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将计就计(四)
梦凰走到裴信炎身边,见他还是背对着她。她也懒得再主动绕过去,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用力的戳了戳他的脊背,也不等他转过身便说道:“我告诉你裴信炎,我没有廉价到任由你呼之则来,挥之即去。我,也是自尊的!我不用依附任何人也能好好的活下去。你是有整个魏国做你的依靠,我也的确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但是,你要知道,得到的越多就失去的越多。反正,我也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跟你们相比,我能失去也只有我自己罢了。我输了大不了死了重新投胎,但你们不一样。你们输了,可就是倾尽所有。你们失去的,怎么算都比我多。这买卖,我怎么着也不会输!”
裴信炎听着梦凰的话,脸色漆黑如墨。虽然知道她这话是故意说给陶潜听的,不是针对他。但从她嘴里对着自己说出来,他总感觉自己心里的星星之火被她的话燎起。她的话,很重,似是要与他为敌。仇恨的怨怼,让他也不免为之一震。这他第一次为梦凰的愤怒感到心惊。也是他第一次为了一个人的威胁感到那么一丝害怕。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梦凰。眼底偶然间露出了一丝受伤。
梦凰原本跟他离的很近,但为了不仰头看他,她又向后退了几步,拉大了彼此间的距离。而那抹受伤则在她后退的时候被他隐藏了起来,只留下愤怒。
“你真的只有一个人吗?你的他倒是给了你不少的错觉嘛。哼,如果你胆敢背叛我,不管是师傅还是靖泊给你求情,我都不会再放过你!”裴信炎的话也越来越情绪化,理智被他们彼此间的愤怒燃烧的不剩几分。
“嗤!不放过我?你想怎么不放过我?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帮忙了,你要我帮你做事也要看我愿不愿意!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梦凰嗤笑一声,反唇相讥。
“我无权干涉?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竟敢说出口?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们两个的事干嘛扯上我爹!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用谁来替我负责任!你别想转移话题。大逆不道?反对男权就是大逆不道吗?你们不就是比别人会投胎而已,嚣张什么!离了这个身份,你们还掀得起多大的浪?为君不仁,你们的欲望和贪婪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身居高位却从来不为底层的人考虑,你们才是这天底下最自私自利的人!”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裴信炎似乎被梦凰戳中了弱点,说话的气势减弱了许多。
“懂什么?我懂你不懂的东西!像你们这些只看着自己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平凡人’在想些什么?我告诉你裴信炎,你我话不投机半句多。你看在师傅的面子上不动我,我也是看在师傅的面子才来见你。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只要我在这儿一天,我就绝不会让你随意的草菅人命。”
“愚蠢!你可知他是谁?”
“比你知道的清楚!”
“知道还要跟我对着干是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裴信炎一怒,又往前逼近了几步。
“你杀啊!你又不是没杀过我!”梦凰大吼。杀人杀人,他就知道杀人!
“汪!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梦凰的怒吼,直接吵醒了附近的人家熟睡的狗。那狗一叫,连带着把其他的狗也给吵醒了。
“谁啊!这狗日的天还没亮呢,两口子吵架到家里去,别在俺外面吵吵儿!再吵吵儿,俺就放大黄出去了!”狗一叫,屋里的人自然也睡不安稳,窗户打开,一庄稼汉冲着梦凰他们嚷道。
“滚进去!”裴信炎刚准备回嘴,他们家的狗就叫嚷起来,紧接着便是他不知所谓的叫骂。裴信炎当然把气都撒在他的身上了。
那庄稼汉虽未见到裴信炎的人,但还是被他的声音吓的直冒冷汗。也不敢回嘴便畏畏缩缩的钻了回去。本来,也被吵醒正在起身的邻居们也都乖乖的回到床上。谁都不敢再出来说一句话。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但单听声音也知他是个不好惹的人。平头百姓,一没钱二没势力的,谁还敢当这出头鸟啊。
梦凰见此,不觉更加生气。明明就是他们不对,是他们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了别人,凭什么他要仗势欺人,把人家都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她不忿,她不甘。那些人明明没做错,又干嘛要怕他呢?没钱没势的百姓就一定要丧失自尊的只看别人脸色过活吗?自己要不是当朝尚书的女儿,不是他的王妃,不是靖泊的母亲,不是师傅的徒弟,那自己是不是也要像他们一样一辈子畏畏缩缩的看着当权人的脸色过活?
梦凰思及至此,再联想到自己,不禁更加心惊。活生生的现实摆在她的眼前,她又一次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是那么格格不入。在现代,即使阶级一直存在,但只要努力,就有改变的机会。可这里呢,从出生开始,一切便都是注定了的。他们连选择的权利和机会都没有。出身寒门,就连获得知识也都是不可能的。没有知识,又何谈改变命运呢?
“看看,这就是你!‘伟大’的王爷啊,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臣民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我对你真的很失望。”梦凰虽然眼睛看着裴信炎,但身子却在不断的后退。
“你突然这是在说什么?”裴信炎一时没能跟上梦凰跳跃的思维。
“失败会让你明白的,只是希望你不要明白的太晚。”梦凰最后留下这话,大步离开了这里。
裴信炎皱着眉,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没有追赶。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透梦凰了。
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亮了起来。裴信炎能清晰的看到他手上的纹路,却唯独看不清已经笼罩在清晨薄雾中的梦凰。她的身影在晨雾的包裹中,朦朦胧胧的,看起来像个大绒球一样软软暖暖的。可因此,让裴信炎觉得他根本就无法触及到真正的她。她的外面是软,是柔和,但正是这软,这柔和将他严严实实的拒之门外。
而这种柔和又他跟用来打发其他人的微笑有着本质的不同。他脸上在笑,但心却不笑。她脸上不笑,但心却在笑。他是为了自己而拒绝。而她却是为别人而拒绝,而且还是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不理解,也无法理解。在他看来,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女人。而在梦凰看来,他也是个她无法理解但依然喜欢的冷血无情的人。
他们两个就像是一对对错了头的磁铁,总是以同一极面对着彼此。总是固执的坚持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当然,这对错也不是他们认为的绝对。但每当他们靠近彼此,其自身强大的“磁力”就会将他们相互间推的更远。
其实,只要他们其中一人放弃坚持,调转方向,那么他们之间无论相距多远,也终将会紧紧的吸附在一起。
只是,在尝了那么多的苦,绕了那么远的路,受了那么多的伤以后,他们还会相信爱情中也是有甜蜜的存在吗?他们还会有勇气吗?
第二百二十七章 乘虚而入(一)
薄雾散去,初生的太阳用它的光耀在昏暗的天边撕扯开了一道薄薄的口子。阳光从那条口子透射而出,先只照了近前的一小片土地。不知不觉间,它已投射在了裴信炎的身上。不过,它的脚步不会只停留在一个人那里。它很快追上前去,将那条带它来到这里的口子撕裂的更大。不一会儿这半边天便都已经被那热血一般的鲜红浸染。已经走远了的梦凰也不知不觉间笼罩在这片柔和的霞光中。
那光不仅带来了光亮,也带来了持续不断的温暖。梦凰冻的有些麻木的脸颊终于在那片红彤彤的晨光中,体味到了一丝丝的温暖。但身子再怎么温暖也架不住心里的寒凉。
虽然,她是真的很喜欢裴信炎。很想跟他在一起。可本身价值观的不同,让她的信心一点一点的被磨灭。她厌恶这里,厌恶这个世界。可为了能留在他的身边,她从来都不愿睁开眼睛去看清楚。但这个世界,比她真正所在的那里,还要现实,还要残酷。
作为一个教师的女儿,父亲因为工作常年不在身边。大部分时间她都算是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有妹妹,可十六岁的差异,多少也让梦凰孤单了那么多年。她是个不希望给父母带来麻烦的女儿,所以有事情从来都是闷在心里。面对独自照顾她的母亲,她总是要强的去想要快速的成长然后照顾总是对她诉苦的母亲。
可是,揠苗助长的结果,是表面要强成熟的她,内心其实还是像个孩子一样脆弱。虽然她的人生中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大风大浪。顺风顺水的还是考上了大学。父亲也从外地回到了她们的身边。但空白已经存在。不理解和误会也会时常上演。她爱她的父亲,可是却更惧怕于他。甚至只要父亲绷着脸,她都会小心翼翼的措辞,战战兢兢的瑟缩在一旁。可父亲要是一笑,她悬着的心也会瞬间怒放。
在别人的眼中,她是懂事的孩子。不需要父母来操心。可也正是这表面上的成熟,将她一个人过早的推到了她本不该面对的高层。空中楼阁般的人生经验,让她渐渐变的外强中干。所以,她也因此越来越失去自信。原本开朗的她,也因为意识到自己的不济而越来越沉默,对未来也越来越迷茫。
没人知道她心里的苦,也没人知道她笑究竟是不是真的开心。她只是看着身边人对自己的态度,察言观色的活着。她好像很久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笑是因为自己真的很开心。笑已经成了她的一个习惯。
正当她急于想要改变自己而苦求无门时,一个意外让她来到了这个世界。面对着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跟她在现代的父母都一模一样的尚书夫妇。她下意识认定了他们,追随着他们。她敬爱的父亲要她嫁人。为了哄他高兴,她委委屈屈的上了花轿。而新婚之夜,裴信炎的温柔则彻底让她卸下了心防。原本担心的未来突然一下子被安排好。这让一直迷茫又胆怯的她如何能够抵受得住。
她不是什么久经“沙场”的女强人,充其量也只算是个伪女汉子。可哪个女汉子的内心不是个期望被人疼惜的脆弱的小女人。她只是一个普通又平凡的小女孩儿。是个渴望被家人疼爱,渴望一份安全感的小女孩儿。她要求的真的不多,但从未经历过社会的她又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呢?她和楚诺他们相比,就好比是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对上一个拿着一把消了音装满子弹枪的职业杀手。她除了任人宰割还能怎么反抗?哭吗?有用吗?
