
“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能知道了。”弄玉兴奋道,“柏兮来了,他在帮老夫人推演侯爷的方位,他说侯爷还活着”
洀洀大喜。
只有陆落和闻氏突然变了脸。
特别是陆落,唇色惨白。
柏兮来了,那个变态的人,他亲自来看自己的成果吗?
他不会好心救颜浧的。
“颜浧不是他兄长吗?也许,他真的想救他,只是要毁了他和我的婚姻而已。”陆落站起身。
她要去老夫人那边。
“陆姑娘,老夫人的屋子里全是人,咱们还是别去挤了,好些小辈都被赶走了。”弄玉告诉陆落。
陆落不听劝,还是冒雪去了。
“你们别去,我一个人去!”陆落将闻氏和洀洀留在这边,自己带着丫鬟弄玉,摸黑到了永熹侯府。
弄玉领路,走得有点快,差点滑到了两次。
陆落也被滑了两次。
到了老夫人的昭怀院,陆落只见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比雪还要安静。
雪将浮世的繁华全部敛去。
“她来了?”老夫人眼眸微沉,有点不快。
柏兮微微笑了下。
正在准备占卜方位的柏兮,突然对老夫人和颜家满屋子的人道:“何不请陆姑娘先回去?就是她,害得忠武侯生死未卜。”
他一句生死未卜,吓到了颜家众人。
屋子里也有方家的二老爷,闻言同样吃惊。
“玄女怎么可能害三哥?”楚王也在昭怀院,听到这话,他先不同意。
柏兮淡然微笑:“陆姑娘是术士,术士偷窥天机,是要遭到反噬的。术法越高,反噬越大,你们瞧见几个术士有儿有女?
陆姑娘算术法高的,她行玄术为自己赚钱、积攒人脉,却将反噬给了最疼她的人——便是忠武侯了。
忠武侯此劫,全是因陆姑娘而起。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像看忠武侯的造化了,你们还敢让陆姑娘登门?
也许,替忠武侯退了这门亲事,才是保住他命的最好法子。否则,这次找到了他,还有下次,陆姑娘是命反五弊三缺的,‘寡’是难逃了。
忠武侯是要上疆场的人,刀剑无眼,一个万一当年忠武侯的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一席话,说得昭怀院众人,包括丫鬟,都脸色骤变。
柏兮是术法高超的术士,他的话又是牵连术法,外行人不太懂,所以柏兮的话格外有权威。
众人又想起前不久颜家一桩惨事,让孩子们远走他乡,也是因为陆落执意掺和。
她就是祸家的主!
柏兮的话,激起了颜家所有人对陆落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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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自曝其短
陆落不能任由柏兮胡说八道,急匆匆赶到了颜家老夫人的昭怀院。
但是,她被拒之门外。
昭怀院门口,挂了大红色的灯笼,在青石丹墀上,落下了分杳的疏影。
浩雪盈天,似细雨迷蒙飘洒,光线中的雪片,细细密密交织着,似白蝶蹁跹起舞,绘织了一幅图,缓缓在黑夜里铺陈开来。
地上的雪,泛出银辉,比月色妩媚。
“陆姑娘,咱们回去吧?”弄玉觉得陆落会难堪,所以小心翼翼提醒她。
陆落想了想,猛地上前,将昭怀院的大门推开了。
为了方便报信,昭怀院的大门是虚掩着的。
“陆姑娘!”弄玉大惊失色,这样粗莽闯进去,对老侯爷、老夫人和诸位主子们都不尊重。
在颜家,规矩极严,小辈不敢以下犯上。
犯了的话,不至于挨打,老夫人却有手段让小辈受足了教训,作为警告。
陆落被拒绝之后,明目张胆闯进去,要被骂死的。
“退了和陆五娘的亲事,颜府才能阖家安宁。”陆落进来,听到柏兮用温润清亮的声音,告诉众人。
屋子里的人,都下意识点点头。
老侯爷和老夫人沉默。
楚王反对:“你胡说八道,你就是嫉妒玄女!也或者,你是聂家派来的,想要阻止颜家和玄女结盟,将来要调治颜家。”
柏兮笑起来,笑容亲切:“王爷多心了。你口中的玄女,只不过是借助她师父的名头,不及我一根汗毛,我岂能怕她?”
