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闹上门来
“疏儿?疏儿——”一见贾疏晕了,长春伯夫人魂都吓没了,抱着他猛摇晃。
太医忙制止道:“不能摇晃,不能摇晃,令公子本来就伤了脑袋,再摇晃人就完了!”
长春伯夫人哭声一停,狠狠瞪了太医一眼。
这死太医,怎么说话呢?
太医也一脸无辜。
他就是情急之下实话实说,再者说了,长春伯府的这个纨绔子在青楼里受伤也不是一两回了,要他说啊,这纯粹是报应——
咳咳,医者仁心,医者仁心。
“太医,犬子到底如何了?”
太医摇摇头:“不乐观。”
“怎么会不乐观?太医,刚刚我儿不是还清醒过来了吗?”
“那只是暂时清醒,令公子脑袋中很可能有淤血,究竟能不能消散,恐怕要看天意了。”
“要是不能消散会怎么样?”长春伯问。
太医皱眉:“不能消散的话,轻者人清醒后可能会痴傻,重者——”
长春伯夫人一听,痛哭流涕。
“够了!”长春伯亲自送太医出去,返回来后厉声道,“慈母多败儿,我早就说过,不能这样纵着疏儿,可你就是不听,如今怎么样,终于大祸临头了。”
“伯爷,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说这些作甚,赶紧去太医署求最好的御医过来给疏儿看看呀。”
“最好的御医?最好的御医是说请就能请得动的?”
太医署里寻常的太医,不当值时会被各府请去看诊,但少数几位技术精湛的御医,那是专门为皇家服务的,勋贵大臣家想请这样的御医,需要天家人恩典,或是有极大的脸面。
长春伯府在京城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一时半会儿他还真请不来这样的御医。
“你别哭了,照顾好疏儿,我这就托人去求一求太后。”
“嗯,嗯,伯爷快去。”
长春伯看了昏迷不醒的儿子一眼,眼中闪过狠厉:“刚刚疏儿说什么?我怎么听他提到黎府——”
长春伯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对,疏儿刚才是说杏子胡同黎府。”
她琢磨了一下,不确定地道:“疏儿好像是说,黎府三姑——”
“夫人听清楚了?”
“没错,疏儿是这么说的。”长春伯夫人脸色一变,“伯爷,这是不是害疏儿的凶手?可是黎府三姑是什么意思啊?”
“疏儿话没说完,应该是黎府三姑娘!”长春伯一字一顿道。
“黎府三姑娘?”长春伯夫人一脸费解,“这和黎府三姑娘有什么关系?疏儿不是在碧春楼受的伤——”
长春伯冷笑打断她的话:“这就没错了,我已经盘问过送疏儿来的人,他们说,是有人女扮男装混入了碧春楼,然后打伤了疏儿!”
“这么说来,咱们疏儿是被黎府的三姑娘害的?”长春伯夫人回过味来,不由大怒,“这就是了,伯爷可能不知道,那个黎家三姑娘可有名了,春天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到了南边去,居然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回来了,而且不像有些没了名声的小姑娘那样躲起来,反而出了好几次风头。说她会女扮男装去碧春楼,还真不奇怪!”
长春伯冷笑:“我如何会没听说,黎家闹到锦鳞卫衙门去的事可是人尽皆知了。”
“伯爷,疏儿让那个小贱人害得生死不知,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夫人稍安勿躁,我先去托关系请最擅长此科的御医来给疏儿瞧瞧,然后咱们带些人去黎府,要他们给个交代!”
长春伯匆匆去托了关系请御医,御医来了后看诊一番,依然给出了先前太医差不多的结论,开了方子后便飘然离去。
大受打击的长春伯夫妇哪里还受得住,立刻带着人气势汹汹直奔黎家西府而去。
站在西府门前,长春伯手一挥,冷冷道:“给我砸门!”
一个五大三粗的护院上前,砰砰砰把大门砸得震天响。
这样的动静立刻引来了路人及四邻五舍的注意。
“怎么回事啊,有人来黎家闹事?”
“你们忘了,前不久黎家不是才去锦鳞卫衙门闹过吗,这肯定是对方来报复的。”
“等等,那个砸门的我好像认识。有一次我随主人前往长春伯府,和那人喝过酒……”
“长春伯府?就是那个小儿子天天流连青楼的长春伯府?对了,长春伯府先前与黎家还定了亲呢!后来不是已经退了么,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呢,反正肯定是一场好戏,看下去就知道了。”
“谁呀,敲这么大声——”门人老赵头一开门,立刻被长春伯府的护院推了一个趔趄。
长春伯领着人大步往里走。
“哎呦,怎么私闯民宅啊!”老赵头忙上前拦。
“滚开,要是你们黎家不嫌丢丑,我完全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你们府上姑娘做的丑事抖落出来!”长春伯厉声道。
人老成精,老赵头一听,也顾不得拦人了,拔腿就往里跑去报信。
今天恰好是官员休沐之日,黎光文正在青松堂里听邓老夫人聊近来府上开支,一听老赵头的禀告,顿时惊了。
“什么,长春伯府的人来闹事?还说咱们府上姑娘做了丑事?”邓老夫人腾地站了起来。
“娘,您不要着急,儿子出去看看。”
“老大,不要和他们在外面理论,先把人请进来再说。”邓老夫人交代完,不祥的预感陡生,干脆抬脚往外走,“罢了,一起出去吧。”
儿子脾气太差,万一在外头和人家打起来就坏了。
邓老夫人才走出去,就见一群人气势汹汹迎面而来,领头的正是长春伯夫妇。
见到长春伯夫妇,邓老夫人心情颇为复杂。
就在几个月前,长春伯府退了与大孙女定下十几年的亲事,当时这夫妇二人都没上门来,本以为与这家人再也不会打交道,没想到今天却上门来了。
“不知伯爷与夫人前来,有何贵干?”
一见白发苍苍的邓老夫人迎出来,长春伯冷笑一声:“我们来替儿子讨公道来了!”
“伯爷这是何意?”
长春伯夫人已是冲了过来,厉声道:“我儿被你那卑劣下贱的孙女害得生死不知,快叫那小贱人滚出来!”
第225章 证人
卑劣下贱的孙女?
邓老夫人一听,脸立刻沉下来,衣袖一拂:“二位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吧。我们黎家不是不知礼数的人家,没有客人上门连杯茶水也不上的道理。”
这就是暗指长春伯夫妇不懂做客的礼数了。
长春伯夫人刚想大骂,就见邓老夫人已经转身往内走去,只给她留下一道脊背挺直的背影,竟全然不像年近花甲的老人。
长春伯拍拍长春伯夫人的手臂:“进去再说。”
事实摆在这里跑不了,若是黎家不承认,再把事情闹大了也不迟,反正他儿子有事,黎家也不能好!
长春伯夫妇进了待客厅,邓老夫人淡淡道:“二位请坐吧,有话慢慢说,一口一个卑劣下贱,老身可听不明白。”
“不用再装了,快把你们府上的三姑娘交出来,替我儿偿命!”
“你说什么?”邓老夫人眼神一紧。
黎光文更是诧异扬眉。
“少装糊涂,黎三那小贱人女扮男装跑去碧春楼,把我儿打得昏迷不醒,御医已经说了,我儿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你们现在把那小贱人交出来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就算闹到衙门里去,我们也是不怕的。”
“伯夫人说我们家三丫头去了碧春楼?”邓老夫人猛然一拍桌几,“简直是荒唐,我的孙女是什么品性,老身最清楚,她会去碧春楼那种腌臜地方?再者说,伯夫人也说令公子被人打得昏迷不醒,那又如何得知是什么人打的?我们黎家虽无权无势,也不是任人随便把污水往身上泼的!”
长春伯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我就知道你们要替那小贱人遮掩。我如何得知?那是因为老天开眼,我儿有过短暂的清醒,然后说出了害他的凶手就是你们府上的三姑娘!如若不然,你们家是有金山还是银海,莫非我们伯府还要来讹银子不成?”
邓老夫人面色微变。
看长春伯夫人这样子,倒不像是在扯谎。
长春伯冷冷开口道:“犬子说出是贵府三姑娘时,太医也在场。老夫人如若不信,我们可以请替犬子看诊的太医来作证。”
“那就请太医前来吧,二位所指罪名太过惊人,在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老身不会答应任何事。”邓老夫人语气铿锵有力。
长春伯夫妇对视一眼。
黎家可不是一般人家,都能跟锦鳞卫扛上,可见是个一根筋的,这样的人家想靠威吓肯定是不成的,必须拿证据说话。
“那好,请老夫人和黎大人等着吧。”长春伯说完,招来管事想吩咐他去请人,忽然又停下来,看向邓老夫人,“不如老夫人派人去请吧,就是太医署的张太医。免得我们派人去请,你们怀疑我们夫妇私下收买了太医,到时候再抵死不认。”
邓老夫人一听这话,心中又是一沉,不妙的预感更甚。
可她还是无法相信三孙女会做出这种荒唐至极的事来,冲黎光文道:“老大,你亲自去请,就说我有些不舒坦。”
“好。”黎光文应了,亲自去请张太医。
厅内陡然安静下来,邓老夫人端起茶杯慢慢喝茶,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脚步声传来,人未到声先至:“老夫人,儿媳听说有人来闹事?”
帘子一动,何氏走进来,手中拿着把剪刀。
长春伯夫妇视线不由落在那把明晃晃的剪刀上。
何氏瞥了他们一眼,笑道:“正剪花枝呢,顺手带来了。”说完还冲长春伯夫妇晃了晃。
长春伯夫妇脸色顿时一白。
若不是场合不对,邓老夫人险些笑出声来。
剪什么花枝啊,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嘛,她这个儿媳妇就不是装风雅的人。
“这位就是黎三姑娘的母亲吧?”长春伯夫人开口。
“正是,不知这位太太是哪家府上的?”
长春伯夫人冷笑一声:“我们今天来不是叙旧的。老夫人,先请你们府上三姑娘出来吧,我倒是要看看生了副什么模样!”
何氏翻了个白眼:“这话可真有意思,这位太太与我们府上是有亲还是有旧啊,张口就要见我们府上姑娘,这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吧?”
“我想见的可不是什么姑娘,而是害我儿的凶手!”
“那就更不能让你见了,我闺女不是凶手!”
何氏快言快语,说话又直白,险些把长春伯夫人气个半死。
邓老夫人却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她是不可能让他们见她孙女的。
厅内气氛格外沉闷,时间像是陷入了沉睡,缓慢流逝,对在座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煎熬。
终于外面传来动静,黎光文带着张太医走了进来。
邓老夫人下意识起身。
张太医环视一眼,一看厅内这架势,便意识到不妙。
可真是晦气,他这是无辜卷入这些人家的纠纷了。
果不其然,简单的寒暄过后,长春伯便开门见山问:“张太医,您替犬子看诊后,犬子曾有片刻的清醒,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是。”张太医点头。
这两家人,一家是伯府,一家是翰林修撰的府上,说起来都不是顶尖的人家,他干脆据实相告,还省下不少麻烦。
“太医应该记得犬子清醒后说了什么吧?”
长春伯此话一出,厅内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张太医面上。
张太医仿佛能感觉到那些视线的热度,视线触及邓老夫人的白发,暗暗叹息一声,沉吟道:“令公子当时好像是说杏子胡同黎府三姑——”
邓老夫人猛然跌坐回椅子上。
何氏一怔,随后大怒,拎着剪刀就冲上去了:“你这老头子,怎么能信口开河呢——”
长春伯夫人也顾不得害怕了,挡在张太医身前道:“干什么,干什么,想把证人杀人灭口啊?”
