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遇故人
很快天就将黑了,三人凑在一起用了晚饭,晨光忙找了个借口走了。
室内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虽然已是深秋,这个地方依然让人感到闷热。
“昭昭,咱们出去走走吧。”邵明渊提议道。
乔昭站了起来:“好。”
二人从现在一直对坐到入睡,委实有些尴尬。
一走进院子里视线立刻开阔起来,入目是南方特有的园林景观,哪怕是这样寻常的客栈依然透着特有的婉约,只可惜乌云低沉,层层叠叠好似要压到地面上来,让人瞧了心生憋闷。
“要下雨了。”邵明渊仰望着黑沉的天空喃喃道。
乔昭忽然抿唇笑了:“大哥,你的老寒腿好了?”
邵明渊颇有些哭笑不得:“二弟,你就别拿我取笑了。”
什么老寒腿?他又不是老头子。
等等,莫非昭昭嫌弃他年纪大?
低头看着花骨朵般的少女,邵明渊忽然感到了那么一丝危机。
昭昭眼下还不到十四岁,再过两年把她娶进门,他都二十三了。
二十三啊,要是放到别人家,孩子都六七岁了——
邵明渊越想越不妙。
要不等回到京城后他多加努力,争取明年就把昭昭娶进门吧,明年他好歹才二十二。
将军大人默默下了决心。
发现某人突然陷入了沉思,乔昭不由多看了几眼,见他依然没有回神,干脆把目光投向远方。
她本是随意看看,可这一看眼神猛然一缩,忙拉了邵明渊一把,压低声音道:“大哥,你看那边廊檐下站着的人,是我眼花吗?”
邵明渊回神,顺着乔昭的目光看过去,同样一怔,面上惊讶一闪而逝。
不远处的廊檐下立着一道玄色身影,廊檐下垂挂的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模糊了那人的样貌。
可无论是乔昭还是邵明渊都一眼认了出来,那人正是锦鳞卫的十三爷江远朝!
江远朝似有所感,忽然调转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
邵明渊沉稳收回视线,低头对乔昭道:“回屋吧。”
“嗯。”乔昭不动声色点头。
江远朝那个人城府颇深,无论出现在这里多么让人吃惊,面上都不能有丝毫显露,不然一旦被他察觉,谁知又会惹出什么纰漏来。
二人打定主意回房,不料江远朝却忽然动了,迈着大长腿向二人走过来。
为了不引起怀疑,二人只得停下脚步。
江远朝很快走到二人面前,含笑冲邵明渊拱手:“兄台是新入住的么?”
乔昭垂眸站在邵明渊身侧,心中不由替他捏了一把汗。
无论是她还是邵明渊都与江远朝打过不少交道,她可不认为锦鳞卫中仅次于江堂的二号人物会听不出邵明渊的声音来。
“是的。”邵明渊回道。
听他一开口,乔昭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还不知道这人居然有变声的本事,此刻若不是亲眼所见,只凭声音,她都分辨不出来这个低沉中带着憨厚的声音是邵明渊的。
想到这里,乔昭心中一紧。
糟了,声音能暴露人的身份,气味同样可以,而她手腕上一直戴着的那串沉香手珠很可能让她被江远朝认出来!
乔昭低着头往邵明渊身后躲了躲。
江远朝目光微垂,从乔昭身上一掠而过。
邵明渊身形微动,遮挡住江远朝的视线,笑着解释道:“舍弟生性胆小,有些怕见生人,还望兄台勿怪。”
“怎么会?”江远朝牵唇笑起来,忽然看了邵明渊一眼,意味深长问道,“兄台是从北方来的吧?”
邵明渊挑眉:“兄台为何这么问?”
江远朝唇畔挂着淡淡的笑:“听兄台口音不似这边的人,而且这边人鲜少有兄台的身高。”
邵明渊跟着笑起来:“呵呵,兄台好眼力,我与舍弟确实不是当地人。”
“哦,那兄台带着幼弟来此作甚呢?”
听着江远朝的盘问,乔昭暗暗皱眉。
果然是锦鳞卫出身,走到哪里都改不了刨根问底的习性。
面对寻常人的问题他们自是可以置之不理,然而面对江远朝的疑问,他们却不好不答,否则若是激起他的兴趣,到时候派人来盯着他们,那才是令人烦不胜烦。
邵明渊显然与乔昭想到一处去,听江远朝这么问,未加思索便道:“家父年初的时候来福东谈一笔生意,不料离家后再也没有音信。家中派人来南边寻过,结果派出来的人也不见回了。家母不放心,于是命我前来寻父。”
“哦,原来是这样。”江远朝笑意淡淡,“兄台既然是出远门,怎么还带着幼弟?”
乔昭暗中叹气。
江远朝此人果然是不好糊弄的,不但不好糊弄,还讨厌至极,面对陌生人问东问西,也不想想关他何事!
邵明渊并没有被江远朝问住,含笑解释道:“我二弟只是个子矮,实际上已经十五岁了,年纪不小了。他性子太腼腆,平时只爱埋头读书,我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带他出门开阔一下眼界说不定能让他改改这女孩儿般的性子,便说服家母带他一起来了,正好兄弟二人做个伴。”
此时乔昭躲在邵明渊身后,身形被他遮掩了大半。
江远朝视线落在她的头顶上,不由笑了:“要是看令弟,倒有些这边人的意思了。”
乔姑娘心中大怒。
她个头矮怎么了?犯了哪条王法吗?江远朝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未免太明显了!
这时雷声突然从天际滚滚而来,打破了夜的宁静。
邵明渊抬头看看天色,自然而然道:“要落雨了,我带舍弟回屋了,再会。”
江远朝举止优雅拱手:“再会。”
邵明渊不动声色拉起乔昭的手:“二弟,走吧。”
直到二人背影消失在门口,江远朝依然立在原地,神情若有所思。
外面的雨依然没有落下来,屋内昏暗憋闷,可乔昭已经开始为刚才出去透气而懊恼了,走到窗边快速关上了窗子。
她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掀起了衣袖,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来。
邵明渊瞧得心头一跳。
第493章 同榻而眠
“昭昭——”
乔昭抿着唇没吭声,直接把手腕上的沉香手珠摘了下来。
邵明渊眼神微闪,已是明白了乔昭的意思。
乔昭从随身带着的包袱里抽出几条帕子把沉香手珠包裹得严严实实,收进包袱里,这才道:“我担心江远朝闻到这个味道,会认出我的身份。”
邵明渊面色微沉。
昭昭这串沉香手珠是无梅师太所赠,大概是时间已久,其实味道已经非常淡了,若不是离得很近根本闻不出来。
昭昭担心会被江远朝闻到,难道说他们有靠那么近的时候?
江远朝那个王八蛋!
将军大人心中愠怒,周围空气立刻一冷。
“怎么了?”
邵明渊冷笑:“认出来也无妨。”
乔昭诧异看他。
年轻的将军面无表情道:“那就杀了他算了。”
乔昭嘴角一抽,哭笑不得道:“邵将军,您这样是不是任性了点儿?”
邵明渊面不改色道:“不能让他坏了咱们的大事。”
“他可是锦鳞卫指挥使江堂的准女婿,你真的杀了他,那些锦鳞卫定然跟疯狗似的追着咱们不放了。”
“咱们现在乔装打扮,只要做得隐秘些,锦鳞卫又如何得知?锦鳞卫虽然神通广大,毕竟不是神仙,这世上他们不知道或查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邵明渊满不在意道。
乔昭颇不赞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潜入福东营救邢御史,暂时是无人得知,但咱们总要把邢御史带到京城去吧?到时候江堂会不知道咱们在福东待过?要是江远朝真被你杀了,他就算没有真凭实据,心中也会怀疑的。毕竟江远朝不是一般的人物,能不知不觉杀得了他的人可不多。”
邵明渊沉默听着乔昭的话,等她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问道:“昭昭,你不想让江远朝死?”
乔昭被问得莫名其妙。
为了不与锦鳞卫结成死敌,她当然不想让邵明渊杀了江远朝啊,不然她说这么多干嘛?
等等,这家伙有点不对劲。
乔姑娘抬眸,迎上男人黑湛湛的眼,忽然回过味来。
“邵明渊。”她喊了一声。
朦胧光线下,少女声音落在人耳中莫名多了几分撩人的意味。
“嗯?”邵明渊对上她的视线。
少女轻挑眉梢,云淡风轻问:“你是在吃醋吧?”
隐秘的心思被心上人无情戳破,邵明渊耳根一热,移开视线,故作平静道:“怎么会?我是这样公私不分的人吗?”
乔姑娘呵呵笑了一声。
你难道不是这种人?
“好了,昭昭,你快些把人皮面具取下来吧,夜里睡觉不能戴着。我也去洗漱一下。”邵明渊落荒而逃。
两刻钟后。
换了一身衣裳的邵明渊抱了一床被子往地上铺。
乔昭斜睨他一眼,淡淡道:“上来。”
邵明渊手上动作一顿。
昭昭在说什么?
嗯,他一定是听错了。
邵明渊继续手上动作。
乔昭见状抬了抬眉,干脆直接走过来,轻声道:“没听见啊,叫你上去睡。”
邵明渊一副梦游的表情:“啊?”
乔昭闭了闭眼,嗔道:“邵明渊,邵庭泉,你要我说三遍吗?”
虽然是非常情况,但这样也过分了点吧?
“昭昭,我——”
“上去睡,你寒毒未清,不能睡地板。”乔昭一字一顿道。
“将就一晚不打紧的。”邵明渊红着脸道。
乔昭弯了弯唇角,问有些无措的男人:“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听你的。”
乔昭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床榻走去,到了床边弯腰抱起另一床被子。
邵明渊面色微变:“昭昭,你睡地上身体会受不住的!”
乔姑娘回眸睇他一眼,把被子往里推了推,竭力摆出平静的模样:“想什么呢,我当然不会睡到地上。要是因为睡地上生病了,不是拖你后腿吗?”
他们之间除了圆房大概能做的都做了,这个时候再矫情已经没必要,为了顺利救出邢御史,没什么是不能忍的。
邵明渊只觉有人往他脑海里丢了一个炮竹,把他整个人炸傻了。
昭昭说不睡地板,这是不是说他们要一起睡?同榻而眠?
他,他要和昭昭睡一起?
邵明渊忽然觉得有些无法思考了。
乔昭快速脱了鞋子上了床,紧紧靠着内侧墙边裹上被子,冷冷道:“赶紧睡吧。”
邵明渊回神,依然有些不确定,手背在后面悄悄掐了后腰一把,疼痛传来这才确定不是做梦,手忙脚乱脱了鞋子,躺在了床榻外沿。
他直挺挺躺着,一动不敢动。
好一会儿后,乔姑娘忍无可忍道:“你跟一条干鱼一样躺在最边上,不怕掉下去吗?”
要是这样睡上一宿,估计比没睡还要累。
“不会掉下去。”少女特有的体香直往鼻端钻,邵明渊暗暗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却发现依然无法冷静,头昏昏之际身体下意识又往外面移了移。
于是扑通一声响传来,某人痛快掉了下去。
最初的惊讶过后,少女轻笑声响起,反问道:“不会掉下去?”
