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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5端木景晨     盛世芳华txt下载     盛世芳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6章遮羞(月票1740+)

    莲娘不见了。--

    玉阶又急又怒,快要哭了:“她兄弟说,初二一大清早,就用骡子送了她进城,她嫌弃自家兄弟寒酸,不许他到陆府,她兄弟就在陆家隔了条巷子的地方,将她放下了。”

    “已经到城里了?”陆落问。

    玉阶点点头。

    车夫回来是这样说的。

    陆家现在用的车夫,都是从湖州府带上来的人,底细很清楚,不会为了莲娘撒谎。

    “若是在庄子里,可能是自己跑的;既然进了城,也有可能是被人掳走了。”陆落道。

    城里的人贩子,一般不是因为谁合适而掳走谁,而是因为谁容易被掳走就掳走谁。

    培养几年,自然是各有用处的。

    莲娘肯定还是穿着回去的那身绸缎衣裳,又带了包袱行囊,被人盯上很有可能。

    闻氏点点头,说:“若是到了城里,就是说她有心要回府的,那可能就是遇到了事。”

    现在也是猜。

    若是猜莲娘是自己跑的,大家可能只顾生气去了,没人乐意去找她。所以,唯有往坏处猜,说她出事了,这才必须打起精神去寻。

    出了事,都是做最好的期盼,最坏的打算。

    “都是婢子的错。”玉阶一听有可能出事,就低声哭了。

    “你起来吧,不是你的错。”陆落道,“莲娘是老爷庄子上佃户的女儿,在府里服侍了一年。她不是犯了事被关在陆府。大过年的,放她回趟娘家,原就是咱们家的仁厚,你没有做错什么。出了事,那是意外。”

    闻氏也对众人道:“快扶起玉阶。”

    玉阶明白,陆落和闻氏要商量着派人去找莲娘了,没等其他丫鬟来扶,自己就站了起来。

    闻氏给她们使了个眼色。

    众人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陆落、闻氏和秦妈妈三人。

    “初二就回城了。今天都初五。不管是被跑了还是被掳走了,天南海北的都不知去向了。”秦妈妈忧心忡忡的。

    莲娘除了一开始来不懂事,想着表现一番,被陆落打了一顿之后。彻底老实了,也没怎么兴风作浪。

    可见,莲娘还是有怕处的,倒也不是真令人憎恶。

    “夫人,当着丫头们。老奴没敢多提。老奴暗揣,莲娘很可能是自己跑了的。”秦妈妈悄声道。

    秦妈妈有替她的理由:“老爷对莲娘不好,谁都看在眼里,莲娘又不是傻子,她岂能不知?她的女儿没法子上族谱,她连个姨娘也抬不了,以后没了指望和依靠。

    再说,老爷病了这段日子,那些烂嘴的都在背后偷偷担心,老爷只怕是不行了。您想想。老爷一旦没了,莲娘留在府里,只怕连丫鬟都不如,谁还肯拿她当个人?

    莲娘生了女儿,都是**娘养着。咱们都是做过娘的,孩子虽然是自己肚子里下来的,也要日夜守着,那样才有感情,才会真舍不得。莲娘年轻轻,不懂母女情深。生的又是第一胎的孩子,生下来就被**娘抱走了。

    她只怕还没体会到母女感情。既这样,她又怎能为了那么个靠不上的丫头留下来吃苦?”

    秦妈妈的话,让陆落和闻氏沉吟良久。

    半晌。陆落才道:“我最怕这样。有心想跑,找回来也是麻烦,迟早还是要跑的。”

    “那不找了?”秦妈妈问。

    “要找。”陆落道。

    闻氏看了陆落一眼,道:“都三天了,天地广大,又去哪里找?难道为了她。你又有推演一次?”

    闻氏不想陆落去推演。

    推演是偷窥天机,这是在耗损陆落自己的命运。

    “不找了!”闻氏下了决断,“找她回来,以后怎么安置她?姓陆的连亲血肉都不想上族谱了,何况莲娘?咱们装腔作势的,派几个小随意走动走动,就说去找莲娘了,做做样子即可。”

    秦妈妈连忙点头,很赞同闻氏的决断。

    陆落一想:莲娘自己跑掉的可能性很大。既然她放得下,狠心连孩子都不要,说明陆府真让她绝望的。

    绝望之地,寻她回来是很残忍的。

    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对外就说,她是被人掳走了,否则咱们脸上都不好看。”闻氏又道。

    “娘说的是。”陆落道。

    陆落行使着管家的权力,她把外头的几个管事叫进来,只说莲娘是走丢或者被人掳了,让管事赶紧派人去找。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派出四名小子,从城里往外,找半个月。”陆落对管事们道,“要用心找。”

    管事们哪个不精明?

    这么广袤的天地,只怕四个小厮去找,还规定了半个月,这就是做做样子。

    “派出去的小厮,每个人多赏五两银子,这是给他们辛苦腿脚的。”陆落又道。

    这就是肥差,既能出去玩,还不用什么交差的。

    管事们都点头道是。

    他们先声势浩大选小厮,然后选了四个,派了出去。

    这样,家里都知道陆落母女要去找莲娘了。

    陆其钧在病榻上,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还是直着嗓子骂:“哪里是走丢,这是跟人跑了啊!一定要找,找回来打死!”

    陆落替他遮掩,他反而自己嚷了出来。

    陆其钧的话传开,全家的下人们都是议论陆其钧到底被谁戴了绿帽子。

    此事,陆落也没怎么上心。她只是严厉警告下人们:“不许多谈论此事!”

    下人们还是要说闲话的,只是不敢那么光明正大,都偷偷摸摸的嘀咕。

    大姨娘心情极好。

    三姨娘轻轻叹了口气。

    陆落和闻氏还有应酬,过年的年宴还是要去的,也挺忙碌。

    家里走失了通房,原本也就不算什么大事,这种话题传不出去,不会影响陆落的声誉。

    “要不要我帮忙去找?”陆落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叔公时,闻乐喜问道。

    “不用了,随便她吧。”陆落道,“我娘说不用仔细说。”

    闻乐喜尊重她们母女的决定,没有多提。

    到了初八,有个小厮回来,说他找到莲娘了!

    陆落和闻氏面面相觑。

    这样居然都能被找到,小厮的运气太好了,莲娘的运气也太差了!

    “你怎么找到的?”陆落问小厮,“她在哪里?”

    ***(未完待续。)

第227章灯下黑(月票1770+)

    陆家的小厮很快就找到了莲娘。︾樂︾文︾小︾说|

    这个小厮原本姓孙,在陆家叫辛儿,也是湖州府人士,去年跟着管事们上京的,是个很机灵的。

    辛儿有个姑母表兄,在乡下种田,有一亩多薄田,勉强度日。

    前年的时候,辛儿的那位表兄和地主家发生了口角,他一生气,把地主家的大儿子狠打了一顿。

    地主家有钱,和县衙门的衙役也认识,辛儿的表兄明白,他肯定要被携私报复,可能会被整得家破人亡。夫妻俩一合计,辛儿的表兄索性田地不要了,带着妻儿和稀薄的财产逃了出来,不敢再回去了。

    辛儿的这位表兄知道辛儿上京了,无路可逃也跑到了京城,如今住在破旧的南平街,收鸡毛、旧货维持一家的生计。

    “小人的表嫂又生了个儿子,家里快没米下锅了。小人得了五两的赏钱,自己在府里不愁吃喝,就打算送给表兄,让他度过半年的光阴。

    不成想,小人刚进南平街,就看到上次去咱们府里送咸菜的那个乡下小子。他不认识小人,但是小人记得他,就跟着他。

    他们住的房子,破破烂烂的,小人叫了表兄,两个人踹门进去,就看到了莲姑娘和那个乡下小子在吃饭呢。”辛儿道。

    上次乡下有个人给莲娘送些干菜,陆落身边的碧云还遇到了。

    那人一开始找不到角门,还是辛儿给他指了路。辛儿还以为那人是卖东西的,肯定是内院的姑娘们要偷偷买吃食,所以叫了他来。

    后来,辛儿才听说是给莲娘送东西的。

    这些略带暧昧的八卦,传得又快又远,辛儿也知道。

    辛儿记得那人的容貌,因为他左边眉稍有一颗黑痣,而辛儿的祖父在相同的位置也有一颗,所以辛儿当时多看了那个人几眼。就彻底记住了。

    “人呢?”陆落头疼。

    这下好了,彻底遮掩不住了。

    陆落无力扶额。

    “小人让表兄和大表侄儿,还有表兄两个信任的街坊,将他们扣押在南平街的房子里。没带回来,等姑娘示下。”辛儿道。

    陆落和闻氏愣了愣。

    如果带回来了,自然是很糟糕,陆落就要费一番心思去处理莲娘。

    杀她吧,她罪不至死。而且不能动私刑;把她送到其他地方去吧,又有费人力去看守她,有额外的花销。

    为了莲娘,都不值得。

    没带回来,就可以算没找到。陆落很惊讶看了眼这个小厮,不成想他居然能猜到陆落的心思。

    正常情况下,小厮寻到了莲娘,应该是欢天喜地带回来请功的。

    “为何不带回府?”陆落想知道他是真能揣摩主子的心思,还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辛儿似难以启齿,沉默半晌才支吾道:“小人小人斗胆。姑娘赏五两银子,如此厚恩,小人定要用心替姑娘办差。”

    他还真懂了陆落的心思。

    管事们虽然知道陆落和闻氏的想法,却不敢跟小厮们直言不讳,给陆落和闻氏留下个不施恩的名声,只能小厮们自己的领悟。

    而且,陆落和闻氏也没有明说,管事们更是不敢胡言乱语。

    一个小厮出去,肯定是找不到的,管事们不必叮嘱。

    这个叫辛儿的。他也能猜到,还是很通透的一个人。

    陆落欣慰颔首,肯定他:“你做得很好,此事不可声张。”

    辛儿道是。

    闻氏和秦妈妈一合计。准备让玉阶去瞧瞧。

    拿了莲娘和奸|夫,还是不要惊动府里的,否则以后传出闲言碎语,都会给陆家抹黑。

    “不用玉阶姐姐去,我亲自去。”陆落道,“我知道怎么办。”

    “南平街都是些流民。乱得很。”闻氏道,“你一个姑娘家,去那里不方便,还是让玉阶去。”

    玉阶也道:“姑娘,婢子去吧,这次婢子绝不给您办砸的。”

    “我有倚竹,我们俩悄无声息的去,再悄无声息的回来。”陆落道,“不妨事的。”

    闻氏沉思了下。

    倚竹本事了得,而且莲娘的事,要怎么处理,玉阶做不了主,回头还是要请示的。

    陆落自己去,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这件事办妥。

    “落儿,不必恩泽她。”闻氏跟陆落耳语,“将那个男人打一顿,安个理由把他送官,我让你叔公去打点,必给他流放岭南;莲娘送走,送到南方去,寻个庙给她,让她去做姑子!”

    “知道了,娘。”陆落先应下来。

    她和倚竹换了件暗色半旧的衣裳,退了环佩,素淡些,这样进了南平街,不会引起很多人的围观。

    她们跟着辛儿,去了莲娘落脚的地方。

    莲娘有她自己的考虑。

    莲娘没有逃走,因为马车太慢了,走官道很容易被陆家追上,走小路又容易遇到劫道的土匪,两下权衡,逃走只怕是很难了。

    于是,莲娘决定先藏在城里。南平街多流民,贫困脏乱,又和陆家隔了大半个京城,陆家的下人都不会出现在那里。

    陆家绝对想不到她敢这么大胆,藏在城中,这就是灯下黑。

    万万没想到,她时运这么差。

    要是换个小厮,绝对不会到南平街去;去了南平街,也不会认识莲娘的奸|夫,莲娘自己又不出门。

    偏偏辛儿去了,而且认识那个人。

    运气不好,喝口凉水都塞牙!

    陆落到了地方,但见南平街街道潮湿拥挤,马车挤不进去,陆落和倚竹下了车。

    道路全是脏水,坑坑洼洼的,有的结冰了,有的是新泼上去的。

    莲娘的屋子,更是破旧,门窗都用破旧的布堵上,仍是通风、潮湿、阴冷。

    屋子里很暗,霉味特别重。

    “姑娘”莲娘被辛儿的表兄和两个信任的街坊绑了起来,浑身脏乱坐在冰凉的地上。

    她穿着缝补了补丁的棉袄,头发凌乱,屋子里没有一样成器的东西,就连碗里的都是咸菜粗饭。

    莲娘在陆家虽然不好,也是吃着细粮、睡着软铺、穿着绸缎的,比这里好千万倍。

    而莲娘的奸|夫,估计是反抗了,被辛儿的表兄他们打得满脸是血,狼狈不看的绑在墙角。

    “你们都出去!”陆落道。

    辛儿知道倚竹的本事了得,当即给他的表兄使眼色,几个人纷纷退了出去。

    陆落静静看着眼泪涟涟的莲娘,问她:“你这就跑了,连孩子也不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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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看破(月票1800+)

    莲娘的屋子很冷,墙壁、门窗都是缝隙,苦寒的风从缝隙里灌进来,似堕入了冰窖。

    陆落将袖子的手微微缩了缩,手指冻得有点疼。

    这般清苦,陆落问莲娘:“你跑出来,就是为了过这种日子吗?连孩子都不要,你怎下得了狠心,你知道十娘现如今怎样了吗?”

