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小奶狗
“姐姐,您该吃药了……”
“姐姐,您要不要睡会儿……”
“姐姐,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觉得酸痛的……”
“姐姐,要不要吃点水果……”
“姐姐……”
“姐姐……”
魏陶推门进屋,立马就听到了那软软甜甜的声音。刚刚还觉肉痛得不得了的魏陶,立马气也不虚了,走路也不喘了。
虽然买的教训,但服务还是超值的。
你瞧他蹲在余卿卿脚边“姐姐”长、“姐姐”短,笑得既软萌又无辜,捶捶腿捏捏手臂,讨人喜欢得不得了。
重点是,一天一夜都无动于衷的余卿卿,唇边惊现一朵温柔的笑纹。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服务。
魏陶为自己逝去的钱包垂泪一分钟,还是接受了那只大型犬般的可爱男孩子,介入了他们之间。
宁溪坤可是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打动了余卿卿,让她不排斥自己的接触。一点不像魏陶想的那么容易。
起初余卿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管他说段子,还是讲笑话,她都只是慢悠悠地喝着汤。
汤喝完了,又慢悠悠地走向一旁的余国然。小手拉着爸爸的大手,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仿佛是在无声的跟爸爸抗议,好吵。
就像个任性受不得委屈的小女孩儿。
余国然也很是无奈地回头,看向那个满脸受伤的男孩子。觉得可能通过外界接触,来让余卿卿适应的想法,果然他们异想天开了。
尽管那个孩子看上去那么用心,那么尽力。
余卿卿的反应,让一向骄傲的男孩子很挫败,自信心有些小小受创。
因为在他人生的十七年里,从没觉得交际,是这么难的事。
不过好在宁溪坤清楚余卿卿的病情,所以并不气她,也没有气馁。
眼前的女人是他违逆家人想法,心心念念,疯狂寻找的她啊。
照片里她清甜璀璨的笑容、直播间里她眼波流转的恣意狂妄、和现在她安静警惕的瘦弱背影。
不管哪一个,她都是她啊。他就是好喜欢。
可是小小的少年心,更希望那如四月风信子般美妙的笑容,能重回这个让自己情窦初开的人的脸上。
“姐姐……”个子高高的男孩子,小心翼翼蹲身凑到余卿卿腿边,扬着一张小脸,精准无误地对上了余卿卿垂下的眼。
男孩子湿漉漉黑漆漆的眼睛水光一片,无辜又可怜。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余卿卿垂着浓密卷翘的长睫与那双眼对视,良久依然没有动作。
余国然腾出一只手揉着余卿卿的发心,轻柔地安抚她。“悠悠,你看你一天没回去,豆米想你了。”
果然还是余国然了解自家闺女,知道陪伴余卿卿八年的豆米,是余卿卿的心头宝。
而眼前可怜巴巴的男孩子,从这个俯视的角度看去,不就跟他们家豆米差不多?
总喜欢撒娇扮无辜,来博余卿卿的疼爱。
余卿卿一动不动,连眼睑都不曾闭合。只是过了好久,才缓慢眨了两下眼,似乎是听明白了爸爸的话。
眼前的男孩子,有点像他们家的豆米哦。
如果是豆米的话,这个模样望着她,是在求她抚摸呢。
松开抓紧爸爸的一只手,试探性地缓慢伸出去。轻轻落在了男孩毛茸茸的发顶。
亚麻色蓬松的头发,果然很好摸。
头顶掌心中的热度像是能传导,让本来已经平静的少年,小脸耳垂都感染的了熨烫。
明明都不紧张了,缺因为余卿卿的触碰,心里的小兔子又欢脱起来。
不过宁溪坤很满足,就着头顶蹭了蹭余卿卿的手心,冲着她露出了让人难以抗拒的梨涡。
“姐姐~”水润黑亮的眼睛弯弯成月牙,像极了豆米享受余卿卿抚摸时的模样。
然后余卿卿就被这个酷似自己宝贝的男孩子的灿烂笑容,惹得终于忍不住,露了齿掀了唇。
强大的网络数据里,保留了太多历史的痕迹。比如眼前女人的种种美好。又比如她各种各样的神情。
余卿卿的笑容,宁溪坤几乎都见过。在心动的同时,不满足于介质传播的他,依然选择了用眼睛去寻找真实。
索性,他这么做了。也做对了。
那单纯干净的笑容,没有一丝杂质。眉眼唇角,是这个女人独特的风情和美丽。
宁溪坤怔怔地望着,一时忘了动作。
“豆……米……”缓慢而长的音调,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却瞬间丰富了此时的寂静。
那轻得向一阵风的字句,让身旁的两人,心里微波出阵阵涟漪。
这是余卿卿从昨天下午,表述完自己坚决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身利益后,开口说的第二句话。