陆落就在这个时候,踏入了东次间。
“陆姑娘”丫鬟想拦,被陆落一把推开了,差点踩上陆落脚底的湿雪,滑到在地。
银红色帘栊挑起。大家的目光都凝聚在此处。
陆落穿着白狐毛围脖的缂丝披风,鬓角、衣领,落满了雪。
雪未化去,灯火下晶莹绚丽。若宝石般璀璨。
陆落眼眸凛冽。
几个年纪小的颜氏子弟,敌不过陆落的眸子,不敢与她对视。
“很抱歉,我打扰了诸位。”陆落站定之后,等屋子里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看她,她才缓缓开口,“我想知道侯爷在哪里。”
“我正在帮忙推演。”柏兮道。
“那你快点算。”陆落眼眸一转,似锋利的刀,滑过空气,有金属划风的轻鸣,落在柏兮的面上,“算出什么了吗?”
“我尚未算。”柏兮笑道,“我既然出手,就要用除后患。我在教颜家如何釜底抽薪。避免忠武侯更多的磨难。”
“是么?”陆落冷哼。
颜家众人惊觉这二人气场好烈,都带着煞气般,叫人插不上话。
他们全沉默看着,包括老夫人和老侯爷,都似乎没有插嘴的空隙。
“是啊。救忠武侯这次,他还有下次。若是想要他长命百岁,就让他退亲。你远远离开他,他才能保命。”柏兮笑道,“陆五娘,你承认自己反噬忠武侯吗?”
“我不承认。”陆落道。
众人的目光。带着几分讶然,看着陆落。
“明明是你搞鬼,想要打击异己,毁了我和忠武侯的婚姻。”陆落冷哼。“柏兮,你不是一直说喜欢我,想要得到我的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语一落,满室哗然。
年轻男女,爱恨纠缠。是很难说清楚的。
众人开始嘀咕了。
女人有异性的爱慕,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只要自己行为端庄。
而柏兮,就显得很不合时宜了。
他不管怎么解释,都很尴尬难堪。
赞同陆落的话,就坐实了他诬陷陆落、挑拨离间,从而品德败坏;反驳陆落的话,又像是心虚怯懦,欲盖弥彰。
柏兮看着陆落,不知为何,这个瞬间他的情绪凝固了。
他眼底,多了份怅然。
这点怅然一闪而过,似青鸟从湖面低掠而过,没有碰到水波,毫无涟漪,却投下了晃动的炫影。
“五娘,你过来。”老夫人开口,想要阻止接下来失控的场面。
先把陆落拉走。
陆落道是。
她起身,跟着老夫人到了梢间。
老夫人坐定,柔声问她:“你能找到三郎吗,他到底遇到了何事?”
“我找不到他。”陆落道,“是柏兮搞鬼的。”
老夫人表情深敛。
橘黄色的灯火映照着,陆落猛然间觉得她的面容充满了威严,不复从前的慈祥。
“五娘,外头雪这么大,三郎的马儿回来浑身是伤,已经死了,三郎处境堪忧。当前不管谁搞鬼,找到三郎乃当务之急,你说可对?”老夫人问陆落。
陆落颔首。
“那你先回洀洀那边,静等消息。你的话到了,我会留心柏兮。”老夫人道。
“我要在此处等。”陆落道,“我要见到侯爷为止。”
老夫人神色幽静,似寒潭孤寂无波。
她在想什么,陆落不知道,这位老太太深不可测。
陆落察觉出,老太太更加相信柏兮,认为颜浧失踪,是受了陆落的反噬,而不是柏兮害的。
此刻,老夫人却不想陆落挣扎吵闹,让流言蜚语满天窜,她要安抚陆落。
陆落则只想找到颜浧。
“你等着,不管柏兮再说什么,你都不要反驳。”老夫人沉吟片刻,“你说一句话,耽误柏兮找三郎,我就要做恶人了。”
“是。”陆落道。
就这样,陆落暂时留在了昭怀院。
昭怀院里气氛很诡异。
颜家的其他人,并不是那么关心颜浧,他们此刻对陆落、颜浧和柏兮的感情纠葛更好奇。
时不时有目光从陆落脸上滑过。
柏兮也不介意陆落的话,他来颜家是推演方位、帮忙找到颜浧的。
“往东北方位走,出了城门十里路,有一条河,往河的北边有树林。进了树林,要分外小心,树林里到处都是陷阱。进了树林,一直往北,千万别迷路。”柏兮推演了半个时辰,然后道。
因他上次帮陈家找人,也是这样精准,不带任何猜测,颜家众人深以为然。
“你怎么知道这样清楚?”楚王立马跳起来,“还说不是你害我三哥?”