    莲娘误会了陆落的话,很紧张问她:“十娘怎样了?”

    “十娘没事,她很好,自有**娘照顾她。”陆落道,“你呢,为什么要跑,做出这等丑事来?”

    莲娘也知耻,低垂着脑袋,呜呜的哭,不敢说话。

    陆落扫了眼墙角那个汉子。

    那汉子生得五大三粗,虽然面目被血糊了,仍瞧得出是副忠厚老实的模样。

    “说话呀!”陆落再次问莲娘。

    莲娘却不知从何说起,还在哭。

    陆落站起身,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你们先呆着,回头会有人来发落你们的。倚竹,你看好了他们,我回去吩咐人行事。”

    “是。”倚竹道。

    莲娘是很怕倚竹的,也知道倚竹的厉害,在倚竹手里,肯定逃不掉的。

    见陆落转身要出去,莲娘这才紧紧抱住了她的腿:“姑娘,求五姑娘活命!五姑娘,您饶了奴,让奴去吧!”

    “这不可能。”陆落道,“你当初进府,不是老爷逼迫你、捆绑你的,你也不是哭哭啼啼进门的,可见你也是自愿。如今,你连孩子都不要了,越发没了人性。我岂能饶恕你?”

    “五姑娘,奴就算留在府里,十娘也不能给奴养!奴都知道,你们嫌弃奴是乡下人,知道奴没见识,不肯将十娘给奴。反正是没指望了,十娘没有奴。夫人和老爷还会可怜她几分。有奴在府里,她更没活路了。”莲娘大哭。

    不知为何,陆落心里隐隐觉得她所虑也不差。

    陆家的确是不会把十娘交给莲娘。

    主要是陆落。她觉得莲娘这人没准头,会害死年幼的十娘,想等十娘稍微大一些,再放回莲娘身边。

    “那你就不要她?”陆落反问。

    莲娘也知道这一条。是她错了,她没有反驳。只是哭。

    陆落不再逼问了,任由她哭。

    来之前,母亲已经说了处置的办法,陆落一路上都在想这样处置是否妥当。

    她犹豫不决。

    莲娘没有伤害到陆落和闻氏。她只是在府中没有指望了,这才逃走。

    莲娘只是让十娘没了亲娘,只是让陆其钧戴了顶绿帽子。却没有危及陆落和闻氏。

    当没有伤害自己时,人多少就有点恻隐之心。希望犯错的人能得到原谅,这叫慷他人之慨,俗称圣母病。

    陆落知道自己是个有圣母病的人。

    她沉吟着,任由莲娘抱住她的腿。

    “五姑娘,奴从前和古树好过,可是奴贪慕虚荣,盼着能做地主家的小姨娘。老爷看上了奴,奴不知道多高兴,欢天喜地就跟着老爷去了。

    奴刚到陆家,成天得意,高床软枕,细粮香茶,跟做了神仙一样。奴又怀孕了,更是把自己捧上了天。

    可是软床睡久了,奴的腰很疼;细粮吃久了,也没了滋味。奴不喜欢府上的规矩,没有乡下自在;奴也不喜欢府上的人,她们不高兴的时候还笑盈盈的,背后才下刀子。

    奴天性泼辣,不痛快就大吵大闹,可是到了府里,奴嗓子也不敢提了,整日捏着嗓子、蹑着手脚。老爷嫌弃奴,连下人也看不起奴。

    奴整日里不快活。姑娘,奴知错了,奴天生就是贱骨头,没有富贵荣华的命,奴不想要了。奴只想离开那个地方,不管怎么吃苦,奴都认了。”

    莲娘抱着陆落的腿,一边哭一边诉说。

    没有踏入过富贵乡,所以很期盼。一旦踏进去了,才知道自己格格不入,浑身不自在。

    陆落看了眼莲娘。

    她一直以为,莲娘是个很混沌不知事的女人,如今看来,莲娘也要她的心思和想法。

    虽然她的想法还是很自私。

    当莲娘想要富贵的时候,她伤害了对她痴情一片的古树;当莲娘吃够了富贵的苦头,想要自由的时候,她又抛下了年幼的孩子。

    说到底,莲娘这女人行事都只考虑自己,不顾其他人。

    陆落很难对她怜悯。

    可是,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莲娘能下得了狠心,不顾府里温饱舒适,跑过来住这样漏风的房子,吃咸菜粗饭,她的心还是很硬的,下了决定就难回头。

    舒适,是人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普通的人都很难放下。

    莲娘放下了,她这股子狠劲,回府也是祸害。

    “任由莲娘去,和将莲娘送到南边去出家,有什么差别?”陆落心想,“还费我花钱去打点。”

    这顶绿帽子,是戴在陆其钧头上,陆落不怎么在乎。

    难道陆其钧就没错吗?

    陆落是陆其钧的第五女,她都和莲娘差不多大了。

    莲娘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比陆其钧的大女儿都要小很多,他把她弄到府里来,难道不是他的罪孽?

    莲娘和陆其钧的罪孽,就让他们相互去抵消。

    正如莲娘所言,哪怕她回府了,十娘也不会给她的,有她没她是一样的,只是十娘更可怜了些。

    “你跑吧。”陆落喟然道,“往北边跑,不要留在京里。我不派人去追你,你们跑到北边的深山老林去,不要让人发现。一旦你们才踏入京城,被我抓到了,我就不会轻饶你们。”

    在莲娘的心中,陆落是个很冷酷的女人,她连陆其钧都敢打。

    所以,莲娘几乎是不报希望的。

    听到陆落这话,莲娘难以置信看着她,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等我离开了半个时辰,你们就走,越早走越好,听到不曾?”陆落道。

    莲娘终于明白,这不是幻觉,而是佛语纶音。

    “多谢五姑娘,多谢五姑娘!”莲娘给陆落磕头。

    那个叫古树的乡下汉子,也跪在地上,清晰响亮给陆落磕了三个头。

    陆落转身,离开了屋子。

    她喊了辛儿,让辛儿把他表兄和那两个街坊先带走:“把话编圆了,一个时辰之后再回来,不要说是我们府里的事。”

    小厮辛儿道是。

    一开始,辛儿也没提这两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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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深情

    莲娘走了。 首发哦亲

    正月初八当天,陆落就让莲娘离开京城,莲娘果然用自己随身的一支金簪,换了一辆骡子车,拖着稀薄的行囊,往北方而去。

    陆落后来也打听过那个叫古树的男人。

    古树没有父母,由他的三个哥哥轮流抚养长大,几乎没过一天好日子,是在兄嫂的打骂之下粗糙长大。

    莲娘小时候给过古树一个桃子。

    打那之后,只有莲娘家里有农活,古树就第一个来帮忙,累死累活。乡下人也不讲究,莲娘家里就把古树当长工使唤。

    满庄子的人都知道,古树肖想莲娘,而莲娘的父母势利眼,是绝不会把莲娘嫁给古树的。

    有仁厚的婶子叔伯,都会提醒古树,别被人家耍了,空做劳活。

    古树闷声不响,不说话,照样帮莲娘家里做事。

    莲娘也给古树做过一双鞋,虽然用的都是自家的碎布头。不过,那双鞋好歹给了古树希望。

    后来,陆其钧去了庄子上养病。

    莲娘被陆其钧带回府之后,古树依旧帮莲娘家里做活,大家都嘲笑他,就连莲娘的父母也被背地里说他是个蠢东西。

    一条筋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莲娘自从生了女儿,又见陆其钧病重,再想到府里众人的阴阳怪气,越发觉得活不成了,就鼓动古树带她跑。

    古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别说跟莲娘私奔,就是死了他也愿意。他没有私产,只有辛苦攒了七八年的几吊钱。

    好在莲娘有点绸布衣裳、金银收拾。虽然不多,也有几样,还有积攒了二十多两的月例银子。

    这些钱,足够他们在偏远的乡下,锦衣缩食七八年的。

    莲娘和古树往北走,陆落派辛儿远远跟着。

    北方还是大雪,他们约莫走了一个多月,把骡子车卖了。置办了些弓箭和长刀,两身棉袄棉裤,进了深山老林,估计是预备靠打猎为生。

    陆落后来再也没见过莲娘。不知是真的躲在深山不敢出来,还是在林海里遇险了。

    陆落偶然会想起她来。

    多少人在泥潭里,挣扎了一生,都不敢破釜沉舟这么拼一回。很多人明知是错了,也要继续错下来。不敢承受世俗的嘲讽。

    比如陆落的母亲闻氏,她就不会莲娘那等不顾一切的勇气。

    抛开自私不说,莲娘还是个很勇敢的人。

    日子久了,陆落也想不起莲娘的坏处,只记得她宁愿不要绫罗绸缎的安逸,也要痛痛快快活着的勇气,竟有些感叹。

    莲娘离开之后,陆落常去看十娘。

    十娘三四个月,肌肤有点黑,五官也像莲娘。陆落觉得她将来不漂亮。十娘虽然是早产半个月的,却很健康,能吃能睡,看到陆落还会笑弯了眼睛。

    她特别爱笑。

    孩子的笑容,让人心里软软的,陆落越发喜欢这孩子,有时候会把她抱回正院。

    闻氏一开始蛮抵触的,还是因为讨厌莲娘和陆其钧。

    后来,见这孩子黑胖敦实,不哭不闹。一抱她她就眯起眼睛,露出嫩红的牙床,闻氏心里也彻底软了。

    “给她取个名字!”闻氏笑道,“等你出阁了。我来养她。”

    闻氏坚信,自己养大的孩子,性格和人品会随她,不会像莲娘和陆其钧的。等陆落出阁了,闻氏膝下寂寞,正好可以养十娘。聊以寄托。

    “叫陆苓,好吗?”陆落笑道,“听着优美。”

    闻氏笑道:“行,听你的。”

    打那之后,闻氏果然把正院的东厢房收拾出来,让十娘的**娘抱着孩子,住到了正院的东厢房。

    大姨娘知道了,猜测了半晌。

    “难道闻氏和陆落害死了莲娘死了,内心有愧,这才抚养十娘的?”大姨娘是这么猜测的。

    三姨娘性格耿直,不会把人往坏处想,她只是觉得,闻氏和陆落是可怜十娘。

    三姨娘也觉得那孩子可怜,莲娘真是太过分了。

    于是,三姨娘给十娘做了件小衣裳和小睡鞋,偶然也带着八娘和陆慕过来看看十娘。

    她们看到了十娘,也会说这孩子黑,将来长大了不漂亮。

    “黑怎么了,黑有黑的好处啊,多健康。”陆落笑道。

    天生的黑,这个真是没法子了。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成阳大长公主请陆落去赏灯。

    介于上次赏灯不愉快,陆落还是拒绝了。

    后来,她还是被颜浧带了出去。

    颜浧领着洀洀,请陆落一起赏十五的花灯。

    洀洀很想去,又很想拉陆落去,陆落不忍扫兴,就随着他们去了。

    十五的花灯比元旦当天多很多,他们应接不暇看了一夜,颜浧给陆落和洀洀买了各买了一个花灯,让她们提在手里玩。

    “提着像小孩子,我不要。”洀洀抱怨,四周只有孩童才拎着花灯呢。

    “你嫂子也提着呢。”颜浧指了指一旁很开心拎着白兔灯的陆落,对洀洀道。

    白兔灯是琉璃做的,泛出橘黄色清艳的光,缓缓在陆落的周身流淌。

    陆落的确是很喜欢,满面是笑的打量花灯。

    洀洀觉得好看,这才重新把自己的白兔灯拎着。

    后来,洀洀的白兔灯被砸了。

    洀洀拉着陆落往人群里挤,结果正好有个人出来,一下子就撞到了洀洀的手,琉璃白兔灯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洀洀原本很嫌弃的,觉得幼稚,后来见陆落拎着,也就爱上了。

    这刚爱上,就被人撞砸了,洀洀哪里肯依,她撩起了步障,露出凶凶的小脸,拉着那个人不放手:“你给我赔!”

    对方也是个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和洀洀差不多大。她撞翻了洀洀的灯,还差点烧着了步障,吓得哭了。

    “遥遥!”人群里又挤出一个年轻的公子,急忙护住了啼哭的小丫头,“不怕不怕,这是怎么了?”

