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凶手
几人一听这话,不由面面相觑。
事情似乎越来越出人意料了。
“这件事,村长并没有对我们提起过。”邵明渊道。
铁柱冷笑:“说这话的人本来就是个酒鬼,三天两头喝得醉醺醺的,说出来的话十句里有八句是假的,哪有人信。”
他说到这里,眼中满是恐惧:“可是我信啊!他说的和我看到的差不多,我——”
邵明渊拍了拍铁柱的肩头:“铁柱大哥,慢慢说,不要急。你先说说那人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铁柱冷静了一下,接着道:“那人是在钦差大人来之前死的。那天他喝醉了酒,说秀娘是被人害死的,等官老爷来了他就把这个秘密告诉官老爷,那样就能拿很多赏钱买酒喝了。当时听到的人都没当回事儿,只有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说到这里,铁柱惨笑一声:“我其实就是这么打算的,只要官府来查乔家大火的事,就趁机把这个秘密告诉官老爷,说不准就能帮秀娘报仇了。可没想到,就在那人说了这话的当天晚上,他就一头扎进村边的小水沟淹死了。别人都说他是喝多了酒才有这一劫,可我根本不相信!那小水沟深不过两尺,怎么早不淹死晚不淹死,偏偏就在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就被淹死了呢?”
“你怀疑他是被人灭口的?”邵明渊问。
铁柱语气激动起来:“肯定是!当时村子里一定有人悄悄盯着我们,发现谁知道些什么就会被灭口!所以后来钦差大人来了,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敢说。我不知道暗中盯着我们的人究竟是谁,更不知道他走了没有,还是一直在……”
杨厚承笑道:“铁柱大哥,你现在就不要怕了,有我们在,不会让人害了你的!”
铁柱看了山子一眼,垂下头去:“我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害了去,不过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后悔。我梦到秀娘骂我是个孬种,让她死不瞑目……”
邵明渊与乔昭对视一眼。
看来他们来的时机刚刚好,早一步或者晚一步,说不定就没有铁柱这一茬了。
这是个好兆头呢。邵明渊冲乔昭微微一笑。
乔昭居然看懂了对方的意思,面无表情移开了视线,心中却莫名有些暖。
“既然这样,铁柱大哥就仔细给我们说说吧,乔家大火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村子里居然有人暗中监视着,躲在暗中的人现在还在吗?
“那天——”铁柱闭了闭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那天我想到秀娘家里快没水了,就悄悄过去看看,正巧看到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院门外和秀娘说话。”
“他说了什么?”邵明渊问。
铁柱摇摇头:“我没听到。我和秀娘……”
他犹豫了一下,一张黝黑的脸红了起来:“我和秀娘的事一直不敢让村里人知道,所以平时见面都很小心的,那天我去找秀娘,见有人站在她家门外,只敢远远躲着,等那人走了我才上前去。”
“你没问秀娘那人是谁,说了什么吗?”
“问了,秀娘说那人是问路的。”
“他是问乔家怎么走吗?”一直安安静静的乔昭突然开口问。
铁柱这才留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少女,怔了怔后点头“嗯”了一声:“因为早些年经常有人来拜访乔家,问路的不少,所以我们都没留意。我跟秀娘说等晚上过来给她打水就赶紧离开了。”
“后来呢?”乔昭再问。
“后来——”铁柱看了山子一眼,悲伤满面,“我想起那天山子会从镇上学堂回来,就去山上打了一只兔子给他加菜,下山时又看到了那个身材高大的陌生人。我当时就觉得他很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乔昭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暗暗吸了一口气问:“为何觉得他奇怪?”
“他换了衣裳啊。”铁柱看着乔昭说道,“他找秀娘问路时穿着很寻常的灰黄色长衫,等他从乔家大宅出来后居然换成一身黑衣了,这不是很奇怪嘛?”
乔昭睫毛颤了颤。
是怕无意中沾染上血迹,才换上黑色衣衫吗?
这个人当真是冷血又从容!
“那人发现你了吗?”
铁柱摇头:“没有,那人挺匆忙的样子。加上他找秀娘问过路,我就不大愿意让他看到我。我等那人走远了才往下走,没想到乔家大宅忽然窜出了老高的火苗,当时还是我吼了一声着火了,村里人才赶过来的。”
说到这里,铁柱脸色越发难看,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砸进他端着的茶杯里。他却浑不在意,一口灌下苦涩的茶水缓解心中紧张。
“等扑灭了大火,我一下子想到了那个陌生人,越想越害怕,赶忙往阿秀家里跑,才跑到门口就见山子哭着冲了出来,说阿秀掉进水缸里淹死了……”
讲到这里,铁柱再也说不下去,缓缓蹲下去揪住了头发,狠狠捶了自己几下,嘶声道:“是我没能耐,护不住自己的女人!那个畜生问路后我就该一直陪着秀娘的,那样秀娘就不会被那个畜生灭口了!”
“若是那样,可能你现在也没法站在我们面前说这些了。”池灿淡淡道。
铁柱愣了愣,苦笑道:“若是能陪着秀娘一起死也挺好的,就是被村里人发现了,会连累她的名声。”
男人正值中年,两鬓却有了白发,蹲在地上神情木木的,不知想到了什么。
少年忽然开口:“铁柱叔,我娘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你活着才能给她伸冤呢。”
铁柱点点头:“对,我得活着,不把那个畜生找出来替秀娘伸冤,秀娘要骂我没本事的。”
乔昭轻轻叹了口气,耐心等铁柱渐渐恢复了平静,才问道:“铁柱大哥,你还记得那个陌生人的样子吗?”
山子不由看了乔昭一眼,心道:这个小姑娘明明比他还小,却和铁柱叔叫铁柱大哥,这不是占他便宜吗?
少年又看了将军一眼,隐隐明白了什么。
“记得,化成灰我都记得!”
“那好,你来描述,我把他画出来。”
第403章 画像
铁柱傻了眼:“画,画出来?”
这话虽然一点不复杂,他每个字都听得懂,可为什么完全不懂这位小娘子在说什么?
乔昭已经站了起来:“邵将军,就去你的房间吧。”
邵明渊眼神微闪。
这次昭昭居然直接说去他的房间,没做选择!
不过,要是带一个大男人去昭昭房间,他首先就不同意的。
“嗯,走吧。”邵明渊站了起来,走在乔昭身边。
池灿与杨厚承跟着起身。
乔昭脚步顿了一下:“根据描述画人物画,需要绝对的安静。”
邵明渊冲池灿二人笑笑:“拾曦,重山,要不你们先下一盘棋?”
“这个时候了,你让我们下棋?”池灿挑眉问道。
他是退出了,那是因为黎三不喜欢他,不是因为邵明渊武功比他高!给了几天好脸色,这小子居然敢随意打发他了?
杨厚承抬抬头,这种关键时刻坚决与池灿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就是啊,光线不好,伤眼。”
池灿撇了撇嘴:“不用问庭泉,他又做不了主!”
说了这话,池大公子看向乔昭:“黎三,我们不说话,只看着,行不?”
杨厚承悄悄瞄了邵明渊一眼,心道:拾曦说话也太不给庭泉面子了,一屋子人呢,怎么能说庭泉做不了主?
等等,庭泉这一脸不反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杨厚承无语望天。
乔昭迎上池灿的眼,点了点头:“好吧,你们不要聊天就好。”
见乔昭没有反对,池灿瞥了邵明渊一眼,面带得意向邵明渊的房间走去。
邵明渊哭笑不得,摇摇头抬脚跟上。
豆腐西施的家只是小门小户,说是邵明渊的房间,其实叶落与晨光二人也是住在这里的,此时二人点了几盏灯,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屋内亮如白昼,少女端坐在桌前,拿起一支极细的毛笔,声音平静问铁柱:“那人多高?”
铁柱看了邵明渊一眼,迟疑道:“好像与侯爷差不多。”
乔昭点头,算是明白了,再问道:“什么脸型?”
“容长脸。”
“眼睛形状?”
“眼睛有些狭长,眼尾略微往上翘。”
……
问过五官,乔昭对铁柱点头:“铁柱大哥,你到我身边来。”
铁柱立刻感觉几道视线落在了他身上,有一道目光最令人无法忽视,不由看了过去。
将军大人面无表情点点头:“黎姑娘叫你,快过去吧。”
乔昭看向邵明渊。
邵明渊一怔,随后举了举手:“抱歉,我忘了不能说话。”
乔姑娘扬了扬唇角。
年轻的将军老老实实站起来:“我去那边坐着,保证不乱说话了。”
池灿扑哧一声笑出来。
乔昭抬眉看了他一眼。
池灿笑容一僵,委屈道:“没说连笑也不行吧?”
见少女冷着一张脸,他心中发虚,跟着站了起来:“好吧,我也去那边坐着吧。”
杨厚承捂着嘴揉了揉腮帮子。
乐死他了,果然跟过来才有热闹可瞧。
铁柱来到乔昭身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总感觉这小娘子才是最厉害的人!
“铁柱大哥坐在这里就行。”乔昭态度温和,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这——”铁柱迟迟不敢动。
别说冠军侯他们都在看着,就算没有别人他也不敢坐啊,离这位小娘子这么近,这也太无礼了。
乔昭忍耐地挑了挑眉,又怕把憨厚的山里汉子吓着,只得勉强笑笑,耐心解释道:“要画很长时间的,而且要不停根据你说的调整,还要与你确认是否那样改动,所以铁柱大哥坐在这里方便些。”
铁柱一听,这才局促挨着乔昭坐下来。
少女特有的芬芳气息让他更加紧张,忍不住频频抬头去看坐在角落里的将军。将军大人面无表情的清冷模样总让他觉得心里发毛。
邵明渊察觉铁柱的异样,好气又好笑,只得垂眸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铁柱大哥,你看这眼睛对吗?”
铁柱端详了一下,摇头:“好像不是这样的,这里还要长一些。”
“是这里吗?”
“对。”
“现在呢?”
“眼角还要再翘一些。”
少女轻言细语,一边问一边修改着,耐心无比。
邵明渊悄悄抬眼看过去。
他看得出神,池灿忍不住大大翻了个白眼。
真没出息,他可没有这样傻乎乎盯着黎三看过!
这种笨蛋黎三为啥会喜欢啊?笨丫头太没眼光。
仅仅通过旁人描述来画人物画的过程漫长而枯燥,最开始的新鲜劲过后,池灿渐渐撑不住了,到了后半夜开始打盹儿。
邵明渊轻轻拍了他一下。
池灿睁开眼。
邵明渊指了指门口。
池灿迷迷糊糊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开门关门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正在作画的少女,她的身姿依然笔挺,声音还是那么不急不躁,直到一声突兀的呼噜声响起,少女握着笔的手才顿了顿,循声望去。
年轻的将军一脸无辜。
不是他,他从来不打呼噜的,不然半夜埋伏敌人,敌人一听呼噜声就全跑光了。
呼噜声响更大了。
邵明渊黑着脸站起来走到杨厚承面前,毫不客气踹了一脚。
杨厚承猛然跳起来:“谁踹我?”一看好友铁青的脸顿时老实了,垂着眼皮晕乎乎道:“奇怪,我又梦游了!”