邵明渊狼狈爬起来,尴尬道:“意外,纯属意外。”
乔昭背转了身不再吭声。
邵明渊悄悄看了背对他的少女一眼。
为了方便,她依然把头发高高挽在头顶,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和纤弱的侧影。
她身上搭了一条薄被,能看出腰肢处明显凹了下去,不盈一握。
邵明渊默默往里移了移,却不敢再看,调转视线盯着上方简洁的天花板,心跳如雷。
昭昭还小,他不该胡思乱想的。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邵明渊抬手拍了一下额头。
不能胡思乱想!
少女很安静,似乎睡熟了。
静谧的气氛中,那样若有若无的香味仿佛突然就浓郁起来,让人闻着便心慌意乱,神魂俱醉。
邵明渊再次悄悄看了乔昭一眼,闭目转身,过了片刻再转身。
面对着墙壁的乔昭咬了咬唇,忍无可忍道:“邵明渊,你在烙饼吗?”
“是不是吵到你了?”邵明渊颇尴尬,紧了紧拳道,“要不,我还是去地上睡吧。”
第494章 难眠
“你紧张个什么?那次在山洞里不是就我们两个吗?”
那一次,可比现在过分多了。
“那,那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邵明渊苦笑:“昭昭,你忘了,那时候我在昏迷。”
他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不是也这样,或者真有传说中柳下惠那样的男人,反正轮到他自己,与心爱的姑娘同榻而眠,理智上明知不该胡思乱想,却阻止不了内心的心猿意马。
“江远朝为何出现在这里?”乔昭干脆直接转移了话题。
江远朝的出现无异于一抹阴云浮在了二人心头,听乔昭这么一说,邵明渊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咱们之前猜测江远朝是去了岭南,难道估计错了?还是说他另有任务,从岭南跑到了福东来?”
邵明渊侧头看向内侧的少女,觉得二人还是离得太近了些,于是调转目光盯着上方:“他应该和咱们一样,才进入福东境内,不然以他的身份也不会住在这样的客栈里了。”
“或许是为了低调行事呢?”
“也有这种可能。”
“贞娘说过,驻守福东的锦鳞卫已经被邢舞阳收买了。庭泉,你说江远朝是不是为了调查这个而来?”
“不好说。锦鳞卫行事诡谲,究竟为了什么不好预料,不过江远朝来的时机有些微妙。”邵明渊把双手放到了脑后,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悄悄往里移了移身子。
身体不再有一半悬空,总算是舒坦了些,邵明渊轻轻吁了口气,接着道:“客栈的伙计说这个城里来了许多福星城那边的富户,可见福星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是不好的事,才让那些惜命的富户离开避难。江远朝突然出现在此地,也许与福星城发生的事有关。”
乔昭叹口气:“希望他不要给咱们带来麻烦才好。”
“昭昭,睡吧,无论福星城发生了什么事,明天咱们过去就知道了。”
“嗯,睡了。”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二人能把对方清浅的呼吸声听得清清楚楚。
油灯燃尽了,屋子里一片黑暗。
许久后,乔昭忍不住翻了个身,蓦地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你还没睡?”乔昭莫名有些紧张。
“就睡了。”邵明渊同样有些紧张。
乔昭抿了抿唇:“那……就赶紧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呢。”
“好。”男人老老实实应着,依然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你看什么?”乔昭悄悄握紧了拳。
邵明渊有些狼狈:“我,我就是觉得你好看。”
乔昭暗暗吸了一口气,故作平静道:“我知道我好看,快点睡吧。”
“嗯,睡了。”邵明渊闭上了眼。
外面时而能听到雷声滚滚,雨却依然没有落下来。
房间里只有一扇小窗,因为关上了,屋中很是闷热。
乔昭悄悄把薄被往下拉了拉,露出曼妙的腰肢。
邵明渊睁开眼睛,猛然又闭上,呼吸急促了几分。
乔昭后背一僵,好一会儿才缓缓放松,心中默道:不管那个傻子,她睡她的!
她不由往内侧又移了移。
“昭昭,别紧挨着墙壁,太凉。”
乔昭绷直了身子,淡淡道:“知道了,赶紧睡吧,再耽误下去天都亮了——”
话说到这里,屋外一道闪电划过,骤然映亮了纱窗,紧跟着声势无比惊人的雷声落下,好像把地面都劈得震动几分。
这道雷声太过惊人,邵明渊未加思索就揽住了乔昭,柔声道:“昭昭,别怕。”
乔昭浑身僵硬,好一会儿才道:“我没怕。”
三更半夜的忽然被人抱住比打雷可怕多了,惊得她好一会儿没回神。
还好是邵明渊,要是别人,她一针大概就扎下去了。
屋外大雨滂沱而至,伴随着大风猛烈地拍打着窗棂,仿佛要把纱窗穿透,涌进屋中。
惊雷一道接一道响起,闪电时而能把室内照亮。
二人相对躺着,在闪电划过的那一瞬间,能清晰看到对方的模样。
邵明渊凝视着触手可及的少女,一动不动。
乔昭被对方那双格外漆黑的眸子吸引,一时也忘了移开视线。
雷雨声中,邵明渊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唇,声音暗哑:“昭昭?”
“嗯?”
“等明年我们就成亲吧。”
这样暧昧的气氛下,听身边的男人突然提起这个,乔昭脸微热:“明年我还没及笄。”
屋外风雨大作,男人的声音显得低沉沙哑:“没有及笄就出阁的女子并不少。”
他实在有些等不得了。
“可我父母长辈不会同意的。”
以黎父、黎母对女儿的疼爱,必舍不得她早嫁。
“我会努力说服他们。”
“那等你努力再说吧。”乔昭含糊道。
邵明渊大喜:“昭昭,这么说你不反对?”
乔昭抿唇不语。
这样微妙的时刻,对方的沉默无异于默认。
邵明渊喜不自禁,在乔昭额头上亲了一口。
他亲完,不由僵住。
二人离得极近,连鼻尖几乎都碰到了一起,彼此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心跳跟着渐渐合拍。
“昭昭,我——”
乔昭伸出食指,放到邵明渊唇上:“别解释。”
少女的指腹柔软,仿佛带起了一串电流,让男人浑身发麻。
乔昭避开对方灼热的目光,尴尬转身,可这一转身猛然察觉有一硬物抵着她背后。
乔昭仿佛触电般转过身来,因为转得太急,柔软的唇瓣撞到了对方唇上。
邵明渊呼吸一窒。
二人四目相对,唇贴着唇。
最初的震惊过后,乔昭忙往后躲,可一只大手却托住了她的后脑勺按向前方,深深吻了下去。
急促的呼吸声被雷雨声掩盖,然而落在双方耳中却比外面的惊雷还要响。
乔昭被男人吻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只闻雷声大作。
少女的顺从让男人的呼吸更加急促,这时一道闪电亮起,他清晰看到了少女颤抖的长长睫毛与桃花般润红的双颊。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骤然崩断,男人双手下移放到少女腰间,忽然把她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身上。
第495章 我可以等
少女很轻,整个身子伏在男人身上仿佛羽毛一般。
男人的吻变得比外面的风雨还急。
“邵——”乔昭张口喊他,却让对方趁机攻城略地,头晕目眩之际只能如藤萝般紧紧攀附着他,原本的喊声化成了含糊细碎的呻吟。
男人霸道卷起少女的香舌,细细密密扫过檀口中每一寸地方,带起的战栗蔓延至全身。
电闪雷鸣中,昏暗狭窄的室内喘息声渐浓。
男人忽然一个侧身把身上的少女抱下来放到身侧,一双大手迅速把她的上衣掀至肩头,隔着颜色柔嫩的小衣埋头含住那诱人的尖尖小荷。
“邵明渊——”乔昭震惊得睁大了水润的眸子,却因为男人突然在那处重重咬了一下,尾音变得高昂娇媚。
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恨道:“邵明渊,你发疯——呜呜……”
男人直接用嘴堵住少女的唇,一双大手在那令人沉醉的地方用力揉着。
乔昭只觉酥酥麻麻的感觉涌至四肢百骸,让她连挣扎都变得无力。
这个混蛋发疯起来简直不是人!
意乱情迷之际,乔姑娘模模糊糊地想。
“昭昭,昭昭,我想你,想得心都疼了……”邵明渊含含糊糊说着,感觉到怀中身子渐渐火热,心中的激荡犹如惊涛骇浪四处撞击却寻不到出口,让他整个人因为紧绷而开始发疼。
“昭昭,我该怎么办?”
“你……你混蛋……”少女的控诉轻飘飘没有一丝分量。
“昭昭,昭昭……”唇齿相接的间隙,邵明渊全用来喊这个名字,每喊一声,都觉得身体被一股股热流冲刷。
凭着男人的本能,他一只大手忽然下移探入少女的裙摆,灵巧钻进去抚上了芬芳之地,那处已是一片泥泞,让他的手指下意识就开始寻找门径。
那一瞬间,乔昭弓起了身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软绵绵问:“邵明渊,你想干嘛呀?”
她问得轻柔,眼角却带了泪。
失去理智的男人猛然清醒。
他目光下移,看到探入少女裙摆中的大手,整个人都懵了。
“昭昭,我——”
他刚刚到底干了什么!
乔昭满面通红:“你还不把手拿开!”
“呃,好——”邵明渊慌乱收回手,可看到裹着少女纤细身段的那件葱绿色抹胸前端一片湿润,整个人又呆住了。
身下的灼热不受控制跳动两下,毫不客气抵住少女腿根。
邵明渊狼狈翻身下床。
乔昭迅速把上衣拉下来,面无表情咬着唇。
邵明渊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狠狠灌了下去,一时不敢回头面对乔昭。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有凉风从窗缝中灌进来,让人头脑一清。
待心情平复后,邵明渊重新点燃油灯,这才鼓起勇气转身。
昏暗的灯光下,就见少女面无表情看着他,眸光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邵明渊走了过去,拉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喊了一声:“昭昭。”
乔昭绷紧了唇角,一言不发。
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竟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儿!
“昭昭,你生气啦?”
“我难道不该生气?”
“该生气,该生气。”邵明渊抓起乔昭的手,“我该打,你打我吧。”
乔昭挣扎开,冷笑道:“你少来,现在清醒了说该打了,等下一次你是不是又要胆大包天乱来?”
见男人薄唇紧抿,乔昭气笑了。
这个混蛋居然连反驳都不敢,可见以后还打算这么干!
这一次他都敢把手伸进她裙子里了,下一次是不是真要同房了?
“昭昭,别气了。”邵明渊柔声求道,因为才动过情,他的声音更显沙哑低沉。
乔昭别开脸。
邵明渊忽然弯腰,从绑腿处抽出一柄匕首塞进乔昭手中。
乔昭疑惑抬眸。
邵明渊抿了抿干裂的唇,坚决道:“昭昭,再有下一次,你就捅我一刀。”
乔昭直接把匕首掷到了地上,怒道:“你混蛋!”
她要是下得去手,何至于被他攻城略地,欺负得彻底?
他这样以退为进,到底还要脸吗?
目光追随着落地的匕首,邵明渊不由弯了弯唇角,把气得发抖的少女拉入怀中,轻声问她:“昭昭,你是不是舍不得?”
“邵明渊,你仗着力气大这样欺负我,你的良心呢?”