    “她她用花灯烧我。”小丫头倒打一耙,指了洀洀道。

    洀洀气得怒目圆瞪。

    颜浧和陆落站在旁边,准备主持个公道。

    “明明是你撞上了的,你先赔我的花灯!”洀洀也是不吃亏的性格。

    那女孩子呜呜又哭了。

    年轻的公子蹙眉,很是不快盯着洀洀,道:“你不能好好说话吗,这样大声叫嚷,成何体统?”

    颜浧蹙眉,他妹妹他还没说过呢,哪里轮得到一个不知来路的小子教训?

    颜浧准备动手,却突然觉得这人很眼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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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旧约(求月票)

    正月十五的深夜,残雪未消,天寒料峭,月光的素辉交错着灯火的绮丽,淡淡流光掩映着,每个人的面容都很好看。

    对面的男孩子,很心疼护着小姑娘,对洀洀的叫嚣不满意,吼了洀洀几句。

    洀洀也被吼懵了,半晌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而后,这个男孩子还想找洀洀的家人算账,目光一撇就落到了颜浧身上。

    尚未开口,他却认出了颜浧,失措道:“忠、忠武侯?”

    他着实吃惊,猛然又回眸打量洀洀,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惊讶望着洀洀,似乎要把她看个遍。

    洀洀更是恼怒。

    颜浧这个时候,也想起这孩子是谁了,眼眸微沉:“你这个孩子,怎么是非不分?明明是这个小姑娘撞了我妹妹,你还帮腔护短?你母亲是这样教你的?”

    那孩子最恨旁人说他母亲,当即满眸是怒,回视颜浧。

    颜浧眼神阴鸷,带着几缕不耐烦的凶狠,那孩子敌不过,低了头,气得一张脸通红。

    “给洀洀道个歉。”颜浧越发没好气了,声音里透出威严。

    这时候,陆落和洀洀都觉得怪异:好好的,颜浧怎么发火了?

    这孩子又是谁?

    颜浧让那孩子道歉,可是那孩子却很固执觉得是颜家欺负人。

    先是洀洀吼他妹妹,又是颜浧说他母亲,如此他道歉,岂不是太没有骨气了吗?于是,这孩子气哄哄的,拉着胞妹。转身就走了。

    他也不告辞。

    “唉,我的灯!”洀洀喊了声。

    终究觉得气氛不对,洀洀也没有继续去追。

    颜浧又是一声冷哼。

    陆落提着白兔灯,站在旁边,半晌没有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颜浧的反应很奇怪,好好的。跟一个小孩子生气做什么?

    方才那对男孩女孩。看上去就是亲兄妹,长得挺像的。兄长维护妹妹,也无可厚非。颜浧也不是处处护着洀洀吗?

    “回家吧,有点乏了。”颜浧兴致阑珊。

    “哦。”洀洀见颜浧神色不对,乖乖听话,跟着颜浧上了马车。

    颜浧的马车。却是先去了居徳坊,送洀洀回去。

    然后。他在送陆落。

    虽然这样折腾了一个回来,却可以跟陆落说一路的话,再辛苦也是值得了。

    陆落的白兔花灯尚未熄灭,于是放在马车中间的小几上。琉璃花灯里。放出谲滟的光,柔媚的灯火,映照出浅浅的剪影。

    “那孩子是谁啊。为何生气?”陆落见颜浧脸色尚未回转,问他。

    颜浧收敛心神。道:“上次我告诉你,洀洀可能要嫁到外地去,萧家派人来重提婚事,你记得吗?”

    陆落自然记得,这话是重阳节那天,颜浧带着她去登山的时候,告诉她的。

    “那个孩子,就是萧家五郎吗?”陆落问。

    回想一下,萧家五郎生得有点单薄,毕竟年纪小,才十五岁。在迷蒙的灯火中,萧五郎面皮如玉,五官俊美,是个挺文秀的男孩子。

    就是吼洀洀那几句,挺凶的。

    陆落终于明白颜浧为何生气了。

    在颜浧心中,洀洀跟女儿差不多,他比洀洀大十四岁呢。

    这就好比是父亲,自己宝贝万分的女儿要因为十多年前一桩随口应承的婚约,嫁到外地去,心里想起来就舍不得。

    颜浧就是这种心态,他很舍不得洀洀,又不满意他先母的老婚约。

    有了这个缘故,颜浧对萧五郎就是一肚子气,莫名就敌视他;而后,他又听到萧五郎出言不善,吼他的洀洀。

    这还了得?

    颜浧的怒意,遏制不住就上来了。

    萧家的孩子是正月初一进京的,给颜浧拜年,顺便重提婚约,颜浧见过萧五郎一次,没怎么记清他。

    “那个小姑娘,自己撞到了洀洀还哭,又倒打一耙诬陷洀洀,是她错在先;萧五郎不察实情就吼了洀洀,也是他的错;但是,你说人家母亲没教训好他,这是你不对。萧五郎没有父亲,寡母抚育他不容易,你不应该这样戳人家的痛处。”陆落分析给颜浧听。

    颜浧沉着脸,还是不高兴。

    陆落轻轻推了下他的胳膊:“人家护住妹妹,你就生气啦?你还不是一样护住洀洀?”

    “洀洀不会颠倒黑白,也不是血口喷人!”颜浧蹙眉道,“那个萧五郎,偏听偏信,不是良人!他疼他母亲,又护他妹妹,洀洀嫁给他,万一和婆婆、小姑子不和睦,岂不是要受一辈子气?”

    陆落觉得颜浧这点考虑不错。

    萧五郎是很疼那个妹妹,而他妹妹的确不讲理。

    不知道萧五郎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人。

    颜浧说了句萧五郎没教养,萧五郎就受不了,气得跑了,可见他非常敬重自己的母亲。

    这是他的懂事和孝顺,是个挺好的孩子。可万一他母亲对洀洀不满意,他绝对要站在母亲那边的。

    这大概就是陆落后世说的“妈宝男”。

    况且,他又不是明察秋毫、是非清晰的人,一旦洀洀和他的家人有了冲突,他肯定要委屈洀洀。

    “你又不能退亲,这是你母亲定下的。”陆落道,“你们家现在得势,退了和萧家的亲事,旁人会说你们家仗势欺人。再说了,萧家要是死活不同意退,你们家也没法子啊”

    提到退亲,陆落看了眼颜浧,心里辗转过几分滋味。

    自从颜浧跟陆落说,他愿意和陆落回湖州府,陆落就几乎打消了退亲的念头。

    “为什么不能?”颜浧反问,“我怕谁?”

    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且不怎么受道德约束。

    至少,他绝不会怕人说闲话就委屈洀洀,更不会在乎遵循旧约就把妹妹往火坑里推。

    陆落觉得,洀洀有这样的哥哥,是很幸运的。

    “五娘,你觉得呢?”颜浧突然又问陆落,“你觉得退亲可行吗?”

    “别问我,这是你的家务事。”陆落道。

    “我想听你的话。有些时候我的想法,和京里人的想法不同。你的想法,倒是跟他们一样。”颜浧道。

    他想和陆落商量此事。

    “我觉得要慎重。”陆落道,“你应该去问问你祖母,或者你外祖母,她们都是非常睿智的老者,比咱们见过的世面都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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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泛滥(月票1830+)

    洀洀的婚事,让颜浧很头疼。

    陆落也想了一夜。

    一个人是好是坏,往往不能绝对而论,要看立场。

    对萧家的姑娘和夫人而言,萧五郎总是无条件维护妹妹,敬重母亲,不管自家人是对是错,都站在自家人那边,帮亲不帮理,这无疑最好的兄长,最孝顺的儿子。

    陆落也希望有这样的兄长。

    可是,颜浧和陆落是外人,他们的立场不同,他们看萧五郎,只看到了一个不辨是非的男人。

    颜浧那么疼爱洀洀,当洀洀与人起了冲突,颜浧也是先站在旁边,看看情况,弄清楚孰是孰非再说话,没有像萧五郎那样,冲上来就骂。

    对方还是个姑娘。

    男人孝顺是应该的,友悌亦是美德,但是他一味护短,没有分证是非的能力,这是萧五郎的性格。

    站在萧五郎未来岳家的立场来说,萧五郎这种性格,是极大的瑕疵,而且瑜不掩瑕,是非良人。

    陆落也把这件事告诉了她母亲。

    “指腹为婚就是不好。”闻氏听了,也觉得此事棘手,“悔婚吧,流言蜚语的唾沫星子要把你说死;不退亲吧,正遇到难相处的人家,也是受苦一辈子。”

    “颜将军说,他母亲和当时兵部萧侍郎的夫人是闺中挚友,两人知根知底,彼此欣赏。萧侍郎位高权重,萧夫人性格温和,从父母身上观孩子,觉得萧五郎错不了。

    哪里知道,而后的事情发生那么大的转折?先是颜将军的父亲战死疆场,他母亲得信之后一病不起。半年就去了;萧家那边,时隔两年,萧侍郎也病势。

    四个家长,只剩下萧夫人一人。这么大的变故,孩子们自然也变了。如今再谈这婚事,两家彼此不信任,我也觉得是难事。”陆落道。

    闻氏颔首。

    人总是易变。来适应生活。

    萧夫人丧夫之后。带着孩子回了老家,她怎么可能还是十几年前的性格?

    而她的孩子,如今到底怎样。谁又敢保证?

    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颜浧岂能不慎重?

    正月十六,颜浧听了陆落的话,一大清早衙门去衙门点卯之后。立马回了府,将此事告诉了颜老夫人。

    颜家老夫人明白颜浧的意思。

    只是。她心里不赞同退亲。

    老夫人知道,对方萧家不比从前了。当年的萧侍郎还有个兄长,也在朝中做官。前年,萧家那位大伯去世了。萧家彻底断了在朝中人脉。

    所以世人看萧家,觉得他们是真正落魄了,除非他们家的子孙能重新入仕。

    颜家此前退亲。这“嫌贫爱富”的名声就彻底背下了。

    越是高门,越爱惜自己的声誉。轻易不肯落人口实。颜家这等显赫,没必要为了退亲,弄得个轻狂跋扈的恶名,引人仇恨。

    此事,明明只是颜、萧两家的,可最后必定要被世人唾骂,因为世人都仰望颜氏的门第,对他们越发吹毛求疵。

    “三郎,那孩子怎么不好?”颜老夫人装傻,试图和颜浧周转,看看可有回旋的余地,“因为他疼爱妹妹、孝顺母亲就退亲?这话不管说到哪里去,都耸人听闻啊。”

    此前,朝廷主张孝道。

    就像后世,如果你说一个人遵纪守法,就要将他关到牢里,一样的骇人听闻。

    说这种话,应该是大逆不道的。

    “凡事要有度,一旦过度了,好的也变成了坏的。”颜浧道,“祖母,水是不是极好的东西?万物生长,哪一样能离开水?可是,洪水泛滥,也是极大的灾情,那时候您觉得水是好东西吗?”

    颜老夫人苦笑:“你这是强词夺理。不过是灯节上的偶遇,当时他妹妹都哭了,洀洀又说了几句重话。情急之下,他不问缘由,也是情有可原的,这怎么就泛滥了?”

    老夫人觉得人在情急之下,行事会失控。

    这叫关心则乱,普通人都会这样,只有颜浧才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

    只有一次的相遇,不愉快应该化解,而不是去退亲。这样行事,也太过于极端,颜老夫人不喜。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泛滥?

    “三郎啊,你得三思。”老夫人道,“萧家的孩子到底好不好,一次见面是很难断定的。当时,洀洀只是个陌生人,还把他妹妹骂哭了。若洀洀是他自家人,他自然会衡量。人的心,不是这么简单来断定的,你太武断了。”

    “我看人很准,我一眼就不喜那小子。”颜浧道,“祖母,我下午还要进宫去教陛下习武,此事等我回来再说。”

    颜浧见时辰不早,匆忙告辞,进宫去了。

    颜浧一走,颜老夫人的太阳**都疼了。这个孙儿,一天也不让他省心。

    “唉!”老夫人叹了口气。

    “又有为难事?”正巧这时候,老侯爷回府了。

    老侯爷去年云游仙踪,家里人还以为他要出家求道。不成想,他云游了一年,觉得也就那样,心里还是不喜欢,就重新回了颜府。

    只不过,到处走了一年,又是吃斋念佛,他身体好了很多。

    “三郎刚才来了,他说要和萧家退亲”颜老夫人道。

    这是大事,她就把颜家的话,告诉了老侯爷。

    老侯爷一听,气逆于上,差点没背过去。老侯爷大怒:“混账东西!孝顺成了不是,那他还有伦常天理吗,他还是个人吗?”