“什么证人,明明就是满口胡言的糟老头子——”
张太医来了火气,拂袖冷哼道:“下官在太医署多年,还不至于信口开河诬赖人。伯府的小公子确确实实说了那几句,一字不差!至于伯府小公子为何提到贵府,那就不关下官的事了,告辞!”
第226章 相信
“张太医请留步。”邓老夫人缓了口气,把张太医拦住,“今天长春伯府所指的事委实不是小事,还请张太医留下做个见证,好还老身孙女一个清白!”
长春伯夫人大怒:“老夫人,到这个时候,你们还要抵赖吗?要是这样,那咱们只有衙门口见了!”
一个姑娘家,一旦作为被告的身份见官,无论最后能不能撕扯清白,这名声都会彻底毁了,邓老夫人自是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
“伯夫人稍安勿躁,还是我们两家好好坐下来,把事情弄清楚再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连太医都听得清清楚楚,还能有什么误会?老夫人可敢叫府上三姑娘出来对质?要真的是误会,我们向她道歉!”
到了这个时候,邓老夫人知道再拦着不让三孙女出来是不行了。有太医为证,就算不让三孙女出来见人,也堵不住人们的议论。
“何氏,你去把三丫头喊来。”
何氏脸色很是难看。
“何氏?”邓老夫人心陡然一沉。
“老夫人——”向来快言快语的何氏犹豫了一下,才道,“昭昭一早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这话一出,邓老夫人面色微变,长春伯夫人冷笑道:“当然不会回来,那小贱人一定是因为怕事发,不敢回来呢。”
“住口。”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
长春伯夫人一见是黎光文开口,愣了一下才道:“怎么?只许你女儿行凶,还不许受害者的家人讨公道了?”
黎光文面色平静:“首先,我的次女不会是凶手;其次,我要是有个儿子,被一位姑娘打个半死,还是在青楼妓馆那种地方,羞愧尚且来不及,怎么还能挂在嘴边一遍又一遍强调呢?”
“你——”
“别你你我我的,我们又不熟!身正不怕影子歪,不是想找我的次女问个清楚吗?那等着就是了,吵吵闹闹有什么用?”黎光文直接把长春伯夫人噎了回去,对何氏道,“去把昭昭找回来。”
何氏一脸崇拜看着黎光文。
她家相公真是棒极了,他们的女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去啊!”
何氏这才回神,忙扭身出去了。
等到了外面,何氏才拍拍头。
糟了,早上昭昭出门时只说了出去逛逛,她也没细问,眼下这可往哪里找去啊。
事关女儿,何氏难得机灵起来,寻思片刻抬脚走到月亮门处,冲站在那里探听情况的阿珠招招手,吩咐道:“阿珠,你应该知道你们姑娘去哪了吧?速速把她叫回来,就说家里出事了。”
“是。”
盯着阿珠的背影,何氏猛然想到什么,快走几步追上去:“阿珠!”
阿珠停下来。
何氏咬了咬唇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今天的事要是和昭昭有关,你告诉她,好好躲起来,千万别回来!”
以老夫人和夫君的脾气,事情要真是昭昭做的,十有八九会让昭昭承担责任的。
她不一样,她只要她闺女好好的,昭昭就是犯再大的错,那也是她女儿,谁想把昭昭交出去,除非踩着她尸体过去。
阿珠点头:“太太放心,婢子知道了。”
阿珠急匆匆赶到春风楼,却扑了个空。
见她一脸急切,留在春风楼的亲卫忙道:“别急,黎姑娘去了我们将军府上,我带你去找。”
咳咳,晨光可是跟他们打过招呼,凡是黎姑娘有关的人和事,必须放到就比将军大人矮一点点的高度来重视。
思想觉悟颇高的小亲卫立刻领着阿珠往冠军侯府去了。
春风楼二楼临街的雅室,坐在窗边的杨厚承漫无目的看向窗外,忽然睁大了眼,喊道:“拾曦、子哲,你们快看,那不是子哲当初买给黎姑娘的丫鬟嘛。”
池灿与朱彦一同望去。
“我这回没认错吧?奇怪了,黎姑娘的丫鬟怎么跟着个大男人走了?”
“那应该是庭泉的亲卫。”朱彦道。
咣当一声轻响,池灿把酒杯放下来。
朱彦与杨厚承闻声望去。
“事出反常即为妖,跟上去瞧瞧。”
看着池灿离去的背影,杨厚承不解地摸摸下巴,嘀咕道:“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走吧。”朱彦面色平静道。
不是小题大做,只不过是当一个人总想走进另一个人的生活时,便会有了千百种理由。
三人跟在阿珠后面,没走多久,带着阿珠往前走的亲卫就停下来。
“原来是三位公子。”亲卫松了口气。
杨厚承挠挠头。
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邵明渊那家伙是把这些亲卫们当猎狗训练吧?就说当年应该跟着他去北地混的!
杨厚承忽然又有挂在邵明渊大腿上的冲动了。
冷静,冷静,刚刚喝的有点多。
朱彦则尴尬笑笑。
池灿面不改色,笑吟吟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呃,这位姑娘要去找黎姑娘,卑职领她去。”
“她找她的主子,为什么是你领着去?”池灿一听这话便有些不快。
什么时候那丫头的丫鬟与邵明渊的人混这么熟了?
他就说,桃生那蠢货是个吃闲饭的!
自从男扮女装又被晨光狠狠收拾后留下严重心理阴影的桃生打了个喷嚏,嘀咕道:“谁又惦记我了?”
听了池灿的话,亲卫笑道:“因为黎姑娘和我们将军一同回了侯府——”
“回了哪里?”池灿笑容收起。
邵明渊居然带着那丫头去见父母?
“冠军侯府。”
“哦。”池灿暗暗松了口气,随后猛然一震。
不对啊,这孤男寡女的,还不如去见父母呢!
邵明渊啊邵明渊,真没想到,总是装得一本正经的好友,居然是这样的人!
“走,去庭泉府上瞧瞧,咱们可还没吃过乔迁酒呢。”说到最后,池灿嘴角只剩下冷笑。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阿珠默默叹口气,催促亲卫赶到冠军侯府,凑在乔昭耳边低声道:“姑娘,家里出事了,和您有关。”
乔昭点点头,示意知道了,面色平静对邵明渊提出告辞。
回去的路上,阿珠忙把府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禀告给乔昭。
第227章 人是我打伤的
冰绿一听,便忍不住啐道:“我呸,长春伯府的狗屁公子去青楼厮混,然后被人打残了,关咱们姑娘什么事?怎么什么污水都往姑娘身上泼?”
乔昭摇摇头,示意冰绿不必再说,沉吟片刻,掀起车门帘问晨光:“晨光,早上出来时,你说有闲汉跟踪?”
这世上的事,或许会有很多巧合,但她相信,更多的是掩盖在巧合之下的某种必然联系。
一大清早出门莫名有闲汉尾随就已经让人生疑,结果就闹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晨光握着马鞭回头:“对,小兔崽子也不想想爷是干什么的,居然还敢跟踪——”
冰绿瞪他一眼:“你在谁面前称爷呢?”
晨光咧咧嘴。
一时说顺口了,他在军营手底下也是不少人的,称个爷算什么,不像现在,只能在拉车的这匹大马面前称爷了。
哎呦,将军大人啊,您快加把劲把媳妇娶回去吧。
“后来你把那人甩下了?”不理丫鬟与车夫的斗嘴,乔昭再问。
晨光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啊,甩下了,小的把那混账带到沟里去了。”
“嗯?”
阳光下,晨光笑得一口白牙:“把他甩在碧春楼门口了,那混账要是想进去,估计会被碧春楼的龟公们打出来的。”
“姑娘——”一听到“碧春楼”三个字,阿珠面色凝重,看向乔昭。
“碧春楼。”乔昭喃喃念着。
是了,事情果然就联系上了。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长春伯府的幼子为何会牵扯到她,但与早上跟踪她的闲汉必然脱不开关系。
对乔姑娘来说,细节暂且不知道不要紧,抓住关键就够了。
她面不改色,冷静问晨光:“那个闲汉,你还能认出来吗?”
晨光一怔,随后点头:“能啊。”
记住人的形貌特征是他们最起码要具备的能力。
“最初发现那个闲汉时是在哪里?”
“好像是在西府不远处的茶馆附近。”
“那等把我们送回府,你去找找那个闲汉。”乔昭想了想,交代道,“去附近的酒肆瞧一瞧。”
“好的。”晨光答得痛快。
三姑娘遇到这种麻烦,就算不说他也要把那闲汉揪出来。
二人一说一应都很简单,冰绿却忍不住了,拉拉乔昭衣袖问:“姑娘,为什么要去附近酒肆找啊?”
乔昭笑笑:“那闲汉定然是得了人的银钱才跟踪咱们,你试想一个游手好闲食不果腹的闲汉若是得到一笔意外之财,会干什么?”
“大吃大喝一顿!”冰绿眼睛一亮,以崇拜的眼神望着自家姑娘。
她家姑娘简直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
乔昭点点头,明明将要面对的是个烂摊子,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焦虑:“晨光机智敏锐,早早就发现有人跟踪,说明茶馆附近就是这闲汉平时活动范围,那他要吃饭,定然会选在周围熟悉的地方。”
晨光:呵呵呵,姑娘夸他机智敏锐,他就知道三姑娘眼光好。
乔昭顿了一下,又道:“倘若在酒肆发现不了,那么等天黑,你再去附近低等青楼妓馆寻一寻——”
晨光险些从马车上掉下去。
“啥?”
“青楼妓馆。”乔姑娘面无表情,“你没去过?”
晨光:“……”他当然没去过!三姑娘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理所当然,真的好吗?
“是了,你才从北地回来,并不熟,那——”
晨光忙打断乔昭的话:“三姑娘放心,小的一定把那个闲汉给您找出来!”
在这方面乔昭还是挺信得过晨光的,当下便不再多说,马车很快赶回了西府。
“昭昭,你回来了!”何氏一直在外面等着,一见乔昭走过来,忙上去拉住她的手,小声问道,“长春伯府的幼子在碧春楼被人打伤了,这事跟你没关吧?”
乔昭摇摇头。
何氏大大松了一口气:“无关就好,要是有关,你现在赶紧走还来得及,娘给你顶着!”
“娘——”乔昭轻轻握了握何氏的手。
这种无论对与错,都会有人把你护在身后的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竟觉得还不错。
“三姑娘来了。”候在门口的丫鬟喊了一声,掀起门帘。
长春伯夫人一见乔昭进来,一个箭步冲过来。
何氏一扬手中剪刀:“别动!你要是动,我可就跟着动了啊。”
此时还不到晌午,明媚阳光投进室内,剪刀的反光晃得人胆战心惊。
长春伯夫人急急停住脚,恨声道:“怎么,你还要包庇你女儿?”
何氏翻了个白眼:“怎么说话呢,我问过我闺女了,她根本和你家的事无关,怎么叫包庇了?”
“她说无关就无关?”
何氏嗤笑一声:“当然啊,我不信我女儿,难道还信你那花天酒地、眠花宿柳的儿子啊?你儿子的话你不也信了嘛!”