楚王是站在陆落这边的。
柏兮如此清楚说明地方,楚王觉得就是柏兮布置的。
当初在赵州深陷奇门阵时候,楚王也在,陆落也等于救了楚王一命。
楚王最清楚颜浧对陆落的感情,所以早已将陆落视为家里人,他偏袒陆落。
“溶泉!”颜家二老爷立马喝断楚王,生怕楚王得罪了柏兮。
楚王虽然是亲王,他亲舅舅还是能管束他的。
陆落也瞧见了,立马冲楚王摇摇头。
“老夫人,我先走了。”陆落站起来,简单行礼之后,快步奔跑了出去了。
她要亲自去找颜浧。
柏兮的唇角,有淡淡的冷笑。
“玄女,你等等我。”楚王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陆落要去干嘛,也跟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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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寻找
霾雪倾覆的夜,广袤大地银装素裹,将一切的肮脏与丑陋都掩埋,只剩下个纯净的人间。
危险同样藏在晶莹皑雪下面。
陆落骑马,骏马奔驰着,掀起了她披风的衣摆,刺骨的风往她身上钻。
骨头缝里冰凉。
她用观音兜系住了头脸,只是一双拉住缰绳的手裸露在外头,冻得通红僵硬,她活动了下指关节,却感觉不到手指动了。
“王爷,大长公主,前头就是河了。”护院站在笔直,说话掷地有声。
出来找人的不仅是陆落,还有楚王和成阳大长公主。
成阳原本就着急,一听陆落去,她再也不顾了,非要跟着去。
和陆落一样,成阳也爱打马球,她的骑术很好,没有拖后腿。
宋义山的两个兄弟,也护送成阳,出来找宋义山。
到了后半夜,他们终于找到了柏兮说的河。
身后随行的有延平侯的护院、楚王府的侍卫、颜家的护院,足有三四百人。
火把将寒冷照得通明,空气里充满了松脂的气息。
大雪早已覆盖了河面,对岸望过去,是一望无垠的白,渐渐没入了无边的墨色。
“玄女,那个柏兮会不会讹诈我们?”楚王望着河面,担心受怕,“咱们虽然带了条小船,马儿却不一定能过去。三哥真的在河对面吗?”
“在,就是在柏兮说的地方。”陆落笃定道,“柏兮绝不会砸自己的招牌。”
若是柏兮的推断失误,颜家的信任会转向陆落。
所以,这个关头,柏兮绝不会当众失误,颜浧就在柏兮说的那个地方,只是不知道柏兮到底还设了什么陷阱。
别说陷阱,就是刀山火海,陆落也要扑过去。
有什么危险。等她先到了颜浧身边再说!
现在才十月,河面并没有结冰,只是被雪铺满了,静止不动。
“走。过河。”陆落道。
楚王、成阳大长公主和陆落先过了河。
他们用辎重车带了两条小船,正好可以渡马儿过河。
只是一次过一匹马,这等雪地,没有马儿就走不了道路,将近三四百的人马。到天亮也渡不过。
“等有了三十人,我们就走。”陆落下决定。
楚王是个富贵闲人,没什么主见,全听陆落的。若不是颜浧出事,他绝不会冒这样的苦头出来寻。
成阳大长公主则沉默异常。
“成阳,你没事吧?”陆落满心的焦虑,心里沉甸甸的,直到了河对岸,她才抽空问了句。
成阳摇摇头:“我不妨事,就是有点冷。”
陆落颔首。不再说什么。
雪还在下,河堤两人灯火辉煌,护院们吆喝着过河,人声鼎沸,马声嘶鸣,热闹极了。
陆落很冷,冷得身上都是僵硬的。
她更担心颜浧。
楚王时不时说话,只有陆落能回应他几句,成阳沉默得反常。
成阳和驸马之间,出了很大的问题。
这个当口。陆落也无法分神去关心成阳。
约莫三十个人过来了,陆落就带着楚王和成阳大长公主,翻身上马,往北方而去。
他们奔着去找树林的目的。
约莫往前走了半个时辰。就见一处树林,全部被皑雪掩映着。
陆落走在最前头,用着临时从钦天监接过来的罗盘,陆落对众人道:“都跟着我!”