第一句三个字。爸,陶陶。
第二句两个字。豆米。
这对于余卿卿的康复训练,无疑是里程碑式的重大意义。
第一百零六章 好喜欢她呀
夏日的余晖,尽量释放着自己的善意。想要温暖这个寂静无声的房间,可终是失败了。
严骢脸色阴沉似阴吏鬼差,一双卷着风暴的黑眸,紧盯着电脑屏幕中,回放的画面。
两门之隔的距离,正上演着让他后怕的故事。
“姐姐~”宁溪坤软绵绵撒着娇,蹲在余卿卿身前,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搁在余卿卿的膝上。
余卿卿坐在吊椅里,唇边勾着清浅的笑意,手下不轻不重地揉着那一头亚麻色头发。
宁溪坤弯着小猫嘴,一脸享受。感觉他的人生圆满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安静待在一个人身边,也会让人如此惬意舒适。
他更没想到,自己竟然完全不介意她有着这样的经历。他惊讶的同时,也深刻的明白了一点。
他果然,很喜欢她呢。
而这突如其来的情感,让他从不疑惑,也从不觉得难以接受。
因为在自己讶异地发现他有这份感情时,就已经无可救药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能欣喜若狂成那样。不远万里,肝脑涂地。
现在,她就在这里。
要是能好好传达他的喜欢,就好了。
凯文靠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感受着强到让人窒息的气压,依然难以适应。
不过凯文对于这样的严骢,内心毫无波动。
自作自受,都是该的。
充分感受到危机,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严骢该清醒了。
收回视线,凯文低头将这一喜讯昭告给他的同盟。m.p.(4)
kevin:修的危机降临。
brady:窦家的?
vinson:what?
j:……
kevin:不,是一只小奶狗。
brady:what?
vinson:……
j: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kevin:还记得你在越南放跑了摩尔王那次吗?
j:○| ̄|_……求别形容…
brady:有趣。工作处理完就飞去观摩~等我~
kevin:加班狗不配和我们玩耍。
vinson:让他去,让修揍得他躺半个月。
brady:我为什么加班你不知道?两个碧池……
五分钟后。
brady:人呢?
brady:凸(>皿<)凸
brady:你们几个禽兽……
又五分钟。
brady:靠……
……
放着同盟群里布莱迪一个人闹腾,文森跟凯文聊了别的事。
正事谈完,凯文手下准备将严骢近日来的种种行为吐槽一遍时,严骢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您好,博士。”黑眸只离开了笔记本不到一秒,就接通了电话。严骢看着那个殷勤的小崽子,声音怎么也温暖不了。
“严总。是这样,我这边突然有个急诊,没办法应邀去c市了。”男人的音质一如以往的动听。只是平日里总是舒缓优雅的声音,带了些急切。
“那……”严骢皱眉。
“非常抱歉。不过我可以为您引荐我的同门师弟。是一位在国际上非常著名,年轻有为的神经学家代表。他对心理和精神方面的研究成果,远远在我之上。我相信他比我更适合去帮助您。”几乎是一口气将这段话讲完,听筒里便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严骢没有作声,仔细思索着靳博士的提议。
他也预料过靳博士会耽搁而无法来c市,可是没想到靳博士会给他推荐别人。
他不想更多人知道余卿卿的病情,所以一时有些犹豫。
可看着笔记本换面中,余卿卿因为那个小崽子蹭着她的手臂而扬起的唇角,中断了他的想法。
“我这边需要准备些什么?”严骢声音又沉下几分,且不自觉波及到身边的无辜。
凯文摸了摸手背上的鸡皮疙瘩,手下吐槽得更狠了。
严骢话语虽然没有直接肯定,但听筒那边的男人立马就明白了他是答应了。
“不必。如果您方便的话,我马上把他的资料和行程发给您。”他明白严骢犹豫的原因,所以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严骢。
“好的,劳驾。”严骢挂下电话,直接回身把手机抛给了凯文。
警觉抬头的凯文看着突然飞来的物什,赶忙接住。
“你安排一下。”说话时不曾回头,抬手将画面同步到现在的时间。
这才起身走到床头,拿起房间配备的移动式座机,播了内线。
小崽子既然想暗度陈仓,那他何不将计就计。
敢把歪脑筋打到她身上,就是找死。
正环住余卿卿胳膊的宁溪坤没由来脊背一寒,冷冷打了个寒噤。