“你!”长春伯夫人被噎得直翻白眼。
长春伯比长春伯夫人沉得住气,肃容对邓老夫人道:“老夫人,有太医为证,可见我们不是来歪缠的。今天的事,还望你们给个交代,如若不然,咱们就衙门里见了。”
“伯爷请稍安勿躁。”邓老夫人看向乔昭,“三丫头,你今天去了哪里?”
“我去了春风楼见一个朋友,从没见过长春伯府的小公子,更和今天的事没有一点关系。”
听乔昭这么说,邓老夫人一直悬着的心顿时一松。
“伯爷和伯夫人都听到了,我这个孙女从来不扯谎的。她去的是春风楼,不是碧春楼。”
长春伯目光如鹰隼,直直盯着乔昭,冷笑一声:“若是三姑娘没有去碧春楼,犬子清醒时为何会提到杏子胡同黎府三姑几个字?既然贵府打算包庇到底,那我们就告辞了!”
长春伯转身便走,邓老夫人等人不由大急。
今天这事还真是把黎府逼到了绝境。
长春伯府咬着三丫头不放,又有太医作证,一旦闹上衙门,这事立刻会传得沸沸扬扬,就算最后查清不是三丫头打伤的人,可对方清醒时偏偏提到了三丫头,就足够三丫头脱一层皮了。
衙门是万万不能去的。
“伯爷请留步——”邓老夫人急出了一身汗。
长春伯丝毫不理会,径直往门口走去。
“人是我打伤的。”一个声音响起。
第228章 与我在一起
眉目清秀的少年拦在长春伯面前,一字一顿重复道:“人是我打伤的!”
邓老夫人大惊:“辉儿!”
黎光文同样一脸惊讶:“辉儿你——”
黎辉冲长辈们深深一揖:“祖母、父亲、太太,是辉儿不孝,惹的麻烦,与三妹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可能是你,我儿子昏迷前说的是杏子胡同黎府三姑——”
黎辉面无表情打断长春伯夫人的话:“你们可能听错了,他说的应该是杏子胡同黎府三公子。”
“三公子?”长春伯夫妇面面相觑,而后一同看向张太医。
这样一波三折的变化,让张太医一脸懵。
“黎府三公——”长春伯夫人喃喃念着这几个字,惊疑不定。
这样念着,还真说不准疏儿临昏迷前说的是“三公”还是“三姑”了。
长春伯却没有动摇,冷笑道:“我已经问过碧春楼的人,他们说是有人女扮男装混进去的碧春楼。”
黎辉淡淡道:“可是伯爷为何不想一想,好端端的哪家姑娘会女扮男装混进青楼?这姑娘是吃饱了撑的作死吗?”
长春伯被问得一窒。
黎辉目光从邓老夫人等人面上扫过,最后看了乔昭一眼,再道:“说是女扮男装,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无非是觉得清秀而已。伯爷别忘了,这世上清秀的可不一定就是女孩子。”
长春伯仔细打量一眼黎辉,不由迟疑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若是生得秀气,本就有些雌雄莫辩,眼前的少年正是如此。
先前因为幼子的伤势一片忙乱,把碧春楼的人扣住问了简单情况就带着人过来了,具体的还没有问清楚,难道真是认错了?
长春伯看了邓老夫人一眼。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面色如土,有种死寂的暮气。
长春伯心中一动。
不管是三公子还是三姑娘,反正跑不了黎家的人。
黎家西府就这么一位公子,应该不可能脑子抽风替人顶罪。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位黎三公子真的替黎三姑娘顶罪,损失唯一的孙子可比损失一个孙女要大得多,他们只赚不亏。
“既然是这样,黎三公子就随我们去衙门请官老爷们定夺吧。你可以不顾法纪把我儿打得生死不知,我们却不能不顾法纪滥用私刑!”
“好。”黎辉手轻颤,面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眼见孙儿抬脚往外走,邓老夫人大喊一声:“等等!”
黎辉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孙子不可能去碧春楼那种地方!”
黎辉转过身来,掀起衣摆冲邓老夫人跪下来,磕头道:“孙儿不孝,是为了替大姐出气,才去碧春楼给贾疏一个教训的!”
“什么?”邓老夫人踉跄后退几步,被黎光文扶住。
黎光文一脸严肃问黎辉:“此话当真?”
“儿子没必要撒谎。昨天儿子与同窗在茶楼喝茶,无意中发现贾疏就在隔壁房间,结果听到他嘲笑大姐。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所以今天才混进碧春楼,给他一个教训!”
这样充分的理由,让邓老夫人面如死灰,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
黎光文黑着脸,扬手打了黎辉一个耳光:“混账!”
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要收拾人为什么混进青楼?守在外头等姓贾的王八蛋从青楼出来后套上麻袋打闷棍不行吗?只要看不到脸,乱棍打死了都没事儿!
“是儿子混账。”黎辉站起来,看向一直沉默的乔昭,牵起嘴角轻轻一笑,“三妹,对不起,以后我不能照顾你啦。你替我多多照顾祖母他们吧。”
他说完,转身大步往外走。
黎光文怔了怔,抬脚追去:“等等——”
“黎大人还有什么话说?”长春伯嘲弄问道。
“子不教,父之过。犬子犯了错,那是我的责任,我随你们走。”
眼看父子二人都跟着人家往外走,邓老夫人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来。
乔昭见状立刻从荷包里摸出一枚药丸塞入邓老夫人口中,扬声喊道:“水!”
大丫鬟青筠立刻倒了水喂邓老夫人服下。
见邓老夫人脸色缓和,乔昭才稍微放了心,对已经傻了的何氏道:“娘,您照顾着祖母,我出去拦住父亲和三哥。”
二太太刘氏不知何时过来,推一把何氏道:“大嫂,你快和三姑娘一起出去,老夫人有我照顾就够了。”
虽然她相信三姑娘一有麻烦,必然就有人倒霉了,这次倒霉的十有八九是长春伯府的人,但大嫂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啊,多一个助威的也是好的。
何氏如梦初醒:“昭昭你也不许出去啊,我去就够了!”说完举着剪刀就冲出去了。
乔昭呆了呆,忙追出去。
黎光文父子已经随着长春伯等人走出黎府大门。
“给我站住!”何氏飞奔出来,明晃晃的剪刀让长春伯带来的人瞬间让出一条路。
“怎么,何太太打算大庭广众之下行凶伤人吗?”长春伯凉凉问。
西府外看热闹的人立刻伸长了脖子。
什么情况啊,怎么都动上剪刀了?
“什么行凶伤人,你们今天敢带走我相公和儿子,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黎光文心头一震,深深看了何氏一眼。
黎辉抿了唇,垂下眼帘。
“何太太,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嘛,你们三公子在碧春楼把我儿子打得昏迷不醒,还不许我们讨公道了?”
围观群众一听,立刻来了精神。
碧春楼?打人?
看不出来啊,黎府三公子也是会因为青楼女子与人争风吃醋的主儿?
“我三哥没有去过碧春楼,打伤伯夫人以青楼为家的儿子的人也不是我三哥。”乔昭走到何氏身边,朗声道。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埋汰她儿子?长春伯夫人一听就气炸了肺,扬声道:“三姑娘,要不是你三哥,那就是你了!碧春楼的人本来说的就是有人女扮男装混进去的,我还一直怀疑是你三哥替你顶罪呢!”
什么?黎府的三姑娘女扮男装混进了青楼?
围观群众简直振奋了。
这样的八卦简直百年难遇啊。
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谁说的,黎三姑娘上午一直和我在一起。”
第229章 无声的信任
围观群众齐刷刷往两边一退,让出一条八卦大道来。
俊美无双的年轻男子手握折扇,嘴角挂着浅笑走过来。
池大公子这张脸实在太出众,在京城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当下就被人认了出来。
“咦,这不是长公主府的池公子嘛。”
“是呀,是呀,黎三姑娘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有人立刻激动了,大腿一拍:“难道有私情?”
比较理智的有些犹豫:“可是黎三姑娘好像还没池公子好看的样子。”
“去,去,黎三姑娘年纪小,还没长开呢,再过几年或许勉强能及得上……”
乔姑娘:“……”真是谢谢了,她不聋!
看着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与兄长齐名的年轻男子,乔昭心情颇复杂。
虽然好意她心领了,但这人真不是来添乱的吗?
乔昭满心无力,看着池灿走到她面前。
越过池灿,向他走来的方向望去,人群后站着邵明渊三人。
邵明渊个子高,虽站在人群后,却有种鹤立鸡群的挺拔。
逆着光,他面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大分明。
乔昭收回了视线。
“你是长春伯?”池灿站在长春伯面前,举手投足间自成风流,“伯爷认识我吧?”
长春伯笑笑:“怎么会不认识池公子,那年太后办重阳宴,我和内子都去了,还记得池公子坐在太后她老人家身边吃螃蟹。”
池灿一听,有些不大高兴了。
别提吃螃蟹,那次吃螃蟹他拉了两天!
“认识就好。”池灿笑笑,用折扇一指乔昭,“伯爷听好了,今天上午黎三姑娘一直和我在春风楼谈事情,根本不会出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所以呢,也请伯爷管教好家里人,别胡乱说话!”
“这——”长春伯知道这位主儿是个无法无天的,别说普通勋贵,就连两位王爷都要让上三分,当下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长春伯夫人为母则强,却顾不了这么多,冷笑道:“既然黎三姑娘与池公子一直在一起,那刚刚黎三姑娘就是替兄长辩解了。”
与池公子在一起?呵呵,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说出来与一个未婚男子在一起,难道就是什么好听的话吗?
以后黎三姑娘别想嫁人了!
嫁给池公子?别开玩笑了,就长容长公主的性子,能点头答应小贱人这样名声的媳妇进门?
乔昭径直走到黎辉面前:“三哥,我知道今天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和他们走。”
“三妹,你快回家吧,人真的是我打伤的——”
“你没有。”乔昭断然打断黎辉的话,丝毫不在意无数视线投到她身上,“今天上午我确实在春风楼,有人为证。你完全不必为了我的名声而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因为这已经失去了意义。”
黎辉面色微变,喃喃道:“三妹——”
乔昭转过身去,直视着长春伯,掷地有声道:“伯爷既然说碧春楼的人看到有人女扮男装混进去的,何不当着街坊邻居们的面把那人叫来。那人一见我三哥的面,自然便知道是不是他了。”
“对呀,叫碧春楼的人过来呗。”围观群众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听乔昭这么说,立刻嚷嚷道。
长春伯冷笑一声:“那位见过行凶者的婆子因为突发心悸,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围观群众立刻精神起来。
关键证人死了啊,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黎光文面色一变。
目击者死了?这种巧合还真让人头疼!
虽然冒出来个莫名其妙的小子给他闺女作证,闺女算是洗脱了嫌疑,可正是因为这样,目击者才格外重要,不然就凭着长春伯府的小畜生昏迷前的话还有太医的证词,他儿子的嫌弃可就洗不脱了。
长春伯显然也是笃定了这一点,冷冷道:“所以咱们还是去公堂走一遭吧,让官老爷们来断案就是了。官老爷们明察秋毫,自然会主持公道的。”
还要闹上衙门?