在她被人利用伤害的时候,那个她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竟然也跟那些伤害她的人是一丘之貉。虽然他没有落井下石,但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却选择了放弃她,袖手旁观的看她一个人挣扎,自己舔自己的伤口。
梦凰虽然无辜,可现实不会分人。这一课,梦凰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虽然她告诉自己要尽力的去理解这里,不要去怨恨。不要跟他们一样的害人。可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却是另一回事。
生于现代,从小受到现代教育的她,虽然在知识技术上可能不像其他佼佼者一样能够在众多竞争者中出类拔萃。但多年的知识浸染,她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也早已慢慢形成。三观的不同,那就只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不过也幸好,梦凰虽然越长大越变得“外强中干”。但好歹,她以前真正学习的东西从来都不曾被她遗忘。而她心里一直坚信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从不曾被她抛诸脑后。最值得庆幸的是,在她面对这现实又残酷的世界时,在她真正找回自我的时候,她便更加坚信了这一点。短暂的迷失,让她更加珍惜真善的美好。
对她来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曾经出现在她看过的历史书中。过程大同小异,但结果总是不尽相同的。都湮灭在历史巨大的车轮之下。成为一道又一道的验证题,为后人的经验总结做补充。
这里的残酷非但没有颠覆她的三观,反而让她更加珍惜她曾经拥有过的现代的生活。因为,尽管在现代的生活中有无数的不如意,但总也能给我们留下机会改变。只要敢想,只要坚持,改变命运的机会就一定会降临在我们的身上。
梦凰怀抱着对现代生活的希望,踩着朝阳的光辉,走上了归去的路。一想到这里和自己家的区别,梦凰的理智重新回归。虽然想到裴信炎“逼真”的演戏,梦凰的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也疏解了许多。虽然不满意这里的生活,但既来之则安之。改变不了环境就只能改变自己。不过即使是改变自己,有些东西也是万万不能改变的。
对错虽然会根据实际情况而变化,但有些真理却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即使有的错最终变成了对,有的对最终变成了错,也只是在于我们有没有真正遵循那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梦凰回到医馆时天已大亮。她也懒得向来替她开门的小菊解释,直接钻进了被窝。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找周公下棋去了。
梦凰刚睡着,陶潜也从后门回到了他的房间。小菊替他换下被晨露沾湿的外衣,见他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显然是心情极好。见他开心,小菊也不由的高兴,脸上也挂着微笑。
“你笑什么呢?”陶潜见小菊一直在笑,好奇的问道。
“回主上,奴婢是见主上高兴,也忍不住跟着高兴。”小菊忙退后一步,福着身回道。
“嗯……真没意思。”陶潜见小菊的回答中规中矩的,一点自己的个性都没有,不免有些无趣的埋怨。托梦凰的福。他刚刚可是看了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啊。估计,要不是她,任谁也不能带给他这么刺激的东西。真是越来越让他有些欲罢不能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乘虚而入(二)
这一觉,梦凰昏昏沉沉的睡到未时才悠悠转醒。她擦了擦有些湿润的嘴角,揉了半天的眼角才将眼睛睁开。熬夜的结果就是上火。
原本她的体质不是一夜就能如此的。但到底还是因为裴信炎的那一掌,万事有利皆有弊。虽然让她有了一定的底子可以修习内功。但同时也改变了她的体质。原本偏寒体质的她,一下子变成了女人中很少见的燥热体质。她也是自从跟真心学习了古代中医的医理以后才完全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梦凰揉了揉太阳穴,赤着脚就下了床。用不知何时被人换好但已经凉了的水,扑了朴脸颊。梦凰也懒得伸手,便顶着沾着水珠的脸再次回到了床上。
她发呆的望着房门,思考着自己接下去的路。她的眼中再次充满了迷茫。她现在,是连眼前的事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唉,我真的很不中用。连演场戏也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跟他们比,呵,人比人气死呐。我的脑子是肯定不能像他们那么转了。可是,我真的很不甘心。我真的不想一直处于下风。我能力再不足,但也是有自尊的呀。一直被人利用,一直束手无策的,我真的就只能这么不幸吗?都说幸福是自己争取来的,可是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没人能告诉我答案,我自己又想不出来……啊——”梦凰想不出答案,烦躁的把自己的头发胡乱抓弄一通。垂头丧气的成大字仰面躺在床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发泄一阵的梦凰脑子里一片空白。而她之所以睁着眼睛,就只是在数着头顶的屋顶到底是由几片砖瓦堆砌而成。
梦凰的身体一动不动的躺着,让她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体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她唯一掌控着,清楚的感知到的就只有她的眼睛在慢慢的转动到下一片她还未数到的地方,接着刚刚数到的数字继续叠加。而此刻,她的脑中也只存在着一个不断递增的数字。没有各种要出不出的念头和纷繁无章的头绪,梦凰的精神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一炷香过去,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梦凰始终就保持着那一个姿势,把整间房间屋顶上的砖瓦来回数了两遍。两根主梁,从屋里所见的砖瓦共有一千六百五十七块。这小小的成就感让梦凰的心情变的好了许多。
梦凰嘴角含笑,动了动手指。随后,她忆起了自己身体的状态,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1657,我也不是什么都做不成的嘛。只要我下定决心,一块一块的数,它就是看着再多也还是会有数尽的时候。哈哈,不错不错。”梦凰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屋顶总结道。
“啊——吃饭了,饿死了。”梦凰扶着肚子,再次赤着脚跳下了床。可是,这次也不知怎的,她的脚刚触到地面,便被冰冷的地面激的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好凉啊!”梦凰叹道,“呜,我可怜的小脚啊。我一定给你穿鞋啊。”
“唉,穿鞋,穿鞋,穿……”梦凰边说着,边一只一只的给自己穿上鞋袜。但刚穿到一半,梦凰忽然停住,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屋顶。
“‘只要我下定决心,一块一块的数,它就是看着再多也还是会有数尽的时候。’‘只要我下定决心’‘一块一块的数’‘再多也还是会有数尽的时候’……”刚刚她说过的话,一直在她脑中回旋。
梦凰愣愣的看着屋顶,嘴巴微张,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心底一个激动的声音说道:“是啊,这世界从来都没有一口吃成个胖子的事。什么事都要一步一步的来。我现在的能力是比不上他们,但我可以在跟他们接触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进步。知识和经验都是累积而成的,他们其实也并没有比我聪明多少。天才并没有那么多,大家都是后天奋斗的。一步一步的走,总有一天,我会登上这山顶。只要我走在正确的路上,我就一定能达到我期望的终点。光想是没有结果的,我只有开始做了,才能知道我到底行不行。只要我的心是方的,那外表圆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些有个性有能力的,哪个不是比我早些时候就付出了努力。子晴练舞肯定也不只几年。要想改变自己,真正要靠的还是自己!嗯,我就算再迷茫,也不能就那么束手无策的停在原地。不止是学习,人生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梦凰想通这点,心情更加愉快。只见她轻快的穿上剩下的鞋袜。收拾停当打开了房门。
此时也已经酉时初刻了,医馆也掌上了灯。梦凰知道昨晚的一切都是陶潜的计,本以为他会问她晚上去了哪里来掩饰他的目的。可她睡到现在也没见谁来打扰过她。她开始有些纳闷陶潜到底有什么意图了。面对裴信炎她还敢跟他对着干,什么话也敢说。但面对陶潜,她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一句话说错就能害了裴信炎他们。她可以允许自己帮不上忙,但决不允许自己帮倒忙。
“姑娘起来了?”梦凰正纳闷的站在门口,路过的小菊向她打招呼道。
梦凰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保持淡定,不能在等待中先乱了自己的阵脚。从现在起,她要忘了这家医馆里存在的地道,也要忘了她和裴信炎之间的不能让陶潜知道的联系。她明白,与其寻些不靠谱的理由岔开话题转移注意力,还不如就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毕竟要先站稳脚跟,才能迈步向前走。
“噢,你们主上呢?这个时间也该换药了。”梦凰若无其事的问道。
“回姑娘,主上正在前厅替人看病呢。昨天出事,大家都挺担心主上的。说是看病但还是送了好些东西来。”小菊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多想的回答。
“他在看病?他自己都是一个病人,怎么还能这么不顾身体的劳累呢?你怎么也不劝劝他。虽然他是你的主子,但属下的话是对的他就应该要听啊!”梦凰有些生气。她还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呢。
他要使苦肉计,他自己愿意的话,梦凰也不方便干涉。但既然都已经受伤了,那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干嘛还要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呢?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呀?真的是万事以病人为先吗?梦凰打死也不相信。他要真的是心系百姓,那又干嘛要和楚诺合伙害人呢?
“姑娘说的是,可主上是不会听奴婢的建议的。还请姑娘能去劝劝他。”小菊说完一下跪在梦凰面前,磕头请求道。
“你起来!你不用跪我。你不说我也要去找他。我的病人,必须要听我的话!”梦凰的倔脾气一上来,管他是谁,管他是不是心怀不轨,她都要救好他。这一点便是梦凰心中不能改变的“方”。
“多谢姑娘!”小菊又再次磕了个头才起身。
扶起小菊,梦凰绷着个脸,向前厅走去。
天色也不早了,但医馆里来往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梦凰刚出来,一见这阵仗脸色更加严肃。
只见梦凰皱着眉插空走到陶潜附近,双手抱胸挑着眉问道:“你不要命了?”
“你睡醒了?吃东西了没有?我不累的。”陶潜头先两句都是关心梦凰的话,让围在他们四周的姑娘小姐们再次将怨毒的目光投向梦凰。
“你……马上关门!”梦凰瞪着眼看了陶潜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
第二百二十九章 乘虚而入(三)
“怎么了吗?”陶潜歪着脑袋,微微眨了眨眼,似是有些不解的问。
“怎么了?你的肩膀不疼啊,你也是懂医的,不知道这几天要多休息啊。你这样过早的活动伤口一直愈合不了,恢复周期增长,不是还会耽误事儿吗?哪有昨天受伤,今天就干活的!”梦凰对他这种对自己不负责的行为很是恼怒。尤其他还是为了给自己下套,才这么“用心”。她的脸色和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知道,我真的没事,你不用那么担心。”陶潜起身向着梦凰走去,指了指排队的病人解释道,“你看,病人那么多,我怎么忍心去休息呢?”
“你可以找我啊。我就在这儿你干嘛不找我帮忙?”梦凰反问道。她从来就没说过她不会在这件事上帮忙。只是陶潜的态度一直让人误以为她既不希望他来治病救人,她自己也不从不把人命放在心上,只是一味的要陶潜陪着她而已。
“你不是刚来嘛,还没休息几天呢,我怎么忍心要你帮忙干活,我不是怕你累着了吗。”陶潜低头温柔的看着梦凰,哄道。
梦凰看着陶潜,半天没有说话。目前来说,她对陶潜的殷勤一直心有芥蒂。他对她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次温柔都会让梦凰忍不住反胃,起鸡皮疙瘩。但她知道她必须让他放松警惕,才能从他的口中得到她想知道答案。
不过,这些对梦凰来说却是个从来没有涉及过的领域。以前的她觉得套别人话是种极其不道德的行为,所以梦凰从来都不曾动过这样的念头,而且以前在和同学的交流过程中,她们之间根本就不涉及到利益的纠缠,所以,梦凰更没理由去“学习”这所谓的“谈话技巧”。
但现在,她还是跟陶潜没有什么根本的利益纠缠。她之所以做这件事,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到裴信炎。她不想成为他的软肋,更不要成为他的负担。虽然成为他的软肋就代表着他是真的在乎自己。但梦凰从小就不喜欢麻烦别人,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不例外。她从来都是能自己做的就尽量不会去请别人帮忙。她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人情当然也不例外。因为她觉得不管欠别人什么,都会让她很不舒服。但她却不介意去帮助别人。即使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当然她也不求回报。能心里坦荡荡的活着,就是梦凰的一大愿望。
当然,她也不是自私的只考虑到裴信炎一方的利益。她不想眼看着战争被挑起。老百姓希望的只是拥有一个安稳平静的生活。他们不应该为上层决策者的野心买单。
梦凰自清醒后就决意尽量少插手这里的事。因为,这里虽然和她认识中的历史截然不同。但却不一定不存在。她看过《神秘博士》,平行宇宙的观点她也知道。在她看来,这里很有可能就是相对于她在现代所处的那个宇宙的另一个平行宇宙。既然是平行宇宙,那自然也就有它自己的运行轨迹,在不了解,不知道的情况下,少插手是最保险的做法。她不希望自己在一厢情愿的,善意的行动下,却对后世做出无法弥补的伤害。
不过,战争,能不发生就不要让它发生。它触及到了梦凰心里的“方”,所以,她只能选择一方,然后尽力的帮他们规避这种伤害。或者说,降低这种伤害带来的连带风险。
梦凰清楚自己的根本目的,但却对如何下手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式。她一向直来直去惯了,一时让她变成“心机女”还真是让她无所适从。如果自作聪明的耍小聪明的话,肯定会被陶潜立马识破的。到时候,自己的想法也可能被他猜度出来。得不偿失是肯定的了。
所以,梦凰决定,与其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示人以短,还不如扬长避短,用一定的真心去转移他的注意力。这倒也不是在玩弄感情什么的。他想玩,那就让他玩。自己只要一直知道他是在骗自己的就好。但自己除了在这点以外,绝不对他虚情假意。对他好,也只是看在他是自己病人的前提下。
医生是没有权利挑选病人的。在生命面前,任何人都有资格被救赎。这便是真心一直所秉承的理念。虽然他嘴上一直在说他不想管闲事,不想插手其他国家的家事。但病人摆在眼前,他还是会一如既往的认真诊治。
而这,便是四国的人绞尽脑汁都猜不出来为什么那些组织杀手不但决定违规放弃追杀他,反而还下四国保护令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在他们追杀真心的过程中,在大家都两败俱伤时,真心不计前嫌的替他们医治,挽救他们的性命。而这个原因,其实一开始大家都是知道的。可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大家都选择忽略了它。他们大多数人都在阴谋诡计的侵染下,忽视了人性中最单纯最美好的一面。
梦凰一开始听真心提起,也是不相信。可她相信真心,于是便也相信了这个理由。到后来,她跟随着真心真的遇到了他曾经医治过的一个当时的杀手。听他再次提起,梦凰才算彻底的相信。她觉得,如果要选择一面去相信的话,那她宁愿选择好的一面去建立她自己的信仰。她想要相信,这个世上是真的有美好事物的存在。而我们欠缺的只是一双发现它们的眼睛罢了。
既然,选择了自己的信仰,那便依靠它。那么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孤单。人是一根有思想的芦苇,脆弱的我们,在时间面前不断衰败的我们,唯一可以不断强大的就只有自己的内心。
陶潜见梦凰一直不说话,又走近了些柔声问道:“怎么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啊,没有。你该换药了。”梦凰刚一想通,便听见陶潜叫她,忙回答道。
“换药?我都忘了。你给我弄的这个支撑让我一点感觉不到疼,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了。”陶潜微微抬了抬胳膊,眉开眼笑的回答。
“明天我代替你,把你刚刚看的病人看完就关门吧。我在后堂等你。”梦凰看了看陶潜桌子前坐着的姑娘,见她的气色的确不是太好,也不再装作泼妇一般的让陶潜现在就走。反而很是通情达理的让陶潜替她医治完再歇业。
医馆里的姑娘小姐们也都听清了她和陶潜的对话。也知道了她是在为陶潜好,便都不说话算是默认。
“好,我一定照办。”陶潜见屋里的人都静悄悄的,没人表示不满,微微挑了挑眉,乐得清静。他这是在魏国才勉强应付应付她们,这要是在燕国,敢随意近他的身,那他绝对会立马让她们生不如死。那你说他在魏国就变乖宝宝了吗?怎么可能!他也只是没有“立马”处理她们而已。他下的毒,份量和毒发时间他都计算的一清二楚。等他走后,毒便会发作。到时候,该生不如死的一个也别想逃掉。
“嗯”梦凰应了一声,转身向里走去。
陶潜目送着她离开,微笑着来到桌前,听话的看完那位姑娘,便关门歇业。此间,医馆里的姑娘们都不再叽叽喳喳的说话,只是贪恋着要瞧陶潜最后一眼。直到陶潜的手下把门关上,她们才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医馆门口。
门关上后,陶潜又等了一会儿才进入后堂。梦凰因为没吃饭,先让小菊寻了几块糕点正吃着,想先垫垫肚子。
梦凰替陶潜换好药,二人一起吃了晚饭。期间,陶潜也只是寻些别的话题来跟梦凰聊,只字不提梦凰昨晚去了哪里。梦凰不解间,也暗自松了口气。关于这个问题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做,所以陶潜不问,她也就不提,省得多出许多事端来。
第二百三十章 乘虚而入(四)
第二天,梦凰像她昨天说的那样,一早就起身,用过早点,坐在了陶潜常坐的位置上。
当然,陶潜是不可能真的“舍得”让梦凰代替他。不过,以前这个时间就该出现的他,这一次却迟到了很久。久到让一早便怀抱着希望想要来见陶潜的那些姑娘小姐们一个个都失望的离开,只留下真正的病人。
她们一走,梦凰的活儿瞬间变的轻松许多。一整个上午过去,梦凰只看了三个病人,而且还都是老人。已经习惯早起的她,也因为无聊坐在那儿总是打瞌睡。
临近午时,又有几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子来过,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一见还是只有梦凰在,便都相互告知来的人,摇着头失望的离开。想必她们也是想要来看看陶潜这个温柔又潇洒的俊俏大夫吧。
梦凰明明看见她们冲着自己翻白眼,也懒得跟她们计较,把头转向了别处。原本拥挤喧嚣的医馆,瞬间变的门可罗雀。梦凰知道这对百姓来说也是个好现象,说明这里没有多少人是真的生病。但这落差对比的也太过强烈了吧。梦凰心里也有了点小小的挫败感。
午时初刻,小菊亲自跑到前厅来请梦凰去吃饭。梦凰看着也没什么人,也便跟着她一起去了后堂。今天的饭桌是摆在外面的。一是因为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都躲在云层里,并不是很刺眼。二是因为陶潜一直在他的房间睡着,没办法摆放饭菜。所以,小菊就做主把饭桌摆在了院子里。
梦凰刚坐上桌,陶潜才收拾停当打开门走了出来。他看着梦凰,满怀歉意道:“一上午辛苦了吧?都怪我,你说我怎么就一睡睡到现在呢?”