“溪坤,怎么了?”坐在另一个吊椅上的魏陶,看见刚刚还可爱粉润的小脸,忽然发了白,不禁关切问道。
宁溪坤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忽然浑身发冷。不过这怪异感觉一瞬就过去了,想不明白他也没深究。
“我没事姐姐。”宁溪坤摇摇首,甜笑着回头。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宁溪坤心里毛毛的感觉久久不散。
让他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
第一百零七章 故人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中国南方航空公司航班……为了保证飞行安全,请您确认手机和各种电子设备……”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时注意安全。”温润的嗓音里裹着满满的宠溺,唇边的温柔笑容,弄得视频电话那端的女孩不自觉红了腮。
再叮嘱了两句便关闭了视频,直接将手机关机,这才开始扣安全带。
简远接到靳闻打来的电话时,还挺意外的。
他在国外读研期间跟靳闻念的同一所大学,彼时靳闻已经在准备考博的论文了。
后又在机缘下,同处过一家研究所,还被分在了一个实验小组。更因为都是华人,相比一般的同学同事,关系自然好得多。
再后来靳闻学术的前进使他飞去了别的国家,而简远也顺利读完研,留在了原校继续他专业领域的突破。
自此两人的联系就逐渐少了。
简远回国后,跟靳闻见了一次面,便再也没有联系过。
一是因为各自都很忙。二是两人进入社会后,所执理念逐渐背道而驰,很大程度上聊不到一块。
在接到靳闻电话时,简远刚结束最后一位预约病人的问诊,正准备驾车去接万糯糯。
结果他还没有出地下停车场,导航就换到了机场方向。
其实简远意外的还有另外一点。
靳闻是个从来不求人的人。心高气傲大概在任何领域站在顶端的人都会有。
但靳闻却是骨子里本就要强,这从以前在研究院做研究和学术探讨上就能看出来。
所以他会那么郑重的恳求自己,去帮助他一位重要的朋友,这让简远感到了很不可思议。
他相信,靳闻若不是万不得已,一定不会失约于他那么慎重对待的朋友。
本来简远后面几天都有预约,并且还要准备下个礼拜为期一周的演讲。可是靳闻第一次那样恳求他,让他不忍拒绝。
而且还有件让他觉得非去不可的事,是靳闻传过来的关于他那位朋友简单的资料。
严骢。
陌生得毫无印象的名字。
但那张照片上的人,却莫名让他有些熟悉,和敌视。
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个好似从未见过的人产生如此心理。
他觉得匪夷所思,所以决定去一探究竟。
而他这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很快就得到了解释。
严骢被通知靳博士引荐的专家已经抵达芳草时,正好整以暇边检阅刚刚收到的股权收购文件,边偶尔瞟一眼宁溪坤给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做康健。
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满头大汗扶着那个男人艰难走向传送带。眼神幽怨地回瞪着熊医师。
熊医师心里哭成狗:祖宗诶,这不是我的锅!!别瞪我!!
熊医师偷瞄着坐在不远处敲击键盘的男人,心里是汪洋的苦水。
好容易看见男人在匆匆赶来的人的带领下,离开了健身房。
马不停蹄就和几个候在一旁的小护士奔过去,替小魔王接了手。
“熊医师…你…你认清你主子了吗?”宁溪坤放下胳膊,已经软得没有力气动了。
“您…您这说的哪儿的话?我生是宁家人,死是宁家的死人。绝不叛变!”熊医师将病人交给护士,忙赔笑搓手表忠贞。
“我看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吧。”宁溪坤不屑地嗤道,缓慢活动着手臂关节。“那个男人是谁?”
宁溪坤不傻,当然看得出来熊医师忌惮着谁。
那个看自己一眼就让自己浑身哆嗦的大叔,为什么要刁难自己?他到底是谁?
“他是…宁家惹不得的人啊,您就忍忍吧。”熊医师极尽劝慰。
一边是自己的东家,一边是那个惹不起的男人。他也不想里外不是人,可这有什么办法?
“我…”宁溪坤气笑了,从来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被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敌对不说。在自家地盘上,还得忍着?