围观群众一听,兴奋之余不由懊恼,都到晌午吃饭的点了,早知道应该带上干粮的。
人群后,杨厚承有些着急地嘀咕道:“黎姑娘情况有些不妙啊,拾曦虽然跑出去说黎姑娘和他在一起,算是把黎姑娘摘出去了,可她兄长好像有麻烦了。庭泉、子哲,咱们怎么帮帮她啊?要不,我出去说黎公子上午和我在一起呢?”
朱彦无奈摇头:“你就别再添乱了,刚才一个不留神让拾曦跑出去,已经够麻烦了。”
“那怎么办啊,就眼睁睁看着黎姑娘被刁难?”
朱彦看向一直沉默的邵明渊:“庭泉,你怎么打算?”
邵明渊越过人群看过去。
阳光下,素衣少女单薄如一片雪花,仿佛风一吹就会化了,可她面上神情从容依旧,看不出半点惊慌。
“再等等看,我想黎姑娘应该有办法。”
这个女孩子,并不是依附树木而生的藤萝,她本身就是一株白杨,一棵青松,骄傲从骨子里透出来。
有的时候,她需要的可能不是不合时宜的帮助,而是无声的信任。
“可是,要是黎姑娘没办法呢?我真想不出她有什么办法了。”杨厚承挠挠头道。
邵明渊轻笑:“真的没有办法,不是还有我。”
他看向面对着池灿时明显软了三分的长春伯,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我在,他们便谁也带不走。”
乔昭上前一步,与长春伯相对而立。
一高一矮,一魁梧一纤弱,可气势上却不输半分。
她半仰着素净的面庞,与长春伯对视:“伯爷总是说要对簿公堂,难道现在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吗?”
“什么事?”少女平静笃定的眼神让长春伯难以忽视她的话,下意识反问。
乔昭笑笑:“比如,让令公子醒过来。”
“你说什么?”长春伯脸皮一颤。
长春伯夫人一听她提到昏迷不醒的儿子,啐道:“醒过来?连最好的御医都说我儿很难醒过来了,你说这话不是混账嘛!”
这时一阵骚动传来,有家丁模样的人边跑边喊:“伯爷、夫人,小公子醒了!”
第230章 贾疏醒了(轩辕御谶的和氏璧)
围观人群瞬间鸦雀无声,齐刷刷看向长春伯夫人,而后又看向乔昭。
长春伯府的纨绔子醒了?
刚刚长春伯夫人还说人醒不了呢。
长春伯夫人眼中涌上狂喜:“伯爷,疏儿醒了,疏儿醒了!”
长春伯同样激动不已,冷静了一下猛然看向乔昭,语气迟疑道:“刚刚黎三姑娘说我儿会醒过来——”
这是巧合?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嘶——莫非黎三姑娘能未卜先知?
不,不,不,这未免太荒唐了。
这个时候,无数围观群众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大多是百姓或各府的下人,原就对一些难以解释的事容易往鬼神上扯,这个时候就忍不住嘀咕了。
“你们说,黎三姑娘是不是会点什么啊?”
“比如——”
“跳大神?”
“滚!”
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传入乔昭耳中,她只剩下好笑与无奈。
她刚刚那话,真不是这个意思。
谁知道长春伯府的公子早不醒晚不醒,正好就是那个时候来报信说醒过来了。
“只是巧合。”乔昭淡淡道。
见她如此平静淡然,长春伯反而越发惊疑了,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
长春伯夫人一拉长春伯:“伯爷,疏儿醒了,咱们先赶紧回去看看吧。”
“好。”儿子醒了,无论什么账都要往后放一放,先回去看儿子是正经。
“二位不如先回去看看令公子,既然人醒了,自然能认出行凶者,我们黎府随时等着二位前来对质。”黎光文挡在儿女面前道。
先前是他糊涂了。
素来的规矩,女儿归母亲教养,儿子归父亲管教。
辉儿七八岁就从后院搬出来由他亲自教养了,他教出来的儿子,怎么会混进青楼伤人?
他竟然还没有昭昭看得明白,险些冤枉了儿子。
黎光文心中一阵惭愧,挡在儿女身前的身姿更显挺拔。
长春伯冷冷扫黎辉一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夫人,咱们走!”
长春伯府一大群人呼啦啦瞬间走了个干净,看热闹的群众依然舍不得散去。
黎光文替乔昭挡去大半视线:“快回去!”
等黎府的人也走光了,围观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看,这才依依不舍散了。
池灿站在原地,脸色不大好看。
杨厚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怎么啦?做了好事还不高兴?”
池灿扇子一指西府关上的大门,气不过道:“居然就这么走了?”
预想中的感谢呢?
难道不该把他请到府上去喝一杯茶吗?
他居然被那丫头还有她父亲一起给无视了!
“行了,黎姑娘没事就好,这么大的太阳,咱们去喝茶吧。”杨厚承揽住池灿的肩。
“去去去,谁跟你喝茶!”心情不爽的池公子扫一眼不远处站着的邵明渊与朱彦,赌气转身走了。
走出十数丈后回头,居然发现那三个人转身走了,不由气个半死。
他说说而已,他们就当真了?
“你们三个给我站住!”池公子黑着脸追了上去。
黎光文夫妇带着儿女回到府中,邓老夫人一见人都回来了,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听何氏讲明情况,沉着脸道:“辉儿,既然不是你做的,你揽下此事做什么?”
黎辉低头,脸色很是难看,轻声道:“三妹不能去衙门。”
邓老夫人长叹一声:“是,三丫头是不能去衙门,但你也不该随便把这种事往自己身上揽。只要事情与你们无关,总会水落石出的,自己先认了罪这不是胡来嘛!”
黎辉抿了唇,一声不吭。
“好了,老夫人您就别说辉儿了,他也是为了昭昭好。”何氏忍不住替黎辉说话。
凡是对她女儿好的,她也愿意对他好。
黎辉不由看了何氏一眼,很快又垂下眼帘。
“昭昭——”邓老夫人喊了乔昭一声,迎上少女沉静的眸子,不由叹了口气,“罢了,祖母也不问你与那位池公子在酒楼见面是因为什么,只要你能好好的,就行了。”
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黎皎匆匆进来,脸色格外难看:“祖母,我听说出事了?”
她进来后,一眼就看到黎辉,忙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道:“三弟,你不要紧吧?”
长春伯府找上门来,她早就听说了,原本是打算一直当做不知道的,可没想到三弟居然犯傻维护黎三。
“不要紧。”黎辉一直垂着眸,轻轻挣开黎皎的手。
黎皎一脸关切,跺脚道:“三弟,你以后可不能这么糊涂了,你要是出了事,咱们一家人该怎么办啊?”
黎辉没有吭声。
邓老夫人开了口:“好了,辉儿也是为了保护妹妹,不管怎么样,至少有当兄长的样子。”
孙子的鲁莽她虽然不赞同,但为了家人挺身而出的担当,她是赞赏的。
“长春伯府这件事,恐怕还没有完。不过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个混账玩意醒过来是好事,就算再来闹腾也不怕的。”邓老夫人深深看了几个孙辈一眼,“你们可要沉住了气,现在先吃饭吧。”
黎皎低着头,跟着黎辉等人一起应了声是。
长春伯夫妇一路狂奔回长春伯府,就听到了儿子的呼痛声。
“疼,疼——”
长春伯夫人一听就哭了,冲进去把贾疏抱住:“我的儿,很疼吧?”
一股大力把她推开,贾疏一脸惊恐挥舞着手臂,语无伦次道:“黎府三姑……三姑娘……”
“疏儿你怎么了?”长春伯夫人骇了一跳。
长春伯面沉似水:“快请太医!”
太医看完,摇头叹息:“府上公子头中淤血可能于神智有碍。”
“什么意思?”长春伯夫人看向长春伯。
长春伯面色惨白。
什么意思?意思是说他儿子傻了!
长春伯夫人瞬间明白过来,身子摇摇欲坠。
看着一对陷入绝望中的父母,太医安慰道:“至少醒过来了,慢慢调养,或许还有恢复的可能。”
“还有几分希望?”长春伯夫人迫不及待问。
太医:“……”怎么还把安慰当真了?
太医拱拱手,告辞走了。
“三姑娘,三姑娘——”贾疏嘴里念个不停。
长春伯重重一拍桌子:“走,带着疏儿去黎府,这次定要他们给个交代!”
第231章 把三姑娘送到家庙去
长春伯府的人很快卷土重来,把黎家大门拍得震天响。
“开门,开门,我家小公子被你家三姑娘打傻了,赶紧把人交出来!”
围观群众忽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这次都有了经验,人手一把小杌子,有的还揣上瓜子仁果等零嘴儿。
留着口水的贾疏:“三姑娘,三姑娘……”
“呦,那浪荡子真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先前不是有人给黎三姑娘作证嘛,现在这傻子果然一直在叫三姑娘啊。”
“看着吧,反正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都能跟另一条大八卦相提并论了。”
“什么八卦?”
“这都不知道?当然是冠军侯亡妻入梦啊!”
“啊,这事我也听说了,可真是稀奇……”
围观群众很快又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个地方,嗑着瓜子坐等黎府的人出来。
西府紧闭的大门猛然开了,敲门的人一时收势不住,一个趔趄栽了进去。
黎光文冷着脸站在门口:“有什么话不妨进来再说。又不是三姑六婆撒泼打架,站在大街上嚷嚷算什么?”
长春伯夫人丝毫不顾及形象,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我儿子都被你生的小贱人害傻了,我还怕嚷嚷?我们可不敢进去,免得再有这个府那个府的公子站出来,说和你闺女在一起呢!”
黎光文气得面色铁青。
何氏冲出来,扬手打了长春伯夫人一巴掌:“贱人骂谁呢?嘴里不干不净的,看我不打烂你这张嘴!”
“你打我?你敢打我?”长春伯夫人气得浑身颤抖。
“打的就是你!”何氏毫不畏惧。
“住口!”东府的姜老夫人由儿媳伍氏扶着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何氏面前指着鼻子骂,“你养出这样的女儿,还嫌不够丢人吗?居然在门口跟人家打上了。你们老夫人呢?她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由着你们败坏家风也不管。她不管,我来管,黎家的家风不能毁在你们手里!”
站在一旁的何氏见姜老夫人对着长春伯夫人喋喋不休,撇撇嘴道:“乡君,您有话跟我说就好了。”
“噗嗤——”很多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低下头去。
东府这位老乡君眼神越来越差了啊。
“哎呦,连人都认不清,真能管好这个大热闹吗?”
“就是呀,这东西两府,看着都不大靠谱啊。”
姜老夫人眼神不行,耳朵却挺管用,听到围观群众这些议论,险些气个半死。
她衣袖一甩,抬脚往里走:“行了,我进去和你们老夫人说!”
今天要不把三丫头送到家庙去,她不会罢休的。
“乡君有什么话要找我说?”邓老夫人挺着腰板走了出来。
“进去说,站在这里不嫌丢人吗?”
邓老夫人往外看了一眼。
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已经有卖冰糖葫芦的来回兜售生意了。
“不用进去了,既然这么多街坊邻居感兴趣,那就在这里说个明白好了。”
事情已经闹大了,还不如光明正大闹个清楚,不然私下解决了也堵不住悠悠之口,三丫头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不是早就毁了吗?