忠武侯府的护院不依了,怎么能让未来的女主人去冒险?
“姑娘,属下领头。”有个高大的护院。上前对陆落道。
陆落说:“我知你的忠心,只是树林危险,我怕有人布阵,你会不小心把我们带入阵法中,到时候大家都有危险。”
陆落这么一说,护院不坚持了。
于是,陆落领头。
楚王不敢走前头,见陆落如此勇敢,有点敬佩她,再三叮嘱道:“玄女,你也要小心。”
陆落颔首。
成阳大长公主跟在护院中间。
宋家还有两位少爷,也想随着。
陆落心里虽然很着急,但是她有了目标和方向,人就镇定了很多。
她有信心自己能找到颜浧,就是不知道他到底什么光景。
想到他落马了,陆落的心就提了起来:他可能受伤了。
“五娘,要不要再等等?”成阳大长公主突然出声,“这深更半夜,而且到处都是雪,树林里有猎户挖的陷阱,咱们进去的话”
“对对,玄女,咱们要小心为上。”楚王也发憷,连声应和。
陆落知道危险。
她想了想,对成阳和楚王道:“要不,你们护院留下,忠武侯府的人跟我进去?我能辨认方位,忠武侯的都是上过疆场的勇士,身手了得。我们先去探路,你们等天亮,以避免伤亡。”
她这样说,成阳和楚王又不同意。
再三拉扯,陆落说服了楚王,让他拉住成阳大长公主。
而陆落揣度成阳的意思,她竟也不想去。
“走,咱们进去!”陆落数了数剩下的人数,只有跟过来的十二人。
他们全部是身手了得的,骑马拿着火把,将树林照得通明。
陆落先下马,从地上仔细辨认,找出了一条小路。
沿着小径一路往北,还是有三个人跌倒了陷阱,或者被树枝绊倒了马蹄。
剩下的九个,跟随陆落,越走越深。
四周的空气,越发稀薄,有臭鸡蛋的味道。
清爽的雪地里,不应该有这种味道。
陆落勒住了缰绳:“停下来!”。
所有的护院,都勒马停在陆落身后。
他们手里的火把,渐渐熄小了些,隐约是要烧完了松脂。
可松脂仍在。
“这是布了阵。”陆落道,“我先看看阵门在哪里,你们稍等。”
陆落下了马,自己接过了一支火把,四下里查看。
最终,被她发现了一处阵门。
阵门口摆放了九只木桩,是人为顶入土里,被白雪隐藏着。
九只木桩形成了阵门,凝固飞星的阴煞,将四周的阴煞源源不断吸入阵法当中。
“将这些木桩全部拔出来。”陆落对护院道。
两个护院上前,果然将埋在土里的九只木桩,都一一拔出。
木桩都涂了颜料,画了很罕见的符咒。
“陆姑娘,果然是阵法。”护院惊讶对陆落道。
在这之前,这护院还以为陆落在虚张声势。
不过,人家姑娘能冒雪深夜出来找将军,颜浧的这些兵,还是很敬重陆落的。
“就是这里了!”陆落的心,又莫名提了起来,“这些木桩,你们全部拿在手里,当个平安符护身,免得被阴煞入体。”
“姑娘,您呢?”
“我有法器。”陆落道。
他们拿好了木桩,继续往里走,然后就听到了一声虚弱的声音。
“救命啊。”
不是颜浧,而是像驸马宋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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