这又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规则?
“还有我惹不得的人?他能杀了我?”少年白眼一翻,满脸不以为然。
“哎哟~我的祖宗啊…”熊医师被宁溪坤的话吓一跳,赶紧拉着他到一旁隐蔽的地方。
这话被那位阎王听见,说不准他的小祖宗真就没命了……
“祖宗,您可千万别说这话。我刚才瞧他在看资料,说不准正计划着怎么收拾宁家呢。您就消停点,忍几天吧。”熊医师双手合十,满脸求饶的表情。
“收拾宁家?好大的口气。”宁溪坤轻哼一声,到也没再说别的。
只是他默默做拉伸动作时脸上的表情,可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尽管他莫名其妙会被那个大叔的眼神吓到。
“他故意找茬,你让我忍着?你不说个合理的理由,我可委屈不了自己。”小小的少年,背在阴影里黑瞳,盛满少年人的戾气。
熊医师:“……”
小魔王就是小魔王,把人往死了逼。故意找茬的理由,他能怎么说?
第一百零八章 旧敌
飞机抵达c市时已经漫天星斗,明月高悬了。
乘坐凯文派来接人的车,到达芳草时已经临近十点了。
走进芳草灯火通明的大厅,服务台后的护士小姐,立马眼尖的发现,这位温润风流的人物,是哪位名人。
赶紧拨了内线通知值班的医生和芳草的高层。还不等严骢到来,一群人火急火燎迎出来,立马把简远簇拥在了中间。
简远看上去清瘦文弱,实际上在一堆人里是最高的。有一种风光霁月,倾城公子之姿。
而简远对于芳草也并不陌生,这从芳草方面重视的程度就能看出。
不仅是因为他的学术成果给他带去的成就和地位,更因为他曾来过芳草两次。
一次是在c市完成学术讲座后,受邀去芳草指导交流成果。
第二次是一位政界要员,指名求他去为住在芳草的一个病人问诊和做康复计划。
“不知简博士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芳草的管理层游刃在上流多年,礼遇的态度绝不输于梁院长。
“哪里。”风度翩翩跟周围的人打招呼,简远礼貌温和地扬起唇角。“您好,你们好。”
“简博士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受邀前来看望一个朋友……”正笑盈盈地回答着,不远处电梯门口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出电梯就看见一堆人簇拥着一人,凯文还以为来了什么国际巨星。
却没想到,那位就是靳博士引荐的某知名专家。
专不专家的凯文就不懂了,但严骢的面部表情很好懂就是了。
那原本淡然中略有急切的脸上,在他站定的那一刻,霎时由波云诡谲转变成严峻逼人。
两个男人的视线刚一碰撞,明亮通透的大厅骤然被划分出两个静置的空间。
飞雪皑皑的隆冬与暗流狂卷的永夜,在瞬间竖起的巨大气墙里,势均力敌地想将对方先吞噬。
“唐懿。”
“简远。”
一个面如融雪初春,浅笑温润。一个容若鬼蜮幽使,倨傲冷冽。可裹挟着薄怒的音调,斑斑都入了仇。
气温骤降,其他人顷刻间感觉出气氛的微妙,个个都噤若寒蝉,心惊胆寒。
甚至他们能感受到那对抗的气压,如有实质般在眼前推拒撕扯。
没有人胆敢逾越破坏这让人难以承受的压迫。就连凯文也不能幸免地,僵硬了四肢,冻结了五感。
大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叫简远的男人,唤了严骢的名字。
应该,是旧识。
只不过,看来他们以前相处的不怎么愉快。
凯文并不太了解严骢曾经在中国发生的事,唯一可能清楚的布莱迪,现在又不在场。
难搞。
那么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默默地来回巡视着两人的神情,凯文吞下了要打破这种局面的念头。
这个出头鸟,他不敢当。
简远扬起下巴,唇角的弧度因上扬的头颅而看似扩散了几分。
温和风度的笑还在,可轻蔑之态更多。
尽管那个男人现在的模样,与学生时代时大相径庭。可简远仍旧一眼就认出了,三个人中最前的他。
严骢?呵,倒是很符合他的个性。
难怪觉得莫名熟悉。啧,想不熟都难呢。
这个曾经叫唐懿的男人,可是他最讨厌的人呐。
比窦楠,比那些死缠烂打追逐她不放的人,叫他讨厌得百倍千倍不止。
世界就是这么小,尽管他改头换面,尽管他善于伪装,可他还是撞到了自己手上。