“梦游”的杨公子一阵风般刮出去了。
“是不是打扰你了?”邵明渊问。
乔昭笑笑:“还好,反而精神了些。”
看着少女遍布血丝的眼睛,邵明渊很是心疼,提议道:“要不明天接着画?”
“不用了,就快画好了,我习惯一气呵成。”乔昭说完对铁柱歉然笑笑,“就是辛苦铁柱大哥了。”
她并不是习惯一气呵成,只是这件事对她太重要,她怕夜长梦多。
“不辛苦,不辛苦,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铁柱忙道。
“那咱们继续吧。”
夜深人静,邵明渊瞧不出丝毫倦怠,目光灼灼望着少女。
他仿佛能听到笔尖落在宣纸上的沙沙声。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少女才放下画笔,盯着画像怔怔出神。
邵明渊大步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俯身问道:“怎么了?”
第404章 温柔陷阱
男人一手撑着桌面,熟悉的带着淡淡薄荷味道的气息瞬间把乔昭笼罩,让她昏沉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乔昭回过神来,问铁柱:“铁柱大哥,你看一下,画上的人是不是这样?”
铁柱看了一眼,猛拍了一下桌子,语气激动:“对,对,那人就是长这个样子,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乔昭笑道:“那是铁柱大哥记得清楚,不然我也无能为力的。”
她说完,望着画像又开始出神。
察觉出乔昭的异样,邵明渊喊了一声:“黎姑娘?”
当着外人的面,他自然是不愿让旁人知道心上人芳名的。
乔昭回神,不着痕迹扫了铁柱一眼。
邵明渊会意,直起身对铁柱道:“铁柱大哥,你辛苦了一夜,现在快回去休息吧。”
“这样就好了吗?”铁柱不确定地问。
“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可以交给我们。铁柱大哥放心就是,有了这张画像,我们定然会把这个人揪出来。”
送铁柱出去后,邵明渊返回来坐到乔昭身边,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
乔昭扬眉:“邵明渊!”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邵明渊却没理会她的气恼,低眉垂目,抓起她的手轻轻捏了起来。
乔昭一怔,看他神情专注替她按摩已经累得快抽筋的双手,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曾经受过的礼仪教导已经融入了骨子里,别说坐了一夜,就是坐再久,她的腰依然不会弯,手腕依然不会垂,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累。
但是当她累得动弹不得时,从没有这么一个人这般温柔以待。
这人是打算布上温柔陷阱等她自投罗网吗?
可那一箭,那个困锁了她两年的牢笼,都是她不愿再回顾的过去。
“好些了么?”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乔昭抬眸看他,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精神却不见丝毫萎顿。
“不困么?”她下意识问出来。
邵明渊一愣,随后露出大大的笑容:“不困,早就习惯了。”
更何况能和昭昭共处一夜,就算困也舍不得睡的。
“你担心我困了?”男人握着少女的手,忽然加重了一下力道。
明明先前他揉捏着她的手,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可他突然加重了这一下,她的脸突然就热了起来,把手往外一抽,淡淡道:“别胡说。”
“好,是我胡说。你别动,我给你揉揉。”身边的男人抓着乔昭的手不放,力道轻柔,“一夜没停过,不好好按捏一下会抽筋的,到时候该难受了。”
乔昭盯着他不说话。
邵明渊偏头看她,担心她羞恼不让他给按捏了,问起正事来:“昭昭,刚刚你看着画好的画像神情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一提起这个,乔昭眉头紧锁,目光再次落到平铺在桌面上的画像上:“这个人,我见过。”
虽早有这个预感,可听乔昭这么说,邵明渊还是面色微变:“你见过?他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乔昭摇头,盯着画像的目光有些茫然,“我虽然记性不错,见过的人或者物能原样画出来,但那要是我特别留意过的人或者物。这画像上的人,我敢肯定我是见过的,但当时很可能是随便一瞥,只在脑海中留下这么一个模模糊糊见过的印象,但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或者在何处见过,我却完全想不起来了。”
见少女面露遗憾,很是懊恼的模样,邵明渊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昭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对自己太苛刻。现在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凶手的模样,只要这人还在世,那么就是翻江倒海,穷尽毕生之力我也会把这个人找出来。”
“那样毕竟要花很多时间。这个人给我留下了浅淡的印象,或许一个契机我就能想起来了,我再好好想一想。”
“不许想了。”邵明渊难得板起脸来,“现在你需要的不是好好想一想,而是好好睡一觉。”
“可是——”
“听话!”
乔昭气笑了:“邵明渊,你是我什么人,这样要求我?”
年轻的将军身子往前一倾,微凉气息喷洒在少女雪白颈间:“我是你男人,这个还有疑问么?”
他要不是认定了她是他的妻,会这般厚颜无耻,天天拉着一个小姑娘的手?
她要对他半点没有感觉,会这般任他放肆?
他的傻丫头,只是还看不清自己的心意罢了。
他堂堂北征将军,杀敌无数,令鞑子闻风丧胆,要是连把自己媳妇追回来的勇气都没有,还不如干脆抹脖子算了。
“邵明渊,你不要得寸进尺!”
男人垂眸,一副受伤的模样:“昭昭,我明明被你看也看过,亲也亲过了,你就这么嫌弃我,一点不想负责任吗?”
不等少女反驳,他忽然起身把少女打横抱起来。
措手不及之下,乔昭下意识双手攀住他的脖子,怒道:“邵明渊,你要做什么?”
“做你男人该做的事。”邵明渊说着,大步向床榻走去。
乔昭彻底傻了眼。
男人该做的事?她虽然没经历过夫妻之事,但出阁前母亲也曾委婉提点过的。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邵明渊?
乔昭犹如在梦里,直到被抱着她的男人放到床榻上才如梦初醒,抬脚就向上方的人狠狠踹去。
那一脚正好踹在对方小腹上。
男人因为吃痛表情扭曲了一下,手上动作却没有停,轻轻把少女放下来,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轻叹道:“昭昭,你想到哪里去了?快睡吧。”
他就是再心急,也不会在没成亲前乱来的。
乔昭怔了怔。
少女呆呆的样子让邵明渊微微一笑,忍不住戏谑道:“当然,要是你想……我也是愿意的……”
乔昭脸大红,怒道:“邵明渊,你给我出去!”
“好,我这就出去了,你安心睡一觉。”
直到关门声传来,抓着薄被的乔姑娘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啊,这是邵明渊的房间!
第405章 知府
邵明渊走出房门,靠着墙壁打盹的晨光立刻醒过神来:“将军——”
“黎姑娘睡了,去那边说。”
晨光点点头,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黎姑娘在您屋子里睡了?”
年轻的将军眸光淡然,带着淡漠的威严,扬眉问道:“怎么?”
晨光双眼发亮:“没怎么,没怎么,是卑职多嘴了!”
将军大人原来一直深藏不露,高人啊!
“叶落护送铁柱回去了?”
“是的,将军。”
“铁柱是非常关键的证人,你们两个最近辛苦些,轮流保护好他的安全,要是出了事,唯你们是问!”
“领命!”
邵明渊这才靠着墙壁坐下来,闭目养神。
晨光靠着墙壁叹了口气。
将军大人可怜啊,把房间让给了黎姑娘睡,自己只能坐在外面睡了。将军大人要是早点和黎姑娘成亲就没有这么麻烦了。
晨光遗憾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渐渐亮起来。
乔昭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猛然坐了起来。
“姑娘,您醒了。”冰绿凑上来,阿珠则去倒水。
“什么时候了?”乔昭望向窗外,刺目的阳光令她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快晌午了。”阿珠把水杯递给她。
“我睡了这么久?”乔昭接过水杯,有些意外。
冰绿扑哧一笑:“姑娘您睡糊涂啦,真的快晌午了呢,刚刚我和阿珠还在商量要不要叫醒您吃午饭呢。”
乔昭润了润喉咙起身下床,随口道:“先洗漱吧。”
阿珠与冰绿面面相觑。
乔昭看向二人。
冰绿扑哧一笑:“姑娘,您真睡糊涂了,这里不是您的房间呢。”
乔昭呆了呆,脸很快红了,又觉得在侍女面前这样很没面子,板起脸淡淡道:“当然是回房洗漱。”
她脚步一乱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趔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匆匆向外走去。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乔昭洗漱过后换过一身衣裳问道:“他们人呢?”
阿珠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道:“邵将军他们去了村长家,今天王县令在村长家找村民们问话。”
乔昭随便吃了点东西,起身道:“去村长家看看。”
主仆三人往外走,晨光迎面走过来,阳光下笑出一口白牙:“三姑娘醒啦?”
乔昭盯了晨光片刻,总觉得晨光今日的笑容格外灿烂一些。
“嗯。你没出去吗?”
“将军大人命卑职保护您。”
一提到某人,乔昭面上微热,淡淡道:“去村长家看看。”
几人来到村长家,就见村长家院门大开,外面站满了人,除了村里人还有不少穿着衙役服饰的人。
晨光冲一名金吾卫招招手。
那名金吾卫跑过来,笑道:“晨光大哥,有事啊?”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晨光作为冠军侯的亲卫原本就有武职在身,在这些出身不错的金吾卫面前颇有脸面。
“官府的人来了不少啊?”
“可不是嘛,今天不只嘉丰县令来了,连知府都来了。”
“难怪这么多衙役呢。好了,多谢,我带黎姑娘进去了。”
晨光护着乔昭主仆走了进去。
正是准备开饭的时候,询问村民的事暂且告一段落,嘉南知府与王县令全都围着邵明渊等人说话。
“侯爷放心,此事下官定会一查到底的。”
“李知府这样说,本侯就放心了。”邵明渊眼角余光扫到门口的晨光,站了起来,“几位大人先坐,本侯出去一下。”
邵明渊走出来,晨光低声道:“黎姑娘过来了。”
邵明渊点点头,抬脚走向院中角落里的石榴树旁。
石榴树上只剩下几颗石榴,红艳艳看着很喜庆。
乔昭转过身来:“邵将军,我听说嘉南知府也来了?”
“对,此时嘉南知府、嘉丰县令还有锦鳞卫的江五都在屋子里坐着,要不要进去?”
乔昭摇头:“还是不了。今天的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并无。”邵明渊语气很平静。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皆是心知肚明,从村民这里应该调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邵将军忙完记得知会我一声。”
对于画像一事,她还是想再与邵明渊好好商量一下。
“好。”邵明渊颔首,看着饱睡后恢复了精神的少女,心情很是愉悦,“用过饭了吗?若是没用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今天村长家的伙食一定不错。”
见少女面色古怪,邵明渊笑起来:“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们不过是过客,犯不着为了这些人委屈自己的肚子。”
乔姑娘抬眼望天,默默想:所以说冠军侯温润如玉、斯文守礼都是骗人的,传闻果然不可信。
“我吃过了,你快些进去吧,让别人久等不好。”
强龙难压地头蛇,冠军侯名头虽响,来到别人地盘上还是尽量与人打好关系为好。
“好,那我进去了。”邵明渊笑看乔昭一眼,这才转身。
乔昭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无意间扫了窗内一眼,顿时怔住。
眼见邵明渊要走进去,她回神喊道:“邵明渊——”
邵明渊立刻转身走回来:“还有事?”