邵明渊眨眨眼,下颏抵在乔昭发顶,喃喃道:“傻丫头,一靠近你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哪还记得良心是什么。”
这个傻丫头,真的太不了解男人了。
一个男人面对所有女人都可以郎心似铁,可面对心上人还能无动于衷的,大概只有宫里那些无根之人了。
邵明渊执起乔昭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昭昭,早点嫁给我吧,我怕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成为混蛋了。”
“你本来就是混蛋。”
“是,我是混蛋,今天是我过分了——”邵明渊这样说着,脑海中却不由闪过刚才的情景。
乔昭心思灵慧,哪里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想到了什么,红着脸狠狠踢了他一下:“不许再乱想!”
那一脚对邵明渊来说不痛不痒,反而让他心中一荡,反手抓住少女巴掌大的小脚放到心口处,哄道:“昭昭,踢腿不疼,你踢这里吧。”
他的心被那陌生又熟悉的情动快要撑爆裂开了。
他真的无法想象,原来一颗心为某个女孩子跳动是这样的感觉。
睁开眼睛想着她,闭上眼睛还是想着她,恨不得把她生吞入腹,骨血交融,再也没有片刻分离。
乔昭挣扎了一下:“你放开!”
恢复理智的将军很听话,老老实实放开少女的脚,心中却空落落惘然若失。
看着他的样子,乔昭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最终闭了闭眼道:“邵明渊,你以后不许这样了,我……我还没及笄呢。”
男人低着头,仿佛被主人遗弃在暴雨夜里的大狗,老实巴交点点头:“我知道了。”
乔昭斜睨着他,心中轻叹一声,轻声道:“及笄了也不行,你就不能等成亲后吗?”
她虽不在意什么俗礼,可未婚先孕还是太惊世骇俗了。
“我等。”邵明渊拉住乔昭的手,“我可以等。”
第496章 打探
见邵明渊一脸真诚,乔昭勉强点头,淡淡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往内移了移,叹道:“赶紧睡吧。”
“你先睡,我等你睡了再睡。”
“不能睡地上。”
“保证不睡地上。”
乔昭看着邵明渊,最终垂下眼帘:“那好,我先睡了。”
再折腾下去天就亮了。
邵明渊坐在椅子上,默默看着少女背影,直到对方轻浅的呼吸声变得平稳,才站起身来往屏风后走去。
一刻钟后,洗了一把冷水脸的男人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轻轻躺在了床榻外侧。
一夜无话。
一大早晨光就赶过来报道。
“将军,卑职按着您的吩咐找住店的人打听了一下,问他们为什么来这里,结果那些人一脸紧张,什么都问不出来。”
“别再打听了。”
晨光一愣。
邵明渊解释道:“昨晚我们遇到了锦鳞卫的江远朝,以他的警觉性,刻意打听的话会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晨光蓦地瞪大了眼睛,嘀咕道:“这也能遇到?他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哼,江远朝那个不要脸的,曾经跟他抢着当车夫的事他还记着呢!
邵明渊皱眉:“注意一下言行,别被江远朝遇到瞧出端倪。”
“是。”
眼见说完了正事,乔昭尚在收拾东西没有出来,晨光挤眉弄眼道:“将军,昨天怎么样?”
邵明渊扬眉:“什么怎么样?”
晨光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就是昨天晚上啊。”
邵明渊耳根隐隐发热,脸色沉下来,斥道:“多嘴!”
“哎呀,将军,昨夜良辰美景,您就没做点什么?”
邵明渊眼角余光迅速瞥了一眼门口,冷声道:“昨夜大雨如注,哪来的良辰美景?你小子再胡言乱语就军法伺候!”
晨光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将军大人,难道您真的什么也没做?”
您这样对得起陪着老鼠睡了一夜柴房的属下吗?
“滚!”邵明渊忍无可忍,抬脚踹了晨光一脚。
三人离开客栈,买了一头小毛驴让乔昭骑着,出城前往福星城。
此处距离福星城不算太远,之所以放弃雇车,就是为了避免留下更多的线索。车夫加马车,可要比一头小毛驴惹眼多了。
路上骑着驴赶路的人颇多,乔昭坐在驴背上,一时感慨万千。
牵着绳索的邵明渊侧头问:“第一次骑毛驴吧?”
“第二次。”
邵明渊微讶。
乔昭笑笑:“难道池大哥他们没对你提起过吗?”
“提起什么?”
乔姑娘一脸淡定:“我被拐卖时就是骑的毛驴。”
邵明渊尴尬摸摸鼻子。
他似乎将功补过又没用对地方。
乔昭见他如此,笑了笑:“放心,我对毛驴没什么心理阴影。”
她能死而复生,成为黎昭,是她的幸运,而非不幸。
“将军,您发现没,迎面而来的行人要比去福星城方向的人多很多。”
邵明渊颔首:“嗯,你去问问坐在树下歇脚的那对祖孙。”
晨光自是领会邵明渊的意思。
迎面而来的行人看起来皆出身富足,这样的人面对陌生人警惕性高,难以问出消息来,而在大树下歇脚的那对祖孙衣着平常,想打听消息就要容易得多。
“大公子、二公子,咱们在这里歇歇脚吧。”晨光声音微扬,吸引了祖孙二人的注意。
邵明渊伸手扶着乔昭下了毛驴,晨光接过绳索,把毛驴栓到树下。
七八岁大的男童转着眼珠打量着没有杂色的小毛驴。
晨光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慢条斯理打开,露出金黄色的窝丝糖。
男童眼巴巴盯着,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晨光笑看男童一眼,用帕子垫着拿起一块窝丝糖递给乔昭:“二公子,吃糖。”
乔昭满心无奈,面上却半点声色不露,接过窝丝糖咬了一口。
窝丝糖很香甜,乔昭不由想起以前去疏影庵的时候,冰绿喜欢拿窝丝糖来哄小沙弥玄景。
明明就是数月前的事,此时想起却恍如隔世了,也不知小沙弥的门牙长出来了没。
乔昭思绪飞扬,吃糖的样子就格外认真,这窝丝糖就越发显得好吃了。
男童再次咽了咽口水。
老汉摸了摸男童头顶:“歇够了么?”
男童摇头,目光不离晨光手上糖块:“爷爷,我还想再歇一会儿。”
晨光把一块窝丝糖递过去,笑眯眯道:“小兄弟,大哥哥请你吃糖。”
老汉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晨光直接把窝丝糖塞进男童手中,爽朗笑道:“相逢就是有缘,一块糖而已,不值当什么。对了,老伯,你们这是从哪来啊,有老有小的怎么不雇辆车呢?”
老汉见小孙子吃得香甜,不再推辞,颇不好意思道:“这孩子嘴太馋了。我们从福星城来,那边马车可雇不起。”
“哦,那边雇车比别处贵?”
“别处贵不贵老汉不知道,不过福星城的马车我们这样的人可雇不起,这几天雇车的人太多了。”
“难怪我们看着好多人都是从福星城的方向来的。老伯,福星城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汉眼神一闪,反问道:“小哥儿要去福星城?”
“是呀,我们二位公子要去福星城找我们家老爷。”
老汉不吭声了,拿起水壶灌了几口水。
“哎,我们老爷出来好几个月了,一直杳无音信,太太在家里都急病了,这才派两个公子出来的。老伯,福星城是不是真发生了什么事啊?要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您提点提点我们呗。我们都年轻,出门在外的,怕惹麻烦呢。”
晨光说着,把一包窝丝糖全塞给了男童。
男童高兴吃起来。
“吃吃吃,就知道傻吃!”老汉斥了一声,见孙子吃得满嘴香甜,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小哥儿,福星城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
“老伯,您话只说一半儿,我们更没底啊。”晨光把一块碎银子塞到老汉手里,客客气气道,“老伯得帮帮我们。”
老汉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福星城不太平。”
第497章 夜探
“如何不太平?”晨光虚心请教。
老汉把碎银子塞回晨光手中,叹道:“老汉不为小哥儿的银子,就冲你给我小孙子的那包窝丝糖便提醒你们一声。前几天的一天夜里,有位官老爷的府邸被歹人包围了,打打杀杀声闹了大半夜才停下来。老汉恰好是每天给那位官老爷的府邸送柴火的,那天天刚蒙蒙亮过去,看到青石板都染红了,有人正一盆盆泼水洗刷呢。”
晨光听得心头一跳,忙问:“不知是哪位官老爷的府邸?”
“就是那位邢大将军的府邸,那里住着他的家眷。”老汉摇摇头,“那些歹人真是糊涂啊,找谁的麻烦不成,怎么非要找邢大将军的麻烦呢。邢大将军手里那么多兵,对付几个歹人还不是小菜一碟,啧啧。”
“老伯您就因为这个离开的啊?”
老汉脸色微变:“这件事在城里其实还没传开,得到消息的都是些有门路的,老汉也是赶巧碰到才知道的。小哥儿想啊,这福星城又不是小村小镇,这么大个城发生这种事不是怪吓人的吗?那些歹人今天能闯进邢大将军的府邸,明日说不定就会杀人放火了,所以得到消息的一些人就暂时离开避避了。老汉正好无事,干脆也带着孙子去他爹娘那里。”
“原来是这样,多谢老伯提醒了。”晨光拱拱手。
老汉站了起来,拉了小孙子一把:“行了,歇够了,我们该走了。小哥儿,你们要是不着急,暂时就别去福星城啦。”
“行,我们知道了,多谢老伯。”
老汉带着小孙子渐行渐远,乔昭三人依然站在树下未动。
“有歹人围攻邢舞阳府邸?”邵明渊琢磨着老汉的话,看向乔昭,“昭昭,你发现没,刚刚的老汉提到那些歹人时的语气,不像是老百姓对盗匪的憎恶,而是透着一丝惋惜。”
乔昭点头附和:“是呀,好像巴不得那些歹人得手似的,可见邢舞阳多么不得人心。”
邵明渊眺望着远方,那祖孙二人的身影已经渐渐看不到了。
“那些歹人的身份,有点意思。”
乔昭若有所思:“直奔邢舞阳的府邸,定然不是为财,为财的话没必要捡最硬的骨头啃。”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邵明渊问。
“我们对那边还两眼一抹黑,哪里好猜。”乔昭笑笑,迎上邵明渊鼓励的目光,想了想道,“十之八九和民变有关。”
邵明渊背手而立,眸光转深,轻声道:“或许是兵变。”
乔昭一惊:“兵变?你怎么会这么想?”
兵变和民变还不一样,一个驻地总兵手下发生了兵变,这证明他带的队伍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我没有什么根据,只是领兵打仗这些年,出于一名将领的直觉。”邵明渊直言道。
这种直觉绝不是什么无稽之谈,而是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中积累的预判战场情势瞬息变化的经验。
“走,福星城究竟如何,亲眼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三人继续赶路,到了下午,有着拱形城门的福星城就呈现在面前。
城门边立着一队士兵,正检查着进城的人。
“大公子——”晨光喊了一声。
“无妨。”
三人走到排队的队伍中,等轮到了他们,站在城门边的士兵仔细打量邵明渊与晨光一眼,冷声问道:“不是本地人?”