邓老夫人轻咳一声,忽略了心底的小声音。
“乡君既然要主持公道,那么打算如何处置府上三姑娘?”长春伯问。
“事情我已经都听说了,还请伯爷给老身一个面子,咱们私下处理。老身会打发人把她送到家庙里去抄经念佛,替贵府小公子祈福。”
长春伯虽仍不解恨,却也知道对一个姑娘家这已经是仅次于浸猪笼的惩罚了,当下气顺了些,淡淡道:“整个黎家,就属乡君一个明白人。”
邓老夫人冷笑一声:“我不同意!”
“邓氏,这个时候你还包庇那丫头?”
“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谁也别想动我孙女。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孙女有错,我自会惩罚她,也轮不到别人把她送到家庙里。”
“邓氏,你这话是对我说的?”姜老夫人几乎气炸了肺。
从什么时候起,像东府影子一样的西府,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邓氏笑笑:“要不然乡君把我也送到家庙里去好了。”
“你——”姜老夫人气得阵阵眩晕。
现在才知道,人一旦破罐子破摔了,真是天下无敌!
这时一阵骚乱传来,贾疏一头扎进人群里,边躲边喊:“别打我,别打我——”
长春伯夫人一看不由惊慌失措,一边去追儿子一边哭:“疏儿你别怕,别怕,娘在这呢!”
贾疏扑进长春伯夫人怀里,大哭道:“娘,黎三姑娘打我——”
如三岁幼童一样的言行,却在人群里激起了轩然大波。
“傻子肯定不会说谎啊,看来真是黎三姑娘打的人。”
“长公主府的池公子不是说上午黎三姑娘和他在一起吗?”
“呵呵,替她开脱呗,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西府不远处的茶馆里。
池灿脸色铁青站起来,却被邵明渊伸手拉住。
“庭泉,你放手,再不过去,黎三要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坐下。”邵明渊神色淡淡。
“邵明渊,你放手!”
邵明渊静静看池灿一眼:“你过去,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那你说怎么办?我的邵将军!”池灿以手撑着桌子,冷冷问邵明渊。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一定有个人女扮男装,在碧春楼打伤了长春伯府的小公子。那么,把这个人找出来就是了。”
“怎么找?现在长春伯府的小畜生傻了,一口咬定了黎三,茫茫人海等你找出那人来,黄花菜都凉了。”
“不会。那人假冒了黎姑娘,那么一定是与黎姑娘有嫌隙的。锁定几个目标后,再有的放矢,或许今天下午就能出结果了。”
“那现在呢?就这么看着?”
邵明渊无奈揉揉眉头:“或者你出去,再给围观的百姓们添一把火?”
池灿彻底熄了火,懊恼地一锤桌子。
杨厚承忽然道:“快看,好像有情况!”
几人一同看过去,就见乔昭从容走到长春伯夫人面前,停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乔昭朗声问长春伯夫妇:“如果令公子恢复神智,澄清他在碧春楼遇到的不是我,二位打算如何?”
第232章 我可以让他恢复神智
这话一出,好像一道惊雷落进人群里,激起千尺浪,就连茶馆里的邵明渊等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走,这里还是离得远了,黎姑娘说什么还要听这些看热闹的传一道才知道。咱们就看看,不出去给黎姑娘添乱。”杨厚承扯了个理由,忙挤进了人群里。
池灿第二个跟了过去,只剩下邵明渊与朱彦相对而坐,没有动。
“不过去看看?”朱彦问。
邵明渊轻笑:“不了,做了该做的就行,黎姑娘毕竟是姑娘家,咱们掺和多了不大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朱彦举起茶杯,“这个茶楼的花茶味道还不错。”
“嗯。”邵明渊摩挲着茶杯,思绪却飘得有些远。
李神医大概是坑了他吧……
还是说,所有女孩子都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也不知李神医何时能回京。
艳阳下,长春伯夫人一脸的汗,眼睛里燃着一团火:“恢复神智?小贱人,到现在你还在胡说八道,往我们心口上插刀子,你安的什么心啊!”
长春伯夫人张牙舞爪冲过去想抽乔昭的脸,乔昭一句话就让她身体定格:“我说令公子会醒时,伯夫人也认为我在胡说八道。”
“你,你,你什么意思?”
乔昭笑笑:“就是表面的意思,我说令公子可以恢复神智。”
长春伯夫妇不由看看流着口水的儿子。
骗人,没恢复!
长春伯面色凝重看着乔昭:“三姑娘此话当真?”
围观群众可就没这么严肃了,一个个好奇不已。
“傻子还能恢复神智?黎三姑娘在开玩笑吧?”
“长春伯府上午来闹时,黎三姑娘说他家公子可以醒过来,结果话音才落,就有人来报信说人醒了。”
……
乔昭无力扶额。
上午那只是巧合!
她看向长春伯,语气平静:“自然当真。我还是那句话,要是令公子恢复了神智,澄清他认错了人,贵府打算如何?”
长春伯夫人冷笑:“那也和你有脱不开的关系,不然我儿怎么不说别人,就一直念着你呢?”
“二位该不会以为,我说令公子可以恢复神智,他就直接恢复神智了吧?”
“那你什么意思?”长春伯夫人忍不住问。
乔昭失笑:“当然是我来让他恢复神智。”
长春伯心中一动,当机立断道:“只要能让犬子恢复神智,并且是他认错了人,我们会给三姑娘和黎府当众道歉。”
乔昭摇摇头。
“三姑娘摇头是何意?”
“当众道歉还不够。”乔昭面色平静环视一圈看热闹的人,淡淡道,“三人成虎,积毁销骨,一个人的名声立起来难,要毁掉却太容易了。尤其是姑娘家,被名声害死的不知凡几。”
嗯,这其中当然不包括她,名声什么的,当不了饭吃,她又不用嫁人。
“那三姑娘想怎么样?”
“贵府派人敲锣打鼓,绕京城一圈向我道歉。一定要说得明明白白,是有看我不顺眼的人故意把我牵扯进去。”
“敲锣打鼓向你道歉?”长春伯夫人不可思议看着乔昭。
这姑娘脑子没毛病吧?就算证明不是她干的,这种事闹大了对一个姑娘家有什么好处?
“好,只要黎三姑娘能让犬子恢复神智,并且证明碧春楼的事与你无关,我们长春伯府愿意按你说的做。”长春伯当机立断道。
“请稍等。”乔昭说完这话,转身返回府中。
“黎姑娘要做什么啊?怎么才能让傻子恢复神智?”杨厚承摸着下巴摇头。
池灿一言不发,盯着西府大门。
不多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从西府大门走出,来到长春伯夫妇面前:“请二位命人按好了令公子。”
“你是——三姑娘?”
一身男装的乔昭笑笑:“是我。免得令公子醒来后,推说我穿着女装一时没认出来,岂不是让我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长春伯收回视线,吩咐家丁道:“把公子按好。”
傻人劲大,足足四五个家丁才把贾疏按住。
乔昭绕到贾疏身后,从荷包里摸出几根银针。
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光,长春伯夫人面色大变:“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让令公子恢复神智。”
“不许你乱来!”长春伯夫人伸手去推乔昭。
乔昭淡淡扫了长春伯一眼:“或者就让令公子傻着?”
“把夫人拦住。”
“伯爷,她要拿针扎疏儿!”
“这叫针灸。”乔姑娘面无表情纠正。
长春伯夫人气得直翻白眼:“我当然知道针灸,可是你又是什么东西,还会针灸不成?”
乔昭一言不发,一根长长的银针刺入了贾疏头顶。
长春伯夫人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无数人的目光追随着乔昭手上动作,艳阳下明明一切都明明白白,可又似乎看不清她做了什么,就很快停下了手。
“我开始拔针,请保持安静。”乔昭看了长春伯一眼。
长春伯下意识点头。
混在人群里的杨厚承忧心忡忡:“没听说过黎姑娘懂医术啊。”
“没听说过的多着呢。”池灿目不转睛盯着成为所有人焦点的少女。
一根根银针被拔下来。
长春伯忍不住凑近了看,就见黑色的血珠从留下的针眼中缓缓沁出来。
“疏儿——”长春伯一颗心高高提起。
贾疏头上只剩下最后一根银针。
乔昭绕到他面前,抬手把最后一根银针拔下来。
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屏住呼吸盯着场中的人,安静得只听到风吹过的声音,便连茶馆里端坐的邵明渊与朱彦都忍不住走了出来。
邓老夫人面上尚且沉得住气,手心却满是汗水。
她知道,这一刻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接下来是暴风骤雨还是转危为安,已经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了,除了——她的三孙女。
就在万人瞩目之下,目光呆滞的贾疏忽然打了个颤,眼神缓缓恢复了清明。
“我是谁?”
贾疏目光有了焦距,下意识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黎府三姑娘呢?”
贾疏神情一震,脑海中迅速闪过最后的印象,怒道:“那小贱人居然敢打我,快来人——”
第233章 误会解除
“你认识黎府三姑娘?”
“敢打伤小爷,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可你不认得我。”
“你谁呀?”贾疏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乔昭身上,忽然眼睛一亮,“哟,也是个小娘子?”
乔昭目光平静:“我再问一遍,你真的没见过我?不认识我?”
贾疏不耐烦了,伸手就去推乔昭:“你算哪根葱啊,我凭什么认识你?”
一个小杌子越过人群,向贾疏砸来。
“公子小心!”一个家丁忙把贾疏推开。
小杌子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人群里传来叫喊声:“哪个王八蛋把我的小杌子给扔出去了?”
悄悄把池灿拽到另一边去的杨厚承擦了把冷汗:“拾曦,别一言不合就扔小杌子啊!”
“谁让他嘴贱!”池灿冷笑。
“那咱不能换一个扔嘛,比如荷包之类的,给点教训就得了,要真把人砸出个好歹来,那更麻烦了。”杨厚承说完笑了,用胳膊肘捣了一下池灿,“嘿嘿,拾曦你吓唬他的吧,我看小杌子离他挺远的。”
池公子脸黑如锅底,咬牙切齿道:“扔偏了!”
他不想和野蛮人说话!
被人扔了小杌子,贾疏这才觉得场合似乎不对。
他艰难转着头左右一扫。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
贾疏下意识反应是赶紧低下头,而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穿着衣服呢。
他在青楼玩得最疯的时候,就做过这样的噩梦:一觉醒来,发现被人扒光了扔到大街上,还是白天!
“疏儿,你真的好啦?”长春伯夫人不知何时醒来,一把抱住了贾疏。
贾疏愣愣的:“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我怎么在这里?”
“疏儿,你不记得了?你在碧春楼不是被人打伤了嘛,爹娘带你来讨公道了。”
“哦。”贾疏揉揉太阳穴,眯着眼看清西府门匾上的字,不由大怒,“娘,打伤儿子的就是黎家三姑娘那个小贱人!”
“小贱人在说谁呢?”冰绿插着腰冲贾疏瞪眼。
乔昭安抚拍了拍冰绿,问贾疏:“我打伤了你?”
贾疏烦了,想到先前砸过来的小杌子,嘴巴干净了点:“你有病吧?我不是说了,我不认识你!”
“不是我打伤的你?”
“借给你个胆子!打伤我的是黎家三姑娘,你让开,别挡着我找她算账!”
“可是,我就是黎家三姑娘啊。”乔姑娘淡定道。
“什么?”贾疏目瞪口呆。
乔昭大大方方冲围观群众们喊:“各位街坊邻居,贾公子好像没有听清。”
许是被乔昭轻松的语气感染,围观群众哄堂大笑,笑过后齐声道:“她就是黎家三姑娘!”