    孝顺是最高的道德标准。

    就连朝臣都觉得,一个人若是不孝,必定不忠。

    孝道是君权、父权制社会道德统治的基石。

    一个社会,律法和道德并行,支撑整个社会的行为准则。

    孝顺这层基石若是被毁,整个社会的道德也要分崩离析。老侯爷年纪大了,听了这话,一张脸因为气而涨血。

    “来人,去把三郎叫过来,我要亲自问他!”老侯爷厉喝。

    老夫人阻止了他:“他进宫去了,今天还要传授陛下武艺”

    此事,最终还是要告诉老侯爷的,所以老夫人就提前说了。

    老侯爷生气,也是老夫人预料之中的。

    老夫人安抚了他半晌。

    “咱们的话,三郎是听不进去的。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听过咱们一句?从前方氏在世,他倒是听他娘一句半句的。如今,你我说什么都不管用。”

    “那就任由他胡闹?”老侯爷情绪平复了些,也想起颜浧的叛逆,的确是拿他毫无办法,生气也没用。

    现在,颜浧自立门户,他更是不会听长辈的。

    颜浧自己就是个不孝顺的东西,指望他看中孝道?

    “他倒是听陆家五娘几句。”老夫人沉吟片刻,对老侯爷道,“他很看重五娘。”

    “那你派人去请那个小娘子来,咱们跟她说,让她再去劝三郎那个不孝孙儿!”老侯爷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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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失敬(月票1860+)

    颜老夫人派了亲信的管事媳妇来请陆落,陆落就知道,颜家和颜浧的意见相背。

    颜老夫人那等人物,若是她也同意退亲,能想出千万个法儿来遮掩,不可能征询陆落一个小姑娘的意见。

    陆落能见过多少世面?况且,陆落还没有过门,颜府的事请她出谋划策,原本就是有点出格。

    既然颜家不同意退亲,而颜浧又是满心不喜未来的妹婿,陆落去了也是左右为难。

    怎么劝,劝哪一个让步?

    陆落满腹拧结,跟着颜老夫人身边的媳妇子,去了颜家。

    她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昭怀院。

    不成想,老侯爷也在,手里拿了本什么书在漫不经心读着reads;猫女王万岁。

    见陆落进来,老侯爷将书合起来,放在炕几上,陆落瞧见书名,隐约带了“六壬”二字,不免纳罕:“怎么好好的,看起了相术的书籍?”

    陆落不好多看,给老夫人和老侯爷见礼。

    “五娘,坐下说话吧。”老侯爷先发话了,态度挺温和的。

    这老爷子挺喜欢陆落的,是从陆落的火铳开始的。

    儒家文化熏陶的人,多少都会有点认命。

    陆落对颜家而言,绝不是理想中的媳妇,但是颜浧做成了这门亲事,已经无可悔改,颜家上下哪怕再不喜欢陆落,也只能宽慰自己,往好处想。

    颜老侯爷一开始很生气,陆落可是闻乐喜的外孙女;他又不喜欢颜浧,更是不满意陆落。

    陆落拿出来的火铳,让颜老侯爷惊赞万分,从此就对陆落大为改观。觉得此女奇才。再加上颜家祖坟遭遇不测,是陆落扭转了乾坤,保颜家家宅平顺。

    陆落布置完祖宅之后,颜家果然顺风顺水,没有再出过大的祸事,颜老侯爷那时候就会觉得,门第不重要。这姑娘却是万里挑一的。再温顺贞淑、出身高贵也比不上她。

    因为陆落,颜老侯爷自己也会读几本风水或相术方面的书籍,就越发觉得着也是一门学问。而且天赋更重要。

    陆落年纪小,却能学得那样精,这是惊才绝艳的。

    她的术法,她的火铳。让颜老侯爷都望尘莫及。于是,颜老侯爷就抛却了世俗的偏见。在心里很器重这个孙儿媳妇。

    当然,他还是不喜欢颜浧。

    “我们颜家立族三百年,从未做过失信于人的事。”老侯爷对陆落语气友善,慈祥对她道。“你劝劝三郎,莫要太过于狂妄,有薄情寡恩之举。他先妣在天亡灵也不安。”

    颜老侯爷原本就是文臣,说话和声细语。他只有被颜浧气得跳脚的时候,才会大发雷霆,正常情况下,甚至生气了,他也是慢条斯理。

    “五娘,三郎性格执拗些,他还听你一言半句,你要替我们劝他。”老夫人也道,“我们自然记你的情。”

    陆落垂眸,将修长的手搁在膝盖上,双手轻轻绞在一起。她的手指细长白皙,指端圆润粉嫩。因为太过于用力,她粉润的指端有点发白。

    陆落半晌沉默着。

    老夫人和老侯爷相视一眼,都有点狐疑,不知陆落为何不开口。

    须臾,陆落抬头,眸光细柔:“侯爷,老夫人,此事我帮不了。忠武侯是统领过千军万马十余年的人,他能保一方太平,自然决断过人。他绝不会辱没祖先和先父母,也不会伤害胞妹。

    和忠武侯相比,我只是身在江南的普通人,没有大见识,也不是洀洀的至亲血脉。我想,忠武侯的决断,一定比我们考虑得更周全,我断乎不敢干扰他。”

    老侯爷和老夫人愣了愣。

    陆落这是不想去劝颜浧,她甚至建议老夫人和老侯爷听颜浧的安排。

    片刻之后,老侯爷才回神,明白过来这位看似贞静贤淑的小娘子,拒绝了祖父母的要求!

    岂有此理,这还把长辈放在眼里吗?

    老侯爷猛地站起来,冷哼一声,进了里卧reads;呵呵,丐帮还想找情缘?。

    满屋子丫鬟和婆子们都不敢喘气,就连老夫人也是一阵紧张。

    老夫人看了眼陆落,有点失望。

    陆落也不听话,这真是太没有规矩了,枉费老夫人还很疼她。

    在父权制的社会,长辈们见惯了小辈们恭敬有礼,听话懂事。突然遇到了反逆者,心里一时间接受不了。

    “送陆姑娘先回去吧。”老夫人喊了丫鬟。

    丫鬟道是。

    陆落站起来,见老夫人急匆匆进了里卧,还是冲着里屋微微晃动的帘栊,轻轻行礼,这才告辞退出去。

    陆落是外人,颜家老侯爷自然不会当着她的面责备、发火,只是着实生气。

    “看看,这就是小门小户姑娘的坏处!没有教养!”老侯爷气道,“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谁这样不通礼数?”

    老夫人也觉得陆落太失礼了,有点恃才傲物。

    “您消消气。”老夫人道。

    “我怎能不气?”老侯爷道,“三郎是个粗人,什么规矩都不放在眼里。若是他再娶这么个媳妇,以后他们还成个家吗?岂不是叫人笑话死?”

    夫妻二人,总要有一个通人情世故,知道基本的礼数,才不会被其他世族取笑。

    颜浧和陆落都这么不知轻重,以后怎么成家立业,怎么教导孩子们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

    一个家族没有规矩,是无法令人敬重,无法立足的。

    “陆姑娘是缺乏了些教养,我可以慢慢教她。这也不能怪她,出身摆在那里,也不能苛责。”老夫人慢慢平静了些,“她还是不错的,敢替三郎违逆咱们,那以后肯定是忠心耿耿跟着三郎。她能不畏强权维护三郎,这份勇气和真心,其他女人可做不到啊。”

    老夫人还是挺喜欢陆落的。

    陆落有本事。

    世情便是如此,有本事的人,不会卑躬屈膝去迎合,只能被迎合。

    陆落就是需要世人迎合她的能者。

    至于规矩和世俗,陆落和颜浧的确比太懂,以后肯定被人轻瞧。

    但是有什么法子?

    儿孙都有儿孙的想法,岂会听从长辈的安排?

    “孤勇。”老侯爷冷哼,还是一肚子气,“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开明宽容的长辈了,不算那冬烘之人,怎么孩子们还是这样不听话?”

    老夫人苦笑。

    颜家的孩子们,其实是很听话的,个个敬畏老侯爷,除了颜浧。

    现在又添一个陆五娘。

    他们两口子,让老侯爷都开始怀疑人生,否定家里所有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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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动情

    颜家的老侯爷说颜浧不知规矩,反而是他的不知规矩,感动了陆落。&

    陆落最害怕那些吃人的礼教,为了规矩把好好的姑娘往火坑里推。

    “不能在八字的说法上,做点手脚吗?”闻氏听说陆落违逆了颜家老侯爷,吓得心惊肉跳,怕颜家不喜陆落。

    “娘,颜家和萧家定娃娃亲的时候,洀洀都满周岁了,您以为萧家不合八字就真的乱认下?”陆落笑道,“他们那样的人家,说什么娃娃亲的戏言都是假的,结亲结盟才是真的。若不是出了那么大的变故,这就是门当户对的姻亲。什么从小的指腹为婚,也只是添了噱头的佳话。”

    闻氏一想,的确如此。

    “那外人就不好插手了。”闻氏道。

    陆落颔首:“正是如此,我才宁愿忤逆,也不能答应啊。有颜三郎把持着,洀洀吃不了亏,咱们不必卖弄小聪明。”

    闻氏忍不住笑了,陆落倒是头一回说“颜三郎”。

    陆落却不明白她母亲在笑什么。

    颜浧听说了陆落维护他,敢拒绝祖父母,一时间心里又激动又暖和,恨不能一下子就飞到陆家。

    而后他想了想,陆家丫鬟婆子们一大堆,想抱抱她、亲吻她都没机会,于是颜浧忍了一夜,次日一大清早就派了个婆子,以洀洀的名义请陆落到家中做客。

    陆落头一天被颜老夫人请,次日又被洀洀请,下意识以为是小姑娘要诉苦,也没深想就带着颜家的马车来了。

    一进门,才知道洀洀早起被方家老夫人接走了,接陆落的婆子说:“陆姑娘,侯爷在外书房呢,您跟奴婢来。”

    陆落这才知道,是颜浧请她的。

    她在想搞什么鬼,已经到了颜浧的外书房。

    “五娘。你来了?”颜浧换了套玄色的夹棉长衫,修长挺拔,风姿落拓,唇角有淡淡的笑意。

    他这点笑意。误导了陆落,让陆落以为和萧家退亲的事有了眉目。

    所以,陆落不带防备进了外书房。

    颜浧随手虚掩了,就紧紧抱住了陆落。陆落有点糊涂,颜浧却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往里屋走。

    书房有个小梢间,扑了暖炕,是供颜浧小憩时候用的。

    书房里虽然有地龙,炕上仍是烧得暖暖的,锦被绵软。

    颜浧将陆落抱到了炕上,欺身而上,压住了她。

    陆落有点发怔,颜浧已经捧住了她的脸。他细看她,只感觉她的眸子是秋水澄澈,明媚干净。有盈盈碎芒,能照出人影来。

    陆落从外头进来,她双颊的肌肤凉软柔嫩,冻得有点发红,颜浧捧在掌心,似一朵恣意盛绽的桃蕊,娇艳无比。

    她的唇,樱红柔嫩,让颜浧很是想念,他的指腹沿着她的唇线轻轻摩挲着。然后就俯身,将那柔嫩的唇噙住了。

    “你”陆落刚想说点什么,唇已经被颜浧**了。

    他细细吮吸着她的唇瓣,柔嫩香甜。似早春的桃儿,啜上一口,就能抿出嫩红的蜜汁,从口舌一直能甜到心里去。

    唇很软,她口中有淡淡的馨香。颜浧被诱惑着,用舌撬开了她的贝齿。灵巧如蛇探了进去,勾着她的舌与之起舞。

    陆落脑子里懵了,猛然间似被抛上了云端,身子似失重般发软,竟忘了推他。

    这段日子,陆落也了解了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主要是问成阳大长公主。

    成阳会告诉陆落,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同。

    女人总以为,男人爱慕她就会敬重她、呵护她,将她似佛龛那样放在高处顶礼膜拜,绝不会亵渎她。

    可是男人爱一个女人,就喜欢触碰她、亲吻她,蹂躏她。越是爱慕,恨不能溺死在她怀里,绝不会像女人想象中那样让她端着。

    男人的爱,带着几分下|流。

    陆落一开始也挺生气的,而后想想成阳大长公主的话,觉得她到底是成过亲的,跟驸马感情又好,她的话是很有说服力的,陆落就信了。

    等颜浧再凑过来,陆落知道他只是喜欢她,就不怎么抵触和生气。一旦没了恼怒,陆落会忍不住被他撩拨得脸红心热。

    颜浧这次的吻,少了前几次小心翼翼的试探,似狂风卷起了巨浪般,激烈吻着陆落。

    他的唇,离开了陆落的唇,沿着她纤柔的下颌,落到了她修长的颈项上。

    陆落颈项的肌肤如凝脂细嫩,白皙如玉。颜浧吻着她的颈,又细细描绘着她精致的锁骨,手在不经意间,解开了陆落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颜浧!”陆落这才紧紧捉住了他的手,不准他继续往下,“不要得寸进尺。”

    她有细细的**。

    颜浧果然很听话,停了下来。他的目光,仍盯住被他剥露出来的肌肤,想着那再往下一寸的两只玉兔,心里有点痒。

    “五娘,我摸一下。”颜浧倏然将陆落两只手捉住,反剪在她头顶,用一只手固定住,另一手火速钻到了陆落的衣裳里。

    “不行!”陆落声音更急了,提得有点高,随着声音的升高,她的**也更重。

    她粗笨的**,似比春|药还要烈,一下子就勾起了颜浧的火。他顶在陆落腰腹间的坚硬,更是炙热高昂。

    颜浧的手微凉,掌心有一层粗厚的老茧,摩挲在陆落的肌肤上,陆落的心在发颤。

    “颜浧,你别混账!”陆落又气又急,声音却喘得厉害,“小心我布个阵,咒死你全家!”