无论是邵明渊还是晨光的身高在这南边沿海之地都显眼了些。
“对,我们来投亲的。”晨光笑道。
“路引。”士兵伸出手。
晨光忙把路引递过去,一同奉上的还有一块颇有分量的银子。
银子入手一沉,士兵匆匆扫了一眼路引,把它还给了晨光,提醒道:“别惹事。”
“一定的,一定的,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
三人总算顺利进了城,寻了个离邢御史府不算太远的客栈住下,晨光嘀咕道:“真没想到有一天身高也会成为阻碍。”
“优点与缺点,原本就是相对的。晨光,你休息一下便出去找一所不起眼的民宅租下来,明天咱们就搬进去。”
“还要租房子?”晨光颇诧异。
“一旦救走邢御史,对方肯定会知道,到时候最先开始搜查的肯定是客栈,我们两个的身高很容易让人猜出是从北边来的。”邵明渊解释道。
“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去。”
到了傍晚的时候,晨光返回来:“将军,已经办好了。”
邵明渊颔首:“嗯,今晚你保护黎姑娘,我去探一下邢府。”
“哪个邢府?”乔昭问。
邢舞阳和邢御史凑巧都姓邢,邵明渊打算去哪里还真要问清楚。
“两个都探探。”
很快就入了夜,邵明渊换上一身夜行衣,连俊朗的脸都被黑巾遮掩住,只露出一双黑湛湛的眼。
“昭昭,我走啦。”邵明渊抬手轻轻抚了抚乔昭的秀发。
“那你小心。”
邵明渊笑了:“放心,我会早点回来的。”
乔昭从袖中拿出一个玲珑的荷包递过去:“把这个带着,里面装了几样药,红瓶的是一粒解毒丸,遇到常见的毒吞下去至少能支撑一个时辰。白瓶的是止血散,倒到伤口上能迅速止血,绿色瓶中的是神仙丹——”
乔昭顿了一下,深深看着邵明渊:“我希望你不要用到。”
男人比她高许多,她需要半仰着头看他,恰好把他眼底的缱绻笑意看得清清楚楚。
乔姑娘想:这个男人是她的,无论多么无赖厚脸皮,她都舍不得让任何人伤着他。谁敢伤她的男人,她就要那人倒霉。
乔姑娘又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巴掌长的小瓶递过去,交代道:“神仙丹是吊命用的,我相信你不会用到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倘若真的遇到很难对付的人,就打开瓶塞往他身上泼。”
“那会怎么样?”
“问题也不大,只是会瞬间全身灼烧如火焚而已。”乔姑娘轻描淡写道。
邵明渊握着小瓶子沉吟片刻,问道:“这是李神医送你的吧?”
乔昭没有否认。
这原是前不久分别时李神医送她的保命之物。
邵明渊把瓶子塞了回去:“傻丫头,我用不着。”
第498章 下厨
乔昭抓紧了瓶子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邵明渊笑着揉揉她的发:“真的用不着。你放心,我会早早就回来。”
“那好,我们准备宵夜等着你。”
邵明渊眼底笑意加深:“我记得晨光买了些海货,我想吃鸡丝蛰头和葱爆虾仁。”
“知道啦。”乔昭心中的紧张被好笑取代。
“我走了。”邵明渊忽然伸出双臂抱了乔昭一下,又迅速放开,板着脸叮嘱晨光道,“保护好黎姑娘。”
直到邵明渊离开,晨光还在揪头发。
为什么觉得教出徒弟饿死师傅呢?
看到将军大人与黎姑娘这样甜蜜,他真是既高兴又心酸。
见乔昭立在原地沉默,晨光安慰道:“三姑娘,您别担心,夜探敌情这种事对我们将军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完全没有问题的。”
乔昭看了晨光一眼,语气淡淡道:“我是在考虑夜宵怎么做。”
葱爆虾仁还能应付,鸡丝蛰头到底该怎么做啊?
乔姑娘在借用的厨房里忙乎了半天,总算端出两盘像样的菜来。
她净过手坐到饭桌旁,才恍然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心中不由一动。
邵明渊是不是为了不让她觉得苦等的时间难熬,才想吃什么鸡丝蛰头的?
这个念头一起,乔昭心中不由一暖,那人俊朗的眉眼立刻在心头清晰浮现出来。
她原本是笃定他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可在这个万籁俱静的夜晚,闻着食物的香气,才明白什么叫关心则乱。
她惦记着那个男人,情之所系,便会不由自主地为他担心,悬着的心只有见到他才能落下来。
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不习惯,可又从心底生出一种心有归处的踏实来。
两情相悦,大概是件很美好的事。
乔姑娘这样想着,抿唇笑起来。
晨光悄悄吸了吸鼻子,捂着肚子道:“三姑娘做的菜,看起来很不错啊。”
将军大人怎么还不来呢,再不来菜都凉了!
乔昭垂眸盯着那盘放了少许红椒丝的鸡丝蛰头,暗想:浪费了好几盘才端出这么一盘像样的来,要是不好她才该没脸呢。
“三姑娘,这鸡丝蛰头好不好吃啊?”
乔昭睇了满脸堆笑的晨光一眼,谦虚道:“应该还过得去,就是不知道你们将军吃不吃得惯了。”
晨光嘿嘿乐了:“其实我和将军大人口味挺一致的,要不我替他尝尝呗?”
啊啊啊,大半夜的肚子好饿啊,将军为什么还不来!
乔昭笑看了晨光一眼:“这份是给你们将军的,你要想尝,我还留了一份。”
她起身出去,不多时端了一盘鸡丝蛰头摆在晨光面前,语气温和道:“吃吧。”
晨光犹豫了一下。
总觉得这种好事不该轮到他头上的样子。
他快速扫了一眼,见两盘鸡丝蛰头从色香上看不出区别,这才放下心来,夹了一大筷子鸡丝蛰头放入口中。
“好吃么?”乔昭问。
晨光眼睛都瞪圆了,嘴角抽筋嚼着菜,好一会儿才胡乱咽下去,干巴巴道:“好吃。”
黎姑娘这是放了半瓶醋吗?
“你觉得好吃就好,我觉得醋好像放多了。”
小亲卫热泪盈眶。
您也知道醋放多了啊!
看着乔昭似笑非笑的样子,晨光心中一动。
等等,这一盘该不是黎姑娘的失败品吧?
晨光正嘀咕着,一道身影直接从窗口跳了进来。
正值深秋,夜深露重,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一落地,就带来一室凉意。
乔昭快步迎上来:“回来了。”
邵明渊把蒙面黑巾往下一拉,露出一张俊逸的脸:“让你等久了。”
乔昭一颗心才算落了地,露出真切的笑容来:“回来就好,我去把菜热热。”
“不用。”邵明渊拉住她,“又不是寒冬腊月,能有多凉。别忙了,陪我一起吃。”
他拉着乔昭大步走到饭桌旁坐下,嗅了嗅鼻子,赞道:“闻着就好吃。”
见他拿起筷子要吃,乔昭推了推他:“先去洗手。”
邵明渊恋恋不舍放下筷子去净手,乔昭直接端起那盘放多了醋的鸡丝蛰头倒进了外面的潲水桶里。
“就倒了?”晨光咂舌。
虽然醋放多了吧,其实忍一忍也是能吃的,倒了多可惜啊。
乔姑娘一脸坦然:“嗯,那盘没法吃。”
晨光只觉心口中了一箭,捂着胸口欲哭无泪。
没法吃所以给他吃了?
三姑娘,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要知道,这么好的将军大人,可是俺给您挑的呢。
邵明渊很快返了回来,瞥了一眼神色怪异的晨光,拿起筷子夹了鸡丝蛰头放入口中,眼睛不由一亮,咽下去后连连点头:“好吃。”
乔昭抿嘴笑了:“那你多吃点。”
看着狼吞虎咽的将军大人,晨光忙抢了一筷子放入口中,鲜香爽口的感觉瞬间在味蕾绽放,让他舒坦地叹了口气。
“太好吃了!”
邵明渊睇了晨光一眼:“之前没吃?”
晨光一头雾水抬头。
当然没吃啊,他们怎么能在将军没回来之前吃呢!
“吃过了。”乔昭替晨光回道。
将军大人剑眉微蹙,淡淡道:“这么晚了,吃撑了不好,早点去睡吧。”
昭昭亲自下厨做的菜,看这小子吃一口他就肉疼。
“将军!”小亲卫一脸不敢置信,控诉的眼神看向乔昭。
吃一口也叫吃吗?还是醋放多了的那盘!
三姑娘,您这样下去会嫁不出去的!
小亲卫可怜巴巴的控诉眼神到底是让未来的将军夫人心软了一些:“夜里吃多了不好,你们两个分吃吧。”
饭后,邵明渊这才说起夜探两个邢府的事来。
“邢舞阳的府邸已经成了一座空宅,我发现了这个,应该是事后打扫没有注意到。”邵明渊伸手入怀,拿出一面带着斑驳血迹的腰牌。
乔昭扫了一眼腰牌上的字,念道:“福东正千户姚滨。”
她抬眸看向邵明渊:“贞娘当时提了几位官员,其中就有这位姚千户。与调任福东的邢舞阳不同,姚滨就是土生土长的福东人,世袭千户。贞娘说姚千户对邢舞阳的所作所为一直心存不满,曾帮助过她父亲。”
“看来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第499章 跟我回房
邵明渊拿着血迹斑斑的腰牌若有所思。
姚千户与邢舞阳不和,邢舞阳的府邸如果真被歹人围攻,邢舞阳不会派姚千户来对付歹人。
可是姚千户染血的腰牌却出现在邢舞阳府中,这便说明那天夜里姚千户到过那里并参与了战斗。
这样一来,姚千户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就呼之欲出了,他十有八九便是围攻邢舞阳府邸的领头者。
“对了,去邢舞阳府邸时,我还遇到一个人。”
“谁?”乔昭这么问,心中已是有了预感。
果然就听邵明渊道:“江远朝。”
“你们打照面了?”
邵明渊笑看着乔昭:“不只打了照面,还交了手。”
乔昭面色微变:“他认出你了?”
“难说。我与他交手时没使出常用招式,外表也做了遮掩,但就如我能一眼认出江远朝露在蒙面巾外面的眼神一样,他或许也有特殊的识人之法。”
“若是那样,只能说运气不好了。我现在更好奇江远朝来此的目的,他总不会和我们一样,想扳倒邢舞阳吧?”
邵明渊把腰牌收了起来:“拾曦曾说过,锦鳞卫指挥使江堂与首辅兰山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偶尔会互相帮下忙。江远朝是江堂的头号心腹,邢舞阳则是兰山一派的人。在这种二人尚未交恶的时候兰山特意派江远朝来调查邢舞阳,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听了邵明渊的话,乔昭沉吟片刻,一个念头蓦地从脑海中划过,问道:“要是江远朝自己的主意呢?”
“你是说他擅自行动?”