院中站着冰绿与阿珠,不远处还有晨光与几名金吾卫以及知府那些人带来的随从。
乔昭却忍不住抓住了邵明渊衣袖,声音低低的,难掩颤抖:“我回豆腐西施家等你,现在就有话对你说。”
邵明渊一怔,随后点头:“好,我进去说一声就出来。”
回到豆腐西施家里,乔昭接过阿珠递过来的热茶,双手捧着却觉一点热意都无,从头发丝到脚尖都是冷的。
邵明渊对李知府等人提出告辞,李知府自是拦着不放,直到收到王县令递来的眼神才遗憾道:“那等改日侯爷定要赏脸,咱们不醉不归。”
“一定。”
等邵明渊一走,李知府睇了王县令一眼。
王县令小声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冠军侯这次出门还带了一位姑娘,对那位姑娘很是温柔体贴呢,大概是那位姑娘来找,这才回去的。”
李知府一怔,随后大笑起来:“我原想冠军侯这样的人不好接近,却原来也是性情中人啊!”
第406章 心有灵犀
官场中,那些八面玲珑的官员最怕的就是无欲无求、油盐不进之人,李知府猛然发觉说话滴水不漏的冠军侯在女色方面是软肋,不仅没有因他的离开不快,反而轻松许多,笑着向江五打听起来:“江五爷知不知道那位姑娘与冠军侯的关系?”
江五淡淡道:“李知府这话就问错人了,在下虽然干的是锦鳞卫的差事,但也不会没事盯着一个姑娘家。”
李知府碰了一个软钉子,却不敢摆脸色,自己找了个台阶道:“江五爷说的是,那位姑娘确实没什么要紧的。”
重要的是冠军侯前来祭拜岳父一家时与一名未婚少女有所牵扯,可见乔家人在那位侯爷心中的地位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重要。
这样的话,对查案一事就不必那么紧张了。
村长家中杯盏交错,豆腐西施宅中却安静得有些吓人。
邵明渊走进屋去,冲阿珠与冰绿轻轻摆了摆手。
阿珠二人早得了乔昭吩咐,见他进来便默默退了出去。
邵明渊在乔昭身旁坐下来。
乔昭放下茶杯,抬眸看他。
少女眸光清浅,心事重重。
“昭昭要说什么?”
此时乔昭已经恢复了冷静,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想起来画像上的人是谁了!”
邵明渊面色陡变,低声问道:“谁?”
“嘉南知府的侍卫!”
“李知府?”
乔昭点头:“对。我画好了那幅画像,只觉那人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直到刚才在村长院子里无意中往窗内瞥了一眼,看到了李知府,这才想了起来。几年前,李知府曾便衣前往杏子林拜访祖父,当时跟在他身边的护卫就是画中人!”
“李知府的侍卫?”邵明渊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今天前来的几名侍卫,并无画中那人。”
乔昭冷笑:“做贼心虚,当然不敢带着凶手过来。邵明渊,我既然想了起来,就断不会认错的。当时李知府来拜访祖父,就是因为……”
她飞快看了他一眼,才接着道:“因为我要出阁,所以来道喜的。”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她嫁的是大梁炙手可热的北征将军,出阁之前,杏子林很是热闹了一阵子,令祖父烦不胜烦。
“我没有不相信。”邵明渊定定看着她。
出阁,听着就让人心动呢。
乔昭不知道身边男人的浮想联翩,问道:“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能干净利落制造灭门惨案,那人在李知府身边定然也是受器重的人物,这样的人想找出来并不难,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铁柱与山子安排好。”邵明渊叹了口气,“我打算派人送他们进京,以防万一。”
乔昭没有反对:“这样也好。这里是李知府的地盘,我们人手不多,真有什么事难免顾此失彼,送他们进京就安全多了。不过故土难离,山子又在镇上读书——”
“读书的事不难解决,我先去问问他们的意思。”邵明渊看了乔昭一眼,轻声道,“昭昭,你别担心,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早晚会水落石出。”
乔昭笑了笑:“我明白,至少现在我们知道李知府的立场了,还算及时。”
要是先一步被李知府察觉铁柱见过凶手,没有防备之下铁柱很可能就被灭口了。
没有耽搁时间,邵明渊很快派人把铁柱与山子请了过来。
“我们已经知道画像上的人是谁了。”邵明渊开门见山说道。
铁柱浑身一震,失声问:“谁?”
山子坐在铁柱身侧,握紧了拳头。
“今天知府过来了,你们知道吧?”
“知道,我看到了。”山子开口道。
邵明渊看着二人,正色道:“画像上的人是李知府的人。”
铁柱一听,骇得面色如土。
山子一双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同样是脸色惨白。
别说是知府大人,就算是县老爷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都是天大的人物了,原来他们要报仇的对象是知府?
邵明渊耐心等着二人平复了一下情绪,笑问:“不知二位如何打算?还要替秀娘报仇吗?”
山子抬起头来,咬牙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哪怕粉身碎骨这仇我也要报的!”
少年说完看向铁柱:“铁柱叔,你不用掺和进这么危险的事来——”
铁柱瞪了山子一眼,涨红着脸打断他的话:“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和你娘虽没有成亲,可在叔心里她就是我婆娘,叔虽然没有大本事,却也不能当孬种,让你娘在地下骂跟错了人!”
见二人这般反应,邵明渊牵了牵唇角,问道:“你们愿不愿意离开这里,到京城去?”
二人怔住。
离开这里?这件事铁柱是从没想过的,山子幻想过有朝一日进京赶考,不过对他现在的年纪来说,这一切都太早了,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你们想替秀娘报仇,就不能留在这里,只有到京城去,将来站出来指认李知府,才能替她报仇。”
见二人神情茫然,邵明渊温声道:“放心,我会派人保护你们进京,到了京城后你们就住在我的府上,会有专门的先生教山子读书,将来山子可以在京城参加科考。铁柱大哥要想做事的话也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差事。你们看怎么样?”
二人呆若木鸡。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又能报仇又能过上梦想中的日子,他们除了发呆已经不会怎么样了。
二人直到离开还有些晕乎乎的,乔昭不由嫣然一笑:“没想到邵将军口才这般好。”
“哪里是我口才好,不过是于他们穷尽全力难以实现,于我举手之劳罢了。”邵明渊笑笑,跳过这个话题,“送走铁柱他们也算安心了,就不必留在村里浪费时间了。”
“邵将军有什么打算?”
“你呢?”
二人对视一眼。
乔昭别开视线:“邵将军还要与我卖关子不成?”
“不,只是想瞧一瞧,咱们是否想到一处去了。”
乔昭扯了扯嘴角。
她才不和他玩什么“心有灵犀”的游戏呢!
于是乔姑娘直言道:“访友,引蛇出洞。”
将军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昭昭,咱们真是心有灵犀。”
第407章 拜访故友
乔昭瞪大了眼睛。
这人忒无耻了!
邵明渊莞尔。
他忽然发觉自从昭昭在他面前露出了真正身份,她的表情丰富多了。
他喜欢她这样。
乔昭闭了闭眼。
不能再顺着这无赖的话头说下去了,不然最后又要歪缠。
她就是想不明白了,以前这人明明挺规矩守礼的,怎么自从知道她是乔昭,就成了披着羊皮的狼呢?
“祖父、父亲有一些故友在附近城镇中,我大哥手中的那本账册在大火前就送到了一位故友那里,大哥离开嘉丰前又去拿回来的。我原想着一回到嘉丰就去拜访那些世伯,又担心敌暗我明,反而给他们招来祸事,这才不敢贸然行事。”乔昭说到这里弯唇笑笑,“现在就不一样了。”
“是呀,如今敌人以为敌暗我明,我们却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反而可以利用一下,说不准能把鱼钓出来。”邵明渊说到这,深深看了乔昭一眼,似笑非笑道,“不过昭昭不能去啊。”
乔昭看着他。
邵明渊遗憾摇头:“我以乔大人女婿的身份去拜访乔家故友,带上你估计要被人家鄙夷了。”
“邵将军还怕被人鄙夷?”
“虽然不怕,但人家若是存了鄙夷之心,有什么线索就不可能对我透露了。”
乔昭不由沉默了。
邵明渊的顾虑有道理,可让她就这么等在村子里,心有不甘啊。
聪慧如乔昭面对这个问题也犯了难,迎上对方戏谑的眼神,心中一动,问道:“邵将军有办法?”
邵明渊笑道:“昨晚没睡好,脑子转不动了,一时想不出好办法来。”
一看他的表情,乔昭便知道这人在故意戏弄她,不由抿紧了唇,语气微凉:“邵将军怎么样才能想出好办法来?”
对面的男人扬了一下眉梢,一本正经道:“昭昭要是叫我一声邵大哥,我一高兴,说不定就想出办法了。”
“邵明渊,你不要太过分!”
邵明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头有些疼。”
“邵明渊,你知不知道,你的脸皮比你回京那天身上穿的铠甲还要厚!”
“头真的好疼,昨天把床让给昭昭了,我站着睡的。”
乔昭不由泄了气,盯着那张比城墙还厚的俊脸好一会儿,嘴唇动了动,飞快喊道:“邵大哥。”
三个字说完,她尴尬地险些咬掉舌头。
明明对别人这样称呼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怎么轮到他就这么别扭呢?
邵明渊响亮应了一声,望着少女目不转睛。
她知不知道,她此时的面颊比桃花还要红……
年轻的将军忽然觉得什么坐怀不乱都是骗人的,如果心爱的姑娘在他怀中,他大概会犯错误的。
“你说说,到底有什么办法?”
“可以女扮男装。”
乔昭:“……”砖头呢?她要拍死他!
“这么好的办法,邵将军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乔昭讽刺问道。
她如今的样貌柔美精致,女扮男装除非瞎子才认不出来。
“别担心,这次出门我准备了这个。”邵明渊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乔昭。
乔昭打开小小的盒子,里面是鹌鹑蛋大小的一团东西,看不出究竟是何物。
“这是什么?”乔昭伸出食指触碰了一下,奇异的触感让她瞬间打了个冷颤。
邵明渊笑道:“人皮面具。”
乔昭一双清润的眸子睁大几分:“真有人皮面具这样的东西?”
“有的,不过制作完美的人皮面具非常罕见,我只得了这一张。”
“这个要怎么用?”乔昭再次用手指戳了戳盒子中的东西。
“清水泡开贴到脸上就行,等明天出发前我给你戴。”
二人商量好,邵明渊回了村长那里。
整个下午李知府与王县令询问村人时邵明渊都是一副兴致寥寥的样子,让二人放松不少。
一日询问结束,王县令倒了一杯茶奉给李知府,笑道:“知府大人放心吧,看来冠军侯这次前来,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说不定啊,醉翁之意不在酒,拜祭岳父一家是假,携美同游才是真,哈哈哈——”
“眼下瞧着虽是如此,毕竟时日尚短,盯着那边的人还是不能放松。”
“大人放心就是。”
翌日一早,晨雾笼罩着宁静美丽的小山村,鸡鸣狗吠声响起,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从豆腐西施宅子附近悄然离去。
得到禀报的王县令忙去了李知府屋子里。
李知府黑着脸坐起来:“什么事?”
这白云村穷的什么都没有,美人倒是出众,村长的几个孙女个个都水灵灵的,他昨晚握了其中一个的小手,别提多光滑细腻,刚刚梦里还梦到那双小手替他纾解呢,谁知就被这蠢货打断了美梦!