    颜浧一下子就笑了,破了氛围。

    他又俯身吻住了她的唇,同时手也缓缓退了出来,没有继续探进去。他知道,他有机会的,不能操之过急。

    情事要水到渠成,才能甘泉滋润。

    颜浧很有耐心,一点点攻下这个女人,不能太过于强硬。未经情事的少女,是很敏感脆弱的,太过于强硬,她还没有体会到美妙的滋味,只落下了阴影。

    “不要咒死我全家,好吗?”颜浧低低在陆落耳边道,热气能喷到陆落的耳朵里,“就咒死我吧,我宁愿死在你身上。”

    他并不忌讳自己的坚硬某物抵住陆落的腰腹,他觉得这是男人的阳刚,是他的骄傲,他也想让陆落知道,他会为了她而动情。

    他不会把这动情释放出来,至少现在不会,他知道陆落懂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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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奖赏

    陆落一旦能接受颜浧这个人,也能接受亲热是他爱她的表现,就生气不起来,虽然她觉得应该生气。

    她想起身,颜浧却拉着她躺下:“咱们说说话儿,好吗?就这样躺着说,不会有人闯进来”

    书房外头都是颜浧的护卫,府里的人知道轻重,没有颜浧的吩咐,绝不会让任何人轻易踏入。

    陆落身子有点软,呼吸有点促,头昏脑涨的,果然听了颜浧的话。

    颜浧也从陆落身上起来,并排躺在她身边。他用胳膊枕着脑袋,侧了身子对着陆落:“五娘,听说你为了我,敢拒绝祖父和祖母的请求,我很高兴,这是对你的奖赏。”

    “什么奖赏?”陆落等了片刻,见他光说奖赏,却半天不拿东西,不免问道。

    陆落并不是图他的东西,只是他说了又不给,就有点好奇。

    颜浧则笑了。

    他这一笑,陆落立马明白过来:他说亲吻了她,就是奖赏。

    陆落翻了个白眼:“颜三郎,我越发觉得你奸诈,不是个好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欺负我不懂事,对吗?”

    “你不懂事吗?”颜浧低笑,笑声醇厚又温柔,“我的五娘,是最懂事的,知道疼我!”

    他会说甜言蜜语,偏偏女人都爱听这些,陆落也不例外。

    陆落觉得他是个会蛊惑人心的妖灵。

    陆落脸上微讪,想很认真跟他解释说,她之所以拒绝颜老侯爷,还是在推卸责任,把重担都留给颜浧了。

    她相信颜浧会给洀洀最好的选择,比陆落考虑得更周全。

    可是,生活里有些事情不点破,反而更美好。

    颜浧这么精明,他怎么会不知道陆落有推卸责任的用意?他刻意不想去,也不提。只念着她的好,这是他的痴心。

    深陷爱情里的男女,都很盲目。

    有些时候委婉些,也是种善良。陆落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我已经派人去颖州,打听萧家的事了。”颜浧转移了话题。

    颜浧说了几句情话,陆落始终不接腔,连一句娇羞嗔怪都没有,颜浧就知道她这个人内敛得很。连害羞都要藏住。

    颜浧撩拨再多,也看不见她面红耳赤轻捶他的模样,虽然他很向往那样的她。

    他有时候也会想,他的五娘能不能像个正常的小姑娘,看到他就气短耳赤,而不是直勾勾盯着他,比他还要大方?

    “萧五郎有胞兄的吧?”陆落终于接了句。

    大户人家都是堂兄弟一块儿拍序齿,陆落也不知道萧五郎有几个堂兄。

    但是,萧五郎只比洀洀大一岁多,而他母亲和颜浧的母亲同龄。他应该有跟颜浧差不多大的兄长或者姐姐才是。

    “有两个。”颜浧道,“其中二郎还因为‘无出’休了原配,而后再娶了一房,生了两个儿子,外头说挺好的,不知内情。”

    陆落愕然。

    陆落知道士大夫家的规矩,讲究“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

    休妻这种事。被世族间视为“无行”,指责男人没有品德,要被人嘲笑的。况且原配没有孩子的人家多了去,闹出休妻就是大笑话了。

    男人还没有法子整治女人吗?虽然说无出可以被休。但真的闹到了休妻的地步,也是挺无能的。

    陆落听到这话,越发觉得萧家不好相处,谁知道是什么龙潭虎**?单单萧五郎那个胞妹,就是个难缠的。

    颜浧肯定是要退亲的。

    怎么退,身为皇帝老师的颜浧绝对有法子。不需要陆落操心。

    陆落前天和昨天都不怎么踏实,迷迷糊糊只睡了小半个时辰。今天用过了早膳,准备小憩片刻,又被颜浧接了过来。

    她昏昏沉沉的,又明白事情不用愁,心里就放下了。

    小书房的地龙很暖,炕上更是暖和,屋子里暖融的,还有迷迭香萦绕着,陆落眼皮一直在打架。

    她强撑了片刻,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过来,阳光铺满了屋子,金灿的光线在地上透出绚丽的剪影。

    陆落身上盖了床锦被,她轻轻坐了起来。

    颜浧坐在书案前,不知是处理什么公文,正聚精会神的书写着。窗棂半推,金色的骄阳拢在他的侧颜,点点金芒落入了他的眸子里,显得眸光溢彩,英俊不凡。

    陆落望着他,只觉此刻的阳光正好,安静又温暖。

    “醒了?”颜浧听到了动静,抬起头来。

    他今天并不是休沐,而是把公务搬回了家,就是为了和陆落独处。

    陆落已经不知第几次在颜浧身边睡熟了,这姑娘心忒大。

    “嗯。”陆落掀起被子下床。

    颜浧起身,将她的风氅拿给她,让她先披着:“免得着凉。”

    陆落道谢。

    而后,颜浧又拿了面铜镜和一把梳子给陆落,让她把头发整理好。

    “自己会梳头吗?”颜浧问她。

    “你难道会?”陆落反问。

    颜浧失笑,道:“这个,我暂时还不会。不过,你若是想让我会,我明天就去学,保证以后能给你梳头。”

    “没底线。”陆落嘟囔。

    颜浧没听清,问她说了句什么,陆落却不肯重复。

    但是,她说话的时候,唇角是翘起来的,隐约有笑意,颜浧猜想是句好话,心里也高兴。

    “碧云呢?”陆落这会儿,才想起她的丫鬟。

    她早起带着碧云出门,然后进了外书房,颜浧就掩门抱起了她,把碧云关在了门外,现在还不知道碧云在哪里等着。

    “我让丫鬟带着她进内院了,在洀洀的院子里,你不用担心。”颜浧道,“你要喊她过来给你梳头吗?”

    这个倒也不用,陆落自己就会,反正她的发式很简单。

    “什么时辰了?”陆落又问。

    “刚到未时。”颜浧道。

    颜浧没有用午膳,就等着陆落起来。陆落梳好了头发,穿戴整齐了,颜浧喊了小厮们,让小厮们端了午膳到外书房。

    他和陆落两个人用午膳。

    这幅光景,竟像是一对很恩爱的小夫妻,颜浧不由心满意足。

    他会盯着陆落看个不停,导致陆落误会了:“我脸上沾饭了吗?”

    颜浧又笑了。

    临走的时候,他搂住陆落,又吻了她,把陆落涂过的唇脂吃得一干二净,还说陆落的唇脂味道很甜。

    陆落在颜浧的外书房,睡了个好觉。她也发现,自己在颜浧身边很放松,总是能躺下就睡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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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得失(月票1890+)

    洀洀和萧家的婚事,破费波折。

    颜浧要瞻顾洀洀以后的婚姻,所以没有破釜沉舟大闹,而是徐徐图之,尽量不伤害到洀洀。

    “那个人好凶,他妹妹好讨厌,我绝不嫁到他家里去。而且他家在颖州,那么远,我不想离开三哥哥和祖母!”洀洀道。

    洀洀虽然不想嫁,却也不哭不闹,她说:“三哥哥最疼我了,他会办好的。”

    她很信任颜浧。

    洀洀这边稳得住,颜浧大赞,说:“好姑娘,你这样懂事,三哥哥才放心。”

    这样,颜浧也就能放开手脚。

    颜家老侯爷和老夫人心知颜浧任性妄为,此事难以回转,索性装作不知情,大有和颜浧划清界限的意思。

    反正现在已经是两府了。

    方家亦觉得颜浧刻薄刁钻,这点小事就要退亲,多半是嫌弃萧家落魄了。这等做派,读圣贤书立世的方尚书很不赞同。

    可是,洀洀的亲事连颜家老侯爷和老夫人也管不住,方家又能说什么呢?哪怕不赞同,也要忍着。

    陆落也会关心事情的进展。

    她在正月底见了颜浧一次,询问他事情的的进展。

    “有眉目了。”颜浧这样简单敷衍陆落,然后就搂住她,亲个不停,似一件极快乐的事,反而耽误了说正经话。

    陆落大部分的时候就是默不作声,看他能闹到什么时候去。

    最后,都是她低估了颜浧。她不做声,颜浧就真的不知停歇,恨不能把她捏扁搓圆。爱不释手。

    二月初一,陈容枫带着他女儿璇娘来看望陆落,顺便还陆落的两本书。

    璇娘拿了《推背图》回去之后,惊觉比琴谱、棋谱难多了,又心想以后用不上,知难而退,不打算再学了。

    正巧。这天颜浧休沐。他也来陆家探望陆其钧。

    陆其钧还病着。

    陈容枫不好进内院,只得在中堂坐着喝茶,是**娘陪着陈璇进了陆家的垂花门。

    片刻之后。颜浧却出来了。

    陈容枫有点吃惊,往颜浧脸上看去。

    “陈兄。”颜浧跟陈容枫见礼,态度挺谦和的。

    陈容枫还礼。

    陈容枫只比颜浧大一岁,很小的时候就相识了。只是陈容枫打小就讨厌颜浧,因为颜浧脾气太糟糕了。

    颜浧从小是个文武全才。圣贤书读得好,骑射也好,武艺更好,家里位高权重。他自己又生得俊朗不凡,所有人都捧着他,惯出来他一身的臭毛病。

    那时候的颜浧。算是纨绔子弟中最会玩的,没少闯祸。偏偏又有能耐,外人说起他都是毁誉参半。

    陈容枫是个斯文儒雅之人,不喜欢颜浧的张狂和轻浮,从来不与他来往。

    颜浧正是风光得意的年纪,他父亲去世了。他仰承先志,十五岁就去了苦寒之地,而后就性情大改,越发沉稳寡言。

    只是,他还是个冷漠的性格。

    颜浧回京之后,陈容枫见过他几次,都是大众场合下的匆忙相见,从未单独说过话。偶然一间,颜浧虽然不怎么张扬,也是孤傲得很。

    唯有和陆落在一起,或者在陆家,颜浧才露出几分和颜悦色。

    陈容枫的心,猛然就沉了沉。

    “你家姑娘,下个月也要进宫了吧?”颜浧和陈容枫闲聊,说起了最近朝中的一些事。

    太皇太后正式下旨,要接世族门第的三个女孩子,年纪在**岁左右,去给太皇太后作伴。

    这就是给皇帝选妃了。

    这些女孩子,先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等皇帝到了十五岁,再赐宫殿封赏。是否选出皇后另说,至少都要妃位。

    陈容枫的女儿陈璇就是人选之一。

    一开始,陈容枫不同意,抵触此事。可是陈璇越长越漂亮,小小年纪心思极深,将来什么门第能护得住她?

    也许只有进宫,她才能如鱼得水。

    璇娘也听说了要进宫,她非常高兴,还说自己就喜欢宫廷,不喜欢嫁到门第普通的人家去。

    陈家老夫人和众人纷纷劝说陈容枫,而闻乐喜也帮着说话,陈容枫思前想后,想到璇娘跃跃欲试想进宫,陈容枫疼惜女儿,就答应了。

    他不答应也没法子,难道他敢抗旨不遵?