“没什么,你不在,这人反而少了很多。哎咦,按理说你也不笨呐,为什么你明明知道那些女人来这儿是为了看你,你还任由她们待在那儿占地方啊?是要给你自己海选媳妇儿吗?”梦凰想到上午的情形,有些不甘,语气酸酸的问。
“你怎么会这么想?”陶潜见她问的直白,兴趣顿生。
“不这么想那还能怎么想?你要是真有心上人,你首先就应该是对其他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其次呢,为了不让她误会,你也应该尽可能的不和其他女人接触才对吧?”
“你要求唯一?”
“女人都想成为自己爱的人的唯一吧?爱情是自私的,再伟大的女人也不可能会愿意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吧。不信,你问问小菊?”梦凰冲着一边伺候的小菊扬了扬头。
“小菊?”陶潜依言看向身边的小菊。“难不成以她一个奴婢的身份也想成为一个男人的唯一吗?这,似乎也不是不可以的。”陶潜心想。也不知,这个“不是不可以”是不是也是因为他那事事都要逆反一下的性格所致。
“你也是这么想的?”陶潜问道。
“回主上,奴婢不敢。”小菊低着头,不敢看他。
“不敢什么,是不敢回答还是不敢想?”陶潜追问。小菊的答案他愿意相信,他也有兴趣想知道。
“奴婢……奴婢……”小菊支吾了半天也不敢回话。一旁的梦凰倒乐的自在,一个人在旁边大吃特吃的,只是偶尔看看他俩的互动。
“二选一,我现在就要听到你的答案!”陶潜被她的拖沓弄得有些焦躁,声音不觉提高了一度。
“是,奴婢……奴婢是不敢想。”小菊说完,咬着唇,头更是低要埋在了颈间,向后退了几步。
“不敢想……不敢想。”陶潜得到小菊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的重复了一遍。他发现,自己追问了半天,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没意思的回答。他对小菊也实在是有些失望。相反的,他对梦凰的兴趣倒是又增加不少。
“唉,没想到第一次突然睡了那么长的时间,我的头竟然还有点昏昏沉沉的。”陶潜的话锋突然一转,毫无预兆的就提起了这个问题。
“这说明你是太累了,休息的时间还不够长。一会儿你吃完饭,喝了药再继续睡会儿吧。”梦凰嘴里还叼着一块她刚刚赤手撕下来的鸡皮,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那怎么行?我已经睡的够久了。我不习惯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陶潜斩钉截铁道。
“这怎么能是浪费呢?你的身体在你休息的时候可不会闲着。它们刚好就是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修复受损的肌理,生长新肉呢。你要是不睡,它们还得分出多余的精力去支持你的日常活动。那伤口自然就好的慢。你多休息几天,让它差不多长好再行动也不迟啊。你又不是有什么急事,看病的话这不是有我呢吗?”
“我……我不是担心你太辛苦嘛。”
“辛苦什么呀,我都说了多少遍那些女人就是来看你的,只要你不在,这家医馆就是把门关了也没什么打紧的。”梦凰白了他一眼道。干嘛老是让她一件事重复N多遍呐,他听着不烦,自己还说烦了呢。
“她们来找我也许还会有别的事,我们不能就那么盖棺定论的。”陶潜反驳道。
梦凰看着他,见他一直纠结于这件事,一直放不下那些女人,有些纳闷的问:“陶潜,既然你那么心疼她们,那为什么你连个侍妾都没有?就你这岁数,不是早该成亲了吗?”
“我在等那个唯一对的人。”陶潜答道。
陶潜嘴上这么说,但真正的原因却并非如此。就是因为当年他父王要给他选妃,所以,他才因为要跟燕皇对着干,才一直没有娶妻。他这么回答也只是在暗示梦凰而已。
“是吗?那你可有的等了。”梦凰对他的话并不是很买账。这么明显的针对性,她又不傻。
“不,我想她已经出现了。”陶潜目不转睛的看着梦凰。
“就在那些姑娘小姐里?”梦凰瞪大了眼睛,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调侃道。
“不是。”陶潜看着她,摇了摇头,视线一直固定在她的身上。
“我不信。”梦凰简短的回答,而后留给自己一个长时间的思考。她有预感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事,一些她觉得还不到时候的事。不过,她也从来没有去猜度过陶潜的想法。所以现在处在被动,也没什么可说的。
“如果是我确定喜欢的,我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我的身边。我会做她虽然表面上不理解,但心底却认同我的事。为了她,我甚至可以不顾身份的跟随她到天涯海角。我的一切骄傲都会在她面前收敛。”陶潜忽然满怀深情的解释,听起来完全就是一个不指名道姓的告白。
梦凰心里也隐约觉得不大对劲儿,眉头微皱的看着他,生怕他说些她接不上的话。她刚决定要一步一步走,一点一点的学,他这边就突然提速。显然是一点准备都不给梦凰,要打她个措手不及。唉,这就是现实,永远都不可能完全按照你的想法来行进。
第二百三十一章 喜欢我吗(一)
“为什么我就一定是处于被动的一方呢?难道我就不能主动一回吗?”梦凰对自己的处境很不服气,心底不觉生出一股子倔强。“既然都已经不怕输了,那自己为什么不能尝试一下反客为主呢?”
梦凰下定了决心,咽下口中的食物,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碗筷,正色的问道:“听你这么说,你要找那个人已经出现了?”
“是。”陶潜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梦凰,回答道。
“难怪你要一直留在这儿,原来是有了心上人。她肯定是魏国人吧。该不会就在我那天赶走的那群人里吧?是的话,那我还真得给你说声对不起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掩饰的也太深了吧,谁能知道你一直留在这个小镇上是为了你爱的人。”梦凰恍然大悟,但还不忘揶揄一下他。
“她不在那群人中,她刚来这儿没几天。我也不知道会在这儿遇见她。我留在这个镇上只是想和她离的近一点而已。我没有拒绝她们是因为我怕她们其中真的有病人需要诊治。她一定也不希望我对人冷漠的。”陶潜看着梦凰一直在纠结那群女人的事,眼中不由的现出了焦急。
“她还真是个好姑娘啊,这么通情达理,心地善良的。听你说的我都想认识认识她了。方便介绍一下不?”梦凰双手交叉支着下颚,满眼期待的看着陶潜。
“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她。”陶潜认真道。
“好哇,什么时候?”
“用过饭吧。”陶潜说着替梦凰夹了只鸡翅膀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中。
“嗯,饿着肚子见面会影响心情的。”梦凰赞同的卷起袖子,一把抓过碟子里的鸡翅,毫无风度的啃了起来。
她低着头,表面上是在认真的啃鸡翅,但心里却在飞速的设想着接下来的各种她能想得到的可能。一种可能是,陶潜会想方设法的把他喜欢上的那个人往梦凰的身上靠,好让她能够察觉出他就是在向她表白。或者就是直接告诉梦凰他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她。那不管他具体是想怎么做,梦凰都已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另一种可能是,他真的找了一个女人,把她介绍给梦凰认识。梦凰猜想,他如果这样做,可能是为了要引起她的嫉妒之情。但梦凰觉得他这么做的可能性并不是很高。因为,他不傻,自然能够看出梦凰即使不讨厌他,也一定不是喜欢他的。这个方法就是在梦凰看来也并不是很好。所以,梦凰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
想出了大概的走向,梦凰才稍稍放心,安心的享受美食。而陶潜一边不时拿眼偷瞧着她,一边由小菊伺候着安静的吃完了饭。
饭毕,梦凰又回到前厅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什么人来,便跑到了后院。陶潜一直在他的房中等着,梦凰不来找他,他便也不去打扰她。
陶潜见梦凰真的跑来找他,要见他喜欢的女人,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半天。最终,还是让小菊帮他换了身衣服,带着梦凰,离开了医馆。跟梦凰所料不错的是,他的确没有带任何人跟着。只有他们两个人向着城外的走去。不过,暗处有没有人,梦凰可就不敢保证了。反正,不管她跟谁在一起,都会被各种人盯着。让她不得不出了房门都得演戏才能确保自己和某人的安全。
一路上,陶潜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盯着前方的路,一步一步的走着。梦凰见他不说话,也乐得有时间让她做准备。于是,两人只是安静的走着,谁也不开口。虽然看起来不是很亲密,但却也没有尴尬。
深秋入冬的时节,风比往日更加凛冽。再加上太阳的远离,让这风也比往日更加寒冷许多。落叶还未腐化完全,风一吹,漫天飞舞。可焦枯的树叶,早已没有了往日青葱的风采,衰败的凄凉让这天也更添了几分萧瑟。
一个人走在这样的时节里,必定是孤寂无依的。但一对男女走在一起,便是这灰黄风景里的一抹晕彩。让那些独自行走的人见了,也不免提起要寻个伴儿的念头。
不过,有的人见了,却生不出这等艳羡,只有莫名的怒火从心底升起。他们越是和谐相依,越是让他的青筋暴起。闭眼不看,可能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可眼睛就是不由自主,就是忍不住追寻着他们的身影。明明看了会生气,可就是控制不住。而这种控制不住,则会让他更加的气恼。
裴信炎看着河对岸边的两人,女人搀扶着男人坐下。在男人坐下前,她还细心的将他要坐地方周围的石子弹开。男人对她报以微笑,拉着她的手安心的坐了下去。相携相敬的样子,让目睹这一幕的他,周身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肃杀。路过他身边的路人也不明缘由的纷纷避让。生怕他的怒火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河对岸的两人,因为视线的问题,刚好看不见对岸的裴信炎。而裴信炎却能清楚的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精通唇语的他还可以读出他们交谈的内容。
“你干嘛带我来河边呐,跟她约好在这里见面吗?怎么了,你该不会是怕医馆的那些女人知道吧?”梦凰问道。
“怎么会,只是我觉得她应该会喜欢这里的风景。”
“她喜欢满地落叶?”