一见上峰面色不对,王县令忙道:“大人,盯着那边的人发现,今天一早冠军侯带着一名小厮悄悄离开了白云村。”
“有这种事?”李知府登时睡意全无,接过王县令递过来的衣裳匆匆披上,神情阴郁,“冠军侯如此遮遮掩掩离开村子是什么意思?”
“这个不好说啊,但他昨日明明毫无异样,今天却来这么一出,下官觉得太奇怪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这事不能掉以轻心,盯着那边的人跟上去了没有?”
“大人放心,当时派了两个人盯着,有一个直接跟上去了。”
“这样吧,你在白云村盯着,我这就回城。若有人问起,就说余田那边发生了灾情,我赶过去巡视灾情去了。”
“是。”
清晨的乡间路上行人稀少,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带着一名清秀小厮步履匆匆。
“情况有些意思。”邵明渊侧头低声道。
“怎么?”
“身后的尾巴居然挺灵活,跟踪技巧定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嘉丰不过弹丸之地,小小县令身边有受过这类训练的人,你说是不是有些意思?”
“确实如此,这也证明我们没有弄错方向。”
邵明渊伸手一指:“白云镇到了。”
白云镇离白云村不过十余里路,多年前住着一位辞官的武将,与乔昭的祖父乔拙关系颇好,一来二去两家人便成了世交。
乔昭遥遥望了一眼小镇,不由加快了脚步。
第408章 卤粉
“走了这么久,不累么?”
“还好。”
邵明渊认真看了乔昭一眼,笑道:“昭昭,我发现你很期待这次拜访故交。”
乔昭望着前方微微一笑:“是呀,许久没见了。”
二人踏入白云镇。
镇子上许多早点铺子已经坐满了食客,挑着担子的小贩走街串巷吆喝着,整个镇子有种淳朴的热闹。
“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去,你想吃什么?”邵明渊环视一眼,琳琅满目的南方早点让他看花了眼。
“吃一碗卤粉吧。”乔昭张望一下,伸手一指,“就去那家。”
那是摆在外面的一个小食摊,几张长桌,几条长凳,食客已经坐满了,还有不少就站在一旁吃得热火朝天,一对老年夫妇忙得满头大汗。
邵明渊弯了弯眼睛:“人那么多,应该很好吃,不过……卤粉是什么?”
乔昭抬眸,迎上对方茫然的表情,不由嫣然一笑:“想起来了,你是纯粹的北方人,没吃过。”
望着笑靥如花的少女,邵明渊心跳漏了两拍,温柔含笑道:“那昭昭请我吃,可好?”
乔昭睇了一眼四周,低声道:“不要叫我昭昭,被别人听到该起疑心了。”
有哪个小厮会叫“昭昭”啊。
“说得有道理。”邵明渊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小昭,请我吃卤粉吧。”
小昭……
乔姑娘皱了皱眉,勉强接受了这个新称呼,走过去道:“老伯,来两碗卤粉。”
“好嘞——”老汉迅速抓了两把粉团往开水里一焯,粉团须臾间舒展开来,成了润白灵动的粉条。
邵明渊目露新奇。
老汉把米粉捞起放进早准备好的青瓷海碗里,笑眯眯道:“小哥儿是外地人吧?”
“呃,是,您看出来了?”
老汉咧嘴一笑:“那是啊,整个镇子上也找不出你这么俊的后生来。”
邵明渊脸色微红,不由看了乔昭一眼。
乔昭抿了抿唇,心道:这傻子看她做什么,让她附和着老人家表扬他一下吗?
也许是长得好确实占便宜,老汉舀了一大勺卤汁浇到米粉上,热情解释道:“这卤水啊,是独家秘方熬出来的,放了三十多味调料呢,再加上冰糖,配上筒子骨熬上个三天两夜,才能对味儿。”
一勺卤汁浇下去,浓香顿时扑鼻,邵明渊吸了吸鼻子,伸手去端碗。
老汉笑呵呵制止:“小哥儿别慌嘞”
邵明渊茫然看了乔昭一眼。
乔昭难得见到某人吃个早饭傻乎乎的样子,自是不会出声提醒,只但笑不语。
老汉把磨得锃亮的菜刀举了起来。
邵明渊眼睛一眯。
怎么的,吃碗卤粉还要动菜刀?
老汉手起刀落,唰唰唰把一块炸得金黄酥脆的带皮五花肉切成薄薄几大片码放在卤粉上,笑眯眯指着一旁小桌上的瓶瓶罐罐道:“小哥儿,想加什么味道自己加,还有酥豆、酸笋、酸豇豆,配着咱这卤粉吃才是一绝呢。”
不用配什么酥豆、酸笋子了,此刻望着堆满了香酥大肉的卤粉年轻的将军已经悄悄咽了咽口水。
他端起老汉递过来的两碗卤粉,就听旁边一位食客不满道:“老杨,他那碗里的酥肉堆得都快冒尖了,我这里怎么才三两片?”
老汉瞥说话的食客一眼,面不改色道:“人家长得俊!”
食客气坏了:“长得俊能当饭吃啊?”
老汉嘿嘿笑了:“这不就当饭吃了,谁让人家长得俊呢。”
食客:“……”居然觉得还有点道理。
恰好有人吃完结账,邵明渊忙端着两只海碗坐过去。
乔昭端了几个小碟子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我去端就好了。”邵明渊耳根依然有些发热。
在北地,那些百姓对他万般感谢,他能从容以对,谁知到了南方,竟会当面这般夸人容貌。
对于将军大人来说,这无疑有些尴尬,偏偏人家是好意,不能表现出不悦来。
再者说——
年轻的将军低头看了满碗的酥肉,弯唇笑了笑。
冲这些酥肉也没法不悦啊。
“我是小厮,原该我伺候你的。”乔昭低声道。
男人眼神一闪,凑在她耳畔问道:“真的?你要伺候我?”
乔昭表情一僵,冷冷斜了他一眼。
某人顿时老实了,小声道:“别不高兴,等将来我伺候你好了。”
乔姑娘额角青筋跳了跳。
这人真的不是在占她便宜吗?
迎上对方真诚的小眼神,乔姑娘又不确定了。
年轻的将军莞尔一笑,递过一双筷子:“吃粉。”
乔昭接过筷子,低头吃起来。
邵明渊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好吃。”
乔昭睃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邵明渊剑眉微挑,寒星般的眸子扫了一眼四周,笑道:“这种地方,不讲究这个。小昭,尝尝酸笋子,好吃极了。”
乔昭咬了咬唇。
所以说这人的老实就是忽悠人的。
罢了,她不和他计较。
乔姑娘吃了一口酸笋,叹道:“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的眼中浮上怀念与伤感:“我祖父以前很爱吃这个,说拿酸笋子下酒最好了。我那时还特意来找这位老伯学过酸笋子的做法,可惜味道总是差了点儿。”
“真的?”
“什么真的?”乔昭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真的会做酸笋子?”
乔昭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狐疑看他一眼,轻轻点头。
邵明渊眼睛一亮,低笑道:“那以后你做给我吃,好吗?”
“邵明渊,你想太多了!”乔昭一字一顿道,因为不敢说大声,看起来不像恼怒,反而像是娇嗔。
乔姑娘自己都觉得没有威胁力,不由泄了气。
这家伙就仗着脸皮厚吃定她了,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一块金黄喷香的酥肉落入她碗中。
乔昭抬眸。
“酥肉更好吃,你多吃点。”邵明渊笑眯眯道。
他一双眼睛生得好,黑白分明,灿若寒星,此刻盛着满满的笑意,清晰映照出对方的倒影。
“你快吃吧,我吃这些足够了。”乔昭垂眸道。
二人很快吃完了卤粉结账走人。
“昭昭。”
“嗯?”
“这是我吃过最好的卤粉。”
乔姑娘:“你就吃过这一碗卤粉……”
第409章 谢府
悄悄跟踪二人的探子捂着心口悲痛欲绝。
凭什么啊,那两人吃卤粉,他也吃卤粉,人家碗里的酥肉堆得满满的冒尖,他碗里只有一片,一片!
据说给肉多少是看脸的……
探子欲哭无泪,强行打起精神跟踪下去。
乔昭带着邵明渊一边走一边道:“这位世伯姓谢,听祖父提过,谢世伯年轻时曾守过山海关的,因为受了伤才辞官回了老家。”
“山海关——”邵明渊眸光转深,喃喃道,“曾经的镇远侯便镇守过山海关。”
乔昭抬眸看他。
她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镇远侯来。
邵明渊看向乔昭:“昭昭,你有没有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你说。”
“从无梅师太被掳开始,到现在去拜访乔家故交,越来越多的事情似乎都与那位镇远侯扯上了联系。”邵明渊看向出现在眼前的青砖碧瓦,蹙眉道,“就好像一团乱麻虽然寻不到头绪,但这些乱麻缠绕着的中心,离不开镇远侯。”
乔昭颔首:“你这么一说,确实有这种感觉。”
“昭昭,你这位谢世伯是不是镇远侯的手下?”
乔昭摇头:“这个我没听祖父提起过。”
那段陈年往事,她很少听祖父提起,最开始知道镇远侯的名字,还是因为祖母对祖父给她定下的亲事颇有微词,二人谈论时被她无意间听到的。
“就是这里了。”乔昭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
邵明渊上前敲门。
“谁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壮汉提着个狼牙棒站在门内,一脸警惕打量来人。
邵明渊抽了抽嘴角,不由去看乔昭。
谁家门房迎客提着狼牙棒的?他没来过南边,实在不懂南边的风俗!
乔昭同样愣了。
见乔昭一脸意外,邵明渊收回视线,温声道:“我是冠军侯,前来拜访谢世伯。”
“冠军侯?”门房上下打量邵明渊一眼,一脸狐疑。
邵明渊从袖中抽出一物递过去:“这是我的名刺,劳烦你交给贵主人。”
门房收过去看了名刺一眼,面不改色道:“等着!”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邵明渊无奈笑道:“是不是怀疑我的名刺是假造的?”
乔姑娘淡定摇头:“不,门房大叔不识字。”
邵明渊:“……”
不多时大门打开,一位五旬左右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神色激动道:“冠军侯在何处?”
邵明渊行了个晚辈礼:“谢世伯,您可以叫晚辈明渊。”
等他抬起头,谢伯看到他的脸,神色微变,愣了一下神才道:“侯爷客气了,请里面说话。”
谢府并不大,院中的布置没有南方的精致婉约,反而透着北方的大气简朴。
邵明渊打量一下,跟着谢伯入屋落座,乔昭默默立在他身后。
“谢世伯,晚辈这次来祭拜岳父一家,受舅兄所托前来拜访,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侯爷太客气了。不知侯爷什么时候到的?最近家中有些忙乱,我竟没听说。”
“才到而已。”邵明渊含笑道。
谢伯看着邵明渊失神片刻,迎上对方微惑的眼神,解释道:“侯爷与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人有相似并不奇怪,这话原本听听就可以过去了,可邵明渊突然心中一动。
他也说不清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却不会忽视过去。以往他凭着这种近乎本能的直觉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
邵明渊笑了笑,语气平静问道:“不知世伯所说故人是何人?晚辈还有些好奇了。”
谢伯摇头一笑:“那位故人是我一位远房表妹,不提也罢。”
一听是女子,邵明渊确实不好追问了。
安静听着邵明渊与谢伯寒暄,立在邵明渊身后的乔昭忽然抬手在他后背上悄悄写下几个字:狼牙棒。
邵明渊面上不露半点异样,又说了几句后状似随意问道:“世伯,刚刚我来叫门,为何府上门人会拿着狼牙棒开门?”