希望这次,他能识趣地离那个傻丫头远点。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干净温柔的男中音在落发有声的大厅响起时,旁人仿佛自梦魇中初醒。立时察言观色让到一边,为两个男人让出博弈的空间。
男人的笑容清雅温润得过分刺眼,让严骢的黑瞳不自觉又沉了沉。
“真可惜。”严骢声音淡然,没有丝毫争锋之感。仿佛是真的在为这么美丽的误会而感到惋惜。
可下一句话,就没有那么和善了。“那您应该去看看眼科,毕竟医者不自医。希望下次您的眼神能好点。”
简远淡然一笑,似是认同地点点头。“这倒是,不然怎么看清某些自认高深的伪装呢。”
黑沉不见光的眸子因为简远的话,划过稍纵即逝的狠戾。不过眨眼间,那双黑瞳又归于平静。
“当然。装得再像,也不是。”严骢难得勾唇,却是一抹极为讥讽的笑。
含笑的表情戛然而止,简远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羞恼。可那抹情绪去得太快,神情间就只剩下了纯良无害的笑意。
“彼此彼此。”
两人招式变幻太快,让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反应过来时,剑拔弩张的交锋已过几轮。
交战过后留下的浓烈火药味,让旁人都冷汗涔涔,人人自危。
深怕那战火波及到他们这些无辜。
第一百零九章 蜜糖和酸枣
宁溪坤神采飞扬往余卿卿所在的房间跑。那模样,像极了一只迎向主人的小狗。
“姐姐,我回来啦~”水果味软糖般黏腻的声音,能把人甜到心坎里。
兴奋激动的小模样,恍惚间能让人看见他狂甩的尾巴。
“回来得正好!”魏陶转头冲进门的宁溪坤招手,又拍了拍余卿卿的手背,轻声安抚,“你看我说什么,这不就回来了吗?”
还在赌气不肯吃药的余卿卿不及抬头,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凑了上来。
“姐姐~”宁溪坤歪着头眨眨眼,笑出两朵漂亮的梨涡。
“她啊,看不见你正闹脾气呢。”魏陶调笑着把余卿卿的手放进了宁溪坤的手中。
对于余卿卿快速接受了宁溪坤的存在,并信赖他,觉得挺不可思议。
但魏陶认为,或许这是余卿卿潜意识抵抗能力越来越强的表象。刚好又遇到这样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让她情绪逐步稳定。
贵,果然有贵的道理。魏陶忍痛接受了钱能认货这个说法。
只要对余卿卿有帮助,怎么着都值。
说不准这次用不了多长时间,余卿卿就能恢复如初了。
“姐姐那么想我吗?我好开心。”捏了捏手中白皙柔软的小手,宁溪坤勉强压下因为魏陶的话,而活跃起来的心脏。
她现在这么需要他,这真是件让人幸福的事。
“坤坤”余卿卿看着尽在眼前,红扑扑的漂亮小脸,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忽而笑得像个心满意足的孩子。
余卿卿这一笑,仿佛一朵含苞欲放的茉莉,终于迎着晨光绽放。白璧无瑕,素洁脱俗。
近在咫尺轻俗动人的笑容,仿佛吹进了宁溪坤的心中,让那只得意的小兔子,几乎跳出了胸腔。
宁溪坤突然皱起脸,收回握住余卿卿的手。双手紧紧捂在脸上。
魏陶和余卿卿都有些不解。只是男孩子的耳朵和遮掩不住的脸部肌肤,都染上了绯色。
“姐姐~你这样太犯规了…”瓮声瓮气投降般的声音,至那双掌中传出。
又软又糯,带着浓浓撒娇意味的鼻音。既可爱又孩子气。
这简直,这简直太让他承受不住了。
哪有人能那般甜的。让人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肆无忌惮在你心里撒下蜜糖。
“唷唷唷。溪坤是害羞啦。哈哈哈哈~”魏陶无情的调侃肆意响起。
虽然魏陶觉得像宁溪坤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日常害羞纯属正常。
但这样无伤大雅的逗弄,真的好治愈,好萌。所以一时没忍住。
“陶陶姐!”宁溪坤轻唔一声。
被调侃的某只大可爱,得无力反驳。只能蹲下身,把脑袋埋进了余卿卿的膝盖里。
余卿卿仍旧只是笑,看着膝盖上的脑袋,忽然觉得那两只红红的耳朵好奇怪,然后就轻轻碰了碰。
被碰到的男孩子浑身一机灵,紧跟着身体紧绷得不敢动。
捂脸的手迅速转移到双耳上,掩住耳朵的男孩子声音呜咽,像只小奶狗。“姐姐别摸~”