“扑哧,你真会开玩笑。”陶潜忍不住笑了出来,但目光还是停留在梦凰身上,只是越发的深了深。
“我知道我幽默。不过,你的她什么时候来啊?你派手下去叫了她吗?”梦凰伸长了脖子,四处看了看。
“你真的想见她?”陶潜正色的突然问。
“你不想我见她?”梦凰反问。
“我想!”陶潜斩钉截铁的回答。
“想让我见,那我就见好了,有什么问题?”梦凰无所谓的耸耸肩。
“好。既然你决定了话,我一定会满足的愿望。”陶潜点点头,“你刚刚不是问我是不是派手下去请她吗?我的回答是,既是我喜欢的人,那自然要由我亲自带来。别的男人,我不放心。”
“呦,还挺霸道。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梦凰靠在树干上,大度的挥了挥手。
“你让我去哪儿?”陶潜含笑的看着梦凰。
“去哪儿你问我啊?我又不知道你喜欢的人在哪儿。你喜欢的人在哪儿当然你最清楚了,问我一个外人干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陶潜皱起了眉头,眼中满是恳切。
“不知道!我又不是你,也不是你喜欢的人,我上哪儿去知道啊?”梦凰白了他一眼。
“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可以到河边瞧瞧。”陶潜给了一个更大的提示。
“河边?”梦凰终于坐直了身子,正视着陶潜。她一直否认只是想让陶潜把他的目的表现的更为明确一点,她可不要因为为错意而丢人。
“河边。”陶潜点点头。
“你……你什么意思?你,喜欢我吗?”梦凰身子前倾,双手撑地。瞪大了眼睛,纠结的看了他一会儿,难以置信的问。
“我觉得我表现的很明显。”陶潜终于松了口气,神色轻松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喜欢我吗(二)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梦凰心道。
陶潜见梦凰没什么反应,又补充道:“我之前说过的话,我以为你听得懂。”
“呵呵……呵呵……”梦凰此时只能尴尬的笑了几声。她是听的懂,但他没有明说,梦凰总不能上赶着说她知道他喜欢自己吧。真是够了,明明不是恋爱高手,还非要学人家去勾引女孩子。
“你不相信?”陶潜皱紧了眉头。
“不信。”梦凰摇摇头,“我们才认识多久啊,你之前见我的时候我都是以男装示人的。现在就算改成女装,我跟你也才见了只有这么几天。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是你喜欢的人呢?你根本就没多少时间来了解我。”
“在宫里的时间不够吗?”陶潜反问。
“在宫里?都说了我在宫里是男装,你不是一直都拿我当男人的嘛。”梦凰知道陶潜早就知道她是女人,但他之前一直都没有戳穿自己,表面上都是兄弟情谊。而现在却又说喜欢她。这中间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她就是要逼他说出他对她是怀有目的的。
“言儿,我不笨的,怎么会不知道,你就是真心老人的徒弟?”
“言儿?叫的还真是亲热啊!”梦凰还没怎么反应,河对岸的裴信炎就一把抓破了身边的树皮。
“你调查我?”梦凰脸上现出不悦。
“我不会否认,毕竟我要为我的国家负责。”陶潜承认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不能再追究下去了。再追究就显得我不知分寸了。”梦凰讽刺道。
“除了这一点,我可从来都没有骗过你。”陶潜有些急道。
“那可不一定。”梦凰绷着脸,不相信道。
“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我追你到这里还不够明显吗?”陶潜想不通的问。
梦凰看着有些激动的陶潜,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叹了口气问道:“唉,那好,那你说你都喜欢我哪里?说的出来我就相信。”
“好,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说到你相信。”陶潜爽快的答应了梦凰的条件。
他这样一来,便刚好掉进了梦凰的圈套。不过,梦凰设这个圈套也并不是为了害人,而是借此试探一下他到底对她有多少真心。
都说爱一个人,任何理由都是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真心。真正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梦凰对此便深有感触。她明明不喜欢裴信炎那冷漠的性子和为人处事,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时时刻刻的想着他,做什么事都以他为先的考虑。为了他,她甚至可以违心的去学一些她避之不及的东西。明明见不到面的话,讨厌他的地方能说出很多,可他若真的在自己眼前温言软语的出现,她也是无法抗拒的。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梦凰对陶潜这样一个爱情白痴,问出这种陷阱问题,最主要是有两个目的。一是,他若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四,那她便可借此机会让他收起他的那一套。二来,他若是不放弃,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梦凰便能通过这点明确的知道他对她表白是有目的的。那她就能在表面上接受或是怎么样,背地里也能好好的提防他,从而降低他对自己的防备,最终达成她的目的。
虽然梦凰只计算到了这一步,往下该怎么达成她的最终目的的方法她还没开始想。但最起码把眼前的事儿给对付过去了。梦凰还是偏向于走一步算一步。毕竟,要猜他们的心思,还不如直接面对他们的招数要来的痛快一些。虽然知己知彼能百战不殆,但在敌我实力悬殊太大的情况下,见招拆招也未必不是一种好的对敌方式。关键只在于“灵活”二字。
“第一,我之前说过,我之所以不拒绝那些女人,是因为我担心她们其中会有真正的病人存在,为了不耽误那些真正需要救治的人,我还是选择在受伤第二天就开始工作。因为我知道,善良如你,必会如此。我不想让你失望。”陶潜顿了顿,继续道,“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明明武功低微,却还是冲过来帮忙。事后,我注意到你还给了那位姑娘一些银子作为盘缠。初入宫里的时候,你也一直善待你遇见的各种拥有生命的东西。连长出路边一棵杂草你也不忍践踏,特意绕道儿而行。你的善良,便是打开我心门的那把钥匙。”
“呵呵,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那还是你不了解我。我要是不高兴了,会把一棵盆栽上的叶子都拔光的。”梦凰有些尴尬的诋毁自己道。她知道自己心地还算不错,但听他这么一说,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把自己形容的像圣女一样,让梦凰多少有些不自在。
“这就是你的另一个让我喜欢的理由了。你率真,直爽,从来不文过饰非。跟你在一起,我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你,我才是真正的开心。”陶潜顺着梦凰的话继续肉麻道。
“你不觉得我是不懂规矩吗?”
“你不懂吗?”陶潜微笑着反问。
“不想懂了。”梦凰给了他实话。
“为什么?”陶潜好奇她的“不想”究竟是何缘由。是否跟自己一样开始喜欢上这种“叛逆”。
“你不是了解我,喜欢我嘛,你难道不知道?”梦凰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她和裴信炎的事,还有她过去的事,她都不想再提了。
“这是第三个理由,你够神秘。我经常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挑战,让我兴趣愈加浓厚无法自拔的挑战。”陶潜的反应也够快,迅速的接上道。
“你猜不透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代沟。你因为猜不透我,伤了你男人的自尊,所以想要通过征服我的方式来重获你的自尊是吗?”梦凰挑刺儿道。
“不,是你的思维异于常人,跟你一起交谈,我总是能获益良多。所以,我期待与你的碰撞。”陶潜丝毫不乱的回答。一场“真挚”的表白瞬间换了另一种感觉。
“你把我当百科全书吗?”
“你对我来说就是一本怎么读都不会倦的稀世奇书。”陶潜再次把话题拽了回来。而且,梦凰越是跟他抬杠,他就越是要说出更多自己“喜欢”她的理由来让她信服。
“是吗?呵呵,没了?”梦凰渐渐有些享受跟他抬杠的感觉,能在这方面这样压制他,倒也蛮有意思的。
“当然有!比如……比如……”陶潜比如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还真没怎么了解过梦凰,这一时还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喜欢”她哪里。之前准备的理由都被梦凰以各种理由否决。他第一次感到有些堂皇了。原本他以为,凭他对梦凰的了解,自己在对她告白之后,她一定会愣在那里脑袋一片空白。可谁知,她不但不惊慌,反而越来越冷静。陶潜觉得他们之间的强弱之下子就掉了一个个儿。
“比如什么?说不出来了?”梦凰见他比如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心内一阵窃喜,揶揄道。
“怎么可能,是太多了,我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罢了。我自己喜欢你什么,我当然一清二楚了!”陶潜硬着头皮道。
“好,那你慢慢想,我先睡会儿午觉啊。”梦凰悠闲的靠在树上,说完还真的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陶潜还真就受不了梦凰的激将法。他仔细盯着梦凰,不断的打量着她,绞尽脑汁的想着梦凰到底哪里好,哪里吸引他。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梦凰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陶潜终于张开了口。
第二百三十三章 喜欢我吗(三)
“你生性洒脱,从不以世俗为念。”陶潜终于挤出一句。
“嗯。”梦凰应了一声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你待人真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从来都没有看在我的身份上给我什么特别的待遇。以前,我以为你讨厌我。但自从我肩膀受伤之后,你并没有丢下我不管。反而尽心竭力的帮我医治,极大限度的为我的将来考虑。虽然我知道你是一名医者,但你的专注让我的目光不得不一直停留在你的身上。越是跟你接触,我就越能发现你的好。越发现你的好,我就越喜欢你。”同一件事,陶潜尽量挑好的一面讲。
“你大度。记得在燕国的时候,是我不小心冒犯了你。但你并没有记恨我,反而还主动的来找我,甚至还帮我的忙,关心我,替我诊治病人。你表面上是在强势,但心里还是为了我好,才愿意管我的闲事。你说,这样善良的你,我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陶潜反问道。他说她大度,最后还是只能归结到她的善良上。
“你知道吗?”梦凰忽然睁开眼说道,“一个男人若总是夸一个女人善良,那么他的潜台词要么是说她只有心灵美,外表很丑。要么是说他对她只有欣赏和感激,并没有什么男女私情之类的东西。善良可是一个通词,谁都可以拿来用在大多数人的身上。既不得罪人,也不埋汰自己。”
“你这样说是在向我提醒你的能言善道吗?”陶潜微笑的看着梦凰。
“不,我是在告诉你不要再用善良这个理由来搪塞我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何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呢?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那说个理由又怎么会这么勉强呢?”
“也许,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喜欢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呢?”陶潜思索着梦凰的话,反驳道。
“不可能!喜欢和讨厌都是有理由的,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产生好恶之感呢。正所谓,有因才有果,没有因又哪里来的果呢?所以说,你喜欢我,一定是有理由的。你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喜欢的我。如果没有理由或是理由不够充分的话,那你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了。”梦凰果断的否认,然后试着从另一个侧面引导他的想法。
爱情的形式当然是多种多样的。但真正爱上一个人,与他有关的一切都不再是束缚。你爱的就只是他,独存在这世上的他。管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有钱还是没钱,是身居高位还是身份低微。你爱的就只是他,单单纯纯的他。不需要其他标记的独一无二的他。
“听你说的这么清楚,难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陶潜面露伤感,期待的看着她,似在希望梦凰否认。
“是啊。唉,我喜欢的人很多,不过一定不是你想的那种男女之情。”梦凰脱口而出的回答,不仅吓了陶潜一大跳连河对岸的裴信炎心也不由得揪了一下。虽然她随后补充了那么一句,但还是让他们心有余悸。
原本“看着”梦凰长篇大论的发表她对爱情的看法,就够刺激他的心脏了,现在她还直言不讳的承认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让裴信炎一时还真没法儿冷静下来。
“那……那是什么样的喜欢?”陶潜“不耻下问”道。
“有很多理由的喜欢。但那些理由都不足以支撑你印象中的所谓的爱情。打个比方好了,我喜欢我师傅,我敬爱他。理由是因为他的医德,还有他令人尊敬的个人魅力。但我喜欢他的理由也差不多仅此而已。所以,我对我师傅也只有师徒的情谊。当然了,这种感情虽然不能和男女之情相较,但也算是有代表性的了。”
“好像是这样。”陶潜受教的点点头。
梦凰继续道:“还有友情,大家彼此间相交,肯定是因为某些原因才会走到一起,彼此都有一定的契合点,有共同的想法和相似的性格。这会让我们有种并不孤单的感觉,所以我们才会喜欢跟我们的朋友在一起。还有亲情,不用多说,血缘的纽带就在那里根深蒂固的存在。单只这一个理由,就抵的上许多表象上的理由。就比如,母亲对孩子的爱便是血液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正是这个理由,母亲对孩子的爱才会让我们都信服。”
“分析的很透彻,今天我才算是真正受教了。”陶潜不住的点头道,“不过你这样,不就又给了我一个更喜欢你的理由了吗?”