谢伯一听,不由长叹:“不过是被顽皮无赖子逼得没法子罢了。”
“这话怎么说?”邵明渊身子前倾,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我有一幼女,自幼随我舞枪弄棒,原本想着等她将来出阁有一身功夫在身不怕受人欺负,谁成想因为习武那丫头养野了性子,到了年纪竟不愿意嫁人了,非说要去南边杀倭寇去。”谢伯说着,微黑的脸皮有些红,“让侯爷见笑了。”
邵明渊微微一笑:“令爱的想法虽然与众不同,但也不是什么令人好笑之事。在北地,晚辈见过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姑娘并不少。”
立在他身后的乔姑娘抿了抿嘴角,抬手写道:“见了多少?”
柔软的指腹轻轻从他后背一下下划过,邵明渊只觉那手指仿佛有着魔力,给他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不由挺直了脊背,浑身僵硬,一颗心却软了又软,热了又热,恨不得反手捉住那只捣乱的小手,放进嘴中啃一口。
乔昭默默收回手。
见邵明渊没有露出鄙夷之色,谢伯打开了话匣子:“那丫头到了年纪不嫁人,一来二去年纪就拖大了。前不久她出门,不知怎的就被一个泼皮给缠上了。小女气不过踹断了那泼皮的腿,谁知那泼皮的堂哥是锦鳞卫的,从此之后家里再没得过安宁。”
“锦鳞卫来找世伯麻烦了?”
“锦鳞卫倒是还没有来,那泼皮的家人召集了一群无赖,三天两头前来骚扰。”谢伯仰头喝了一口闷茶,“真的打起来,我们也不是收拾不了那些无赖,可打走了无赖,锦鳞卫就该出来撑腰了。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何况是连一品大员都忌惮的锦鳞卫呢。”
谢伯看了邵明渊一眼,苦笑:“这些日子丫头她娘已经病倒了,只怪那丫头不像寻常小娘子一样到了年纪规规矩矩嫁人,不然哪里会惹来这般祸事。”
这时一个穿鸭蛋青比甲的丫鬟匆匆走来:“老爷,太太咳得厉害——”
谢伯站了起来:“侯爷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未等邵明渊开口谢伯便匆匆走了,可见是真心实意关心夫人的。
邵明渊侧头,刚要对乔昭说话,那名丫鬟忽然道:“侯爷,我们公子请您去花园喝茶。”
第410章 谢家笙箫
邵明渊神色淡淡看了丫鬟一眼。
主人刚走,少主人就请他去花园喝茶?这显然有古怪。
见他没有反应,丫鬟快速瞄了一眼门口,低声道:“公子说,他与乔大姑娘自幼熟识,或许有些您想知道的,他可以告诉您。”
邵明渊眼神一紧。
自幼与昭昭熟识?
倘若此刻站在他身后的不是昭昭,听到这番话,无论那位公子有何古怪,他定然毫不犹豫去了。
而现在,他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邵明渊目光冷凝扫了丫鬟一眼,丫鬟不由垂下眼去。
“不——”邵明渊刚要张口回绝,突然察觉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触了一下,快速写了一个字:去。
后面的话被邵明渊生生咽了下去,他起身淡淡一笑:“不知花园如何走?”
丫鬟瞬间红了脸,垂首讷讷道:“请侯爷随婢子来。”
乔昭默默跟在邵明渊身后往外走,邵明渊有意落后丫鬟几步,侧头看向她,眼中是不动声色的询问。
乔昭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邵明渊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位要见自己的“公子”,是一位姑娘。
想到这里,他越发困惑了。
昭昭为何要他去见一位姑娘家?
“我想见。”乔昭无声说道。
那位在花园等着邵明渊的“公子”,应该就是谢世伯的幼女谢笙箫。
谢笙箫比她小两岁,算是她的手帕交,一晃数年未见,她还真想见一见了。
至于谢笙箫为何邀请邵明渊花园见面,乔昭猜不到原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为了攀龙附凤。
那是谢笙箫啊,她作为乔昭的一生,唯一的手帕交。
倘若谢笙箫是那样的人,那么她只能怪自己瞎了眼。
“侯爷,我们公子就在那里了。”丫鬟把二人领到后花园,悄悄退走。
邵明渊遥望了一眼,就见不远处的一丛艳丽菊花旁站着一名青衫公子。
那人背对他而立,单从身高来说,不比寻常男子矮多少,信手拈花,自有一股洒脱气度。
许是听到动静,那人忽然转过身来。
邵明渊脚步顿了一下。
乔昭在后面轻轻碰了碰他,他这才大步走过去。
“冠军侯?”青衫公子开口。
他的声音清越悦耳,比女子多了几分随意,比男子又多了几分婉转,与他的样貌气质竟有种令人赞叹的契合。
乔昭心中一叹: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她的好友谢笙箫无疑。
“正是在下,敢问公子是——”
谢笙箫避而不答,把手中红菊往地上一掷,冷笑道:“是你就好!”
话音落,缠在腰间的软鞭被她熟练解下,照着邵明渊就抽过来。
邵明渊忙往旁边一避。
谢笙箫一条长鞭舞得颇有章法,在半空竟带出道道残影。
躲避中邵明渊不由看了乔昭一眼,却见她唇畔含笑立在旁边,目光尽数落在谢笙箫身上。
年轻的将军忽然有些心塞。
为何昭昭看的是别人?
这样一想,年轻的将军再不留情,整个身子突然拔高,在半空中抬脚一踢,勾起对方长鞭甩到了不远处的假山上,而后身子在空中优雅转了半圈,潇洒落地。
“承让。”邵明渊冲谢笙箫颔首致意。
谢笙箫抬着下巴冷笑一声:“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这一鞭子我会记着,将来总有一日会替阿初还给你!”
她说完这话转过身去,淡淡道:“侯爷请离开吧。”
这时一声怒斥传来:“笙箫,你又胡闹了!”
谢笙箫身体一僵。
谢伯大步流星走来,看着满地残菊,脸皮一抖,怒道:“笙箫,还不快对侯爷道歉!”
谢笙箫抿唇不语。
谢伯一脸惭愧:“侯爷,是我教女无方,这丫头太胡闹了。”
邵明渊淡淡看谢笙箫一样,语气微讶:“哦,原来这不是令公子,而是令爱。”
乔昭垂眸弯了弯唇。
她早就看出来了,邵明渊这家伙表面一本正经,实则一肚子坏水。
果不其然,谢伯一听邵明渊这么说,脸色顿时五彩纷呈,心中憋屈无处释放,于是瞪了谢笙箫一眼:“死丫头还不回房去!”
谢笙箫凉凉道:“爹,是您叫破我的身份的。”
说完这话,谢笙箫扬长而去。
谢伯脸都黑了,恨不得把胡子一根根拔下来。
他为什么那么笨要叫破女儿身份啊,明明冠军侯没看出来的。
见谢伯欲哭无泪,乔昭嗔了邵明渊一眼。
邵明渊翘了翘唇角,笑道:“世伯不必介怀,令爱的身手放在军营里也是不错的。”
谢伯:“……”这算是夸奖吗?真是谢谢了!
“侯爷,回屋再说。”
几人返回屋中,谢伯依然面带赧然:“小女不懂事,实在让侯爷见笑了。”
邵明渊笑笑,跳过这个话题:“世伯,晚辈今日拜访,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侯爷请讲。”
“晚辈这次前来,带了一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两日前已经替我岳父一家开棺验尸,查出岳父一家有二十四口都是死于割喉,真正在火中丧生的只有两人。”
“什么?”谢伯猛然站了起来。
他原本给人的感觉只是个性子直爽的老叟,可这时却有杀气突然爆发出来。
邵明渊久经沙场,杀敌无数,对这种气息最是敏锐。
“侯爷这话当真?”
邵明渊点头:“千真万确。”
谢伯缓缓坐回去:“那侯爷有什么打算?”
“晚辈既然已经查出岳父一家是被歹人所害,自是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好让他们瞑目。”
“是该如此。”谢伯点点头,深深看了邵明渊一眼,“可若是查不出线索呢?或者动手之人权势滔天——”
“虽千难万阻,不改其志。”
“说得好!”谢伯一拍桌子,望着邵明渊叹道,“乔老弟有侯爷这样的佳婿,虽死无憾。”
邵明渊心虚瞥了乔昭一眼,讪讪道:“世伯这样说,晚辈太惭愧了。”
这时一名下人匆匆跑进来:“老爷,不好了,那些闹事的泼皮又来了!”
谢伯脸色一变:“快看好了姑娘别让她出去!”
邵明渊站起来:“世伯,晚辈陪您去看看。”
第411章 踹门
谢府的门被拍得震天响,外面传来蛮横粗鲁的叫喊声:“开门,开门!街坊邻居快来看一看啊,谢家女把人的腿踹折了,一家人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了——”
近日来这番热闹时不时上演,四邻八舍已经没了新鲜感,只有穷极无聊的三两人搬着马扎坐在家门口嗑瓜子。
见谢家大门纹丝不动,里面静悄悄的,领头的人对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名手下立刻上前喊道:“再不开门我们可就踹了!”
里面毫无动静。
“真的踹了!”
领头的人抬脚踹了喊话的手下一眼:“哪来这么多废话,再不踹门我就踹你!”
手下一听,忙喊了一声:“老子踹门了!”
咚的一声响,大门颤了颤,依然纹丝不动。
踹门的手下甩了甩脚。
“废物!”领头的人斥道。
踹门的手下相当委屈。
不是他废物啊,是谢府大门被踹坏了两次后,门越换越结实了。
“老大您瞧好吧!”踹门的手下唯恐被头头嫌弃,往手上呸了两声,双手搓了搓,中气十足吼道,“老子不信踹不开你!”
他后退几步,加快速度冲了过去,一脚踹到了大门上。
恰在这时大门忽地开了,里面的人淡定往旁边一侧,踹门的手下就如一支脱弦的箭,不受控制一头扎到了地上。
一声惨叫过后,跌了个狗吃屎的手下艰难翻了个身,摔得满脸血。
领头的人恼怒交加,骂道:“废物,还不起来!”
踹门的手下挣扎一下,含含糊糊道:“老大,起不来——”
领头的人瞪了旁边人一眼:“快把他拖过来,别丢人现眼。”
等人拖走了丢人现眼的手下,领头的人这才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男子。
“你是什么人?”领头的人目光放肆在邵明渊身上溜达一圈,目露猥琐之色,“哟,莫非是谢家那个母夜叉的相好——”
话未说完,他整个人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飞出老远才在巷子对面邻居家的墙壁上滑下来。
摔得七晕八素的领头混混登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些手下见老大成了这副模样,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到底怎么办老大您可吱一声啊,小的们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老大:“……”他满嘴血,怎么吱一声?
领头的人头一歪,吐出一口血来,血水里混着两颗牙。
众混混:“……”好可怕,老大牙都掉了,以后还怎么吃猪肘子啊?