挤在人群里的杨厚承直咂舌:“乖乖啊,黎姑娘真是了不得啊,她真是个女孩子吗?”
一般姑娘家遇到这种事,不是会羞愧欲绝,早躲起来哭鼻子吗,怎么黎姑娘一出马,事情走向就变成这样了?
刚刚他都差点忍不住跟着喊了,莫名有些激情澎湃怎么办?
池灿目光一直不离乔昭,轻笑道:“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啊。”
他捡来的白菜,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说到底,主要是他眼光好。
贾疏彻底傻了眼,伸手指着乔昭:“你,你真的是黎三姑娘?”
“对。”
“你,你骗人!”
乔昭弯唇一笑,再问围观群众:“街坊邻居们,麻烦大家告诉他,我是黎三姑娘吗?”
少女一袭男装,那样的赏心悦目,举手投足洒脱风流,让人无端便跟着心头一热,齐声喊道:“是!”
人群后,邵明渊静静看着乔昭。
她身上的男装似乎有些大了,宽袍大袖,却让她穿出了别样的潇洒来。
这个女孩子,是从心底自信又坚定,不会被世俗的眼光所困扰。邵明渊想。
“好了,现在你知道了,我就是黎三姑娘。但你不认识我,对不对?”
“对。”贾疏点点头,不自觉跟着乔姑娘的思路走。
“所以打伤你的人不是我,对不对?”
“呃,对……”贾疏犹豫了一下,想想是这么回事儿。
“所以,打伤你的人不是黎三姑娘,而是另有其人。”乔昭总结道。
“可是,那小贱人说是黎三姑娘。”
乔昭抿唇一笑:“她说是天上的仙女,你也信啊?贾公子不知道世上有一件事,叫‘撒谎’吗?”
贾疏猛然想明白了:“你是说有人冒充你?”
“对呀。”乔昭转过头,笑吟吟看着长春伯夫妇,“现在二位知道我是被无辜牵连的吧?”
长春伯沉默。
“那就请伯爷履行承诺吧,道歉时一定要声明,是有人瞧我不顺眼,所以有意栽赃我的。”
“黎三姑娘,敲锣打鼓什么的就算了吧——”长春伯夫人有些不情愿。
这未免太荒唐了。
黎家不嫌丢人,她还嫌丢人呢。
再者说了,那杀千刀的凶手谁都不攀扯,就攀扯到黎三姑娘,还是说明黎三姑娘自身有问题。
当然这话因为儿子刚被治好,长春伯夫人生生忍了下去。
乔昭脸微沉:“伯夫人是要反悔?”
众目睽睽之下,无数视线落在她脸上,长春伯夫人只觉脸上火热,嘴唇张了又张,哪里说得出反悔的话来。
她不由暗骂乔昭:这个小蹄子,早把这些算计好了吧,故意闹到大庭广众之下,逼着他们不得不就范。
全然忘了自己带着儿子就在黎府门外闹起来的事了。
乔昭轻轻叹口气:“其实人呢,从正常变成傻子还是挺难的,当然从傻子变正常就更难了。伯爷,你说是不是?”
长春伯心头一震:“黎三姑娘放心,我们说的话当然算数,我这就吩咐管事准备锣鼓,绕京一圈向你道歉。”
“还是伯爷明理。不过我父母长辈因为今天的事都受了惊吓——”
长春伯暗暗骂了一句,转身冲邓老夫人等人深深一揖:“对不住了,是我们没弄清楚,冤枉了贵府的三姑娘。好在三姑娘一手针灸之术出神入化,让犬子恢复了神智,才没有酿成大错。”
邓老夫人只觉盘旋在胸口的一股浊气终于出来了,板着脸道:“误会解开了就好。”
第234章 因为你喜欢她
乔昭洗脱了嫌疑,长春伯府不甘心儿子平白被打,又寻不着凶手,果断派人去报官,而后就按着乔昭要求的,敲锣打鼓绕着京城道歉。
东府的姜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不停道:“胡闹,胡闹!这种事遮掩尚且来不及,怎么能嚷得人尽皆知呢,难道你们要让所有人茶余饭后都议论三丫头吗?”
邓老夫人老神在在:“今天围观者这么多,就算不这样做,照样会传得人尽皆知,而且传成多难听就更难料了,我看这样挺好。”
反正她也没想过三丫头还能嫁出去,与其忍气吞声,不如痛痛快快的。
“邓氏,你一把年纪怎么越活越糊涂了,这样纵着小辈们败坏家风!我会把这件事告诉老家族长的。”
邓氏冷笑:“乡君这话说的有意思。事实已经证明与三丫头无关,人家长春伯府都敲锣打鼓道歉了,怎么到了您这里还不依不饶的?难道就因为三丫头是女子,所以哪怕不是她的错,只要有人攀扯她,她就该死吗?”
邓老夫人说完,瞥了姜老夫人的儿媳伍氏一眼,淡淡道:“我的孙女,只要没犯错,我就护着她,绝不会为了名声让她遭罪!”
伍氏脸色一白,扶着姜老夫人的手不由一松。
姜老夫人显然也听懂了邓老夫人的暗指,心知再争执下去反而丢脸,冷冷道:“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
甩下这话,转身走了。
随着围观群众的传播还有长春伯府敲锣打鼓道歉的热闹,今天的事很快传遍了京城上下。
二太太刘氏关起门来教育两个女儿:“看见了没,你们两个可要多和三姑娘学着点,这样一旦遇到事,不至于只知道哭。”
六姑娘黎婵撇着嘴道:“学什么呀?我觉得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成为人们口中议论的主角,好丢人呢!四姐,你说对不对?”
四姑娘黎嫣没有附和,认真想了想道:“如果我们遇到同样的事,我觉得不会比三姐处理得更好。”
刘氏欣慰点点头:“嫣儿还算想得明白。不过三姑娘厉害的可不只是把长春伯府的公子治好了,就是大家都觉得丢人的敲锣打鼓道歉,也是有门道的。”
见两个女儿眼巴巴等着她解惑,刘氏笑笑:“你们想啊,长春伯府道歉会说什么?”
“说冤枉了三姐?”
“对,三姑娘不是特意强调了,要他们说明是有人看三姑娘不顺眼,故意栽赃。这样一来,长春伯府报官抓到凶手也就罢了,要是抓不到,以后谁还敢不管不顾的表现出对三姑娘的敌意啊?”
两个女儿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她们觉得不好的事,三姐早已有了别的用意。
见两个女儿听进去了,刘氏抿嘴一笑:“看着吧,之前摆明了与三姑娘过不去的一些人,这时该跳脚了。”
正如刘氏所讲,江诗冉一听到这消息,立刻就恼了,跑去找江远朝诉苦:“十三哥,你说那个黎三,是不是和我八字相克啊,怎么一沾上她就没好事?”
“她怎么了?”因是休沐日,江远朝穿了一身家常竹青色长袍,比之平时多了几分清雅。
“今天的事你没听说吗?”
“没有。”江远朝牵动嘴角,闪过自嘲的笑。
那个因为一个荷包而彻底与他闹僵的女孩子,那个总让他忍不住想起过往的女孩子,他尊重她的意愿,不再对她有格外的关注。
锦鳞卫并没有闲到整天盯着一个小姑娘的,说起来,以前是他私心作祟。
江诗冉忙把听来的事讲给江远朝听,说完忿忿道:“十三哥,你说她这不是坑人嘛,说什么是有瞧她不顺眼的人诬陷她,这是不是成心让人都往我身上想啊?谁都知道我先前和她闹了那样的不痛快!”
“呃,没事的。不论别人怎么想,也只能想想。”江远朝笑道。
江诗冉跺跺脚:“十三哥,话不是这么说的,就算我知道那些人不能拿我怎么样,可平白背这种黑锅,我还是觉得不痛快啊!”
“那冉冉打算怎么办?”江远朝好脾气问。
“十三哥帮我查查,把那个行凶者找出来!”江诗冉越想越恼火,咬唇道,“我可不枉担了这个虚名!”
见江远朝没应声,江诗冉拉拉他的衣袖:“十三哥,行不行吗?”
江远朝心中叹口气,点头:“好,我派人去查一查。”
江诗冉露出明媚的笑,挽着江远朝手臂道:“我就知道,十三哥最好了。”
江远朝下意识挣脱她的手,劝道:“快回去吧,义父近来身体不大好,你要多陪陪他。”
一听江远朝提到这个,江诗冉收起了笑容:“嗯,我回去了。”
等江诗冉走了,江远朝坐在书桌边沉默良久,才吩咐人去查长春伯府的小公子在碧春楼被打伤一事。
池灿才走进家门,守在门口的桃生就迎上来,低声道:“公子,今天的事长公主殿下听说了,还派冬瑜姑姑来传信,让您一回府立刻去她那里。”
“知道了。”池灿面无表情点头,抬脚去了长容长公主处。
夏日酷热,长容长公主大半时间歇在临水的雅阁里。
雅阁四周挂着碧色纱幔,角落里摆着冰盆,风从纱幔缝隙里钻进来,带着水气与凉意,很是舒服。
池灿进来时,父亲曾经的外室、如今形容憔悴的妇人正跪在长容长公主身边,剥了葡萄喂给她吃。
池灿忍不住皱眉,喊一声“母亲”。
长容长公主懒懒瞥池灿一眼,用赤裸的玉足踢了踢妇人:“下去吧。”
妇人头也不敢抬,忙退了下去。
“母亲找我?”
长容长公主美眸在儿子俊美无俦的脸上转了一圈,笑道:“我听说,你今天英雄救美了?”
池灿忍耐闭了闭眼,语气平静道:“只是帮了一个小丫头。”
“为什么帮她?”
“她曾帮过我的忙。母亲之前看到的那副鸭戏图,就是她画的。”
“不对。”长容长公主摇摇头,吐出几个字,“因为你喜欢她!”
第235章 酒后吐真言
因为你喜欢她!
池灿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长容长公主这句话,浑身一震。
他怎么会喜欢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不会,绝不会!
长容长公主深深看了儿子一眼,拈起一颗葡萄珠吃下,擦拭了一下嘴角,不紧不慢道:“说起来,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池灿猛然回神,看着喜怒难辨的母亲,暗暗吸了口气,若无其事道:“母亲说笑了,儿子目前没有成亲的想法,也没有……喜欢什么人。”
长容长公主轻笑一声:“知子莫若母,你不必狡辩。”
狡辩?
池灿一颗心凉了凉。
哪有一个母亲,说儿子狡辩?
他忽然有些心灰意冷,淡淡道:“随便母亲认为吧。”
“呵。”长容长公主笑了笑,抚摸着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慢悠悠道,“灿儿,你记着,那个女孩子,我看不上。所以,无论你承认对她的喜欢也好,不承认也罢,我不同意她进门。”
池灿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站住!”
池灿脚步一顿。
“你长大了,所以心上人比你娘重要了?”
池灿缓缓转过身来,无奈又痛苦,暗暗吸了口气道:“母亲,您想太多了。”
他说完,抬脚便走。
碧色清透的纱幔随着他的离去轻轻摇曳着,女官冬瑜小心翼翼道:“殿下——”
“出去!”长容长公主伸手打翻了水晶盘,去了皮后晶莹剔透的葡萄珠四处滚落。
女官冬瑜暗暗叹了口气,默默走了出去。
池灿站在水边出神。
冬瑜走过去,轻声道:“公子。”
面对冬瑜,池灿神情微缓:“冬瑜姑姑。”
“您别怪殿下。殿下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池灿目光落在湖面上,淡淡道:“我知道。”
沉默片刻,他问:“但母亲说不喜欢黎三姑娘,是真心的,对不对?”