“增加或者减少是你的自由。也许你有一个理由便可以说自己喜欢我。但我需要许许多多的理由才能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这样我才敢把我的一生托付给你。毕竟,婚姻是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生活维持下去的。其中如果单只有一方付出的话,不仅不公平,反而还会失去平衡。”梦凰坚定的看着陶潜。
“你放心,我既然说出口,便不是开玩笑。如果你暂时无法相信的话,那就请你给我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对你是认真的。”陶潜似是终于理解了梦凰不断挑刺儿的原因,释放出他的诚意。
“我已经在给你时间了。”梦凰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她的话说的模棱两可的,想怎么理解都成。
当然,梦凰的心里是拒绝的。但为了不影响随后的行动,她觉得还是得和陶潜保持一定良好的关系。最起码,得在保持清醒的同时能让陶潜认为他已经完全掌控了梦凰,从而降低对她的戒心。
不过,陶潜和裴信炎都理解成了另一种和她相反的意思。他们都以为梦凰是想要接受他的。当然,陶潜这么理解,倒正中了梦凰的下怀。但裴信炎这样理解,让他心里的无名火便又陡然窜高了数米。
关心则乱,裴信炎本来根本就不需要亲自来这儿,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值得他跑一趟,而且还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说他是想就近亲自监视陶潜吗?不,他其实真正担心的是从燕国回来的梦凰会从这儿经过。然后碰上早就虎视眈眈张大了嘴巴等着要吃了她的陶潜。他完全是为了她的安危,才会做出这么情绪化的决定。
不多也幸好目前没什么事发生,他暂时还有时间去处理他已经有些失控的感情。
只是,这样看着眼睁睁的梦凰和另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他的对手之一“调情”,也难怪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释放出他的杀意。他也终于尝到了那当初差点毁灭梦凰的嫉妒。只不过,梦凰比他幸运一点,她知道自己是因为爱上了裴信炎,想要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所以才那么的失去自我。而他却只能干生气,丝毫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变的那么不理智,那么不像他自己。
当然,裴信炎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也在尝试从各种途径中去找寻自己失控的原因。只是他能得到解答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而今天,梦凰对陶潜的那一番“忽悠”,却让他凌乱的想法慢慢开始归位。
他并不知道梦凰其实是为了骗陶潜才故意这么说的。他是打从心底就相信梦凰的。所以,他对梦凰所说的关于感情的一切都无条件的相信。然后想都不想的开始整理自己对梦凰的感情。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因为这话而走上歧路了。不过感情最终还得自己去体会了才能判断出真假。只希望他明白的不要太晚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弄假成真(一)
“不过,我不可能一直都留在这儿。你也是要回去的不是吗?”梦凰坐直身体,话锋一转反问道。
“我最善于利用时间了,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只怕你不愿与我一起回去。”陶潜自信的笑着。
“要是爱上了你,我自然不愿离开你。又何惧离开这里跟在你身边呢?”梦凰顺嘴就回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梦凰丝毫没有考虑到她这么说会再次引起陶潜和裴信炎的误会。她是心直口快,但他们却是无论是说是听都要绕上好几个弯子的人。这样大的差异,也难为梦凰还能活到现在了。
陶潜没想到梦凰会这么回答他,不由的愣在那里。不知该往下接什么话。不过,他并不讨厌梦凰这样说。反而梦凰这种不顾及世俗的说法让他很是开心。他就是喜欢跟这个世界作对,他就是讨厌这个地方的各种规矩教条。现在多了一个跟他一起反对这个世上根深蒂固思想和传统的人,陶潜的心里异常的开心。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梦凰所说的那种关于有朋友的“不孤单”感。不觉对梦凰说的关于感情的理论又多了几分信服。
“你很讨厌这个世界?”陶潜忽然问道。显然梦凰的话给了他一定的影响,让他迫切的想要在梦凰身上寻找一份共鸣。
“干嘛这么问?难不成你也不喜欢?”梦凰反问。
“是不喜欢,而且是非常不喜欢。”
“为什么?我以为你会对你现在的成就很满意。”梦凰想到他写在《茅庐记》里的研究成果,不解的问。
“成就?我有什么成就?这个身份吗?那只是我一出生的命运罢了,我从不觉得这算什么成就。”陶潜表情暗淡,对梦凰的话很不认同。
“我也没说这是你的成就啊。”梦凰白了他一眼,抿了下嘴唇,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差点又嘴快的把自己看过《茅庐记》的事讲出来了。
“那你指的是什么?”陶潜自然没有错过梦凰抿唇的小动作,知道她是有话没说,追问道。
“嗯……”梦凰的眼神先是向左然后又向右,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嗯,你看,你受伤经过永福街,被你医治过的病人不都是因为感激你救了他们才一直在周围护送你。而且除了那些花痴女之外,我看还有许多老人也关切的往医馆跑,还送来了那么多的东西。获得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爱戴不就是你目前来说最大的成就嘛。你将来肯定也是要为你的国家建设出一份力的,此刻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实践了。”
“是吗?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你要说这是我的成就也未为不可。身为百姓的统治者,是应该要为了赢得他们的心而做到这些。”陶潜点头,算是认可了梦凰的说法。不过他的字里行间还是透露出上位者的高傲。
“什么叫‘为了赢得他们的心’?你救助这些百姓只是为了要赢得他们的心吗?身为百姓的领导者统治者,你真正要的不应该是让你的百姓都能过上好的生活吗?你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愿意把自己的心交给你吗?还不是因为他们相信你能带领他们过上好的日子。你既然开了家医馆,而且受伤了还不顾自身的不愿休息,不就是想要帮他们脱离病痛吗?那既然你在医馆上都能那么用心,为什么不在能医治更多人的平台上好好把你的这颗‘爱民之心’用在上面呢?勇者无惧,智者无忧,仁者无敌呀!”梦凰义正言辞道。
虽然她知道陶潜根本就听不进她的话,但她还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能劝解他的机会。如果他能放弃那些不必要的纷争,那只凭楚诺一个人是完全蹦跶不起来的。
“呵呵,你懂的倒是蛮多的。是你师傅教的吗?”陶潜呵呵一笑,果然没有把梦凰的话听进去。在他看来,他没有计较梦凰的多事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朝政上的事他还不需要一个别国的弃妇来对他指手画脚的。
“谁教的重要吗?你根本就听不进去,知不知道是谁说的又有什么打紧的。你不想听,我便不说就是了。”梦凰也没有多生气,毕竟他是他的对手,自己说的太多反而不好。
“那我们聊点别的好了,我其实很想静下来跟你聊聊天。”陶潜爽快的应承下来。
“你想聊什么?”梦凰同意的问。不管他要跟自己聊什么,能聊当然好。这样她便有机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你的喜好。”陶潜耍赖道。
“啥玩意儿?”梦凰惊讶。
“你刚刚不是还说要给我时间去了解你吗?”陶潜微笑,抓住梦凰之前的一个“把柄”。
“我那是…….”梦凰被陶潜这种耍无赖的行为气到无语,直缓了半天才接着说道,“好,算我是那么说了。可你也不能这么直截了当的问我本人吧。是你要了解我,我的喜好,是你应该从跟我的相处中自己去发现总结的。你现在问我,不等于是作弊嘛?”
“只要能有好的结果,我不认为这是作弊。”陶潜理所当然道。
“真是败给你了。”梦凰叹了口气,表情无奈。对于意识不到自己错在那里的人,你无论反复告诉他几遍也只是浪费口水罢了。
“既然败给了我,那就回答吧。”
“好,你问我的喜好是不是?那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作弊。要作弊那还要规则干什么,一点都不公平。”
“你喜欢公平,我知道了。可是,这个世界可从来都不是公平的。”陶潜含笑道。
“正因为不公平我们才会想要追寻公平。当然了,公平有时也是相对的。”梦凰反驳道。
“说的没错。还有呢?”陶潜认同的点了点头。
“还有?光我答可不公平,你也得拿一个问题来交换。”梦凰双手抱胸微扬着头,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什么问题?”陶潜决定配合梦凰玩儿一次。她幼稚的想法和作为总是让他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她把事情想的单纯一点。
“嗯……你不喜欢什么?”梦凰想了想问道。知道他不喜欢的东西,自己就能巧妙的避开那个雷点,起码会让自己在他的身边更安全些。而且如果自己问他“你喜欢什么”,依梦凰目前对他的了解,他很有可能会无耻的说句“我喜欢你”。所以梦凰决定还是不要冒这个风险好了。
“我不喜欢……”陶潜说到这儿忽然看着梦凰,见她一脸紧张的样子盯着自己,他不由的轻笑一声,这才接着说道,“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不喜欢任何对我指手划脚的人。”
“你想自己做主我理解,但你讨厌这个世界是为什么?”梦凰好奇的问道。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想知道答案,你就要先回答我的问题了。”陶潜挑着眉,坏笑道。
“算你狠!我最讨厌吃菠菜!”梦凰指着陶潜,怒道。
“你也不弱啊。”陶潜回击一句。对梦凰“讨厌吃菠菜”的回答似乎相当的满意。
“过奖,快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吧。”梦凰催促道。
“讨厌就是讨厌,没什么理由。”陶潜回答。
“一定有什么原因,人之初,性本善,你不可能从一出生就讨厌这里。”梦凰看了他半天,决定相信,但还是不放弃的追问,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爱可能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恨却一定有原因。有人说,快乐都是相同的,但难过却各有各的痛处。
“人之初,性本善……”陶潜默默的重复了一遍梦凰的话,短暂的陷入了沉思。可没一会儿,他便又笑着说:“该你回答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弄假成真(二)
“唉,我喜欢吃,喜欢各种美食。”梦凰叹了口气,无奈的回答。
“这个我也知道。”陶潜看着梦凰,没打算往下再说下去。
“你问我就回答,你又没说不能说你已经知道的。而且我怎么知道你什么知道,什么不知道?”梦凰瞪了他一眼,反驳道。
“好——是我不对。”陶潜把那个“好”字的音拖的长长的,眼中略带着一些纵容。
“本来就是你不对,知道错了还不赶快改啊?”梦凰也真是的,当陶潜假意对她宠溺的时候,她一眼便能瞧出来。但现在,陶潜倒是对她有意,真心纵容她的无礼,她倒又视而不见的继续跟他呛声。
“我改,我改。”陶潜笑着看着梦凰,眼角也不由的弯了弯。
“我讨厌的理由很多,有些也不方便对你说。不是我要瞒你,有些事你知道了,反而不安全。我只能说,我的厌恶就是天生的。我就是看不惯这个世上的所有事。我就是偏要跟这个世上的一切对着干!”陶潜实话实说道。
“逆反心理?”梦凰看着陶潜,不相信的感叹。
“这不是青春期的孩子才有的吗?”梦凰挠挠头,想不通陶潜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什么逆反心理?”陶潜好奇的问。他隐约觉得梦凰说的话似乎是知道他的这种情况的。她所说的“逆反”两个字便很对他的胃口。
“逆反心理大概意思就是说人与人之间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而对对方的要求的采取相反的态度和言行的一种心理状态。大概表现就是像你说的那样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喜欢什么事都要跟别人对着干。不过,据我所知逆反心理通常都是在人的少年时期最容易出现的一种心理状态。但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这种心理便会渐渐的被理智所压制,并不会表现的太明显。你现在这样是不是代表你还不够成熟啊?”梦凰解释完,开玩笑道。
“也许吧。”陶潜微笑着,没有多说。
“嗯……你要是真的什么都对着干也混不到现在了。”梦凰看着陶潜的反应,知道自己刚刚的考虑不是很全面,于是自我补充道。
“我混到现在?你觉得我‘混’的很好?”陶潜似笑非笑的看着梦凰。她似乎知道许多东西啊。
“呵呵,你混的不好吗?”梦凰现在察言观色的能力也进步不少,知道他这么问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只能干笑几声,反问道。
“我‘混’的好吗?”陶潜追问。梦凰的这点小把戏还不足以在他面前讨到什么便宜。
梦凰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是什么都对着干的。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用这“逆反”来遮掩罢了。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开始相信自己是讨厌这个世上所有的东西,他做任何事,在确保自己的计划不会被影响后,也就习惯性的“逆反”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来增添一些乐趣。