“未尝没有这种可能啊。福东的锦鳞卫被邢舞阳收买了,数年来往京城江堂那里传递的都是假消息。或许江远朝这次去岭南办差,偶然发现了一丝端倪,于是前来福东一探究竟。”
邵明渊眸光转深:“不提他了,只要不和我们营救邢御史冲突,就不必理会。”
“对了,你去邢御史府上有什么发现?”乔昭明显感觉邵明渊不愿多提江远朝,转而问道。
“邢御史府外松内严,暗中监视的人不少,不过我已经摸清了那些人巡视的规律,等明天搬入民宅后,我就再探御史府,把邢御史救出来。”
“嗯,那早点休息吧。”
“好。”邵明渊凝视着乔昭,忽然笑了,“昭昭,你做的菜我很喜欢吃。”
乔昭飞快瞥了晨光一眼,弯弯唇角道:“那明天再做。”
邵明渊淡淡睇了晨光一眼,很是不满。
这小子平时那么机灵,今晚是怎么了,一直杵在这里碍眼,害他连睡前亲亲昭昭都不能了。
晨光眼观鼻鼻观心,眼底却闪过一抹得意。
哼,不想让他吃宵夜,他就要打击报复!反正看将军大人与黎姑娘的黏糊样,小小破坏一下也是没有影响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三人顺利退了房搬入租下来的民宅。
晨光邀功道:“将军,三姑娘,卑职租的这个宅子还可以吧,墙角还有一株海棠呢。”
“还算干净。”邵明渊满意点点头。
哪怕只住一两天,他也希望昭昭能住得舒服些。
很快入夜,邵明渊再次换上夜行衣离去。
乔昭早早做了一桌子菜等他回来,不知怎的眼皮一直在跳。
“晨光,你去迎一下你们将军吧,他今天回来得比昨夜晚。”
“不成啊,将军吩咐了,卑职必须留在您身边。”
“我在这里不要紧的,你去找你们将军,要是他遇到麻烦还能帮把手。”
晨光咧嘴笑了:“三姑娘您放心,我们将军肯定不会出事的。”
见乔昭还想再说,晨光直接道:“三姑娘,您什么都别说了,卑职是绝不会离开您半步的。”
乔昭知道说不动晨光,心事重重走出门外。
月光下,墙角海棠树的枝叶随风拂动,小院子里安详静谧,可一丝阴影却笼罩在她心头。
邵明渊肯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昨晚也担心,理智上却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可是今夜的预感明显不同。
乔昭不知不觉走到墙角的海棠树旁,摘了一颗熟透的海棠果放在手中揉捏。
夜越发静了,月亮躲入云层,站在海棠树旁的乔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一块小石子从外面丢进来落到院子里,乔昭身形欲动却被晨光止住。
晨光箭步冲到院门前,低声问道:“将军?”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晨光面露欣喜,忙打开门。
一个人影跌进来。
晨光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关好门,喊道:“将军?”
“快……把邢御史接过去……”
晨光忙把邵明渊背上的人接过来,借着微弱星光看清邵明渊苍白的脸色,大吃一惊:“将军,您没事吧?”
邵明渊皱眉:“小点声,别吵着黎姑娘。”
晨光下意识转头往墙角望去。
乔昭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扶住邵明渊:“庭泉,你怎么了?”
“我不要紧,先进屋看看邢御史的情况。”
几人匆匆进屋。
晨光把昏迷的邢御史放到床榻上,乔昭迅速诊断了一下,面色微凝:“邢御史太过虚弱了,需要精心调养。”
她说完,快步走向邵明渊,上下打量之后脸色微变:“受伤了?”
“受了点轻伤。”邵明渊捂着小腹道。
“拿开手,我看看。”
“真的是轻伤。”
“我看看!”乔姑娘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邵明渊只得老老实实松开手,嘴角依然挂着笑:“昭昭,你别怕啊,真的只是皮外伤,像这种皮外伤我不知受过多少次了,没什么大碍的。”
乔昭完全不理某人的废话,直接伸手掀起了他的衣摆。
男人紧实的腹部肌肉分明,上面赫然有一个发黑的血洞。
乔昭唇色瞬间没了血色,失声道:“淬了毒!”
以往不是没见过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包括他体内的寒毒都是异常折磨人的存在,可乔昭这时候才知道了什么叫心疼。
邵明渊凝视着脸色苍白的少女,温柔笑了:“昭昭,你给我的解毒丹挺管用的。”
乔昭根本不接他的话,立刻吩咐道:“晨光,你照看好邢御史。”而后拽着邵明渊:“跟我回房!”
第500章 危机
邵明渊老老实实跟着乔昭去了她的房间。
乔昭点燃了灯,把对方青白的脸色看得更真切。
“躺好。”
邵明渊依言躺平。
乔昭再次掀起他的衣摆,伸出手指在小腹上轻轻一抹,放入口中。
邵明渊面色微变:“昭昭,你这是干什么?”
乔昭闭目没有说话,唇轻轻动了动,睁开眼道:“是鸩毒。”
“鸩毒?”
“先别说话,鸩毒药性霸道,你背着人回来加速了毒性扩散,服用的解毒丹顶不了太久,我要立刻给你解毒。”
乔昭手头没有带那么多药材,只能以李神医教的独门银针解毒术来把邵明渊体内毒素排出来。
这套银针解毒术施展起来格外复杂,不多时少女光洁的额头上就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汗珠滴落到男人宽阔的胸膛上,让他心疼不已。
邵明渊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抬手替乔昭拭汗。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点燃的蜡烛已经只剩一堆烛泪,乔昭才算松了口气,露出真切的笑容来:“毒总算排出去了。”
邵明渊捏着湿透的手帕,眸光深沉,轻声道:“昭昭,我的命是你的。”
乔昭嗔他一眼,匆匆喝了一口水道:“我要你的命干嘛?你好好活着,让我少操点心比什么都强。”
邵明渊抓住她的手,笑道:“遵命,我的将军夫人。”
乔昭却依然没有放松,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又摸了他的手脚背部,神色渐渐凝重。
“庭泉,你有没有觉得浑身发冷?”
邵明渊迟疑点头:“是比往常冷一些。”
他身中寒毒,常年习惯了浑身发冷,其实对寒冷不怎么敏感了。
“那有没有关节酸痛或头痛?”乔昭再问。
邵明渊深深看了乔昭一眼,道:“我之所以没有完全躲开那柄淬了毒的匕首,就是因为当时突如其来浑身酸痛发抖,无法控制。”
乔昭脸色不太好看。
邵明渊何等灵透之人,见此心中一动,问道:“我是不是疟瘴发作了?”
乔昭颔首。
“那会影响行动吗?”
“至少要休息五天,佐以汤药,才能把疟瘴治好。”
见邵明渊神色凝重,乔昭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就算疟瘴没有发作,你腹部的伤也要休养几日。还有邢御史,大概长期饱受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身体极度虚弱,同样需要休养几日才能开始舟车劳顿。所以你就安心养着好了。”
“只怕邢舞阳那边不肯罢休,会大肆寻找我们。”
“我们住在这样不起眼的民宅里,应该不会被查到的。”
邵明渊苦笑:“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今天去营救邢御史,忽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乔昭默默听着。
她当然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不然邵明渊也不会受伤了。
“我今天遇到了真假两位邢御史。先遇到的假邢御史与画像上的样貌如出一辙,就在我抱起他之时,他突然向我刺出了匕首……”邵明渊说起夜里的遭遇。
邵明渊看向乔昭:“昭昭,这种淬在匕首伤的鸩毒,可以保持多长时间?”
乔昭未加思索道:“匕首淬毒的方式,能携带的毒量有限,而且不能保持太久,往往超过一两日就没什么效果了。”
邵明渊眸光转深:“事情就奇怪在这里。邢舞阳小心谨慎,弄一个假邢御史出来不足为奇,可在他能一手遮天的地盘上,这个假御史需要时时揣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吗?”
乔昭听了若有所思,喃喃道:“这个举动,倒好像是提前就得知了会有人前去,所以特意等着你。”
“是啊,邢御史府的布置可谓天罗地网,我能把邢御史带出来也是侥幸。”想到在邢御史府的步步惊心,邵明渊心头发冷,却把具体的情形掩饰了过去。
乔昭抓住邵明渊衣袖,正色道:“庭泉,咱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泄露了。或者即便没有泄露行踪,咱们的目的却被有心人得知了。”
“我也这么想。”一阵阵剧烈头痛袭来,邵明渊微阖双眼,“昭昭,我就是不放心你……”
乔昭见邵明渊面色由白转红,心中了然,他这是开始发热了。
“你先躺好,我去熬药。”乔昭拉过薄被替邵明渊盖上,起身欲走,被他一把拉住。
“昭昭,你叫晨光过来。”
“好。”乔昭应了,男人却依然不松手。
“庭泉,你别担心,因为早就预防着你疟瘴发作的事,所以我带着所需的药材呢。昨天晨光又买好了柴米油盐,咱们这几天都不用出去,邢舞阳的人一时半会儿查不到咱们落脚之处的。”
邵明渊这才放开手。
不多时晨光走了进来,一见邵明渊的样子心中微惊:“将军,卑职来了。”
邵明渊勉强睁开眼,叮嘱道:“晨光,倘若到了危急的时候,你就带着黎姑娘走,替我保护好她。”
“将军——”
“这是军令。”邵明渊的声音已经很虚弱,可不容置喙的气势犹在。
晨光肃容道:“卑职领命!”
不起眼的民宅里弥漫着药香,福星城的大街上却空前紧张起来。
出去悄悄探查情况的晨光返回来,对乔昭道:“三姑娘,幸亏将军安排卑职租下了这所民宅。刚刚我出去打探,一队队士兵正挨个搜查客栈呢。”
乔昭并不觉乐观。
如果邢舞阳从某种途经得知有人会来救走邢御史,那说不定对他们的身份也有所察觉了。
知道对手是冠军侯,邢舞阳怎么会掉以轻心,一旦从客栈里查不到线索,下一步就要扩大搜查范围了。
“将军与那个御史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晨光平时虽大大咧咧,这时也忧心忡忡。
将军的命令他自然会执行,可到时候真的让他丢下将军,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至少要三五日。”
接下来,福星城中的气氛越发紧张,乔昭说过这话的第三天,忽然有人敲响了院门。
晨光眼中冷芒一闪,不由看向乔昭。
第501章 搜查
乔昭神色依旧从容:“问问他们是谁。”
晨光走到门口,门外的拍门声更加响亮,没等他问就嚷道:“开门,开门,我们是搜查倭寇的官兵!”
晨光把门拉开,微微曲着腿,弯腰笑道:“差爷,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哪来的倭寇啊?”
门外站着四个人,一见门开了直接就推开晨光走了进来,冷笑道:“有没有倭寇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查过才知道!”
晨光依然弯着腰跟着几位官差往内走,态度恭敬:“是,差爷们查,差爷们尽管查。”
领头的官差冲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你们分开查一下,看这家一共有多少人。”
其他三人分开查探,领头官差目光落在乔昭身上。
乔昭垂着头,不自在捏着衣角。
“这是我们家小公子,自小怕生。”晨光忙道。
领头官差两步走到乔昭面前,居高临下打量着她。
乔昭咬着唇后退两步,头也不敢抬。
看了一下面前少年的身高,领头官差没了兴趣。
上面人说了,要搜捕的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就眼前这豆芽一样的小子,定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想到这里,领头官差目光落到晨光身上。
晨光弓着腰满脸堆笑:“差爷——”
“你直起身来!”
晨光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敢流露丝毫异样,老老实实直起了身子。
领头官差眼神一紧,冷冷盯着晨光:“长得挺高啊。”
晨光呵呵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从小吃得多,别人吃一碗饭,我吃三碗,不知不觉就长了个大高个,我爹嫌我吃得多……”
“少废话,把你衣摆撩起来!”
“啥?”晨光眼底飞速闪过一抹慌乱,面上却装傻问道。
“聋子吗?我让你把衣摆撩起来!”