“把他……”领头的人伸手指了指邵明渊。
众混混一同看过去。
年轻男子一身玄衫,衬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云淡风轻对他们冷冷一笑。
众混混下意识齐齐后退一步。
“本侯不和你们计较,去对你们主家说,让他的靠山直接过来,免得浪费彼此时间!”他说完,转身走进大门,对提着狼牙棒的门人道,“大叔把门关上吧。”
说到这,他又回头看了众混混一眼,语气凉凉道:“记得提醒他来了后学会敲门。”
门人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看向邵明渊的眼神热切无比。
邵明渊冲谢伯微微一笑,温润有礼:“世伯,咱们进屋接着说。”
谢伯摸了摸鼻子。
冠军侯的威名他虽早就听说过,可见了眼前年轻人后心中总有些怀疑,现在算是相信了。
想当年,他脾气最暴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二人重新回到屋内,邵明渊神色平和继续说起先前的话题:“晚辈打算长住嘉丰,不找出杀害我岳父一家的凶手绝不回京。世伯若是知道什么线索的话,还请世伯助我一臂之力。”
“如果能帮得上忙,我谢家上下绝不会推辞。”谢伯眼中浮现一丝伤感,“侯爷有所不知,我其实比乔家老弟大不少,当年乔老先生在时,我虽然只是个武夫,承蒙乔老爷子不嫌弃,与乔老爷子算是忘年交了。乔老弟被歹人害死,我定然不会袖手旁观,侯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吧。”
邵明渊用眼角余光扫了乔昭一眼。
乔昭微不可察点了一下头。
在乔家这些故交之中,谢家算是最普通的一家。
谢伯多年前就辞官,在这白云镇上勉强算是中等人家而已,在许多人眼中与普通百姓无异。
但是祖父曾对她说过,谢伯是忠肝义胆之人,这样的人,关键时候是靠得住的。
可令乔昭一直疑惑的是,大哥在乔家大火前按着父亲的吩咐拜访故友,却独独落了谢家。
为此,她还特意问过大哥,在她不在嘉丰的这几年里,父亲是否与谢伯有什么不快,大哥直接否认了这一点。
这样一来,父亲当时的吩咐就有些奇怪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大哥在家里除服后拜访故友独独落下谢伯一家,那么她偏要第一个拜访谢家,以解疑惑。
“世伯可否仔细想想,在乔家大火之前,乔家有何异常?或者说,我岳父是否与您有过联系?”
谢伯深深看了邵明渊一眼,问道:“侯爷怎么会想到问这个?自从乔老先生过世后,乔老弟一家都在守孝,并无什么异常啊。”
邵明渊笑笑:“晚辈离京前,舅兄曾对我提过,泰山大人与您最是亲近。”
“墨儿对侯爷提过我?”谢伯一怔。
“当然提过。”邵明渊伸手入怀,拿出一封信双手递过去,“这是舅兄托我转交您的信。”
信确实是乔墨写的,离京前,乔墨写了数封信,给乔家故交每人一封,信中没说什么特别的话,无非是说邵明渊是可信之人,再简单说了自己在京中的情况。
谢伯接过信,当着邵明渊的面打开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邵明渊没有打扰,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谢伯忽然起身,对邵明渊道:“侯爷稍坐片刻,我去去便来。”
谢家仆人并不多,前院只有一个门人而已,谢伯离去后厅中就只剩下乔昭与邵明渊二人。
邵明渊轻声问乔昭:“你说谢世伯干什么去了?”
乔昭望着门口的方向,低声道:“或许有什么东西要交给你。”
二人短暂交谈几句,不再说话。
不多时谢伯匆匆返了回来。
第412章 乔御史遗物
习武之人行事爽利,谢伯回到厅中,一屁股坐下后便把一个油纸包裹的物件递给了邵明渊。
“世伯,这是——”
谢伯摆摆手:“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迎上对方微讶的眼神,他解释道:“这是今年初我去乔家拜访乔老弟时他交给我的,我得到后就收了起来,从没打开看过。”
乔昭眼神一闪。
按着谢世伯的说法,他得到此物还在大哥去拜访乔家故交之前。
这是不是说,后来父亲吩咐大哥去拜访世交,独独落下了谢家,是父亲为了不引人注意而有意为之?
乔昭站在邵明渊伸手,轻轻碰了他一下。
邵明渊会意,面带疑惑问道:“既然是我泰山大人送给世伯之物,世伯为何把它转交给我?”
谢伯看了邵明渊手中物一眼,叹道:“我本来就是替乔老弟保管而已。当时乔老弟把此物交给我,就对我说了,倘若有一日乔家有什么变故——”
他看向邵明渊,神情有些感伤:“乔老弟叮嘱我,如果侯爷会带着他的长女来嘉丰,便把此物交给他的长女。”
他是在后来得知了乔家长女遇难的消息。
冠军侯登门拜访,他心中原本一直犹豫,不知该不该把此物交给冠军侯。
冠军侯表明要替乔家报仇雪恨,又拿出了乔墨的信,最终让他下定了决心把此物交给他。
谢伯在心中道:乔老弟啊,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没有看错人,没有辜负你的嘱托。
乔昭听了谢伯的话,脸色一白。
这物件,原来是父亲要交给她的。
这一刻,乔昭无比庆幸,在乔家出事之前她的死讯没有传到南边来,不然父亲得到消息该是何等难过啊。
她的视线落在油纸包裹的物件上。
那里面究竟是什么?看厚度,像是信件字画等物。
乔昭有些迫不及待了,但她经历了这么多事,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面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低眉顺眼如一个真正的小厮,丝毫不惹人注意。
这时厅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门人前来禀报:“老爷,来人了。”
谢伯与邵明渊对视一眼,站了起来:“侯爷把东西收好吧,我出去看看。”
大门打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门外,身后跟了数人。
男子见了谢伯,直接道:“听说府上来了个很有本事的年轻人,不知现在何处,为何不出来一见呢?”
“你要见我?”淡漠的声音传来。
男子抬眼望去,就见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眉目冷然盯着他,眼中有着淡淡的威严。
“不知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插手谢家的事?”
“谢世伯的事,便是我的事。”邵明渊淡淡道。
男子脸色一冷:“阁下这是不给我面子了?”
别说寻常百姓,就算嘉丰大大小小的官员见了锦鳞卫的人也要夹起尾巴做人,地方上的锦鳞卫比之京城的锦鳞卫还要威风些。
久而久之,锦鳞卫的一些人言行自是嚣张起来。
男子虽然觉出面前的年轻人不是寻常人,却依然没有收敛脾气,冷冰冰的眼神迸出凛冽的杀意。
邵明渊剑眉一挑,不急不缓问道:“你真是锦鳞卫?”
男子不由嗤笑:“原来阁下不认识锦鳞卫的服饰!”
邵明渊视线往男子身上落了落,淡淡道:“呃,你的衣着配饰与我见过的锦鳞卫不大一样,所以有些疑惑。”
乔昭垂首弯了弯唇角。
这家伙又开始埋汰人了。
当然不一样,这人所穿的服饰与正统锦鳞卫略有不同,了解锦鳞卫的人便可以分辨出来,这属于锦鳞卫的外围人员,也就是说,并不计入正规名册的。
听邵明渊这么一说,男子脸色猛变。
他虽然是锦鳞卫外围人员,但凭着这个身份嘉丰上下谁见了他不客客气气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打他的脸。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人形迹可疑,还不给我抓起来!”
男子带来的人齐应一声,一拥而上把邵明渊围了起来。
邵明渊扬声道:“如果没有主人出来把惹事的狗牵走,那本侯就不客气了。”
话音落,一个阴冷的声音喝道:“你们还不住手!”
“你是谁呀,敢阻碍我们锦鳞卫办案?”男子转过头去,一看到来人登时腿脚一软,哆哆嗦嗦道,“五,五爷——”
江五抬手狠狠打了男子一个耳光,冷冷道:“办案?你是什么东西,也能代表锦鳞卫办案?”
像这种外围人员,不过是他们锦鳞卫在地方上因为人手不足招募的一些当地人,在别人眼中套上这身皮能作威作福,在他眼中屁都不是。
江五连话都懒得再与男子说,对邵明渊拱手道:“侯爷,是在下没有管好手下人,对不住了。”
他一直派人盯着冠军侯这尊大佛,结果手下来报,居然有锦鳞卫的外围人员跑来和人家对上了,这不是笑话吗?
“无妨,只是这位锦鳞卫的堂弟仗着有一位当锦鳞卫的堂兄,频频骚扰我这位世伯。今日本侯要向江大人讨个人情了。”
江五笑笑:“侯爷太客气了,这人不过是给锦鳞卫打杂的,这么不懂事回头换了就是,谢老可以安心了。”
邵明渊蹙眉:“虽是如此,可谁知以后——”
江五环视一眼,看热闹的四邻八舍忙缩回头去。
他冷笑一声,高声道:“江五把话撂在这里,以后谁再找谢家麻烦,就是与我锦鳞卫过不去。”
一个小小的谢家,连土财主都算不上,要不是以前与乔家有几分交情,在他眼中与寻常百姓无异,这样的人家就算惹事能惹多大的事?
对于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罩着的人,他自是乐得送这种便宜人情。
“那就多谢江大人了。江大人要不要进来喝一杯茶?”
江五笑笑:“在下就不打扰侯爷与谢老叙旧了。”
他拱了拱手,眼风都没给面如土色的男子一眼,冷冷道:“走。”
谢家大门重新关上,四邻八舍看向谢府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谢家居然有锦鳞卫罩着了,以后可惹不得了!
第413章 离家出走
“冠军侯把那些无赖解决了?”谢太太躺在病床上,听了丫鬟的回禀,精神立刻好些了许多,激动问道。
谢笙箫握着谢太太的手:“娘,您放心吧,事情真的解决了。锦鳞卫的江五爷亲口说以后谁再找咱家麻烦,就是和他过不去。”
谢太太坐起来,双手合十,喃喃道:“谢天谢地,真是辛亏各路神仙保佑了。”
谢笙箫抬了抬眉:“这和各路神仙有什么关系?”
谢太太瞪了谢笙箫一眼:“你这个死丫头,到现在还气我。这么大的人了不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惹出麻烦来,我早晚被你气死拉倒!”
谢笙箫打量着谢太太:“娘,您的病好了?”
谢太太斜她一眼:“你少惹祸,我又怎么会担心病了?”
谢笙箫点点头:“看样子您真的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嗯?”谢太太看女儿一眼。
谢笙箫笑笑:“这些天娘病着,我很惭愧。”
“知道惭愧就好。行了,娘身体舒坦多了,你不用在这里陪着,回房绣绣花吧,你要是能绣出一方手帕来,娘能长命百岁。”
谢笙箫翻了个白眼,抬脚走了。
“这个丫头啊!”谢太太一阵心塞。
谢伯那里盛情留邵明渊吃饭,哪知饭才吃了一半穿鸭蛋青色比甲的丫鬟又跑了过来,花容失色道:“老爷,不好了,太太昏倒了!”
谢伯猛然站了起来,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缓缓坐了下来,沉着脸道:“是不是你们姑娘又顽皮了?”
丫鬟急得跺脚:“不是呀,老爷,是姑娘离家出走了,留了一封书信给太太,太太见了才急昏过去了。”
一听女儿离家出走,谢伯脸都黑了,急道:“信呢?”