他的确是个天才型的人物。但也因为他的才,他总感到自己是孤单的,不容易被其他人理解的。所以,他逆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证明自己,然后凌驾于其他人之上。既然他们的智力不能跟自己相若,那就只能被他统治,任由他摆布。可以说,陶潜的性格中还有一些高智商反社会型人格存在的。
“不好吗?你不是已经成了燕国内定的储君了吗?虽然皇上没有封你为皇太子,但你的地位在燕国已经是不可动摇的了。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继承皇位的就会是你。”梦凰知道自己不是陶潜的对手,索性也不再跟他打哑谜,实话实说道。反正这些东西都是众多周知的,自己再装不知道可就太假了。
“苦寒之地的国君罢了,也没什么特别的。”陶潜不屑道。他的目光可从来都不局限于他自己的国家。既然有那个能力,为什么不能逐鹿中原。
“国君你还不满足吗?你难道想一统天下吗?”梦凰担忧的问。
“如果有机会,也不是没那个可能。”陶潜毫不避讳的回答。
“嗬,你现在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怕我告诉别人吗?”梦凰试探道。
“你不会的。”陶潜看着梦凰确信道。
“为什么?”梦凰好奇。
“你舍不得我死的。”陶潜轻浮的一笑,回答道。
梦凰被陶潜这话惊住,扯了扯嘴角,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转换话题也就算了,至于要用这么恶心的话来搪塞自己吗。梦凰想不通陶潜这么做到底是何用意。
但是,她想不通,却不代表河对岸的裴信炎也想不通。
陶潜这话本就不是说给梦凰听的。裴信炎在河对岸偷窥了那么久,虽说陶潜的视线看不到他。但他时不时爆发的愤怒早就让陶潜发现了他的踪迹。他虽然不知道梦凰是如何通知他的。但既然裴信炎都追到了这儿,那他就绝不可能浪费这个机会。
果然,陶潜又察觉到河对岸一阵力量的波动。明显是裴信炎听到了这话,又被气的不轻。陶潜见计策得逞,又见梦凰一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样子,不觉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大声。把面前的梦凰弄的更是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他。
“你忘吃药了?”梦凰不客气问。
“是啊,怕再睡着。”陶潜慢慢地收起笑,回道。
“你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我脑子笨,转不了那么多的弯儿!”梦凰气急,总是提睡着睡着的,想说什么就说呗,非要绕那么多的弯子。
“我也没转多少弯子啊。你觉得我哪里转弯子了?”陶潜一脸无辜的问。
“你……这样就算是你对我的诚意吗?什么话都要绕几个弯子才讲出来,谁听得懂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你就不能直白一点吗?少绕点儿圈子你会死啊!”梦凰怒了,对着陶潜喊道。
“你说话还真是随性直白啊。”陶潜脸上堆笑,但这次却没有到达眼角。很显然,他对梦凰无礼的话已经有些不悦了。
“我这人就是这么没规矩,一个人在外面野惯了,对这规矩什么的一向不放在心上。这就是我的一大缺点,你可得记牢了。”梦凰不甘示弱的回敬道。
梦凰当然看的出陶潜的不悦。这要是搁在以前的她身上,她一定会立刻道歉,然后说些别的话来岔开话题。反正就是尽量放低自己的姿态,不去惹麻烦。但现在,她决定坚持自我。虽然自己说话也的确不怎么好听,但对陶潜这样一个无时无刻都在算计自己的人,她又怎么能像供菩萨一样的供着他呢?梦凰就算再“兔子”也该咬他几口了。
“扑哧——够胆,我喜欢。”陶潜忍不住一笑,一反常态的夸赞道。
“我不是为了让你喜欢才这样的!”梦凰义正词严道。
“你越这样,我就越喜欢你。你之前说的没错,我是有些‘逆反’。你越不让我喜欢你,我就偏要喜欢你。”
“那我要是越让你喜欢我,越追求你,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梦凰嘲讽的问。
“不!我刚刚已经决定,不管你让不让我喜欢你,我都要开始喜欢你了!”陶潜自信道。
“刚刚?开始?这么说你之前一直都是在骗我的?”梦凰抓住陶潜话里的漏洞反问道。
“顺序重要吗?”陶潜笑的很是妖娆。
“重要!”梦凰怒道。
“哈哈,哈哈哈哈…….”陶潜没回答,只是不停的笑着。梦凰只能在一旁气的干瞪眼儿,却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弄假成真(三)
“笑笑笑,笑不够了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自私的人!”梦凰心里一阵火起,被他气的直翻白眼。
“自私?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形容我。你果然与众不同啊。”陶潜嘴角上扬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梦凰。
“你!你……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梦凰刚想回嘴,突然心里一个想法闪过,但又转瞬即逝。梦凰直觉觉得那个想法似乎很重要。所以,她也顾不上搭理陶潜,忙静下心来仔细追寻。
“哪里不对?”陶潜眼色深了深,似笑非笑的看着梦凰。
“你别说话!”梦凰急声制止。
“想不到就不要勉强了,我还是很喜欢你单纯的样子。”陶潜不听话的劝道。
“谁要你喜欢。”梦凰瞪了他一眼。但眼光刚移走,便又转了回来。开始上下打量着陶潜。
“现在才想要好好看看我吗?”陶潜戏言道。
“你有哪里不一样了。”梦凰紧盯着陶潜,斩钉截铁的断言道。
“哪里不一样?”陶潜似乎并不担心梦凰发现什么,反而很是积极的引导她的答案。
“性格,说话方式,都像变了一个人。或者说,这应该就是真正的你吧。”梦凰说着挺直了身体,满眼警戒的看着陶潜。
“你觉得呢?”陶潜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梦凰。
“你突然露出真面目是想干嘛?又想对我下毒吗?”梦凰放下了警戒,嘲讽的看着陶潜。既然人家都欺上门来了,害怕也只会徒增敌人的气焰罢了。还不如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觉得窝囊。
陶潜看着梦凰,眼神复杂。他想知道梦凰知道他的“真面目”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他绝对没有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白。真是惊喜不断呐。
“你怎么会这么想?”陶潜好奇的问。
“别装了,你刚刚不是一直在引导我吗?你既然想让我知道你的‘真面目’,那现在又干嘛不承认?别跟我玩儿你那套‘我让你往东,你偏要往西’的游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们的政治游戏我是玩不起,但也不会甘心就那么窝囊的被你们摆布。再不济,我还可以选择自我了断。你们休想再打我的主意!”梦凰咬牙切齿道。
“呵呵,你干嘛说的那么严重呢?我只是想认真跟你交个朋友而已。再说了,生命那么宝贵,我相信我的医术还是能挽回你的命的。”陶潜微笑着回答,丝毫没有被梦凰的言语刺激到。
他们两人,一个微笑,一个怒目,还真是两个极端的对比。相比之下,生气的梦凰,倒有些处于下风了。
“你在威胁我吗?”梦凰迷起了眼睛。别以为她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不就是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嘛。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自己被他害的只剩下一天的时间好活,那自己也可以决定死在这一天里的什么时候。
“怎么会,我只是在向你展现我的诚意罢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想让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陶潜还是微笑。
“哼,算了吧,你们果然都一样。小人同而不和!都那么自私,都那么以自我为中心。合作?最后还不是要因为利益而分开!我现在就把话丢在这儿,我是绝不可能喜欢像你们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不管你是真的喜欢我也好,想利用我也罢,我都不奉陪了!”梦凰说完,双腿用力一蹬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向城内走去。
“你们?”陶潜坐在原地,反复咀嚼着梦凰话里的“你们”二字。他对此暂时有些无法理解。
他不确定梦凰话里的“你们”是只是一个代词,用来代指像他这样的人。还是说是指他和楚诺,甚至是裴信炎他们。陶潜联想起那日梦凰和裴信炎的争吵,不由得对那场争吵的信服度增了不少。记得那日,梦凰也曾以类似这样的话指责过裴信炎。她当时不也是对他用了“你们”二字。难道在她眼里,自己和裴信炎也是对等的吗?那她究竟是属于哪边的?是裴信炎那边的没错,但她似乎又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完全不受控制,也不愿受控制。
陶潜正沉思着,忽然“嗒”的一声,一丝冰凉的水滴滴落在他的额上。他下意识的想伸出他惯用的那只手来抹,可微微一动便又牵扯到他的伤口。于是他只能忍痛放下,抬头看天。
这时的天空,也已经比他们来的时候要阴沉很多了。不知何时,天已经暗的让他看不太清远处的树叶了。凭他的才智,不用问便知道很快便有一场雨要落下。而他再看梦凰离开的方向,也已经全然看不到她的身影。
陶潜眼睛微微一转,顿时计上心来。他又仔细看了看天色,心内一阵计算后,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冲着远处等待他指示的手下摆了摆手。手下虽然不解,但都是多年跟随他的亲随。便都依言重新躲回他们藏身的地方。
河对岸一直看着他们的裴信炎。虽然眼见梦凰生气的离开。但见陶潜还未对他的手下有任何的指示。便不放心的留在了原地。想看看他到底是在想什么方法对付梦凰。也正是因为这点,让他完全忽略了目前的天气状况。直到豆大的雨滴砸到他的头上,他才意识到陶潜之前看天是个什么意思。
这雨先是几个大滴,然后就在人们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整盆的倾倒下来,打了许多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有经验的农夫和小贩却已经早早的把自己的货物运送到了能避雨的地方。而来不及躲避的人们,却只能和避也不避的陶潜和裴信炎一起淋成了落汤鸡。
裴信炎有内功护体,所以淋一淋秋雨对他来说倒没什么。权当是在锻炼身体。但陶潜却不一样。他的肩膀被竹箭洞穿,伤口还在愈合中。此间最忌讳的便是感染。而满是杂质的雨水,便是各种感染源的媒介。淋雨受凉倒是小事,最坏的是伤口感染。要是不及时处理,那倒时候可真会发展到要废掉整只胳膊的状况。
陶潜在医药应用上有着极大的天赋,那在医术上也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而这一点是每个医者行医之初必须掌握的基本理论。他不可能不知道。而明知会如此的他,还是安然的坐在雨中,微笑着接受这场冰冷刺骨的秋雨洗礼。很显然,他的目的就是梦凰。他算准梦凰不会抛弃她的病人,算准了她会对他心软,所以他敢用这么没水平的苦肉计来拉拢梦凰。因为他清楚,梦凰吃软不吃硬。
同样知道这一点的还有裴信炎。他自然看出了陶潜的目的。但他没办法现身去阻止。因为他比陶潜更了解梦凰的是,她就算情知这是陶潜的一个圈套,也还是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自从她亲眼目睹楚诺的手下中毒身亡后,她就更是不允许自己放弃任何一个救人的机会。哪怕那人是她的敌人,她也会先救回他,然后再来跟他算账。
果然,没一会儿,梦凰就打着伞飞快的向着这边走来。在她见到陶潜真的坐在原地没有动的一直淋雨时,她更是皱着眉,直接跑了起来。
“你脑子真的进水啦!”梦凰跑到陶潜身边,一边替他打着伞,一边把他从地上拽起来。而她整个人却暴露在雨中。豆大的雨滴很快便打湿了她的衣衫。
陶潜见此,不由的侧了侧目。他还是没想到梦凰不仅来了,还把伞全都遮在了他的身上。而且梦凰的个子不算高,跟他相比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但梦凰为了不碰到他的头,伸长了胳膊,把伞举得高高的。虽然她嘴上是在训斥自己,但陶潜却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被人关心的温暖。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弄假成真(四)
“你再晚来一会儿,恐怕这水就进的更多的了。”陶潜用玩笑话遮掩他的那一丝动容。把整个身体都倚在了梦凰的身上。
“现在该担心的是你的肩膀吧!你真想当独臂大侠啊!”梦凰瞪着他,用力搀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城内走去。陶潜现在的情况不能再耽误了,得赶快回去帮他把纱布拆开消毒。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梦凰可不会任由他胡来。
“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陶潜虽是玩笑的口气,但话里却透出信赖。对于这点,他倒不是信赖梦凰这个人,而是信赖梦凰这种处事的态度。换言之,他其实信赖的是自己看人的本事,而不是梦凰。
“那我要是不在呢?你就真的一直待在这儿直到昏死过去吗?你不能总是指望别人的。谁都会离开,最终剩下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而已。不要总是想着依靠别人过活。俗话说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梦凰没想那么多,给了陶潜一个最直接的反应。
“你很不解风情啊。”陶潜听到梦凰不仅没什么反应而且还一本正经的“教导”他要独立,不觉有些委屈梦凰的木讷,埋怨道。
“解风情?”梦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随即她眉头一皱,黑着脸道,“你无聊不无聊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再耍这些没意思的把戏!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丢在这儿不管你了!”