晨光死死护着前胸:“差爷,这,这不好吧?男人何必为难男人呢——”
领头官差大怒:“少啰嗦,要不就掀起衣摆让我看看,要不就跟我们走!”
“别,别,我掀,我掀!”晨光忙把衣摆掀起来,露出光洁紧实的腹部,飞快瞥了乔昭一眼。
三姑娘,这些人居然要查看人的肚子,等一会儿将军大人可怎么办啊?
完了,完了,这一次说不定真的躲不过去了。
领头官差看到晨光腹部一片光洁,这才缓了脸色,没好气道:“放下吧。”
上头交代要抓的歹人腹部有新鲜刀口,眼前这人明显不是了。
这时另外三名官差走了出来:“头儿,屋子里还有两个人,一个老头一个中年人,都躺着呢。”
“进去看看。”
一名官差把领头官差带到安置邢御史的屋子里。
一走进去就是一股淡淡的药味,领头官差下意识皱了眉,往床榻上看去。
床上躺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色蜡黄,脸上沟壑纵横,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领头官差伸手入怀取出一幅画像,打开来仔细对照了一番。
晨光趁机瞄了一眼,画像上赫然是那天晚上邵明渊带回来的邢御史的模样。
他再看向眼前比画像上老了二三十岁的邢御史,心中不由对乔昭佩服不已。
乔御史脸上的那些皱纹居然是三姑娘一笔一笔勾画出来的,连花白的须发都是她染出来的,这份本事可真是绝了。
见躺在床上似乎随时断气的老头与画像上全然不像,领头官差把画像收了起来,一脸嫌弃问道:“他是你什么人?得了什么病?”
乔昭怯怯开口:“他是我祖父,大夫说祖父染了风寒。”
“风寒?风寒怎么会是一副要死的模样?”领头官差问道。
乔昭垂着头,似乎很是害怕,连声音都带着哭音:“我,我不知道……我爹照顾我祖父,也跟着病倒了……”
“你爹?”
“我爹就在隔壁房间。”乔昭飞快看了邵明渊所在的屋子一眼。
晨光又是紧张又是想笑。
万万没想到啊,三姑娘对将军大人喊起爹来这么顺口。
领头官差走到邵明渊屋子门口,往内望了一眼。
躺在床上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脸色比隔壁屋子的老头还要难看。如果说那老头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那这个中年人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了。
领头官差心中不由嘀咕了:父子两个都患了风寒,还这么严重,总觉得有些不妙啊。
“你爹也是风寒?”
乔昭点点头,一脸悲痛道:“嗯,我爹本来好好的,谁知照顾了我祖父两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请了大夫来,大夫说我祖父患的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风寒,让我们准备后事吧。呜呜呜——”
她这话一出,领头官差面色大变,忙退到了院子里,其他三名官差跟着跑出来,俱都脸色难看。
“你们谁进去检查一下?”领头官差发了话。
三名官差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
“大人们可是交代了,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三名官差暗暗撇嘴。
不能放过你去啊,这种一旦被传染就很可能要命的病,谁愿意去冒险啊。
三人都打定了主意不开口,领头官差伸手一指:“二虎,你去吧。”
被点名的官差傻了眼:“头儿,我,我,我——”
“你什么你,快去!”
那名官差虽然叫“二虎”,身材却干瘦如弱鸡,在领头官差与其他两名官差的注视下,最终苦着脸点头:“我去。”
那名官差一步三回头,最后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心一横走了进去。
乔昭默默跟进去,立在床边问道:“差爷,您要检查什么请轻一点儿,我爹身体受不住。”
闭目装睡的邵明渊睫毛微颤。
官差一脸嫌弃,掩着口道:“把他衣摆掀起来!”
站在门口的晨光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扑通乱跳。
乔昭却面不改色,照着官差的吩咐掀起了邵明渊的衣摆。
官差飞快瞥了一眼,见病床上的男子小腹上并没什么刀口,连第二眼都不想再看,慌忙退了出去,摇摇头道:“头儿,不是那人!”
“那走吧。”领头官差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晦气!”
第502章 邢御史醒来
小院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晨光直接靠到了墙壁上,抚着胸口道:“好险,好险。”
他快步走到邵明渊跟前,掀起邵明渊的衣摆盯着小腹看个不停。
邵明渊睁开眼,抬手打了他一下:“看什么?”
晨光忍不住伸手在将军大人的小腹上摸了一把。
将军大人直接黑了脸:“晨光,你是吃多了?”
居然摸他小腹!
“三姑娘,您用什么遮住了将军的伤口啊?”
乔昭走上前,从邵明渊小腹处轻轻揭开一张薄薄的东西,露出已经结痂的伤口来。
晨光仔细看了一眼,不由大奇:“一张纸片?”
他看着与邵明渊腹部肌肤颜色接近的纸片,还有上面自然的纹理,一脸震惊:“三姑娘,这也是您画出来的?”
乔昭把纸片揉碎了丢到痰盂里,一直紧绷的情绪松弛下来,嘴角露出笑意:“是画出来的,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看出来。”
晨光后怕地拍拍额头:“好险,好险,幸亏那个官差担心被传染,匆匆看了一眼就跑了。三姑娘,您真聪明,我一直担心蒙混不过去呢。”
要是暴露了,他自然可以把那四个官差解决了,可之后就麻烦了。
晨光越想越觉得后怕,叹道:“咱们运气也好,那几个官差也忒怂了,最后进屋去检查的那个最怂。”
乔昭笑笑:“并不是他们怂,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四处搜查,迟迟没有找到人,其实从内心深处就不认为能在咱们这儿找到。加上我们这有两名疑似会传染的病人,谁又愿意承担这种风险。在都不愿意冒险的情况下,被推出来的人必然是那些人中最弱势的,而这种人大多性格怯弱没有主见,所以检查时草草应付几乎是必然的。”
乔昭说完,眯了眯眼睛,心中轻叹。
所有旁人眼中的运气,不过是提前多用心琢磨罢了。
听了乔昭的解释,晨光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终于忍不住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邵明渊。
邵明渊睇他一眼,冷冷道:“看什么?”
“没看什么,将军您好好歇着吧,卑职去给邢御史喂药了。”晨光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来,摇头叹气走了。
三姑娘这么聪明,他已经可以预见将军大人将来的悲惨生活了,完全是只要撒谎就会被抓包的下场啊!
哎,这么残忍的事实,他还是不要说出来打击将军大人了,倒是搓衣板要多准备几条,等将军大婚的时候送给将军当贺礼。
晨光一走,乔昭顿觉屋子里好像少了几百只乱叫的鸭子,冲邵明渊盈盈一笑:“还好过关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谋算得再好,还是会有“万一”那种可能存在。
邵明渊神色复杂看着乔昭。
“怎么了?”
邵明渊薄唇紧抿:“昭昭,你刚才叫‘爹’叫得好顺口。”
那时闭着眼听声音,他都觉得真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这个念头可真令人不爽。
他不就是比昭昭大几岁嘛,怎么就不能扮成她大哥,非要扮成她爹了?
还是说,昭昭内心深处就是觉得他年纪太大了?
乔昭无奈白他一眼:“这个你也要计较,祖孙三代不是更合适嘛。”
邵明渊深深凝视着她,最后笑起来:“你不嫌弃我年纪大就好。”
乔姑娘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某人:“邵明渊,你别忘了,咱们一般大。”
难道他以为她想要变成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小姑娘啊?
邵明渊含笑点头:“是,咱们一般大。”
“你的疟瘴明天再泡一次药浴就能彻底痊愈了,邢御史的身体经过这几日调养也恢复许多,咱们什么时候出城?”
听乔昭这么问,邵明渊略加思索道:“那些官差今天搜查过后这里已经暂时安全了,明天先让晨光出去看一下情况再说。如果情况还好,不如晚些出城,一是能让邢御史身体恢复更好,二是随着时间推移城门盘查就会松动了。”
这时晨光匆匆走了过来:“将军,三姑娘,邢御史醒了。”
这几日邢御史一直处在昏睡中,并不是身体虚弱到长久陷入昏迷的地步,而是乔昭专门配了药,睡眠是最好的补药。
当然凡事都要讲究适度,邢御史一口气睡了好几天,也到了苏醒的时候了。
邵明渊起身下床:“走,我们一起去见见邢御史。”
“你要不要去净面?”乔昭提醒道。
邵明渊脚步一顿,摇头道:“无妨。”
又不是去见昭昭现在的父亲黎大人,他看着老点怎么了。
“将军,卑职扶您。”
邵明渊并没有推辞,由晨光扶着走了过去。
邢御史刚刚醒来,神情还有些茫然,听到脚步声转了转眼珠,警惕问道:“你们是谁?”
邵明渊走过去,开门见山道:“在下是北征将军冠军侯,前几日把邢大人从御史府救了出来,目前咱们还在福星城的民宅里。”
邢御史打量着邵明渊,声音虚弱,眼神却清明:“北征将军冠军侯?名满天下的乔拙先生的孙女婿?”
“正是在下。”邵明渊忍不住嘴角上翘,飞快瞄了乔昭一眼。
乔拙先生的孙女婿,这个称谓听着真舒坦。
邢御史死死盯着邵明渊,陡然沉下脸来,冷笑道:“不要蒙骗我了,你根本不是冠军侯!”
“我为何不是冠军侯?”邵明渊一愣。
邢御史冷笑道:“你们可真是卑鄙,问不出另一本账册的下落,竟然找人冒充冠军侯来撬开我的嘴。我曾见过乔先生的孙女,冠军侯与其年纪仿佛,如今顶多二十出头,怎么会是你这样的。”
说到这,邢御史语带不屑冷哼一声:“你就是当乔先生的女婿,人家都嫌老了!”
邵明渊只觉心口中了一箭,欲哭无泪。
乔昭伸手入袖掏出一面小镜子,递到邢御史面前:“邢大人不要激动,您照照镜子就明白了。”
邢御史往镜子中一看,不由呆住。
镜子中出现一名须发皆白的陌生老人,依稀能看到一丝熟悉的模样,而他如今尚不到四十岁!
能不动声色收集那些证据,邢御史显然是心思缜密的人物,很快反应过来:“易容?”
第503章 出城
邵明渊出示了表明身份的腰牌,把来龙去脉讲给邢御史听,邢御史总算相信了他的身份。
“你们是因为遇到我的两个女儿才知道我的情况?”邢御史面色微沉。
“是,我们去攻打鸣风岛救了两位姑娘,正好是两位令爱。如今她们随着我的朋友与下属往嘉丰去了,邢大人放心,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团聚的。”
邢御史闭目许久,睁开眼道:“多谢侯爷了。不知侯爷可有我妻儿的消息?”
邵明渊沉默了一下道:“我们刚来时已经打探过,尊夫人与令公子已经不在了。”
这也是他能毫无顾忌直接救走邢御史的原因。
邢御史浑身一震,嘴唇剧烈抖动起来,眼神瞬间苍老就如他此刻的容貌,喃喃道:“知道了。”话音刚落,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邢御史——”
乔昭忙取出一粒药塞入邢御史口中,喊道:“晨光,水。”
晨光端过水来服侍邢御史喝下。
邵明渊轻轻碰了碰乔昭。
乔昭微微摇头,示意无妨。
好一会儿后邢御史缓了过来,眼中含泪,神情却依然平静:“多谢侯爷告知,我其实已经预料到了。”
“邢大人节哀。”
邢御史摆摆手:“我没事,现在想静一静。”
“那邢御史好好歇着吧,我们先出去了。”
三人走到门口,邵明渊示意晨光留下来,与乔昭走了出去。
院中秋意更浓,已见初冬的影子,邵明渊揽住乔昭的肩头,低声道:“进屋说吧。”
二人回了房内。
“邢御史受刺激吐血,身体会不会受不住?”