良久后,冬瑜轻叹一声:“公子知道的,长公主殿下最讨厌的就是出身低微的女子。”
池灿心中一阵烦躁,抬脚把一块鹅卵石踢入湖中。
咚的一声响,湖水一圈圈往外荡去。
他转身便走。
“公子去哪儿?”
“去喝酒!”
池灿出了长公主府,翻身上马,直奔春风楼。
“你们将军不在这里?”
“不在,将军回府了。”
池灿一听很是稀奇:“回府?”
亲卫忙解释道:“回冠军侯府,现在我们将军的舅兄住在那里,正病着,将军放心不下,所以就回去了。”
“该死!”池灿狠狠提了一下墙壁。
找个人喝酒都找不着了,他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池公子,要不卑职去跟将军说一声?”
“不用了,去把朱公子和杨公子给我请过来。”
“好。”
等朱彦与杨厚承赶到时,池灿已经烂醉如泥。
他酒品还算好,虽然双颊通红神智不清,却没有吵吵闹闹,就这么安安静静趴在桌子上,半睁着眼在数数:“一棵、两棵、三棵……”
朱彦与杨厚承面面相觑。
拾曦还是很少喝醉的,今天是怎么了?
“拾曦,数什么呢?”
池灿半抬着头,目光迷离,老老实实告诉小伙伴:“嘘,别打扰我,我数白菜呢。”
“数白菜干嘛呀?”杨厚承笑呵呵问。
“我要数清楚,看哪一棵白菜是我的。”
杨厚承笑了:“白菜又不值钱,你想要,都是你的。”
池灿眯着眼看着杨厚承,落寞笑笑:“你说错了,我数了好久,没有一棵是我的——”
杨厚承张张嘴,扭头看朱彦。
朱彦上前拍拍池灿,安慰道:“没事,没有白菜,还有萝卜呢。”
池灿漂亮的眸子勉力睁开,里面是一片令人沉醉的波光潋滟,声音很轻:“可是,我只喜欢白菜啊。”
杨厚承一屁股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受不了好友这幅鬼样子,拍着胸脯保证道:“没事,你喜欢什么样的白菜,我给你买!不就是白菜嘛,我的私房钱可以把京城一天卖的白菜都买下来了。”
“你?”池灿摇摇头,酒气喷了杨厚承一脸,“买不到的。”
杨厚承抹了一把脸,无奈对朱彦道:“不记得拾曦喝醉了酒这幅德行啊。”
朱彦轻笑:“比你强。”
“什么意思啊?”
朱彦轻咳一声:“咳咳,挂在庭泉大腿上哭,要跟着他进洞房——”
杨厚承立刻跪了:“别揭短啊!”
二人正说着,就听哗啦一声响,酒壶被池灿碰到了地上。
“拾曦——”二人骇了一跳。
池灿闭着眼,喃喃道:“我只喜欢自己捡来的白菜,别的白菜,都不是我亲手捡的——”
杨厚承一脸严肃望着朱彦:“子哲,我忽然觉得,白菜可能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朱彦只剩下苦笑:“你知道就好。”
杨厚承猛然一拍额头,失声道:“难道是黎姑娘?”
朱彦没吭声。
“真的是黎姑娘?”杨厚承腾地站起来,来回踱步,最后一屁股坐下来,表情沉重道,“这不好吧——”
朱彦点头。
是呀,二人的出身、年龄都相差甚远,拾曦的心意,恐怕是镜花水月。
“拾曦好像没有黎姑娘聪明啊。”杨厚承摸着下巴道。
朱彦:“……”为什么几个好友里,只剩他一个正常的?
“送拾曦回去吧。”朱彦起身去扶池灿,喝酒的心思早没了。
“回去?我不回去。”池灿推开朱彦,踉跄往外走,“我要去找黎三。”
二人死死把他拉住。
“别啊,你这样醉醺醺找上门去会被乱棍打出来的!”杨厚承道。
池灿嘿嘿一笑:“嘘,我有办法,我上次去就一点事都没有。”
神马?拾曦去过黎姑娘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怎么不知道?
朱彦与杨厚承对视一眼。
“什么办法啊?”杨厚承好奇问。
“我以庶妹的身份混进去的。”俊美无双的池公子得意道。
“嗯?”朱彦与杨厚承一脸错愕。
杨厚承挠挠头:“虽然我今天没喝酒,但可能醉了,拾曦的庶妹……是女孩子吧?”
池灿挑眉笑道:“是呀,难道我女装不比她好看?”
第236章 她才不管他
立在门口的桃生无力扶额。
苍天啊,公子清醒后会杀人吧?
诡异的安静过后,朱彦默默站了起来,转身往外走,走到桃生身旁停了一下,清清喉咙道:“我今天没来。”
“呃。”桃生傻傻点头。
杨厚承如梦初醒,大步流星追上来,拍了桃生肩膀一下:“对,我也没来!”
他力气大,桃生被拍了一个趔趄,晕头转向站起来,已经看不到那两个人影子了。
“都跑了,只有我不能跑。”桃生苦着脸伺候数白菜的主子去了。
黎府经过这一场闹,颇有些喧哗过后的疲惫,府中上下都很安静。
乔昭终于等到了晨光的消息。
“三姑娘,跟踪咱们的闲汉找到了,现在被咱们将军控制了起来。”
乔昭:“……”什么叫“咱们将军”?
“那闲汉交代了什么?”
“闲汉交代说在府外茶馆附近有一对女扮男装的主仆给了他钱,让他跟踪咱们。他跟踪到碧春楼,然后把那对主仆领到了碧春楼。”
乔昭心中一沉,骤然闪过一个人来。
莫非是黎皎?
如果真的是她,这可有些麻烦了。
她让长春伯府的人敲锣打鼓道歉,并且特意声明她是被看她不顺眼的人陷害,实际上是一箭三雕。
一是要长春伯府澄清她的清白,二是震慑以后总想找她麻烦的人,而最重要的一点,却是想通过锦鳞卫的手,揪出真正的行凶者。
长春伯府敲锣打鼓走上一圈,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与她有过节的人,而这样的人,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诗冉。
倘若此事是江诗冉做的,算是给她添点堵;倘若不是,以江诗冉的性子,必然会让锦鳞卫的人插手调查,不会白受冤枉。
这样的话,那个拉她当替死鬼的人就不会逍遥法外了。
可是——
乔昭深深叹了口气。
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黎大姑娘会干出这种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来!
这下好了,锦鳞卫一旦查到黎皎头上,黎府依然要一个头两个大。
乔昭无力扶额。
不是她谋划太多,实在是敌军太蠢……
她正郁闷的时候,晨光左右看看,忽然靠近一步,小声道:“三姑娘,咱们将军已经查出来谁是行凶者了。”
乔昭回神,抽了抽嘴角:“好好说话,什么咱们将军,将军就将军。”
“呃。”晨光不解地挠挠头。
三姑娘对称呼这么纠结做什么?
“那闲汉认识行凶者?”
“不是,那闲汉不认识。说起来还是三姑娘和我们将军心有灵犀。您让我去找那个闲汉,我们将军也派出了斥候查探。然后,斥候就查到了一些线索,能指明行凶者的身份。”
心有灵犀不是这么用的!
乔姑娘已经无力说什么,点点头,示意晨光继续说。
晨光放低了声音:“三姑娘,斥候查到了行凶者逃跑的路线。那个行凶者,最终从小巷子里钻狗洞进了西府,那条路上还留有行凶者的呕吐物……所以,行凶者就是西府的人!”
见乔昭面不改色,晨光一脸佩服:“三姑娘,您是不是早知道了?”
“不……我也是才知道。”乔昭深深叹了口气。
“三姑娘,行凶者已经能确定就是西府的人,有闲汉指认,定然能找出那个人。所以我们将军让我转告您,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您自己的想法了。”
“我知道了。”乔昭垂眸,想了想问,“你们将军为何会——”
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
邵明渊还真是负责啊,有了李爷爷的嘱托,是打算事无巨细照顾她了吗?
只可惜她还没习惯别人事事都替她解决了,要是早知道邵明渊会不声不响地帮忙,就不会拐着弯逼锦鳞卫出手了。
“为何会什么?”晨光不解问。
“没什么。”乔昭摇摇头。
晨光咧嘴笑了:“三姑娘别不好意思,我们将军照顾您是应该的嘛。”
乔昭抿了抿唇。
到底哪里应该了?
他这个样子,要是随便换个小姑娘,早就对他动心了吧?
可真会拈花惹草!
晨光困惑眨眨眼。
为什么他家将军大人做了这么多好事,三姑娘不像是感动的样子呢?
呃,好像还有点生气!
“晨光,麻烦你替我向邵将军表达谢意,然后我还有件事请他帮忙。”
“三姑娘尽管说,您的事,我们将军肯定会帮忙的。”
乔昭脸色微沉。
一头雾水的晨光:“……”为什么三姑娘又不高兴了?
“劳烦你转告他,锦鳞卫的人很可能也会追查行凶者,麻烦他帮我把尾巴扫清了,不要让锦鳞卫的人查到黎家头上来。”
黎皎的事,还是关上门来解决吧。
“好的,我这就去告诉将军。”
“等一等。”乔昭喊住晨光,从荷包里摸出个小瓷瓶递过去,“这个算是我对邵将军的一点谢意,等回来,我会好好感谢他。”
“不用谢,不用谢,我们将军帮您不图回报的。”晨光竭力给将军大人刷好感。
乔姑娘脸色更沉:“但我不愿意平白受人帮助。这是驱寒丸,每天服一粒,可以让你们将军好过点。”
晨光眼睛一亮:“驱寒丸?三姑娘,这个真能减轻我们将军的痛苦?”
乔昭沉默了一下,问:“邵将军很痛苦?”
晨光点头:“是啊,虽然将军不说,但我们这些亲卫都知道,每当赶上变天的时候,第二天起来,将军的衣裳都是湿透的,疼的……”
说到这里,晨光说不下去了,一个大男人竟然红了眼圈。
“北地呆久了,又经常在冰天雪地里作战,染上寒毒的将士十之八九。你们辛苦啦。”
晨光耳朵微红:“都是应该的。”
而后叹气:“我们将军原本没有这么严重,后来又去采千年寒冰,才成这样的。大夫说,将军好不了啦,偏偏回了京城,将军不请御医看。”
“别担心,李神医回京后,会给邵将军看的。”乔昭心情有些复杂。
邵明渊是不是傻?人都死了,保身体不腐有什么用?
反正她才不管他呢。
第237章 我看到了
晨光得了乔昭嘱托,忙去给邵明渊禀报。
“锦鳞卫的人会追查?”邵明渊敲了敲桌面,露出恍然的神色,“黎姑娘让长春伯府敲锣打鼓道歉,就是为了引锦鳞卫出手吧?”
晨光听得愣愣的:“长春伯府道歉,怎么会引锦鳞卫出手?”