“我错了,我错了,别丢下我。”陶潜伸出他完好的手一把搂住梦凰的腰,无赖的像只章鱼脚一样的缠绕吸附在梦凰身上。
梦凰被他突然搂住,本能的想躲。但奈何陶潜虽然一只手不能用,但另一只还是那么有力的紧箍着梦凰的腰。梦凰失了先机,再动手可就不占上风了。又碍于他的肩膀实在是处于危险中不能耽误,梦凰于是只能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的搀着他继续往回走。
裴信炎看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伫立在原地。现在,再冰冷的雨水也浇不熄他心头燃放的怒火。不过,他心里虽然火气直冒,但面上却无比的平静。甚至连眼中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完全是将这燎原的怒火压抑在了心底深处。
可是,怒火压制久了,若不发泄出来的话,总是会伤心又伤身的。任何情绪积压久了也都是一样的,只要是过了那个临界点,被人们刻意的压抑久了,那它爆发的时候就会如火山喷薄一般一发不可收拾。而这压抑愤怒就等同于是在人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梦凰当初就是因为恐惧和嫉妒的种子在心底不断发芽,才会最终一发不可收拾的自己走向灭亡。现在裴信炎的心里也有了这么一颗种子,若他的愤怒一直得不到排解,那他的爆发将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呢?他的视野可一直都要比梦凰高很多。如果用炸弹做比的话,梦凰若是手榴弹的话,那他便是氢弹。他无论是爆炸范围还是杀伤力都要比梦凰大很多。只希望他能有机会把这愤怒给消解掉,不然受苦的还是那些无辜的人。
目送着梦凰和陶潜消失在雨中,裴信炎这才伸手抹了一把脸,向着离他们相反的地方而去。这个镇子他比他们要熟的多,他选的路自然要比梦凰他们早一步到达客栈。
他虽然生气梦凰没有推开陶潜。但他同时也清楚的知道,只有自己留在这儿,对梦凰表示出他的关心。那么陶潜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会妄动梦凰一根头发。
尽管裴信炎一直对梦凰的目的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始终是信任梦凰的。他知道她一定有她的理由。她一定是想帮自己做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才会去接近陶潜。她始终都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行事风格。即使自己无法理解,但却百分之百的相信她。甚至他比信任从小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暗卫还要信任她。他的心是靠近她的。
不一会儿,梦凰便扶着陶潜回到了医馆。陶潜虽然走的不慢,但梦凰搀着他的手还是察觉出他的体温升高了不少。很显然,他已经在发烧了。但可能是碍于他男子汉的面子问题,一路上他都很少抱怨。就是说话也总是以调侃梦凰的内容居多。而他这样不吭声,让梦凰不觉更加忧心。
不过,担心陶潜的可不止梦凰一个。早就收到消息的小菊虽然不敢违拗他的指示,但还是私自吩咐人准备好了烘烤的热乎乎的衣服和热水。而她自己呢,则一直在大厅坐立不安的等着他们。一见梦凰扶着陶潜回来,她连忙上前帮梦凰扶住陶潜,两个人一起把陶潜搀到他的房间。
一进屋,梦凰也不避讳,同样湿透了的她来不及换衣便跟小菊两个人合力帮陶潜把外衣都脱了下来。只留内衣让小菊一个人替陶潜换好。而她则跑到前厅去准备干净的纱布和金疮药。
她赶回来的时候,小菊刚好帮陶潜穿上中衣,只留一只胳膊露在外面。
梦凰见此也不耽搁,直接抄起剪刀把陶潜肩膀上缠着的纱布都剪开。先用毛巾仔细擦拭完伤口周围的雨水,又用稀释过的白酒当作酒精再擦了一遍。之后又把金疮药和消炎药混合在一起涂到陶潜的伤口上。而这时,陶潜的皮肤也渐渐有些泛红,触手也有些烫人。梦凰也顾不上许多,把包扎的工作丢给小菊去完成。她自己则抓起陶潜的手替他把脉开方。他这样的情况得加大用以消炎的药的剂量了。古代没有成品药,她只能尽快开方抓药好让人赶紧煎好拿来给他服用。不然伤口感染恶化,可是会影响身体其他脏器功能的。
陶潜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从换衣换药开始,他都没有再多说别的,只是配合着梦凰。但是,他却私底下给自己开了另一张方子。毕竟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他整天与毒物为伍,梦凰的药对他来说药性还是不够强烈。对于急于求成的他来说,收效还是太慢了。虽然平稳安全,却不如赌一把痛快过瘾。
陶潜在用药上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这一点就是真心也要承让几分。更何况是刚刚学医没有几年的梦凰。虽然她也有些天赋,又师承名师。但人跟人到底是不同的。
果然,陶潜喝下自己的药。仅仅一个晚上烧就退了。而之后,陶潜为了不让梦凰发现他做的手脚,为了不挫败梦凰的积极性。他便不再喝自己的药,而是改喝梦凰开的药。虽然收效没有他自己的药立竿见影,但同样也不容小觑。而且相比他的药,梦凰的药喝起来更顺口,喝起来身体感觉更舒服一些。
一连几天,梦凰都按时替陶潜检查换药。也时常替他诊脉更改药方。陶潜都很配合的听话吃药。他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前几日那种相敬如宾的感觉。但小菊却明显看出了他们之间有哪里不一样了。不过,梦凰还是梦凰,不同的,或者说改变的也就只是陶潜一个人而已。小菊想不通,却又什么都不敢问。
当然,这几天医馆也还是照常开门。那些姑娘小姐们也再没出现过。每天也只有那几个寥寥无几的病人。而且看的都是些头疼脑热的小病。梦凰现在也学会找些别的事做来打发剩余的时间了。而且,前段时间,梦凰拖那个小孩儿打听的事也有了回音。知道师傅已经帮她做出了子晴每半月须服的解药,她便也有余裕在这儿跟陶潜继续耗着。直到她查到陶潜来这儿的目的和子晴解药的配方。
第二百三十八章 倒数计时(一)
“你干嘛要让小菊把菜和米都替你装到一个盘子里?这样不是把每个菜的味道都给掩盖掉了。你不是最讨厌这样了,今天怎么会自己要求呢?”只见陶潜一只手吊在胸前,一只手端着盛满米和菜的盘子来到前厅满是不解的问。
“我自然有我的想法了,你是不会懂的。”梦凰接过盘子,从袖中掏出早上就准备好的一条狭长的布包。打开布包,抽出洗的锃亮的银筷子,来回搓了一下便开始大块朵颐的吃了起来。
陶潜哪里知道,梦凰吃的不是饭菜,而是一种感觉。是那种在忙了半天的工作之后,在午后短暂的闲暇时刻吃着不是很精致但足以果腹的饭菜。那种十年如一日的平凡,让梦凰觉得弥足珍贵。她虽然还没来得及参加工作,去体味这种平静安稳的生活。但既然有机会,虽然不是真的,又为何不能去体验一把呢?有些乐趣是要自己去实现的。
“我不懂你就说给我懂呗,我可是很虚心的。”陶潜坐在梦凰对面,不耻下问道。
“说了你也不懂!”梦凰想都没想,直接一字一顿的拒绝。
“也许我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一些呢?”陶潜不放弃。
“你不是聪明一些,你是聪明极了。可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听不懂我的想法。我的世界和你的太不相同了,即使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也终究不会相交。我能理解你的抱负,但你却理解不了我想要的平凡。”梦凰就是太清楚陶潜的智慧才会对他闭口不谈。她之前也曾试过,但他根本就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而且他就算是听了,也对梦凰所讲的那些不知所云。既然听不进去,那又何必再多说。该放弃的时候就得要放弃。
“你这话说可有些矛盾了。既然你说我理解不了你想要的‘平凡’,那你又为什么能理解的了我的抱负呢?理解不是需要建立在对等的层面上吗?只有身处于同一个水平上才有可能理解彼此不是吗?”陶潜反驳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凡是都有例外。”梦凰干脆放下了筷子,被陶潜这么一弄,她反倒没什么胃口了。
“那为什么偏偏你是那个例外?”陶潜不服气道。
“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个例外。”梦凰话里有话。
“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陶潜不知道梦凰哪里来的自信。难道是因为真心,还是因为裴信炎?
“看看,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别了。我说的是事实,可你却认为我是在脑筋不清楚的大言不惭。”梦凰淡淡的看着陶潜,以此为例。
陶潜看着梦凰,见她不像是精神昏聩的胡说。虽然还是不信事实真就是如梦凰说的那样,但也没打算再追究下去。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毕竟做判断的始终都是自己。只要自己不被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蒙蔽不就好了。管那么多干什么。管的多了,反倒没有什么趣味可言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有承认了。输给你,也不算太冤。”陶潜收起他的怀疑,卖乖道。
“你爱信不信吧。”梦凰看出他又是再跟自己打马虎眼儿,也懒的再理他。拿起筷子便埋头痛吃。
陶潜见梦凰不再理他,也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待着没什么意思。就那样坐在梦凰对面看她吃东西。毫不避讳的用满是探索的眼神一直盯着她。
梦凰被他这么盯着,起初还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但时间一久,梦凰的食欲算是被他彻底给恶心没了。只见梦凰的筷子在嘴边和盘子间来回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老半天都不曾夹一口菜,只在盘中扒拉着。
“啪!”“你看够了没?”梦凰气躁的一把把筷子拍在桌上,怒道。
睡眠和美食可是梦凰的两大爱好。之前先是让她受了一夜的累,弄的她是又冷又倦的也就算了。现在还在吃上也不让梦凰好过。一直盯着吃饭的人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没有。”陶潜没眼色的摇摇头。
“没有?好,你想看是吧,那我就偏不让你看!”梦凰说着就猛的起身,向外冲去,身下的凳子一下子没支持住,“哐!”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你去哪儿?”陶潜笑着起身,连话音里都满是笑意。
“啊——对不起,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有没有磕到哪儿啊?姐姐是大夫,来让姐姐看看好不好……”陶潜还没来得及追出去,就听见门外响起了梦凰的道歉声。
“是撞到谁了吗?”陶潜听着梦凰的话,猜度出梦凰此刻的情况。
“她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客栈二楼的裴信炎也刚好在窗口看到楼上发生的一幕。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什么的,裴信炎刚站到窗边便看见梦凰从医馆里急匆匆的跑出来。一脸的烦躁和愤怒。结果就是因为出来的太急,眼睛又没有往下看,才会刚好撞到一个小女孩儿。
不过,那小女孩儿倒是蛮坚强的。也没怎么哭闹,虽说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吧,但还是控制着没有掉下来。这对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
“姐姐我没事,就是屁股有点疼。”小女孩儿带着哭腔,奶声奶气的回答。
“屁股疼吗?姐姐帮你揉揉好不好?”梦凰扶起那小女孩儿,轻轻的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臀部。动作轻柔,而身处在梦凰怀抱里的小女孩儿也渐渐收起了眼里的眼泪,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小孩子其实是最需要大人的怀抱的。
梦凰虽然没有做过母亲,也无法再做母亲。但她在现代可是看着她妹妹出生和成长的。而关于这方面的书籍梦凰当时也看了不少。照顾起孩子来当然得心应手。
“姐姐真好,东东不疼了。”小女孩儿靠在梦凰的怀里,用小手轻轻拍了拍她。
“不疼了就好。让姐姐再看看,你叫东东是吧。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姐姐。”梦凰稍稍拉开一下东东,来回检查道。
“没有了姐姐。”东东回答。
“姐姐对不起你,是姐姐走路没看路,才撞到的你。姐姐给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啊。”梦凰双手合十,诚恳的道歉。
“东东不怪姐姐了。”东东两只小手按在梦凰的手上,笑呵呵的回答。
“谢谢东东!东东真是个善良又大度的好孩子!”梦凰扶住东东的肩膀,眉眼弯弯的夸赞。
“东东一直都个好孩子!”东东有些倔强坚定的看着梦凰。
“是——东东以后也会是个好孩子对不对?”
“那当然了!”东东骄傲的回答。
“东东——”忽然,远处有人大声唤道。
“娘——姐姐再见!”东东冲着梦凰摆摆手,向着声音的源头跑去。
“好,再见。”梦凰只来得及回答这三个字,便已经看不到东东的身影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孩子啊!”陶潜倚在门边,一直在看着梦凰和东东的互动。见东东跑走,梦凰站起身,这才出言调侃。
“要你管啊!”梦凰白了陶潜一眼,准备继续往外走。
可刚走几步,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梦凰的耳中。
“妈——妈——”
“栋栋?”梦凰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就在栋栋身边,听见刚睡醒的她忍耐了许久才敢小声的叫声“妈妈”。
第二百三十九章 倒数计时(二)
陶潜被梦凰不客气的呛声,也不生气,反而更是兴趣盎然的向外走去。但他刚想接着调侃梦凰,却见她忽然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被什么人隔空点穴了一般,站在街正中。
陶潜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正当他要走过去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突然迎面走来一个挑夫,肩上的扁担一不小心碰到了没有来得及躲开的梦凰。而梦凰在被扁担碰到的那一刻,身子突然像柳絮一般毫无支持的瘫倒在地。
“孟言!”陶潜见此低声惊叫了一声,忙收起脸上的调笑,快步冲了过去。但他的一只手受伤,根本无法用力,所以另一只手只能抱起梦凰的上半身。
“喂!孟言?孟言!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喂!”陶潜抱着梦凰,连叫了数声都不见梦凰有任何反应。
陶潜皱着眉,刚要开口叫人来,却见一个黑影从头顶落下。他下意识的出招攻击,那黑影也出手跟他对了一招。不过用的不是什么拳或掌,而是用内力蓄满长袖,以衣袖跟他对招。显然,那人知道陶潜出手,必含剧毒。人若以肉掌沾之,必定毒侵入体,普通的药石定然无灵。
只这么一招,陶潜便猜出来人是谁。他不觉得冷笑了一声,心里有些失望裴信炎的感情用事。他伸手拦在梦凰和裴信炎之间,看着蹲在地上抱起梦凰的裴信炎,冷冷的问:“阁下是谁?”