“他长期郁结于心,此次受刺激吐出淤血,对身体其实有利无害。不过丧妻丧子的悲痛非常人能接受,总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邢御史不会白白承受这些的。”邵明渊沉声道。
乔昭抿了抿唇角:“是,那些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一夜无话,晨光一早出去探查,回来时面带惊慌。
“慌什么?”刚刚泡过药浴的邵明渊新换了一件外衫,只觉身体说不出的轻快。
“将军,福星城大乱了。”
邵明渊抬眉,神色依然平静:“如何大乱?”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自是不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忐忑不安。
“现在城里流传着一种说法,说邢大将军府上有人得了瘟疫,满府的人都死绝了,得到消息的富人们全都跑光了,就留下满城百姓等死呢。现在福星城的百姓们几乎都暴动了,各个城门口被堵得人山人海,都嚷着要出城呢。”
乔昭与邵明渊对视一眼,皆觉出几分蹊跷来。
晨光说完见二人不语,挠了挠头:“将军,三姑娘,先前咱们得到的消息,不是有歹人围攻了邢舞阳的府邸嘛,怎么现在又变成瘟疫了?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邵明渊看他一眼,淡淡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在邢舞阳府邸发现了福东正千户染血的腰牌,这说明咱们一开始得到的消息才是真的。现在瘟疫的说法,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挑起动乱。”
“幕后的人是冲着邢舞阳来的吗?”乔昭蹙眉,喃喃道,“挑起动乱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管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现在邢舞阳一定焦头烂额,对咱们的搜查应该放松了。”
民意很轻,平时就如被高官富户踩在脚下的蝼蚁,但有的时候又很重,就比如现在,当全城的百姓都在骚动时,强势如邢舞阳,依然会头疼不已。
“邢舞阳会不会调动军队镇压?”乔昭问。
“如果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很可能会的。”
“那福星城就更乱了。”
邵明渊站了起来:“收拾一下,我们看看趁乱能不能混出城去。”
果然如晨光所说,福星城的街道上随处可见带着包裹拖着子女往城门口赶去的老百姓。
乔昭一行人混在其中,就如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毫不起眼。
城门口堵满了人。
“让我们出去,让我们出去,我们不想留在城中等死!”
瘟疫啊,那可是一旦有一人患上,能死一城人的瘟疫!
维持秩序的官兵满头大汗,挥舞着刀枪声嘶力竭喊道:“不要闹,不要闹,根本没有瘟疫这种事,你们快些回去吧!”
“不要糊弄我们了,那些官老爷们都跑光了,连住我家隔壁的老赵头都带着小孙子跑了,我们不会留在城里等死的!”
“就是,我们不能留在城里等死!”
这时一名武将跳了出来,站到临时搬来的桌子上,放声喊道:“父老乡亲们,你们都好好看看,要是真的有瘟疫,我们怎么还会留在这里?那都是有心人编造的谣言,你们不要上当了,安心回家去吧。”
武将嗓门大,情绪激动的百姓们静了静。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要真的没有瘟疫,那让邢大将军带着家人出来,让我们瞧瞧!”
百姓们附和道:“对,让我们瞧瞧!”
武将黑了脸,冷笑道:“邢大将军的家眷怎么能随便出来让你们瞧,你们不要胡闹了,快快回家去吧——”
他话未说完,人群中就飞出一只布鞋,直接砸在了他鼻梁上。
“你还在骗我们,邢大将军的家眷都染上瘟疫死了,说不定邢大将军也得了瘟疫,怕我们把消息传出去,才不许我们出城,让我们留在城中一起等死。快放我们出去,快放我们出去——”
百姓们群情激动起来,不顾一切冲开了官兵们的控制,把城门冲开,无数人往城外涌去。
邵明渊与晨光一人护着乔昭,另一人护着邢御史,一行四人在人挤人的混乱中跟着混出了城。
晨光几乎不敢相信事情会如此顺利,激动地连连道:“出来了,咱们可算出来了!”
总算离开这个破地方,可以与兄弟们汇合了,天天看着将军大人与黎姑娘卿卿我我,他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看前面。”邵明渊声音冷清道。
往外奔逃的百姓们全都停住了脚,呆呆看着前方。
第504章 折返
黑压压的队伍由远及近而来,带着滚滚烟尘。
当先的人骑着一匹黑马,面色赤红,手握长枪,如一座巍峨的山立在百姓们面前。
群情激动的百姓们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眼下这个人,是压在他们头上十多年的大山,沉重而不可抗拒。
这就是抗倭将军邢舞阳。
乔昭与邵明渊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谁说我染上瘟疫去世了?”邢舞阳手握长枪往前一指,声若洪钟,“抗倭将军邢舞阳在此,父老乡亲们都看清楚了!”
乔昭勾了勾唇角,讽刺笑笑。
单看外表,任人都会觉得邢舞阳此人忠肝义胆,爱国爱民,哪能想到他内里如此龌龊不堪。
邢舞阳领着大军突然出现,显然把百姓们震撼住了。
所有人仰头呆呆看着他,眼中是敬畏和瑟缩。
“诸位父老乡亲,福星城有我邢舞阳在此,这些年何曾遭过倭寇的祸害?你们现在逃出城去,又能去什么地方?”邢舞阳挥了挥手,“大家都回去吧,福星城没有什么瘟疫,不要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胡乱听信什么谣言!”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是松动了。
邵明渊一看,当机立断道:“晨光,等会儿一乱,你注意保护好邢大人。”
“是!”
眼看着自己的出现阻止了一场动乱,马背上的邢舞阳唇角勾起,露出肆意的微笑。
就在这时,一道厉芒迎面而来,邢舞阳忙拿长枪去挡,那厉芒却洞穿了长枪,没入他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邢舞阳不受控制惨叫一声,惊得胯下黑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
“将军!”官兵们大惊。
数名亲卫把邢舞阳团团围住,一人喊道:“快保护将军离开!”
邢舞阳捂着流血的肩膀,恨恨吩咐道:“把这些人控制住,给我查!”
邢舞阳突然的遇袭让原本已经动摇的人群再次激动起来,眼见着官兵们向他们逼近,有人声嘶力竭大喊道:“不好了,他们要把我们都杀了给邢大将军报仇!”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如泄了闸的洪水,推搡着向四面八方涌去。
一队队骑兵分头去追,乔昭一行人趁机拐入了深山密林。
南方多水,四人很快就从一处码头买下了一艘小船,邵明渊却没有上船,正色吩咐晨光道:“照顾好黎姑娘和邢大人,我稍后会赶过来。”
“领命。”晨光一口应下,看着邵明渊严肃的面孔,欲言又止。
“你要返回去?”乔昭站在邵明渊面前,抬头问。
邵明渊抬手揉了揉面前少女的秀发。
她的发很柔软,就像她的外表,纤弱柔美,仿佛弱不禁风。可他却知道在这样柔弱的外表下,藏在里面的是怎样坚强的灵魂。
他爱惨了那个真正的她。
“是,我得返回去。”
晨光终于忍不住插口:“将军,您干嘛还冒险回去啊?咱们带着邢大人进京,不是就可以指控邢舞阳了吗?”
人证物证俱全,还有代天子巡狩的监察御史的控诉,邢舞阳定然会被定罪的。
邵明渊扫了邢御史一眼,淡淡道:“别问那么多,尽好你的职责。”
“将军放心,卑职肝脑涂地,定不负您所托。”
“昭昭,等我回来。”
“一定要去?”乔昭隐隐猜到了邵明渊的用意,却没有说破。
邵明渊轻轻颔首:“去这一趟,以后会省很多麻烦。”
“那好,你去吧,我们在约好的地方等你。”乔昭竭力保持平静道。
“那我走了。”邵明渊深深看了乔昭一眼,转身。
“庭泉——”乔昭忍不住喊了一声。
邵明渊转过身来。
“止血散、解毒丸、驱寒丸还有神仙丹都带着了么?”
邵明渊笑了:“放心,带好了。”
“那……没事了,你走吧。”
邵明渊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有力的臂膀拥住了乔昭,低头凑在她耳畔轻笑道:“是不是觉得忘了这个?”
听他这么一说,乔姑娘所有的担心牵挂都丢到了脑后,红着脸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斥道:“别乱说!”
邵明渊朗声大笑:“放心,我会早早回来的。”
他笑着,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语气从容道:“凭邢舞阳还拦不住我!”
直到望不见了邵明渊的影子,乔昭才上了船,小船一点一点远离了岸边。
江心安静,不知为何,几乎不见来往的船只。
乔昭立在船头,只觉江风冰凉入骨。
眼睁睁看着那人独闯龙潭虎穴,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是再担心她也不能拦着他。
她的男人是雄鹰,她就不能当那个折断他翅膀的人。
“三姑娘,外边冷,进去吧。”
乔昭转头看着晨光笑了笑,重新把目光投向船离开的方向:“快入冬了,连这边都开始冷了,这个时候的京城要穿夹衣了。”
她离开时母亲何氏已经有了身孕,现在应该显怀了,也不知害喜过了没有,她要是在身边还能熬些开胃的汤让母亲缓解一二,如今远在万里之外,却只能在心里惦念了。
还有父亲大人,应该会很期待母亲腹中的这个孩子吧。
乔昭这样想着,嘴角不禁挂上了一抹微笑。
晨光见乔昭站着不动,干脆转身回到船舱里,不多时走出来,拿了件披风披到乔昭身上,耳根微红道:“三姑娘,着凉了就麻烦了。”
冰绿要是在就好了,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兼职丫鬟的差事吗?
乔昭回神,拢了拢披风,笑道:“外面透气些。晨光,你有没有想回京了?”
晨光笑了笑:“卑职随着将军常年在北地,其实对京城没什么感情,不过再怎么样也比这里强。北地那些鞑子也厉害,可咱们将士们与百姓是一条心啊,有力往一处使,这南边简直让人糟心。”
“是呀,来了才知道,南边真让人大出所料。”乔昭语气唏嘘。
晨光忽然站直了身子,神色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道:“三姑娘,您看那边船头站着的人,是不是有些熟悉啊?”
第505章 反目
乔昭顺着晨光示意的方向望去,就见一艘小船向着他们的方向驶来,船头一名玄衣男子背手而立,衣摆被风吹得飒飒摆动。
因为逆着光,玄衣男子的面容模糊不清,可乔昭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
来人正是江远朝无疑。
迎面而来的船渐渐近了,晨光也认出了江远朝,惊讶地张了张嘴,迅速垂眸遮掩住情绪。
江远朝调转目光看向乔昭,嘴角挂着熟悉的笑容。
乔昭依然带着人皮面具,低下头去如羞涩怯弱的少年。
江远朝轻笑一声,就在两只船交错时忽地纵身而去,跳到了乔昭所在的船上。
船身晃了晃,乔昭瘦弱的身形跟着晃动。
落在她身旁的江远朝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
晨光见状大怒,直接出手。
江远朝仿佛丝毫不意外,与晨光交起手来。
船本来就不大,狭窄的甲板在二人的打斗中剧烈摇晃起来。
乔昭抓住船舷站稳,冷眼看着二人过招。
晨光是邵明渊调教出来的亲卫,身手自是不差,江远朝则是锦鳞卫指挥使江堂最看好的义子,一身功夫深得江堂真传。
二人过了几十招,晨光渐渐落了下风。
而这时江远朝所乘的那只船上,从船舱里又走出来一名年轻男子。
他揉了揉眼睛,呆呆问:“大人,您有什么要吩咐属下做的么?”