    二月初六,璇娘就要正式进宫了。

    “是啊。”陈容枫叹了口气,还是舍不得。

    太后是陈容枫的表姐,而璇娘又机灵聪明,陈容枫只担心她算计旁人,不怕别人算计她。饶是如此,做父亲的都杞人忧天,陈容枫很舍不得璇娘。

    “这倒也很好。”颜浧道,“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仁厚宽容,你不用太担心。”

    陈容枫苦笑。

    见颜浧心情很好,也在陆家很熟稔,陈容枫就知道,他去年听到的话,不过是颜浧和陆落小两口争吵中的气话罢了。

    只有陈容枫一个人当真了,想想也是幼稚可笑。

    想到这里,陈容枫心里灰了一半。

    他那天和颜浧说了些什么,事后都想不起来了,因为他浑浑噩噩的。

    转眼到了二月初六,璇娘被接进宫门,以后没有特旨,陈容枫再也见不到她。哪怕她做了贵妃,一年到头的特旨,也下不了一两回。

    也就是说,他们父女一年难得再见一次了。

    陈璇到了宫门口,好似也明白了这点,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

    她哭得陈容枫心都碎了。

    “你想抗旨啊?你是要害死咱们全族吗?”陈容枫准备冲上去,却被他五哥和小厮左右拉住。

    “爹爹,爹爹!”璇娘哭喊着。

    陈容枫被拉得不得动弹,唯有看着璇娘哭啼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浩大的宫门里。

    陈容枫回去就病了。

    他失去了爱情的希望,又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女儿,万念俱灰。

    正巧这时候,湖州府的知府有了实缺。

    陈容枫此前的状态,是不能留在京里的,他都快要被失落感逼疯了。若是能去湖州府做三年官,又能看看陆落成长的地方,倒也能解些愁思。

    于是,他递了折子,请调去湖州府做知府。

    陈容枫才二十八岁,身为一方父母官,不管是年纪还是阅历,他都太浅了,不可能把这个官职给他的。

    可是太后听闻了此事。

    太后知道陈容枫这是想出去散散心,而湖州府富足繁华,风景如画,又盛产美人,画舫名伎更是艳冠天下,最是富饶风流之地,文人墨客都向往。

    夺了人家宝贝女儿,又把人家拘在京里伤感,太不够厚道了。

    太后将此事告诉了太皇太后,婆媳俩一合计,让内阁破例提拔陈容枫,放他三年的湖州知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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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堂兄

    陈容枫的调令很快就下来,他送了套自己制作的字帖给闻乐喜,对闻乐喜道:“您替我转交给陆姑娘吧”

    顿了顿,陈容枫又道,“不必说是我送的,就说是外头偶然所得。陆姑娘若是喜欢就照着练,她的字能所有改善。如若不喜,丢了也无妨。”

    闻乐喜翻开来,发现和陆落的字体相近reads;重生之叫我催眠大师。陈容枫将陆落扭曲不整齐的字体,创出了一种另类的风格,将很多的笔画统一做了调整。

    陆落只要稍微注意几分,就能写得好看又个性,很讨喜。

    闻乐喜沉吟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我先头也猜想,你可能有这段心思,不成想竟是真的”

    “我不过是痴心妄想,没打算毁了人家的姻缘。”陈容枫苦笑,“我都要走了,以后也不知能否见到。我犹豫再三可要拿出来,我并无失徳之举,光明磊落,送给陆姑娘也不算大错,这才决定对您坦言。”

    陈容枫告诉了闻乐喜,却又希望闻乐喜瞒住陆落。

    闻乐喜是很器重陈容枫的。

    可陆落已经许配了颜家,而且颜浧更适合陆落,闻乐喜就将这字帖收了起来,他心里明白,并没有送给陆落。

    有些心思不该有,就要及早掐断。

    闻乐喜但愿陈容枫此去江南,能放出几分诗人的风流性,把这点小情丝抛之脑后。

    陈容枫从来没有在陆落跟前透露半分,闻乐喜也不打算说,陆落不知情。

    二月的京城,春风始度,嫩柳初发。远处的树梢或淡绿。或鹅黄,嫩的似纱幔轻拢,虽然还是料峭春寒,却有了春的盼头。

    陆落很喜欢春天,暖和的天气能舒展手脚。

    本朝有花朝节。

    花朝节,顾名思义就是赏花。因为气候不同,各处的花朝节时间不一。湖州府的花朝节是二月十二。京城的花朝节是二月十五。

    颜浧一早就约定。花朝节要专门告假,带着陆落和洀洀出去赏花、骑马。

    赏花无所谓,陆落和洀洀都挺想去骑马的。

    结果这天。陆落家里来了客人。

    “二少爷到了。”陆落换了简便的骑马装,预备出门的时候,丫鬟进来禀告道。

    陆落和闻氏都吃了一惊。

    湖州府老宅的陆二郎,就是进宫做女史的陆芙的胞兄。过年的时候。闻氏收到了二伯母的信,说二郎中了举人。已经动身进京赶考,让闻氏帮忙安排二郎的吃住。

    可是,今天都二月十五,春闱最后一场都结束了。也不见陆二郎的踪迹,闻氏和陆落既担心也无可奈何,不知陆二郎去了哪里。

    没想到。他今天进京了。

    “快请进来,直接让他进内院。自家子侄。”闻氏道。

    丫鬟玉阶亲自去迎了陆二郎。

    陆二郎颇为狼狈,他穿了件满是补丁的脏兮兮旧棉袄,头发用草绳绑了,又乱又枯的,脸上瘦而黄。

    “二哥,你这是”陆落正在院子里,瞧见这样的陆二郎,吓了一跳。

    陆二郎和陆芙是胞兄妹,都是湖州府老宅二房的孩子。

    二伯母娘家是苏州大富商,整个陆氏就属二房有钱。陆芙和陆二郎又爱穷讲究,骄奢**逸,生活铺张。

    倏然陆二郎一副乞丐打扮,陆落想这是遭遇了大变故啊reads;重生之芬芳人生。

    极大的可能,是被土匪抢了。

    “落妹妹,四婶。”陆二郎给闻氏和陆落见礼,不顾陆落和闻氏的瞠目结舌,他火急火燎道,“我好饿!”

    见他这样,闻氏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连忙打发他吃饭、喝水。

    陆二郎是饿坏了,一碗热腾腾的粳米饭端上来,他三下五除二就拔完了;旁边的一碗冬笋炖鸡汤,他也咕噜噜喝得一干二净。

    丫鬟们连忙给他添了饭。

    他吃了四碗,才堪堪把肚子填满,终于放下了碗,有力气跟陆落和闻氏说话了。

    “这是遭了劫匪?”闻氏问。

    陆二郎点点头。他叹了口气,道:“都怪我。我们的船路过杭州,我停下来玩了两天,见了位故友。行迹有点铺张,就被人盯上了,一路随着我们北上。

    我以为天下太平,只带了四个小厮,却带了八个服侍的丫鬟。水匪一来,这些丫鬟们一点事也顶不上。我被他们抓了半个月,一害怕什么都招了。他们知道我外祖家有钱,还准备带我回苏州去勒索。

    我是夜里睁开了绳索,跳到河里逃脱了,被一条送年货去济州的船捡了起来。这一路上,我只说自己是京城人士,不小心落水。

    好说歹说的,他们让我在船上做了船夫,帮着划船,将我带到了济州。到了济州之后,我把压中衣的一块玉佩给贱卖了,换了十二两银子,买了件破棉袄,雇了牛车走了将近一个月,这才到了京城。”

    陆落和闻氏听了,面面相觑。

    “这太凶险了,你好歹捡了条命。”闻氏感叹道,“你怎么不直接回湖州,还要这样上京?”

    “四婶,瞧您说的,我当时是被人家的船捞起来的,那船本就是往北来。难道我能说我家有钱,你们调头送我回湖州府?”陆二郎苦笑,“那我估计是被绑着回去的。”

    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一向不把安全放在心上陆二郎,杯弓蛇影了,再也不敢露出半分财力,低调装孙子,做苦力,死活都要先进京。

    而且,他被打劫的半道上,离京城比较近,到京里更容易些。

    他妹妹和叔叔都在京里,也有依靠,只要能进城。

    终于,被他摸到了陆家。

    幸好大门上都是闻氏从湖州府带过来的人,认识陆二郎,否则陆家的小厮一定要把他轰走。

    “二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陆落道,“这次错过了春闱,三年之后肯定能中状元。”

    陆二郎失笑,说:“落妹妹现在会安慰人了。”

    他吃饱了,也问清楚了,闻氏让丫鬟玉阶准备热水,又派了春蝶出去买了两套现成的衣裳和一件棉袄,先给陆二郎换上。

    其他的,慢慢再置办。

    颜浧等了很久,也不见陆落到约定的城门口,担心陆落出事,就领着洀洀来到了陆家。

    然后,他们兄妹就瞧见一个乞丐坐在东次间喝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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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初相见

    陆家二郎叫陆茂,今年二十岁,在老宅兄弟中行二,比老大小八岁。《 老宅也是女儿多、儿子少,陆家的祖坟就是旺女不旺男。

    陆茂虽然生活奢侈风流,为人却慷慨上进,十二岁被二伯母送去书院——崇济书院。

    崇济书院就坐落在湖州府远郊的山上,它在江南很有名望,是誉满天下的书院之一,名师高达八位,都是博学鸿儒,而且中过进士的老学究有三位。

    因为师出名门,陆茂天赋又高,十六岁就中了秀才。

    十六岁的秀才虽然不算天才,也是佼佼者,在书院的诸多学子中名列前茅,整个湖州府颇都有了名望。

    中了秀才之后,陆茂就飘飘然了,再也不想去书院吃苦。

    他在家里一边享受红袖添香,一边漫不经心读书,第一次乡试就名落孙山。

    受了次打击,陆茂也清醒很多,乖乖收拾行囊重新回了崇济书院,终于在去年乡试中了举人,光耀门楣。

    二十岁的举人,的确是少年才俊,风光得意。

    正是因为得意,又因为从小在书院读书,陆茂为人还是有点幼稚,上京的路上露了财,时运不济被水匪盯上了,这才落魄。

    陆茂坐在东次间喝茶,丝毫不见外,等着四婶的丫鬟们准备衣裳和热水,就见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带了个小姑娘进来。

    陆茂一下子就看到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大红羽缎的披风,领口一圈白狐毛,衬托着一张比白玉尚且细嫩三分的小脸,圆圆的大眼睛,似墨色宝石一样璀璨明亮的眸子,怔怔看着陆茂。

    她很惊讶。

    陆茂这才惊觉自己像个乞丐。不知是怎的,他浑身不自在,自惭形秽,恨不能躲起来。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个子却不矮。身姿聘婷,似一朵亭亭玉立的荷。她头戴珍珠花,珍珠足有葡萄大小,浑身穿戴看似素净却透出奢华。一看就是出身高贵的。

    “这是忠武侯,和颜姑娘。”陆落介绍道。

    陆茂就知道是谁了。

    这样,陆茂更加不自在了,勉强笑着,都不知该怎么打招呼。

    “这是我堂兄。他刚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整理仪容,咱们先出来吧。”陆落看出了陆茂的窘迫。

    陆茂富贵惯了,平常衣着极其讲究,突然这么狼狈,又见到了未来妹婿这样重要的亲戚,心里觉得尴尬窘迫,也是人之常情,陆落也会。

    于是,陆落先把颜浧和洀洀领到了东梢间闲坐。

    闻氏也过来。和颜浧兄妹俩说了几句话。

    “三嫂,你堂兄是做什么的,为何穷成那样啦?”洀洀问陆落,有点可怜那个乞丐。

    陆落就把陆茂遇到了水匪的事,说给了洀洀和颜浧听。

    颜浧心里觉得是陆茂不够谨慎又爱显摆,这才遭了劫匪。

    但是颜浧不会当着陆落的面,去批评陆落的亲戚,于是他违心说:“年末匪患严重,舅兄好歹捡了条命,这是万幸。”

    陆落的堂兄。以后也是颜浧的舅兄,他说起了特别顺口,陆落却看了他一眼。

    她似乎很想纠正颜浧,又觉得浪费口水。又忍住了。

    说了也没用。

    陆落两年前就跟颜浧说,别喊她母亲叫“岳母”,颜浧还是一声不落喊了两年。

    “哦,原来他不是真的乞丐啊?”洀洀听了陆落的解释,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那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是乞丐呢?”