“坤坤像豆米”余卿卿摸不到耳朵,只好改成了揉向那一头亚麻色头发。
茸毛般细润的头发,比豆米的肚子还好摸。
听到余卿卿的话,兀自害羞的男孩子,忽然如泄了气的皮球。浑身都垮了。
她果然,把他当成了她家的狗狗。
他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她信任他、依赖他、亲近他,他该高兴对吧?可这一切,都是基于她把他当成她的爱犬,所以才那么无私。
他是人啊。
他有独立的人格和思维能力。当然希望她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起码,他们应该处在同一平等的位置。那他的喜欢,才是真的喜欢,才是他对他的喜欢啊。
现在这样,他很难过。
她需要的,是一只宠物狗对她的喜欢依赖。
即使他知道,她现在还在生病,也许等她好转了,就不会这样了。
可他依然心酸。她的潜意识里,是否不需要人类的喜欢。
他真的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哪怕思维能力下降,她意识残骸里,也是孤独的一个人?
宁溪坤心里堵得难受。尽管那些负面的想法和情绪,让他瞬间平静下来。
可他还是用力摇摇头,甩开那些不该存在的。
能在她身边,他就应该知足了。不然他该以什么身份跟她相处呢?
她最开始的抵触,换作其他任何,她都是不会接受他的吧。
他真不应该这么矫情,也不该心急。
他该感到庆幸,至少他是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的。
不管现在他在她眼里是什么,陪在她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他也相信,只要他用心,就一定会在她心上留下些什么。
第一百一十章 收购通牒
宁宅。
气派和睦的庄园里,骤然响起一句震天的咆哮。
“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书房里的哮音,让一楼大厅的主子仆人都很吃惊。他们平易近人的老爷,可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究竟是什么事让他那么生气?
身着睡袍的宁翰新一把扫落书桌上的物件,气得浑身发抖。
站在办公桌前西装笔挺的秘书躲避不及,被桌上的东西重重砸了几下,却只好忍着。
“董事长您消消气。”金秘书绕过书桌,替宁翰新抚背顺气。“别气坏身子。”
宁翰新喘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平静下的脸上只剩严厉。“我宁家和他无冤无仇,他岂能那样做?”
金秘书看宁翰新正在气头上,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忍了下来。
瞥到金秘书欲言又止的神态,宁翰新心生一抹犹疑,直觉事情不简单。
眸眼轻眯,自然释放出一股上位者的压迫,对金秘书稍稍施压。“金秘书,你跟了我也有二十年,你我还有什么话是需要藏着掖着的?”
“不敢。”金秘书沉声,在压力中略有些诚惶诚恐。
他对宁翰新怎么敢有隐瞒?而且最终的决断还需得宁翰新来拿定。
金秘书是宁翰新身边的老人儿,亦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宁翰新相信金秘书,不敢对他说谎。
“他让您……”金秘书顿了顿,在宁翰新的眼神催促下,这才缓缓道:“他说‘问问令公子就明了’。”
金秘书的话让宁翰新紧蹙的眉头又拧紧几分,似乎有些不明白金秘书的意思。
“溪坤……”宁翰新目光划向别处,似在思考,他的宝贝儿子,又给他闯了什么祸。
“刘申,到我书房来一趟。”宁翰新满脸严肃,播了管家的电话。
想来想去,也只有老管家对这件比较有头绪,毕竟他两天前才见过宁溪坤。
“董事长,我…”金秘书犹豫着指了指门,意思是他需不需要回避。
宁翰新摆摆手,让他扶自己到沙发上坐下。
“老爷。”老管家敲响了书房的门,得到允许才开门进去。
不待老管家走到近前,宁翰新急迫开口。“溪坤在哪儿?”
坐下沙发里的中年男子寒着脸,有种不怒自威的魄力。而站在一旁的亲信,眼观鼻鼻观心,垂头静默着哪里都没瞧。
管家冷汗瞬间都下来了,老爷这种神情问少爷的事,难道少爷什么事了?