江远朝嘴角挂着轻笑,与晨光你来我往的间隙瞥了乔昭一眼,淡淡道:“把那位小公子带到咱们船上。”
晨光一听大急,喝道:“你敢!”
他想去阻拦,却被江远朝轻巧缠住。
江鹤道一声“遵命”,直接蹦到了乔昭所在的船上。
就在他跳过来的一瞬间,脚还没落地,乔昭使出全身力气狠狠踹了过去。
江鹤扑通一声掉进了江里,激起的巨大水花溅了江远朝与晨光满身。
江远朝抹了一把脸,嘴角再也挂不住笑意,怒吼道:“江鹤,你到底有多蠢!”
这个蠢货从船舱出来,就是为了给他丢脸的吗?
晨光嘴角笑开了花,冲着乔昭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趁江远朝黑脸的时候攻过去。
掉进水里的江鹤拼命挣扎,可怜巴巴喊道:“大人,大人,属下水性不好——”
江远朝险些气炸了肺,当着乔昭等人的面也难保平日温文尔雅的形象,黑着脸吼道:“你怎么不去死!”
他一边骂一边俯身去拉江鹤,晨光哪会给他这个机会,立刻缠上去。
最后逼得江远朝无法,只得跳下船去把江鹤如拖死猪般拖到他们的船上,自己跟着爬上去,浑身湿漉漉很是狼狈。
晨光大笑起来。
江远朝忽然伸手入袖,掏出一把袖弩,直接对准了乔昭。
晨光的笑声戛然而止。
江鹤见状赶忙掏出袖弩,同样瞄准了乔昭,心道:刚刚太丢脸了,他要将功补过!
江远朝嘴角微抽,气道:“对准另一个人!”
他当时为什么想不开,把这个蠢货带来了。
“哦!”江鹤恍然大悟,赶忙调整了袖弩的方向,对准晨光。
晨光面无表情,直接把乔昭拉到了身后,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怎么样?”
他和三姑娘目前都易了容,江远朝是疯狗不成,见人就咬?
江远朝没有回答晨光的话,定定看着乔昭,嘴角微弯问道:“小兄弟还记得我不?”
乔昭抬起头来,与对面船上的高大男子对视,对方眼底的戏谑让她心中一紧。
江远朝认出她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乔昭轻轻抿了一下唇角,淡淡道:“不敢相忘。”
江远朝闻言大笑起来,浑身湿漉漉却也不掩其风流天成的气度,朗声道:“黎姑娘,好久不见。”
乔昭一时想不明白江远朝如何认出了她的身份,然而既然已经认出来,再遮遮掩掩只会惹人耻笑,于是淡然笑笑,目光落在江远朝手中直对着她的袖弩上:“好久不见,江大人越来越令我惊讶了。”
江远朝把玩着手中袖弩,身子拔地而起,如大鹰展翅般再次落到乔昭所在船上。
晨光警惕盯着他:“江大人,您既然认出了黎姑娘的身份,为何要为难我们?”
江远朝轻轻一笑:“你说错了,我可没想为难黎姑娘。”
“那您这又是何意?”
江远朝凉凉瞥了船舱一眼,不紧不慢道:“我只想带走一个人。”
晨光勃然色变,冷冷道:“我不懂江大人的意思!”
江远朝微微一笑:“你不用懂,黎姑娘懂就够了。”
乔昭修眉微挑:“你要带走邢御史?”
江远朝扬唇笑了:“在下就知道,黎姑娘冰雪聪明。”
乔昭目光紧紧锁着对面的男子,总觉得这次相见,对方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
以前他把她当成一个有意思的小姑娘,甚至因为她与他的“心上人”有些相像,而有那么几分另眼相待的纵容。
而这一次,她只从他笑不达眼底的眸子里看到了冷漠与平静,仿佛她只要说个“不”字,他手中的袖弩就会毫不留情射过来,要了她的性命。
乔昭心中大怒。
她还是乔昭时,她的夫君给了她一箭,让她一睁眼成了黎昭。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曾亲口对她说心悦过乔昭的人,又准备随时给她一箭了。
她上辈子一定是挖了月老的祖坟!
尽管心中怒火横生,乔昭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淡淡问道:“能不能问问为什么?”
江远朝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笑着摇了摇头:“聪明的小姑娘可不该问为什么。”
乔昭手微动,江远朝又道:“也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
乔昭何等聪慧,闻言立刻明白了江远朝的意思。
他在警告她,不许把江堂给她的那块锦鳞卫天字令牌拿出来命令他。
最好笑的是,那块令牌还是他亲手交给她的。
“江大人觉得那是鸡毛?”到底是气不过,乔昭冷冷问了一句。
晨光与江鹤都听不明白二人对话,忍不住面面相觑。
二人对视一眼,才忽然想起此刻是敌人,又同时忿忿移开视线。
江远朝笑看着尚不及他肩膀高的少女,平静问:“黎姑娘想让我觉得它是什么?”
第506章 伤人
江心的风刺骨得冷,少女身形单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她扬眉轻笑:“它究竟是什么,不是江大人告诉我的么?”
这是讽刺江远朝言而无信了。
江远朝却不以为然笑了:“小丫头果然伶牙俐齿,咱们就别打嘴皮子官司了,你们船舱里的人,今天我是一定要带走的。黎姑娘愿意给方便,咱们就好聚好散。不然——”
“不然怎样?”乔昭神色平静问。
江远朝忽然伸手,捏住了少女尖尖的下巴:“就这么不怕我?”
冠军侯不在这里,他与江鹤二人对付一个冠军侯的亲卫手到擒来,这个小姑娘究竟哪来的自信,面对他还能如此淡定?
还是说,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形都能坦然处之?
江远朝晃了一下神,脑海中闪过一道倩影。
“放开你的手!”晨光劈手打过来。
江远朝眼神如刀,睃了晨光一眼,冷喝道:“难道你想看我用袖弩对着黎姑娘?”
晨光动作一滞。
通过刚才的交手,他已经意识到不是江远朝的对手。
如果只有江远朝一人在,他豁出命去与对方同归于尽也不要紧,可现在对方还有一个人在,虽然蠢是蠢了点儿,可好歹是个人,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黎姑娘是足够的。
他深受将军大人重托,如何能因为一时冲动令黎姑娘性命受到威胁呢?
晨光投鼠忌器,一时不敢有所动作,只能瞪大一双眼睛盯着江远朝,若是目光能杀人,早就把对面的笑面虎扎出一身窟窿来。
乔昭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面无表情道:“怕或不怕,都不能改变江大人的想法,不是么?”
江远朝轻笑出声:“你说的是。”
他看着她,目光带着隐晦的柔情。
明明是个身高还不及他肩头的小姑娘,为何总是能撩拨动他的心弦呢?
他大概是病了。
斯人已逝,他才恍然惊觉那份相思早已入骨,忍不住在别的女子身上寻觅她的影子。
他松开少女的下巴,抬手抚了抚她的秀发:“里面那位大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为难你们,可好?”
乔昭抿了唇不吭声。
江远朝弯唇笑笑:“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男人转了身,往船舱走去。
他个子高,需要弯下腰才能走进船舱。
就在他弯下腰来的一瞬间,乔昭迅速拿出巴掌大的小瓶子,拔下瓶塞,对准他后背泼了过去。
舱门狭窄,乔昭选的时机又刚刚好,尽管江远朝察觉不对快速往一侧避开,还是有半边身子沾了透明的液体。
那一瞬间,他的半边身子仿佛燃了熊熊烈火,火光中清楚看到少女面无表情的样子。
灼热的感觉令人痛不欲生,江远朝再顾不得其他,纵身跳进了江中。
这个时节的江水冰凉透骨,可依然不能缓解在江中翻滚的人全身的灼烧感。
“大人,大人——”江鹤扶着船舷差点哭出来,“您可千万要挺住,属下不通水性,没法救您啊!”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扒着船舷眼巴巴望着晨光:“你会凫水吧?”
晨光冷笑一声:“我当然会,但我不救他。”
他们是敌对的,这蠢蛋在想啥呢?
乔昭立在船边,定定看着水中挣扎的人,突然对上对方血红的眼。
“你往我身上泼了什么?”江远朝艰难问。
乔昭牵了牵唇角,收回视线,声音平淡无波:“晨光,我们走。”
“好嘞。”晨光用力划动了船桨。
船渐渐走远了,晨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遥遥看见江鹤蹲在船边,看着水中挣扎的江远朝不停搓手,最后拿出一根鱼竿甩下去,勾住了江远朝的头发。
晨光已经不忍直视,抽着嘴角回头,见乔昭自始至终连头也不回,心中说不出是佩服还是感慨,最终叹道:“三姑娘,这次幸亏您了,不然咱们这次的福星城一行就功亏一篑了。”
“话不要说得太早,等你们将军与咱们会合,才能安心。”乔昭手中依然捏着那个空瓶子,想到江远朝在水中挣扎的痛苦,心情格外复杂。
她并不后悔。
他们费了这么多心思才把邢御史救出来,让乔家的血海深仇有了得报的希望,谁敢碰邢御史,她都会跟他拼命!
江远朝,你执意要带走邢御史,是为了什么?
乔昭默默想着,扬手把空瓶子抛入了江水中。
夕阳把江水映得一片灿烂,江远朝爬上船,面红如火,双目赤红,紧皱的眉头与额头大滴大滴滚落的汗珠无不显示出他此刻的痛苦。
“大人——”
“你给我闭嘴!”江远朝声音嘶哑吼道。
江鹤捂住嘴,眼巴巴看着江远朝,一脸担心。
江远朝默默脱去上衣,脱衣的过程中牵扯到肌肤,忍不住低哼一声。
江鹤猛然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大人,您整个身子红得像虾子!”
江远朝气得手抖。
这个蠢货,帮不上忙不说,还想拿话气死他,要不是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真以为这蠢货是个内奸!
“大,大人,这边都起水泡了啊,好严重的样子——”
“给我拿条软巾来。”江远朝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面无表情道。
江鹤颠颠钻进船舱,不多时拿了一条软巾过来。
江远朝捏着软巾轻轻擦了擦起水泡的地方,疼得直吸气。
“黎姑娘泼的什么啊,这么厉害!”
江远朝没吭声,脑海中走马灯闪过与乔昭接触的那些场景,最终定格在刚刚与易容成少年模样的她四目相对的样子。
他真是大意了,从没想过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也是能伤人的,不然以他的身手怎么会被她出其不意伤到呢。
她可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江远朝眼底闪过戾气,心中冷笑:不过是仗着他对她的那点不同罢了。
她就是再像他心中的那个人,也终究不是她。
是他犯傻了,为何就是抱着一丝奢望不放呢?
黎昭——
江远朝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低声道:“下次再见,我定然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