裴信炎没有回答,硬生生的从“独臂”陶潜手里抢出了梦凰。抱着她,眼神决杀的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看是你恶人先告状吧!”陶潜不惧的回应。
“就是啊!陶大夫可是大善人,怎么会害人!肯定是你做的手脚!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突然一下就出现了。肯定是早就埋伏好了的!你为什么要冤枉陶大夫,你……”路边,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裴信炎还没来的及回话,一个三十多岁,打扮很风骚的女人就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但是,她还没说完,就被裴信炎那满是杀意的眼神震慑住,吓的她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往她旁边人的身后躲。
“如果她有什么事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裴信炎直起身懒得再和他们耽误时间,既然陶潜什么都不肯说的话,那也没必要多问。争取时间才能救回梦凰。
“我是大夫,你为什么不让我帮她看看呢?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她是我的朋友。要照顾她是我该做的事吧。”陶潜看着裴信炎认真的表情,不禁相信梦凰的情况真的不是很乐观。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他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好像是真心想要帮梦凰看一看似的。但话说的却总是有那么一丝歧义。
“是啊,小伙……这位公子,陶大夫的医术可是非常好的,你让他看看吧,你既然那么关心这位姑娘,不是更应该让大夫来瞧瞧吗?”围观的一位老人见梦凰的手从裴信炎的怀中垂落,料想她的状况是越来越槽糕了,不忍梦凰被他们这样耽误下去,于是战战兢兢的出声劝道。
“是啊,救人要紧呀!”
“对对对,救人要紧!”
“医馆不就在这儿,你快把这姑娘抱进去吧!”
“你不让陶大夫治就是心里有鬼,你就是想看这姑娘死是吧!”一个人出头开腔,剩下的便都各抒己见。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让身处在中心的裴信炎和陶潜都异常的烦躁。眉头皱的一个比一个紧。
“不行,我们镇上的人可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的镇风高尚,家家户户都是夜不闭户的,决不允许你这种浑水摸鱼,企图伤害人命的人存在。大家伙!都给我围住他,绝不要叫他走脱出去!去叫来几个壮汉,让我们一起把这位姑娘从这恶人的手里救出来!相信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定能战胜奸恶,好让陶大夫能够及时救回这姑娘的性命。”一个学究样的中年男人,见人人都开口指责裴信炎。也不管他的身份到底是谁,只是想利用自己那有限的学识,代表他所处的镇子,代表这些围观的群众发号施令。
“朱先生说的对!我们团结在一起,就一定能战胜奸恶,救回这位无辜的姑娘!团结一心,战胜奸恶!团结一心,战胜奸恶!团结一心,战胜奸恶!”
“团结一心,战胜奸恶!团结一心,战胜奸恶!团结一心……”有时候,一句简单的口号便能将人们的激情点燃,并且越烧越炽。
不过,他们这群“乌合之众”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强盗悍匪,而是刚及弱冠就率军灭掉了陈国主力的魏国战神——誉王裴信炎。可以说,杀人如麻的他,怎么会被这小小的不足几十人的阵仗给吓住。
他黑脸只是因为,他们越是这样纠缠,梦凰的情况就越是危险。侵犯他的人,他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但若是伤害到了梦凰,裴信炎觉得百倍的报复也无法让他泄恨。
“这位阁下,我劝你还是把她抱回医馆比较好。毕竟,她的情况很不乐观。”陶潜用上了几分内力,直接穿透那喊声震天的口号,略有些着急的劝道。
刚刚那位老者的提醒很是关键。要不是那位老人,陶潜很有可能就任由这些人缠上裴信炎了。但他的心里到底还是给梦凰留了一个位置,没有全然被裴信炎的出现占据了注意力。他一侧目便自然的注意到了手无力垂下的梦凰。这是已经失去意识的状态,若再耽误她很有可能就那么死在裴信炎的怀里也不一定。他还有很多关于她的问题没有解决,他不允许梦凰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最起码,也得让他帮她把一把脉才行。
“你给我等着!”裴信炎怎么会意识不到梦凰的状况。他可是一直抱着她的。刚刚他之所以任由他们乱说而不开口。只是因为他在替梦凰输送内力,以护住她的心脉。
不过,面对梦凰这样的状态。裴信炎似乎也有些习以为常了。她死里逃生了那么多次,每次他都能救回她,那这一回当然也不会例外!
裴信炎缓了口气,丢下那句,抱着梦凰脚步轻点便从激愤的人群中飞出。重新回到了他跳下来的客栈房间里。直到裴信炎把梦凰轻轻的放在床上,再次运功替她续命,人们高喊的口号声还是没有停歇。他们好似没有发现裴信炎的离开一样,继续高喊着“团结一心,战胜奸恶!”的口号。只有陶潜一个人还站着人群中心,仰头望着客栈的窗户。
“一群饭桶!”陶潜见梦凰被裴信炎抱走,就像是自己心爱的玩具被抢了一般嫉妒愤恼。他恼怒的冲着人群一挥手,一些闪着光的粉末从他的袖中飞出,消融在空气中。很快,那些吵嚷的人都一个个一脸茫然的看着彼此,停止了呼喊。紧接着,围观的人也都三三两两的离开,全然忘记了刚刚的激情和愤慨。
目送着人群散去,陶潜左脚一踏,左手攀着客栈一楼的房檐,借力一个翻身便跳进了裴信炎的房间。而此刻,裴信炎正在替梦凰输送真气,丝毫没有防备。如若陶潜这时要对付他的话,那可谓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陶潜的自尊心也是极强的。他要的的确是称霸天下没错。他最擅使毒也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阴险的小人。他期望的是能和裴信炎在战场上一决胜负。所以,他才会愿意跟楚诺合作,跟裴信炎作对。因为只有他们成为敌人,才能痛痛快快的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而这也是裴信炎在他身边监视了一个多月,他都没有用毒对付他的原因。
陶潜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朋友,而是能跟他匹敌的对手!一个有机会打败他的对手!
第二百四十章 倒数计时(三)
陶潜进得屋内,见裴信炎正忙着给梦凰输送真气,一时顾不上“招呼”他。他也不急,自己搬了把椅子靠坐在了裴信炎的床边。以他自傲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打扰他们的。
陶潜看着梦凰无力垂下的头颅,脑子里在飞速的回想到底是什么让梦凰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她的情况极像是中了他许多种毒的一种。但陶潜却清楚,只是极像而已,自己根本就没有对她下过毒。而他的属下也不可能违背他的命令擅自对她使毒。而且据他了解,自己之前对她下的“孤注一掷”也早已经被解掉。怎么解的陶潜不清楚。但解了是事实。
梦凰在楚诺别院发生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梦凰的性格他也算了解。她的确不是一个随意伤人性命的人。而她之所以会单枪匹马的去刺杀楚诺。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孤注一掷”的影响。她回都城时的状态陶潜也一清二楚。如果梦凰没有解掉“孤注一掷”,那她绝对会死在楚诺别院的废墟之上。没有其他的可能,她定然必死无疑!因为“孤注一掷”已经将她所有的情绪和力量都集中在了那段时间。时间一过,她的整个身体,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会被掏空。单剩空壳的人又怎么能活的下去呢。
所以,梦凰不可能是因为“孤注一掷”的影响。但她现在的状态又跟“孤注一掷”是那么的相像。而据陶潜所知,这世上还没有哪一种药能做到跟“孤注一掷”一样的效果。不是他自负,而是他也尝试过各种研究,都无法跟他先祖的成就相提并论。他不行,那别人就更不可能了。
“难道是那个小女孩儿?”陶潜忆起梦凰是因为撞到那个小女孩儿之后才变成这样的。怀疑是那个小女孩儿对她做了什么手脚。
时间在思考和练功的时候总是特别的短暂。陶潜刚要继续往下分析。裴信炎就睁开了眼,冷冷的看着他。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裴信炎把梦凰放倒在床,仔细的替她掖好被子才和陶潜面对面的问道。
“交个朋友而已。”陶潜虽然想不通梦凰突然这样的原因,但面对裴信炎还是笑的很灿烂。
“你的朋友还真多,本王可高攀不起。”裴信炎的眼色深了深,他认定梦凰突然变成这样,跟陶潜脱不了干系。所以此刻陶潜的笑在他看来很是刺眼。
“王爷这话就说的小气了,‘朋友’何须分贵贱呢?”陶潜一脸人畜无害的劝解。
“朋友不分贵贱,但也不会不请自来,更不会耍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你在我大魏的时间虽短,但对我国百姓的服务还算是兢兢业业。你这些微末的贡献我大魏也是不会忘记的。你若想继续留在这儿与本王的臣民共同生活,那么本王也会代表皇兄欢迎你的加入。”裴信炎的话说的有礼有节,温和大度。与刚刚那个冷冷的他判若两人。
不过,在这温和的话中,按照裴信炎的意思,可就是直接把陶潜变成了服务于魏国的臣民。陶潜的身份虽未昭告天下,可四国中凡是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是燕国内定的皇太子,未来的燕国皇帝。一个国家的皇帝来到另一个国家替人家的“平民”治病,这说明了什么?这可不是说这国家的皇帝有多仁义贤明,而是说明一个国家在向另一个国家俯首称臣。这是一个皇帝绝对不能做的事!
“合作嘛,本皇子目前也有这个意向。只是王爷你也说了,这里毕竟不是本皇子可以久待的地方。所以,为了你我共同的心愿,本皇子可以在离开后派遣专人来继续本皇子在这里的事业。”陶潜微笑着反击。现在开始才算有点意思了。
陶潜一说合作,先是一下子就把他们拉到对等的关系上。再接着说要派专人来魏国,一层意思是继续他们的“合作”。另一个层,也是陶潜最想表达的意思,就是魏国才是燕国的藩属国,他派遣的专人就是来替他管理魏国的。
裴信炎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见他不急不躁的回应道:“皇子要向我大魏派遣贵国最优秀的人才,我们自然欢迎。五皇子对我魏国的心意本王也已然明了。其他的也无需再多说。皇子这就可以离开了,本王这儿还有要事,恕不能送了。”梦凰这样躺着人事不知,裴信炎实在是没办法理智的解决陶潜的事。
裴信炎说完,直接打开了房间的门。门外一直有暗卫在暗地里守候着。此刻门开,裴信炎的人便知陶潜已经不知何时进到了其主上的房间。顿时,数道目光锁定在陶潜的身上。恐怕只要他一出手,就会有什么飞刀之类的东西钉在他的手上。
陶潜见裴信炎态度坚决,而且根本就听不进去他说要看看梦凰情况的话。觉得再待下去也无益。为了保护梦凰的裴信炎一点也不好玩儿。尽是感情用事,就算有些技术含量高些的对答,也没什么太过高明之处。陶潜全然是因为此刻的裴信炎太过无聊才不愿再和他口舌争斗下去。
“你还会来找我的!”陶潜丢下这话,爽快的迈步而出。这个镇上,要说医术,没人能够及得上陶潜的万分之一。而这当今世上能和陶潜对抗的也只有真心老人一人。不过,要说用药,那他绝对要胜上真心一筹。但真心却也在医术的全面上更胜他一筹。
“慢走。”裴信炎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
陶潜也回以微笑,一步一个台阶的走下了楼梯。
客栈大堂内,小菊也已经等在了那里。她见陶潜安然无恙的出来,长舒了口气,上前跟在陶潜的身后和他一起回到了医馆。一路上,包括回来后,小菊都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都碍于陶潜有些不太好的脸色而只能烂在肚子里。而且自从梦凰来了以后,很多事陶潜都不曾告诉过她了。
陶潜回去后,老半天都没说话。一直在思索着梦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因为裴信炎在,他没办法把脉,只能靠视诊来判断。所以,在断症时多了许多干扰。不过,越是难解的题,就越是能激起他的斗志。他替梦凰断症,便是为了这道难解的谜题。
见陶潜是在想事情,小菊也不敢打扰他。只是在旁边安静的伺候。可是,小菊刚给他上了一杯茶,就见他突然从座位上起身,向着梦凰的房间奔去。小菊也不敢怠慢,忙跟了上去。
“她的东西都在吧?”陶潜向着身后问道。
“回主上,东西都在,主上要找什么吗?”
“把她来时带的包袱拿来。”陶潜吩咐道。
小菊依言寻来梦凰的包袱,并一一打开,摊在桌上交由陶潜查阅。
陶潜看着眼前一目了然的东西,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这个孟言,竟然把我的小玩意儿都偷了来。看来我寝宫的守卫都是吃干饭的呀。不过这里的药应该都不会让她有那种状态才对?她到底是得罪了谁呀?”
“回主上,没有发现宝典。”小菊翻了翻梦凰剩下的行李,回报道。之前燕都传来消息说是陈仇盗走了药典,但又遍搜不到。刚巧陶潜又得知梦凰从燕国回来。时间点很是凑巧,所以陶潜也曾怀疑会不会是梦凰顺手牵羊渔翁得利。
但小菊后来也没再听陶潜提起过有关宝典的事。她也因此不敢多问。但现在陶潜要找梦凰的东西,所以她就理所当然的联想到陶潜是因为确认了什么才要她翻找梦凰的东西的。因此她才会不等陶潜询问就先一步说出了她的发现。
“多嘴!”陶潜喝道。这一次小菊算是会错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