丫鬟忙把信递给他:“老爷,信!”
谢伯接过来匆匆扫了一眼,气得手抖,连连道:“这个孽障,这个孽障,简直是想要她娘的命啊!”
乔昭悄悄踢了邵明渊一下。
邵明渊轻咳一声道:“世伯,令爱去了何处?”
谢伯早年从军,至今依然不改武将不拘小节的本色,此时被女儿气糊涂了,直接把信递给邵明渊看,只见上面写着: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女子不比男儿差,不除倭寇誓不休!
“她居然真跑去杀倭寇了!”谢伯狠狠一拍大腿,“真是——”
顿了顿,他接着道:“真是可惜了不是个儿子!”
邵明渊莫名想笑。
谁知谢伯话音才落,门帘便掀起,旋风般冲进一个妇人来。
谢伯一见面色大变,颤声道:“太太——”
谢太太伸手揪住了谢伯耳朵,吼道:“可惜不是儿子?要是个儿子的话你是不是早就送过去了?她好好一个姑娘家整日里想着杀倭寇,就是你上梁不正下梁歪,偏偏还在我面前装糊涂!”
“太太,有外人在呢。”谢伯一张老脸成了猪肝色。
“无论谁在,你也不能把女儿给我弄没了。那个孽女,一个麻烦才解决了又添新乱子,就是见不得我好!”
谢伯忍不住替女儿解释:“不是啊,太太,笙箫定然是见麻烦解决了才走的,之前她不是守在你病床前片刻不离嘛。她是看咱家没麻烦了,你病也好了,这才走的。”
“你的意思是她这个时候走很有理了?”谢太太瞪眼问。
老混蛋说的是她理解的这个意思吧?
“没理,没理……”
“那你快叫人把女儿寻回来啊!”
谢伯一抖谢笙箫留下的信:“太太你瞧啊,这信上画着一叶小舟呢,这说明笙箫是乘船走的,那丫头这时候定然已经上船了,没法追了。”
谢太太白着脸看向邵明渊。
邵明渊一脸严肃安慰道:“伯母不要太担心,令爱功夫不错,哪怕三五个大汉也近不了身的。”
谢太太掩面大哭:“她一个姑娘家,为啥要三五个大汉近身?”
邵明渊尴尬咳嗽一声,眼角余光扫了乔昭一眼。
到底还走不走了,他想回家!
“你快别哭了,侯爷的意思是咱们女儿功夫好,不会出事的。”
谢太太捂着脸不放手:“侯爷还功夫好呢,乔家大姑娘还不是落到鞑子手里去了。”
邵明渊:“……”够了啊,当着他还没追回来的媳妇的面儿这般挑拨离间,他真的要生气了!
“太太,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谢伯大为尴尬。
他这个婆娘,当时不嫌弃他废了一只手嫁给他,为人爽朗又大度,哪里都好,就是脾气一上来什么都敢说。
“怎么?嫌我不会说话了?你赶紧给我把女儿找回来,之后想休了我都行!”
谢太太用力把谢伯往外推。
谢伯面红耳赤对邵明渊道:“侯爷,您看这——”
邵明渊面不改色笑笑:“世伯,既然您有事要忙,那晚辈就不打扰了——”
乔姑娘在他身后轻轻踢了一下。
邵明渊没有反应。
谢伯把人送出门去,邵明渊望着蓝天白云轻舒了口气。
二人往回走着,乔昭低声道:“你怎么不说帮忙?”
年轻的将军呆了呆:“女孩子离家出走,我也要帮忙吗?”
乔昭怔了怔,皱眉道:“可她要去南边杀倭寇,南边那么乱——”
“别担心,我在花园中试了谢姑娘的身手,她应付几名大汉不成问题的。”
乔昭依然有些担心:“毕竟事无绝对。”
邵明渊笑着叹气:“天有不测风云,在家里坐着还可能被掉下来的瓦片砸死呢。”
他眸光湛湛,望着眼前的女孩,轻声问道:“昭昭,你是想把谢姑娘追回来吗?”
出乎他意料,乔昭摇了摇头:“不,我本来是想你能派个人保护她,但现在想想,你这次出来只带了叶落,根本没有人手。你说的不错,人有旦夕祸福,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情。当一个不让须眉的巾帼,一直都是笙箫的梦想。”
乔昭望了南边一眼。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谢笙箫是否已经坐上了驶往南边的船,但她知道,好友的心此时一定是快活的。
人这一世,如果能活很久很久却不快活,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凭心而为,才不枉一生。
谢笙箫,咱们都加油吧,南边见。
第414章 杀机
“冠军侯去了白云镇的谢家?”听了探子回禀,王县令立刻派人去给李知府送了消息。
李知府得到消息,叫来幕僚商议。
“韩先生说说,冠军侯今日的举动,是否有什么深意?”
被称作韩先生的幕僚是个留着山羊胡须的精瘦老叟,闻言捋了捋胡须道:“白云镇谢家咱们之前已经打探过了,就是一户寻常人家。乔拙生前与谢家交好,乔谢两家成了世交,冠军侯来到嘉丰,去谢家拜访不足为奇。”
“去谢家拜访是不足为奇,但冠军侯一大早偷偷摸摸前往就有些古怪了,我总觉得不对劲。”
“大人有此感觉也是正常,一个人任何异动都是有原因的,学生建议不妨再盯着看看,毕竟只是去白云镇谢家拜访,很难猜透冠军侯的打算。”
李知府面色深沉,望着窗台摆放的墨菊叹道:“我是怕冠军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去拜访乔家故交是假,探寻乔家大火真相是真。”
说到这里,李知府冷冷一笑:“乔家大公子呈到御前的那本账册不就是从乔家一位故交手中得到的,当时真是大意了,让乔家大公子逃出生天,为此,本官可是挨了不少骂。”
“所以这一次咱们要好好盯着才是。”
李知府点头:“自是不能放松。好在谢家只是普通人家,乔家大公子在乔家大火前后都没去谢家拜访,可见以谢家的层次,乔家与他家并没有更深的牵扯,其他几家就难说了。”
“大人,嘉丰城的朱家要格外注意。朱家那位丁忧前与乔御史是同僚,同在督察员任职。”
李知府眼中闪过恨意:“乔墨离开嘉丰前去拜访了几位故交,故布疑阵,我估摸着那本账册就是从朱家得到的。好在姓朱的惊马摔死了,他们就算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大人千万不要大意,那事非同小可,焉知死去的朱御史有没有留下后手呢?”
李知府眼中杀机浮现:“只可惜乔家遭了大火,未免惹人注意,不好把朱家连根拔起,谁成想打发走了京城来的钦差,冠军侯又来了。早知道就不该顾虑那么多,一不做二不休——”
“大人还是不要冲动。如今冠军侯在明,咱们在暗,一头雾水的是冠军侯,不是咱们。您这个时候要是对朱家动手,反而让他寻到踪迹。”
李知府点点头:“韩先生说得对,先派人盯紧了冠军侯,他若只是单纯拜访乔家故交也就罢了,若是还打别的主意,一旦被他查到什么,就立刻动手!”
“冠军侯不好对付啊。”幕僚摸着胡子道。
李知府冷笑:“双拳难敌四手,冠军侯这次南下不敢带人,至于其他人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他再能耐,多派些人熬也把他熬死了!”
幕僚有些忧心:“那样动静未免太大了。我看大人最好赶紧跟那边打声招呼,就算要用人,也别用咱们明面上的人。”
“当然,从接到京城来信的时候不就给那边递话了,想来那边的人也快到了。”李知府想到这些就一阵头疼,阴沉着脸道,“倘若到了那一步,还要把锦鳞卫哄好了,真是麻烦啊,希望冠军侯识相些,别扯出那么多事来!”
京城那边说了,他明年考满就能评个甲等调任京官,这种关键时刻如果不是被逼得没法子,谁愿意玩火呢?
李知府想到这些,目光更加阴寒。
乔昭二人因为从谢家得了油纸封,放弃了继续拜访世交的打算,早早回到了白云村中。
人皮面具贴上去容易,取下来却难,乔昭抬手扯了一下,把脸扯得生疼,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邵明渊见了好笑又心疼:“昭昭,你急什么?”
“想早些看看油纸封里是什么。这人皮面具不能直接取下来吗?”
“要用热水蒸。”邵明渊说着走到厨房端来一盆热水,叮嘱道,“先用热气蒸脸一刻钟,然后就可以取下来了。”
乔昭点点头,低下头去靠近水盆,想到某人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看着顿觉有些别扭,侧头道:“邵将军,你先回去吧,等我取下人皮面具就去找你。”
某人端坐着不动。
“邵将军?”
年轻的将军无奈叹口气:“昭昭,这是我的房间。”
忍笑把少女的尴尬尽收眼底,男人颇为委屈:“你让我去哪呢?”
乔昭低了头不再理他。
一刻钟很短,可对乔昭来说又很漫长,好不容易熬到尽头,她直起身来。
邵明渊忽然起身走过来,半蹲在她面前:“别动,我帮你取下来。”
乔昭眨了眨眼,刚要反对,那人又说:“取法也有讲究的,你生硬往下取,万一扯坏了留一半在脸上——”
乔昭干脆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快取吧。”
邵明渊轻笑一声,慢慢靠过去。
他抬手落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少女卷翘的睫毛颤了颤。
他没再犹豫,小心翼翼把人皮面具取了下来,露出那张镌刻在心里的容颜。
“好了?”乔昭睁开眼睛,蓦地发觉男人近在咫尺,对方的呼吸缠绕着她的,暧昧无边。
乔昭脸一热,猛然往后避开。
邵明渊手疾眼快扶住她,低笑道:“当心摔倒,我走开就是了。”
年轻的将军乖乖走到不远处的椅子处坐下,心中很是困惑。
明明在他不知道她是昭昭的时候,昭昭盯着他的小腹经常目不转睛,现在为何对他避如蛇蝎了?
倘若乔姑娘此时知道邵将军的想法,恐怕要冷笑一声:这还用说嘛,男人脸皮厚起来简直令人发指,她若还像以前那样,岂不要被对方吃干抹净了。
乔昭揉了揉脸,缓解戴久了人皮面具的不适,伸出手去:“邵将军,把谢世伯给你的东西打开看看吧。”
邵明渊取出油纸封,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空白的信纸。
乔昭接过来,把空白的信纸放到鼻端嗅了嗅,沉思片刻,对邵明渊道:“邵将军,劳烦你拿蜡烛来。”
邵明渊取来蜡烛,乔昭举着白纸小心翼翼在蜡烛上烤,就见白纸上隐隐约约显露出一幅草图来。
第415章 夜黑风高
那是一张画着山石的图。
一张白纸上只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山石,线条粗略,几乎不可能让人凭图找出山石所在之处。
邵明渊却发现乔昭的神情有些异样。
“昭昭?”
乔昭怔怔盯着白纸上浮现的山石,嘴唇动了动,才好似费劲全身力气般吐出一句话:“我知道这是哪里!”
邵明渊不由身子前倾:“什么地方?”
乔昭抬眸与他对视,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抿唇道:“这是我家花园的假山!”