“借力。”
晨光还是没听懂,邵明渊却笑起来。
黎姑娘还真是聪明啊,不过有趣的是,这一次似乎太聪明了,反而给自己惹了麻烦。
“你回去跟黎姑娘说,让她放心,尾巴我会打扫干净的,不会让锦鳞卫的人查到什么。后面的事她想怎么处理,不会有外物干扰。”
“是。”晨光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递过去,“黎姑娘给您的。”
“嗯?”邵明渊接过瓷瓶。
他的手指修长,因为寒毒,竟比瓷瓶的白还要多了几分通透感。
晨光见了,心中就忍不住难过,扯出个笑脸道:“三姑娘说,这是驱寒丸,您每天吃一颗,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驱寒丸?
邵明渊把玩着手中瓷瓶,轻笑道:“替我谢谢她。”
晨光嘿嘿乐了:“三姑娘还说啦,以后会报答您的。”
报答我?
邵明渊愣了愣。
女孩子说报答,是什么意思?
想起来了,池灿以前说过,女孩子喜欢用“以身相许”来报答。
邵明渊手中瓷瓶吓得掉下来,落在檀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晨光赶忙把瓷瓶拿起来:“将军,怎么了?”
邵明渊尴尬接过瓷瓶:“没什么,快回去吧。对了,告诉黎姑娘,我不需要她的报答。”
“呃,属下这就回。”晨光一头雾水走了。
邵明渊起身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一片葱绿笑着摇了摇头。
是他想多了,黎姑娘遇事聪慧又冷静,不能按寻常女孩子的想法来看待。
夏日的夜来得晚,外面天还亮着,四处已是炊烟袅袅,到了晚饭的时候。
邓老夫人为了去去晦气、压压惊,特意吩咐大厨房往各处送的饭菜比之往日丰盛不少。
黎辉面对着精致的菜肴却没有动筷子的欲望,直到菜放冷了,把筷子轻轻放回了桌子上,吩咐小厮青吉道:“青吉,把饭菜撤了吧。”
青吉劝道:“公子,小的把饭菜热一下,您好歹吃两口吧,哪能一点东西不吃呢。”
黎辉笑笑:“天热,吃不下,你收拾吧,我出去透透气。”
察觉主子情绪不大对,青吉不放心跟上去。
黎辉停下来:“不用跟着我,我想一个人走走。”
推门而出,傍晚的风依然带着暑气,可黎辉却觉得心是冷的。
他漫无目的逛了许久,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脚往雅和苑的东跨院而去。
“姑娘,三公子来了。”
黎皎用过晚饭正吃着冰镇过的葡萄,一听侍女禀告,立刻道:“请三公子进来。”
片刻后珠帘轻响,黎辉走进来。
“三弟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黎皎笑着迎上来,见黎辉面色淡淡的,压下心中诧异,打发屋内伺候的人出去。
室内只剩下姐弟俩,黎皎把葡萄递过去:“这次采买的葡萄很甜,三弟尝尝。”
“不想吃。”黎辉淡淡道。
黎皎把葡萄放下,深深看黎辉一眼:“三弟,你怎么了?”
黎辉看着黎皎的眼睛,喉咙发涩,沉默片刻开口道:“白天的事——”
长姐的眼睛很好看,外祖母他们说,长姐很像早逝的母亲。
长姐一直和他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其实已经变了呢?
听黎辉提到白天的事,黎皎脸一沉,数落道:“三弟,我正要说你。你怎么能那么鲁莽,把那种事揽在自己身上呢?”
“鲁莽?”黎辉闭了闭眼,问黎皎,“若是我不把那种事揽到自己身上,三妹又没有金针救人的能耐,结果会怎么样?”
“那你也不能为了三妹,毁了自己的前程啊!你要是被牵扯进那种事情里,还怎么参加科举?若是不能科举,这一辈子岂不毁了?”
黎辉嘴角闪过嘲弄的笑:“可我若不站出来,又没有后面那些变化,三妹的一辈子也会被毁了吧?”
“三弟!”黎皎一脸不可置信,“难道在你心里,三妹就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你牺牲了前程?那我呢?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姐姐,你又替我想过吗?你若从此跌落到尘埃里,我怎么办呢?我会有多心痛——”
“我看到了。”
“你说什么?”黎皎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黎辉只觉心中堵了一块破布,让他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
“大姐,我说,我看到了。”
如果不是看到了,他又怎么会鲁莽挺身而出?
他相信三妹不会做那种事,真相一定会大白。
可真相大白的后果,却是他的胞姐才是凶手!
不追究真相,三妹会被冤枉;追究真相,胞姐会有灭顶之灾。
谁能告诉他,不站出来,他该怎么办?
黎皎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嘴唇苍白如雪:“你,你看到了什么?”
黎辉凝视着黎皎的眼,声音轻得好像一阵风:“我看到你和春芳穿着男子衣裳,从小巷子那个角门的方向走了过来。”
黎辉上前一步:“大姐,那个女扮男装在碧春楼打伤贾疏的人,其实是你吧?”
“不是,不是——”黎皎下意识反驳,“三弟你听我说!”
黎辉脸色苍白如纸,神情却有种让人惊慌的平静:“大姐你说,我在听。”
这样子的黎辉,反而让黎皎后面否认的话说不出来了。
她双手捂脸,痛哭流涕:“是我。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误入了碧春楼,遇到了那个畜生。那个畜生直接把我拉进了屋子里——”
黎皎瑟瑟发抖,扑进黎辉怀里:“辉儿,当时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啊!”
黎皎的样子,让黎辉心疼又无奈,可这一次的心疼,却再也掩不住心底的冷。
“我实在没办法了,知道他是长春伯府的畜生后,只能表明身份来阻止他。”
“可你说的是三妹的名字。”
第238章 姐弟裂痕
“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黎皎紧紧抱着黎辉,“谁知道那个畜生会怎么样,我要是说了自己名字,万一他更兽性大发怎么办?毕竟我和他曾经定亲十几年。”
黎辉双手下垂,任由黎皎抱着,面色惨淡问:“大姐,你报出三妹的名字,难道那个畜生就放过你了吗?”
他不傻,大姐表明身份,是在绝境中抓住一棵浮木,赌那万分之一的几率那个畜生会良心发现。可其实,大姐心中知道这样徒劳无功,所以她用了三妹的名字,一旦有什么后果,自是三妹承担。
黎皎被黎辉问得说不出话来,只剩下呜呜哭泣。
黎辉轻轻推开她:“大姐对三妹,真的毫无愧疚之心吗?”
“我有!三弟,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事后我也很难受,很自责。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就后悔莫及。”
“既然这样,大姐为何又不满我站出来呢?”
黎皎被问得一滞。
黎辉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难道咱们都是金贵人,只有三妹就该名声扫地、一文不值吗?”
黎皎白着脸后退几步:“三弟,你是在怪我?是,在我心里,你当然更金贵。你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整个西府都要靠着你光宗耀祖的。你毁了前程,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所有的长辈都会心痛的。如果我知道你会站出来,那情愿自己站出来。”
“我知道,大姐一直替我着想。”黎辉闭了闭眼,嘴角的笑意让黎皎心中忐忑。
他睁开眼,黑而亮的眸子直视着黎皎:“现在三妹已经把外面的事解决了,不需要大姐再站出来。那么,大姐去向三妹道歉吧。”
“道歉?”黎皎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黎辉。
她的弟弟是不是傻了?
这件事既然已经压了下来,为什么不能就这么过去?
让她去道歉,那岂不是祖母他们都会知道了?
她绝不能去道歉,要是那样,以后在西府还怎么立足?
“大姐的意思是,不用向三妹道歉?”黎辉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黎辉的表情让黎皎心中一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三弟,你想想,三妹本来不知道是我做的,如果让她知道了,岂不是更伤害姐妹之情?”
她上前一步,握住黎辉的手:“三弟,算姐姐求求你了,就给我留点体面吧,以后我保证不这样做了。我若真去道歉,三妹定然会恨我一辈子的,你也不想看到我们姐妹反目成仇吧?”
黎辉抽出手,轻声问黎皎:“大姐是说,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黎皎泪流满面,肩膀不停颤抖:“三弟一定要逼死我吗?”
“大姐,你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三弟,三弟——”黎皎伸手去拦黎辉,黎辉却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黎皎跌坐回美人榻上,狠狠捶了一下瓷枕。
冰凉的瓷枕上画着美人扑蝶图,那鲜艳的花好像变成了贾疏后脑勺的血。
黎皎打了个哆嗦,猛然把瓷枕推到地上。
重物落地的巨响声传来,秋露慌忙进来:“姑娘,怎么了?”
“把这些赶紧给我收拾了!记着,以后不许再让我看见瓷枕!”黎皎声嘶力竭喊道,喊完扑倒在床上痛哭起来。
她和三弟本来亲密无间,现在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黎三——
要是没有黎三,她不会摊上这样的事情,那他们姐弟就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都是黎三害的!
黎三为什么不去死,不去死!
黎皎所有的不甘和痛苦,黎辉都不再去想,他茫然在雅和苑里游荡,像是一个孤魂野鬼。
泪水顺着少年的眼角淌下,他却无知无觉。
“辉儿?你怎么在这里?”陌生又似乎熟悉的声音响起。
黎辉茫然看去,喃喃道:“太太?”
何氏走过来:“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
“咦,怎么哭了?”
黎辉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才发现脸颊湿漉漉的,尴尬得红了耳朵,胡乱诌了个理由道:“刚才摔了一跤,有点疼。”
“摔破了?”
“没有。”
“那赶紧回去吧,天黑了,看不好路,我让丫鬟打灯笼送你。”
“不用,我去看看三妹就回,太太不用管我。”
“呃,那行,你去吧。昭昭平白惹了一身骚,肯定难受呢,见你去看她,说不定会好些。”何氏一听黎辉要去看宝贝女儿,语气更柔和了。
她就是独生女,从小盼着有个兄弟姐妹作伴,只可惜没有这个福气。现在黎辉愿意对女儿好,她打心眼里是高兴的。
黎辉向何氏行了个礼告辞,去了西跨院。
西跨院里的书房是亮着的,能映照出少女纤细的身影。
黎辉驻足,看得出神。
三妹还不到十四岁呢。
可就是这样的三妹,今天却力挽狂澜,把这样惊天动地的事化于无形。
而他,甚至还在纠结是不是替大姐坦白。
窗上又映照出一道身影,立在纤细身影身旁,似是在劝说什么。
坐姿优雅的少女抬了头,手中却一直未放下书卷。
另一道身影退了下去。
窗前的少女依然在低头看书。
黎辉终于迈出了脚。
“姑娘,三公子来了。”
“请三公子进来。”
黎辉被阿珠直接领进书房,果然就见乔昭坐在书案旁,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卷。
“这么晚了,三妹还在看书?”
乔昭把书卷放下,灯火下,露出淡淡的笑容:“三哥来了。”
不是疑问,而是早就笃定了黎辉会来。
黎辉一愣:“三妹知道我会来?”
阿珠奉了茶,退出去。
乔昭才道:“我猜三哥定然有话和我说。”
知道行凶者是黎皎后,她便明白了:黎辉一定发现了真相!
一边是姐姐,一边是妹妹;一边是亲情,一边是良心。
黎辉除了站出来认罪,别无选择。
所以她在等。
如果能等来黎皎的道歉,那么她可以看在黎辉的面子上给黎皎最后一次机会。
只可惜,黎皎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抓住。
一个几乎把亲姐妹置于死地、经过胞弟劝说都不会道歉的人,难道指望对方会迷途知返吗?
不会,对方只会变本加厉把错误归罪于别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