    洀洀觉得陆茂生得俊美。

    小姑娘看人,单单是很直观简单的,不会带男女私情。

    饶是如此,颜浧还是看了眼洀洀。他眸子幽深,不带威严,似打量洀洀的神色。洀洀被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兄长的何意。

    陆落瞥了眼颜浧,又看了眼洀洀,心中倒是明白,却没说出来。

    “你瞧,我是家中管事的,堂兄来了怎么安顿他,还是要我出面,今天骑马我去不了了,改日再去,好吗?”陆落对颜浧道。

    颜浧不是不讲理的,道:“好,正事要紧。若需要帮忙,派人告诉我。”

    陆落颔首道好。

    送走了颜浧和洀洀,陆二郎也更衣梳洗了一番,整整齐齐出来了。

    玉阶给他买的衣裳太宽大了,陆茂使劲撸袖子,防止袖子往下掉。

    “明天我带着你去做几身衣裳,先凑合穿吧。”陆落帮他卷袖子。

    收拾妥当,陆茂也问:“忠武侯走了吗?”

    他还想重新去打个招呼,方才太失礼了。

    “已经走了。”陆落道。

    陆落和闻氏也把陆其钧生病之事,告诉了陆茂。

    “我去看看四叔。”陆茂道。

    陆落又领了陆茂,去外院看陆其钧。

    陆其钧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虚弱不堪,很久没去衙门点卯了。看到了陆茂,他不认识,当初他上京的时候,陆茂还没有出世呢。

    “这是二房的二堂兄。”陆落介绍道。

    陆其钧没力气,勉强点点头,就示意陆落带人出去。

    陆茂对陆其钧也没感情,随着陆落出来,就悄声问:“四叔看着不太好,要预备后事吗?”

    虽说陆其钧是家里的主心骨,可陆落即将要出嫁了,而且她还有个权势滔天的太监叔公,她父亲去世了也不会影响她的生活,陆茂不担心她们,语气就有点疏淡,像说个陌生人。

    陆落和闻氏已经在预备陆其钧的后事了,这不是诅咒,而是一种冲喜。

    “嗯,我们预备了棺材,给他冲冲。”陆落道。

    陆茂点点头,不怎么放在心上,他也是头一回见陆其钧,谈不上什么感情。

    三姨娘听说来了亲戚,领了孩子们过来见礼;七娘和九娘也来了,见过了堂兄,还指望堂兄能送点礼物。

    只有大姨娘没来。

    晚膳之后,陆落和闻氏问起陆茂的打算。

    是重新回湖州,还是留在京里读书,等待三年之后的春闱。

    “我留在京里。”陆茂道,“不过,我要留三年,需得另找住处。四婶,您先借我银子,我写信去湖州府,让我母亲通过钱庄转银子上京,才还给您。”

    “你放心,我们既然在这里,自然要替你置办妥当的,银子还用你说?”闻氏笑道,“先不急,你在我们府上先住两天,再慢慢筹划。”

    陆茂颔首。

    想了想,陆茂问闻氏:“四婶,芙儿她还能出宫吗?”

    闻氏就有点为难。

    太监出宫容易,宫女出来却是千难万难,几乎没这个恩典的。

    “芙儿做了陛下身边的女史,我们挺高兴的。”陆茂怕闻氏误会,连忙解释道,“这是她的福气,我母亲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她是怎么进宫的?”

    陆落就把陆芙进宫的因由,都告诉了陆茂。

    当初楚王生病,陛下出宫探望,要回宫的时候拐到了闻乐喜府上,被陆芙**了一番,小皇帝高兴,就把陆芙招到宫里去了。

    说起来,这何尝不是一段奇遇?

    陆茂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我们家二娘,她怎样了?”陆落问起了前年去湖州府的二姐姐陆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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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选风水宅(月票1920+)

    陆落的二姐姐陆苏,去年腊月初三,嫁到了苏州沈氏。看小说到

    沈氏是陆茂的外祖家,不过二娘要嫁的,不是陆茂的表兄弟,而是沈氏的另一脉。

    苏州沈氏分很多支脉。

    那户人家虽然是商户,却非常有钱,男方比陆苏小三岁。

    女大三抱金砖,这句俗语在苏州也流行,所以苏州沈家很满意陆苏,陆苏也很满意沈家。

    闻氏和陆落同样挺满意的。

    当初湖州府寄了二娘的定帖,闻氏让陆其钧盖了私章,重新寄回了湖州府,顺便送了五千两的陪嫁银子给二娘,请湖州府做主,将二娘风光嫁出去。

    嫁了二娘,闻氏作为继母的责任,就算尽到了。

    闻氏只派了两个管事的家人子回去送嫁。

    “我上京的时候,苏姐姐还没有出阁呢。”陆茂道。

    陆茂比二娘陆苏小两个月,所以叫她姐姐。

    二娘和陆落一样,不参与湖州府老宅的排行,陆茂称呼二娘也直接带了她的名讳,叫苏姐姐,就像落妹妹这般

    “苏姐姐的婆家,是我舅舅的族兄。苏州沈氏,两族并立的巨贾,分东沈和西沈。我舅舅那支是西沈,苏姐姐婆家那支是东沈,他们几乎占了江南六成的丝绸生意。”陆茂道。

    然后,陆茂又说了二娘的丈夫,是个很听话乖巧的男孩子,文弱消瘦。

    总之,一切都挺好的。

    “但愿二娘能善始善终。”陆落心想。

    二娘是女孩子,去了湖州府也是养在内院,而陆茂要读书,不怎么在家,他跟二娘来往不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谈论她,话题很快就冷场了。

    陆落和闻氏在湖州府的时候,和二伯母很亲近。陆茂也不把她们当外人,安心先在陆家住下了。

    不过,他催促着要置办宅子。

    陆落主张替他办。

    阳宅选址,陆落头一件就想到了风水。

    既然要帮陆茂选宅子。陆落就去他:“二哥,你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吧?”

    陆茂一愣,而后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怎、怎么,要给我说亲啊?”

    陆落无语看着他。

    怎么一说到生辰八字。就想到要提亲?他这个反应,好像有看中的人了。

    “我是想给你选处风水宅子。”陆落道,“二哥,你很想成亲吗,是相中了哪家闺女?”

    “没有!”陆茂立马否定,语气斩钉截铁,好似生怕没有说服力。

    越是这样,越在遮掩,说明他还真的看中了某个姑娘家。

    陆落心里有了点猜想,也不敢肯定。但是一旦说破了,事情反而棘手,于是她装作不知情,笑笑道:“没有就好,我们已经把芙儿送到了宫里,若是在定下你的婚事,二伯母真要恨死我们。

    你把生辰八字写给我,我来替你选一处风水吉宅。你可是要考状元的人,住宅风水是要讲究的,不能乱选。”

    住宅看风水。这是选宅子的第一步,几乎每户都要经历的。

    只是陆落这样的术士,很少去做这种风水吉宅选择的事。

    陆茂知道不是说亲,就有点小失望。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给了陆落。

    陆落打开来看,陆茂是甲戌年、壬申月、癸酉日、丁卯时。

    陆落掐指一算,陆茂是狗年的七月初九日,从八字上说,陆茂是土命。

    按照五行八卦,土是正中央的方位;而甲戌年是阳土。正值巨门星当令。若是能找到现行巨门星的地方,则住在宅子其中的人很容易遇到贵人,而且运气会特别好。

    都说中进士是“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这风水对考试运很重要。

    “碧云,把我的全舆图拿出来。”陆落推演了陆茂的八字之后,开始定位具体的地方。

    碧云道是。

    闻氏瞧见了,对陆落道:“随便选个地方,这么认真推演,不损自己的吗?”

    闻氏知道会反噬,就会尽量不准陆落去推演。

    “我希望二哥能中进士。”陆落低声对闻氏道,“我没有亲兄弟,陆慕又太小。父亲一旦去世,以后总要有个娘家人,或给我撑腰,或辅助陆慕,还要给您和十娘做主。咱们和二房关系密切,二哥就像亲兄长一样。”

    人是群居动物,没有人不需要娘家的帮衬,陆落也需要。

    陆其钧的样子,不知道能否撑过今年。他一旦去世了,整个陆氏一族少了唯一的京官。族里无人做官,所有人的身价都要跌一层。

    而那些叔伯和兄弟,除了陆茂,没有人愿意读书,陆茂是唯一有出息的,是陆氏合族的希望。

    陆落想让这个希望好好延续下去。

    “那你要当心啊。”闻氏心疼女儿,“不要强求。”

    陆落道是。

    拿出了全舆图,陆落算出了京城最中心的街道,然后在根据方位和流年飞星的当令位置,算出了适合陆茂居住的四个地方。

    “小瑞儿,你去光福街、安业街、怀珍坊和崇德坊打听,看看有没有宅子卖。若是有,都记下来,回来告诉我。”陆落喊了小瑞儿。

    小瑞儿道是。

    接下来的两天,小瑞儿跑断了腿,把这四个地方都跑遍了,挑出了十处房子。

    陆落记下了方位,准备和陆茂去看看。

    陆茂觉得麻烦:“十处啊,那要看很久吧?不如你挑出两处,我再去选。”

    陆茂一路上吃了大苦头,最近几天懒散极了,陆落也不逼迫他,就道:“那我去替你选出四处,你再甄选?”

    “好。”陆茂道。

    陆落带着她的丫鬟倚竹和碧云,再领了两名小厮,到处替陆茂看房子。

    房子虽然多,不过卖家多漫天要价,而且好几处需要重新修葺。

    陆落是打算选出四处给陆茂挑,可综合下来,堪堪三处合格。

    这三处,两处在怀珍坊,一处在安业街。

    二月底,春风和煦,陆落挑选了三处宅子,请陆茂去做最后的决断。

    陆茂也休息好了,很愿意去。

    怀珍坊的两处院子,陆茂看过之后,对陆落道:“差强人意,两个院子都太小了。我现在虽然是一个人,焉知几年后不成亲?一旦成亲了,满院子的下人,这宅子就太拥挤紧促了。”

    陆落觉得,她堂兄是打定主意要金榜题名,然后娶个京里的望族闺秀了,他连宅子都提前预算好。

    “安业街那个院子挺大的,我还担心你不想要呢。”陆落笑道,“那咱们去瞧瞧?”

    “行。”

    等陆落和陆茂到了安业街的院子时,有一群人正下了马车,往宅子里走。

    而牙行的牙郎,没有照约定在门口等陆落,而是拥簇着这群人,往屋子里去。

    “宋牙郎!”陆落高喊了一声。

    牙郎立马回头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说不要呢,如何又请旁人观看院子?”陆落高声问。

    她这么一高声,往里走的众人,纷纷停下了脚步,看了过来。

    为首的,是安玉岫,晋王府的那个三太尉。

    看清了彼此,陆落和安玉岫都愣了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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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幻灭(月票1950+)

    看到陆落,安玉岫有点尴尬。し

    当初郡主的事,是他们家不厚道,安玉岫心里总不踏实。

    安玉岫的额头,还有一条细细的疤痕。自从他送还陆落帕子,被陆落说了顿之后,便再没有见过陆落。

    如今偶遇,安玉岫的眸光从陆落脸上扫过,心想她瘦了些,下颌都尖了,没有从前圆嘟嘟的可爱。

    “怎么遇到了晋王府的人?”陆落也深感晦气。

    陆落听成阳大长公主说过,颜家要求晋王府送走淳宁郡主之后,安玉岫离开了京城一段日子,是去庙里静修了。

    为什么伤心不舍要去庙里念佛?

    不是心中有了孽障,才要去念佛超度吗?

    “陆姑娘。”安玉岫回神来,缓步走出来跟陆落见礼。

    淳宁郡主谲滟非常,安玉岫的容貌自然也不差。他穿着白玉兰色绣团云的直裰,颀长倜傥,五官俊美,一头浓郁乌黑的青丝,用白玉冠束起,越发衬托得面白如玉,明眸溢彩。

    “谁啊?”陆茂见这么个出众的贵胄公子和陆落打招呼,就悄声问陆落。

    “晋王府的。”陆落回答。

    陆茂刚进京,哪里分得清什么王府不王府?不过,既然是王府的,就是天潢贵胄,惹不起的人物。

    陆茂如今慎重多了,既然对方来头不小,自然不能乱说话,于是他不言语往陆落前头站了两步,既能护住陆落,又不至于失礼。

    “陆姑娘,您这是看宅子吗?”安玉岫笑道。

    他还是有点怕陆落,莫名其妙的。大概是上次被推下马车留了太大的心里阴影。

    陆落出门,是戴了步障的,此刻撩了起来,露出一张嫩白精致的小脸,倒也没什么可怕之处。

    安玉岫心里又微安。

    陆落颔首:“是啊,三太尉。”

    这就算陆落打过招呼了。

    她眸光凛冽往旁边一扫,看到了宋牙郎。问道:“怎么失信于我。我可还没有说不要啊。”

    陆落看院子,是在牙行付了订钱的。

    这牙郎转而请安玉岫看院子,显得很失礼。

    “姑、姑娘。小人以为以为”宋牙郎因紧张而结巴。

    他的理由,不太好启齿。

    安玉岫是亲王府的太尉,他说要看宅子,牙行不知道要怎么巴结才好!而陆落没有打出颜家的名头。牙行的人根本不知道她是哪一根葱。

    付了钱又能如何?