邵明渊先是一怔,随后却觉原该如此。
这么一座粗略没有任何特色的山石,孤零零画在白纸上,若不是昭昭极为熟悉的事物,岳父又怎么会特意让人转交给昭昭呢?
这封信,放眼当今天下,除了昭昭恐怕被任何人得了去都是一头雾水。
邵明渊不由暗暗钦佩起乔大人的缜密心思来。
这封信,应该就是岳丈做的最坏打算了。
“我家花园中的假山有一个山洞,洞口方向恰好形成了对流风,我小的时候每到夏日经常躲在里面乘凉,对那座假山的每一个线条起伏都熟记于心,这信上山石虽粗略,可我一看就知道定是那里无疑。”乔昭摩挲着信纸,喃喃道,“不知道假山洞里藏了什么,有没有毁于那场大火中。”
“去看看就是。”
“王县令盯着呢。”
主动引蛇出洞是一回事,确实有重要的物品要去搜寻,就是另一回事了。对于习惯掌握主动权的人来说,自然不想节外生枝。
“晚上。”
乔昭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好。”
夜半时分,恰好天有些阴,乌云遮蔽了月光,寥寥几颗星子黯淡无光。
外面黑得令人心慌。
黑暗中,邵明渊执起乔昭的手,低声道:“没有月光,倒是方便行事了。”
乔姑娘完全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没有月光方便行事,所以某人就可以光明正大拉她的手了?
当然,这一次乔昭没有挣扎。
事分轻重缓急,去乔家花园一探究竟才是正事,这样的夜里她连路都看不清,有人拉着她的手自是心安的,不然万一跌倒了,摔疼了倒是无所谓,惊动了旁人才要头疼。
乔昭的顺从让邵明渊微微一笑。
少女的手柔若无骨,他忍不住紧握了一下。
乔昭低低斥了一声:“邵明渊!”
夜色里,他看不到少女的表情,只觉这一声“邵明渊”像是不听话的羽毛,在他心头挠着痒痒。
“别出声。”男人凑在少女耳畔,轻声道。
话音落,他忽然环住她的腰,拔地而起,另一只手攀上了墙头。
墙外面是浓浓淡淡的黑,草木分辨不出轮廓,如鬼魅般静静伫立着。
邵明渊带着乔昭无声落地,低声问:“站稳了?”
乔昭点头。
邵明渊松开环住少女纤腰的手,轻声道:“那走吧。”
“盯梢的人解决了?”乔昭低低问。
“解决了,不用担心这个,那人现在睡得正香,等明天醒来也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以为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黑暗中,二人双手交握,穿过了杏子林。
乔家大院只剩下断壁残桓矗立在黑夜中,透着恐怖森然。
对于生活了多年的家,乔昭心中没有害怕,由着身边的男人牵着她的手走进去时,心头只有苦涩。
她与身边的男人很早之前就定下了亲事,是祖父亲自定下的。
祖父过世前的那两年,一直催着她赶紧嫁过去,可见他老人家心中是很期盼她成亲的。
祖父是不是也期盼过有朝一日,她与身边的这个男人携手走进杏子林的家,来看他呢?
思及此处,乔昭手上用力,把男人宽大粗糙的手掌握紧了些。
邵明渊自是察觉到了,隐在黑暗中的眉梢轻轻扬了扬。
“小心脚下。”他凑在少女耳边低声道。
“往这边走。”对于自己的家,乔昭闭着眼睛都熟悉每一个角落。
她抓紧了邵明渊的手,在黑暗中走走停停,来到假山旁。
后花园是乔家大火后保全最多的地方,堆砌多年的假山石与不远处的水池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水池里隐隐传来枝叶腐败的气味,再不见往年莲花初绽的美景。
山洞口黑黝黝的,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凶兽张着巨口。
邵明渊这才点燃了随身携带的气死风灯,用高大身影遮挡着光线,弯腰往假山洞中探了探。
假山洞口虽窄,里面却不小,灯光照映下,可以看到洞里积满了灰尘杂草,除此并无其他。
“邵将军,我进去瞧瞧,麻烦你照好亮。”
邵明渊拉住她:“我进去吧,里面脏。”
“不用,你个子高,进去束手束脚,再者说,也没有我熟悉。”
邵明渊拉住乔昭的手:“等一下。”
乔昭停下来看他。
邵明渊提着灯打量四周,从水池边弯腰捡起一根竹竿,拿在手里往山洞内探了探。
他探得很仔细,没有放过任何角角落落。
忽然有一物缠上了竹竿,灵活快速往上游。
灯光下,乔昭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条青绿色的蛇。
她没有惊叫,脸却一下子白了。
可想而知,刚才她要是直接进去,这条蛇说不定就要爬到她身上去了。
“邵明渊——”乔昭低低喊。
邵明渊快若闪电伸出手把蛇抛到远处,侧头问她:“吓到了?”
乔昭摇摇头:“没有。”
“进去吧,小心点。”邵明渊直起身来,把竹竿轻轻丢到地上。
“多谢。”借着朦胧灯光,乔昭能依稀看清对方的脸。
他的眸子在黑夜中显得更明亮,很是好看。
乔昭忽然不敢再看,低头钻了进去。
邵明渊把灯放进洞口里,山洞内顿时亮堂起来。
乔昭抬手摸着山洞内的石壁。
里面的每一处她都是熟悉的,闭上眼睛就能画出来。
父亲只交给她画着假山的一张纸,是要告诉她这里面藏着什么呢?
乔昭一寸寸摸过石壁,把记忆中能藏东西的石缝间隙全都找过,却一无所获。
站在山洞口的男人忽然熄了灯,高大的身体挤进来。
第416章 我有些难受
山洞里虽然不算狭窄,但那是相对而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突然挤进来,顿时把里面占满了。
乔昭一边身子挨着石壁,另一边身子靠在男人身上,躲都躲不开。
男人特有的气息瞬间把她笼罩着,严严实实。
“邵——”
邵明渊直接伸手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有人?
乔昭心头一紧。
那场大火之后,乔家大宅就成了凶地,平白无故谁会往这个地方来?
难道是王县令那一方的人跟了过来?
乔昭惊疑不定,下意识抬头去看邵明渊,却不小心撞到了对方的下巴上。
男人泛着青茬的下巴触到她光洁的额头,酥酥麻麻。
黑暗中,因为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其他感官就变得极为敏感。那一刻,他们同时听到了心跳声。
砰砰砰,心跳声在小小的石洞中藏无可藏,分不清是谁的。
乔昭冷静了一下,抬手在邵明渊手心写字:“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难说。”邵明渊同样在她手中写道。
“不是王县令的人?”
“来时无人跟踪。”邵明渊写道。
乔昭没再多问。
既然邵明渊这么说,她相信他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脚步声近了,乔昭侧耳聆听,忽然发现来人竟是直奔山洞这边来的。
她不由握紧了身边男人的手。
“别怕。”邵明渊写道。
少女反手写道:“我没怕。我是在想,我们被发现后你要不要杀人灭口。”
邵明渊无声弯了弯唇角。
原来他白担心了,说的也是,他身边的女孩子在义庄里面对恐怖的尸体都敢去碰,又怎么会怕大活人呢。
脚步声越发近了,就在山洞外的不远处停了下来,很快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讨厌,说了不要去那里!”
“三妮,不去那里去哪里啊?”年轻男子讨好的声音传来。
乔昭目光微闪。
听声音,这一对男女应该年纪不大,不会超过二十岁。
“反正不要去那里。你忘了,上次里面居然有蛇呢,简直吓死人了!”
“可是别的地方你不是说被烧得黑漆漆的很吓人嘛。好三妮,咱们还是去山洞里吧,出来一趟不容易——”
“哼,那就回去好了!你还口口声声说稀罕我,结果只顾着自个儿——”女子声音陡然拔高了,“你干嘛呀,快放我下来!”
“别打,别打,我听你的,咱们不去山洞里,就在这水池旁,怎么样?”
女子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外面忽然安静下来。
乔昭眉头紧锁,很是不悦。
这两个人鬼鬼祟祟跑来她家遗址做什么?
山洞里,水池边,地方还可以随便换,这样看来定然与她和邵明渊今晚过来的目的无关了。
那二人提了灯来,山洞外有着微弱的光线,可以让躲在暗处的人窥其一二。
乔昭忍不住往外探了探头,还没看清外面情形就被身边的男人拽了回来。
“我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少女抬指,在男人宽大的掌心迅速写道。
她写完最后一笔,外头忽然响起女子的叫声,那叫声短促高昂,尾音娇媚入骨。
“三妮,三妮,你可真美,我天天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乔昭脸猛地红了。
她不傻,现在当然明白外面的人在干什么了。
她刚刚居然还问了邵明渊!
一想到这个,乔姑娘就恨不得以头抢地。
真是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一双大手忽然覆上她火热的双耳,挡住了外面不堪入耳的声音。
男人用小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写道:“好姑娘,别听。”
外面有光,悄悄洒进来几缕。
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借着这点微弱光线,乔昭勉强看清了身边男人的样子。
他坐得笔直,神情专注蒙着她的耳朵,面色很是严肃,可一双耳朵却泛着可疑的红晕。
覆着她耳朵的那双大手似乎越来越烫了。
乔姑娘眨了眨眼睛。
敢情他蒙着她的耳朵不让她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他是一字不落都听见了?
这可真是不公平。
想到外面女子那一声短促带着娇媚的叫声,乔昭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没有犹豫抬起手盖住了邵明渊的双耳。
她抬起小指,学着邵明渊之前的举动在他脸颊上写道:“听够了吗?”
男人一张脸红起来,乖乖点头。
盖住他耳朵的手太热了,烫得他无所适从,只得在黑暗中小心翼翼掩藏独属于男人的狼狈。
他的听力太好,外面的声音依然能透过那双小手往他耳朵里钻。
邵明渊想,明明已经入了秋的夜,可这假山洞里为何越来越热呢?一定是太狭窄的缘故。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高昂,越来越令人脸红心跳,邵明渊忍无可忍,抓起身边的石子弹射出去。
小小的石子准确砸到正伏在女子身上卖力耕耘的男子屁股上。
男子猛然跳了起来:“谁?”
“怎么了?”极致的快乐让女子脑子一片空白,连反应都变得迟钝了。
男子脸色惨白:“刚刚有人打我屁股!”
“怎么会有人打你屁股呢,这里不就咱们两个嘛——”女子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颤抖着声音问,“会不会……有鬼啊?”
“别说了,快走!”男子匆匆提上裤子去拉女子。
女子一边穿衣裳一边吓得直哭:“都怪你,非说这里最安全,我就说这里太吓人了——”
“别哭了,快走吧!”
外面总算安静下来,邵明渊放下手。
“走了?”乔昭抬手揉了揉耳朵。
刚刚这人把她耳朵堵得死死的,竟是一丝一毫声音都没听见,耳朵都麻了。
“走了。”黑暗里,邵明渊的声音与平时有些不一样。
“你——”
“乖,别说话。”男人的声音少了往日的清越,多了几分暗哑,把她往外推了推。
只可惜假山洞里太狭窄,少女柔软芬芳的身子依然紧紧挨着他。
邵明渊默默想,原来比寒毒还难忍受的折磨是这样的。
他无法抗拒,又甘之如饴。
“昭昭啊——”他喊了声。
“嗯?”
年轻的将军低叹一声:“我有些难受。”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