    钱能大得过亲王府去吗?

    牙行是低贱营生,宋牙郎又不是东家。他也是做工的。

    东家权|欲熏心,想巴结三太尉,让宋牙郎带三太尉过来瞧,宋牙郎难道敢说不行?这些诉苦的话。说出来得罪三太尉,回去管事的绝不饶他;不说吧,又对不住这位姑娘。她可是很大方的,除了定钱。赏钱也没少给过。

    宋牙郎支支吾吾,半晌说不明白。

    “是我非要看的。”安玉岫主动道,“要不,陆姑娘您先瞧。若是您不中意,我再来定下,如何?”

    跟着安玉岫的,是个带着粉纱步障的女人。

    安玉岫出来,那女人却仍是站在门里,并未上前。

    看看望过去,这女人身量娇小,绝不是淳宁郡主。

    她如此忌讳,只怕是身份敏|感。

    “三太尉,您还是换个地方瞧吧,我应该要买下这院子。”陆落好心提醒安玉岫,免得他白惦记。

    安玉岫则误会了,以为陆落故意和他作对。

    晋王府和陆落的关系,说起来挺尴尬的,安玉岫也不太想和陆落打交道。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安玉岫没有纠缠。

    他看了眼大门口。

    大门内的女子,步履优雅走了出来。虽然带着步障遮面,女子仍是微微垂首,想遮住面容。她不看陆落和陆茂,缓步走到了安玉岫身边。

    陆落没有理会,和陆茂进了院子。

    “那个小姑娘是谁啊?”上了马车,粉纱步障的女人才撩起薄纱,露出精致成熟的面容,问安玉岫,“您怎么让着她?”

    这女人约莫二十四五岁,正是女人最美艳的年纪,比普通女孩子都有韵味。

    安玉岫让车夫启程,这才坐回来,说:“她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她救过我一命,所以让她。”

    女人微讶:“她一个小姑娘,还能救您的命?”言语之中,把姑娘放到了最低贱的位置上。

    安玉岫眉头不经意蹙了下。

    他们文人墨客,性格多少有点怪异,安玉岫也是。

    这女人随意一句话,就触到了安玉岫的逆鳞。

    “那处宅子,看上去挺不错的,风水也好,您能赏那女孩子些钱,让她把院子让给我吗?”女人又问安玉岫。

    安玉岫不接话。

    他似乎在沉吟着什么。

    等安玉岫一走,陆茂也问陆落:“那个什么王府的,看上去挺懂事的嘛。”

    陆茂对京城的权贵大为改观。

    陆茂在湖州府,见过那些官员的子弟,个个嚣张跋扈,就连身边的小厮都高人一等,动不动就要责备这个,责骂那个,得小心翼翼服侍。

    京里的权贵们,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不成想,上次遇到的颜浧,这次遇到的晋王府太尉,都是彬彬有礼,涵养极好。

    “他是安玉岫,你不是很喜欢他的画和词吗?”陆落笑道。

    陆茂怔住,立马返回门口,看看安玉岫的马车离开不曾。只可惜,门口扬起的青灰都散去了,安玉岫早没了踪迹。

    “你不早说?”陆茂顿足捶胸,“那可是安太尉啊!”

    安玉岫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他的诗词传颂度很高,湖州府陆氏子弟,不少人喜欢安玉岫的词。

    安玉岫不仅诗词绝艳,丹青也称一绝,他喜欢描绘美人。

    因为他时常写淳宁郡主,所以大家猜测他画中的美人儿就是郡主。

    在普通百姓的心中,郡主是高高在身的神女,能从画中偷窥到一二,也是万分荣幸的。

    陆茂也是普通的男孩子,喜欢安玉岫的词,也仰慕颜色倾城的淳宁郡主。

    “你同他相熟吗,下次带着我去见见他,如何?”陆茂恳求陆落,“他家郡主出阁了吗?”

    “你喜欢那郡主吗?”陆落反问。

    陆茂连连点头。

    “我要是中了状元,能求娶到淳宁郡主吗?”陆茂问陆落。

    “也许可以吧,她还没嫁呢,而且目前不在京里,去了徽州静养。”陆落道。

    “是生病了吗?”陆茂关切问道。

    “你看到安玉岫额头,有一条细长的伤疤没?”陆落从头说起。

    陆落上次来过,她对这宅子很熟悉,就把宋牙郎留在门口,只带着陆茂和丫鬟倚竹往里走。

    一边看宅子,陆落一边说起往事。陆落慢慢把自己与淳宁郡主、安玉岫的恩怨,告诉陆茂。

    说到最后,陆茂脸色就变了。

    “真是蛇蝎妇人啊!”陆茂气得吹胡子瞪眼,神女一下子变成了毒妇,“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我要回去把重金买的画作,全部烧掉!”

    他再也不崇拜安太尉,也不仰慕淳宁郡主了,什么鸡鸣狗盗之辈?

    “诗词好,人品不一定好;生得好,品德也不一定好。”陆茂心中的才子与神女,一下子就幻灭了,再也喜欢不起来,只觉得恶心,他叹气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落失笑。

    她这位二堂兄,还是挺护短的,家人比偶像重要,是非观念很清楚。

    陆落觉得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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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一掷千金(月票1980+)

    陆落替陆茂选中了安业街的宅子,风水方位和得令飞星都适合陆茂。 宅子还在有不妥当,到时候再在屋子里布置风水局,放些法器,就是极好的宝宅了。

    “这院子甚好,正正方方的,没什么边角。将来我中了进士,就重新修葺。”陆茂也非常满意。

    他仅仅从院落的美观来分析,觉得比其他两处要好。

    陆茂是打算在京里住下了,没有功名不回湖州府。

    “那就买了。”陆落笑道。

    陆茂相中的宅子,比陆其钧的宅子小三分之一,价格却不低。

    京里寸土寸金,这样的一座院落,要卖四千两银子。若是在湖州府,一千五百两就绰绰有余了。

    好在陆茂家里有钱,自己也是娇奢惯了的,几千两银子不值什么,他很痛快应下,让陆落帮他买。

    “你先替我垫了,我赶明儿给你五千两。”陆茂像哄孩子一样,对陆落道。

    陆茂的外祖家,是苏州数一数二的大巨贾,家财显赫。他母亲陪嫁丰厚,而二伯又擅长钻营,把二伯母的陪嫁钱滚钱,就更是富足了。

    那些钱,都是二伯母的陪嫁,陆府其他人不能过问。

    当初陆落和闻氏去湖州府,二伯母也是一掷千金替她们母女置办,眼睛都不眨下。

    陆茂到了京里,陆落和闻氏为他花钱自然也不能眨眼。

    “好,明日咱们去牙行,交钱了去官府过户。”陆落笑道。

    陆二郎同意。

    次日,阳光明媚。春阳温暖,空气里有花的香甜。古树虬枝披了葱绿的新装。繁茂翠嫩。斑斓的春阳筛过俏枝,在地上投了耀眼的金色光影。

    陆落都想换薄薄的春装了。

    只是早晚还有料峭寒意,陆落惜命,怕染了风寒,感冒发烧,就打消了减衣裳这个念头。

    用过了早膳,陆落和陆二郎出门。去了牙行。

    不成想。原本热情的管事,有点内疚对陆落道:“陆姑娘,那院子的行情见长。我们东家不肯四千两出手了。”

    陆落微愣。

    “那现在什么价?”陆落问,她清湛的明眸里闪过几缕寒意。

    管事觉得这女人颇有气势,说话的气焰也矮了几分,嘀咕道:“要、要一万两。”

    “什么?”陆二郎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习惯了挥金如土。陆二郎也不是冤大头!

    就是皇城附近,这样的宅子也卖不到一万两。这是牙行毁约。不想卖给陆二郎了,故意漫天要价。

    “着实对不住。”管事赔罪道,“您上次垫付的银子,小人翻倍退还给您。如何?”

    “不用了。”陆落笑道。她笑的时候,眼睛微微眯了下,带着几分阴森森的碎芒。“为了心头好,别说万两银子。就是十万两我也乐意。那就一万两吧,咱们现在去衙门按契?”

    管事目瞪口呆看着陆落。

    陆二郎也使劲咳了咳:平白无故摆什么阔啊!

    为了争口气就露财,很容易招惹祸事上。以前陆二郎不懂这个道理,上次差点死在水匪手中,这才谨慎小心。

    他是再也不敢轻易显摆了。

    他轻轻拉了下陆落的袖子:“落儿,算了算了,我也不是很喜欢那宅子。一万两,够买两三处的,花这个冤枉钱!”

    “这钱不冤枉。”陆落低声道,“我心里有数的,你放心。”

    “怎么放心?”陆二郎也压低了声音,“落儿,听话!”

    “我上头有人。”陆落回应道。

    陆二郎哭笑不得。

    感情是要抬出颜侯爷或者闻公公,以势压人吗?

    怎么感觉有点暴发户的味道呢?

    陆二公子觉得不对味儿,这样轻狂的话,会不会给妹妹授人以柄,落下诟病?如此一来,陆二公子就更不想要这宅子了。

    “姑娘,小人只是个管事的,您等等,小人去请示东家?”管事的也是满脸尴尬。

    哄抬高价,自然是希望这位姑娘知难而退。

    不成想,这位居然真的较劲了!

    管事这就做不了主了。

    京里的房子,价格若是太离谱,也要受人非议的。况且,他们是开门做买卖的牙行,若是有了个“宰客”的名头,以后主顾怎么登门?

    生意还做不做?

    好事不出面,坏事传千里。今天翻倍宰客,明天臭味满京城都能闻到。

    房子不同于古玩、字画等,还是有价格可循的:街道位置、院落大小,都有类比的,不是漫天估价的物件。

    “好,你去请示你们东家。”陆落道,“我且等着你呢。”

    管事的留下牙郎,给陆落和陆茂端了茶,自己急匆匆去找东家商量。

    牙郎见气氛怪怪的,留下陆落和陆茂喝茶,自己出去了。

    四下无人,陆茂悄声问陆落:“你要抬出颜侯爷啊?落儿,这样不太好,以后你婆家还不得说你的闲话吗?”

    “不抬颜侯爷。”陆落笑道。顿了顿,陆落想到陆茂要怎么猜,继续道,“也不抬闻公公。我进京快两年了,认识不少人呢,不用非要颜侯爷和闻公公帮忙。”

    陆茂不相信。

    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认识多少人?哪怕认识的,也是借助闻公公或者颜侯爷的面子,人家是看着他们才和陆落结交的。

    到时候去麻烦人家,往深层里说,还是颜侯爷和闻公公的人情。

    陆茂从前比陆落还要爱折腾,不肯输半口气。谁敢让他不痛快,一定要用钱砸死他!

    如今,陆茂回想起那些闲气,觉得没意义又轻浮。

    陆落现在做的,就是这等没意义的争闲气。

    陆落却说:“我可不是争闲气,这宅子风水我是通过推演算出来的。我推演一次,等于偷窥了一次天机,白白放过机会,我岂不是白费心思?”

    陆落不想再算第二次了。

    陆茂听说过陆落会推演算命,却觉得她是小孩子胡闹。

    见陆落是铁了心,非要这宅子不可,陆茂就不好再深劝了。

    片刻之后,牙行的东家来了。

    这家牙行是官牙。牙行分官牙和私牙,朝廷都给发帖,他们都要交税,只是经营的范围不同。

    像房舍租赁,一般私牙就可以经营;但是涉及房产买卖,就是官牙居多。

    官牙的东家,背后都是有点靠山的,没有私牙那么低贱。

    “姑娘,一万两您肯要?”东家问陆落。

    陆落点点头。

    “那行。”东家笑眯眯的,“买卖,就是您买我卖,没有您买我不卖的道理。既然您自愿买,咱们去官府按契,那院子就是您的了。”

    官牙的东家,底气还是足的,背后有点靠山。他们抬价就是想让陆落放弃,既然人家非要买,愿者上钩,宰一回又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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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芳华介绍:
他带着三百名亲信返程,却被奇门阵法困在一处深山老林,七天七夜走不出去,身边的人不停死亡,人心惶惶。
一个骑着骡子的少女,闯入阵中,轻松将阵法破除,救了他和他下属的性命。
他望着少女娇嫩的脸,懊恼的说:“怎么我的姻缘来得这样早?她看上去不满十五岁,要娶她还得等几年啊。”
“您都二十五了,这会子才开窍,特么的这姻缘到底哪里早了?”
总之就是一个古代大龄将军,自以为是因为保家卫国耽误了姻缘,其实是情志晚开。偶遇某个擅长玄学的少女,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一根筋走上了追妻、宠妻的忠犬之路。
盛世芳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芳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芳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