“老爷,我不知道少爷在哪儿。”管家垂着头,尽量隐蔽自己脸上的复杂。
管家明显不配合的态度,让宁翰新这个一家之主当即怒从心中心。
猛一拍桌,喝到。“刘申!你要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那个小兔崽子现在闯下大祸,你竟然还想包庇他!”
“李申不敢,老爷恕罪。”老管家被宁翰新喝得双腿一软,伏在了地上。
“最后一次机会,溪坤在哪儿?”宁翰新俯视着地上,跟了自己半辈子的老管家,却没有半分动容。
宁翰新不想做一个不近人情的上位者。可事关公司的存亡,不允许他优柔寡断。
李申不是个愚昧护主不明事理的人,相反他在宁家浮沉半生,见多了家族的争斗和商场的权谋,很会察言观色。
见宁翰新难得怒发冲冠的模样,知道这其中肯定利害非常。自家小少爷,一定又闯祸了。
而且这次闯的祸,连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爷,都不打算随便揭过。
少爷闯的祸,关系重大。
“老爷,我只在c市见过他一面。是为劝他回家,但少爷没跟我回来,留在了c市。”李申如实相告,却依然没有起身。
“他留在c市,有什么目的?”宁翰新招手,让金秘书为自己燃了一支雪茄。
“少爷说,他喜欢的女孩在c市?”
“哦?终于开窍了?什么人?”宁翰新一笑,却并没有喜色。
“近几日在网路上引起轩然大波的那个女人。”
“金秘书,查一下。李申,起来吧。”宁翰新抖落了灰烬,抬手示意。
金秘书颔首,转身出了书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打电话。
金秘书在联络人查询的期间,书房里再没有对话声。
李申代替了金秘书,站在了沙发的一侧,看着沙发上中年男人静静的沉思,不敢打扰。
听起来,他们家的小子并没有触那位的霉头。那么为什么,那位会他的公司下收购通牒呢?
宁翰新一点都不怀疑那人下发通牒的真实性。因为他根本没兴趣开那种无聊的玩笑。
宁家惹上他,基本上就是气数尽了。
可他作为宁家的家主,总要弄个清楚明白,他们宁家到底是哪里惹到了那尊阎王。
一人撬动一个半球经济的活阎王。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祖国花骨朵
清晨的阳光,带着不体贴人的热度,放肆地洒下。窗台上的花朵,却娇媚舒展因这缕光亮给它带去的懒意。
宁溪坤早早就醒了,像一朵逐日而开的太阳花,甜笑着趴在余卿卿的床边,看着她安心从容,毫无防备的睡颜。
感觉人生再一次圆满了。
还感受得到她昨晚,拉着他死活不撒手时手里的温度。还想得起,她委屈到不像话的小表情。
宁溪坤的唇角不自觉又上扬几分。
人生,真好。
因为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努力的靠近她,会让自己感觉特别特别幸福。
而如果你所期待的那个人稍有回应。你的眼前便都是美好。你的鼻前甚至能嗅到蜜糖芬芳。而那罐糖的芳甜,都在你心里。
“溪坤醒了…”魏陶的声音轻得有梦醒的沙哑,几乎难以辨识。
她小心地从床里面往外爬,尽量避开熟睡的余卿卿。
宁溪坤看着魏陶的口型点点头,抬手给魏陶搭了把手,让魏陶顺利下了床。
“趁她还没醒,快去洗漱一下吧,我给你看着。”魏陶指了指余卿卿,做了个洗脸的动作。
宁溪坤明了地颔首,却依旧有些目光不舍地无法偏离。直到人都已经退出去门外,门扣上的那一刻,才不得不悻悻地收回视线。
他们家卿卿仙女,果然是最好看的。一刻见不着,都让他好想念。
魏陶目瞪口呆的神情逐渐回收,好半天才合上自己的下巴。
这个小看护,怎么看着对她家卿卿有意思?
天了噜!
魏陶捂嘴,怕自己一不小心叫出来。还不忘谨慎地回头看了眼睡梦中的姑娘。
小溪坤那含情脉脉的小眼神,那依依不舍的小模样。难道这都不算爱?
偶买噶!!
余卿卿这个臭丫头,生着病都能勾引人,怎么随时随地都在散发荷尔蒙?!
唔……好吧,魏陶不得不承认,余卿卿就是哪哪都好的大宝贝,就该被人宠着爱着,拥有无敌魅力自然没话说。
嗯…其实魏陶自己曾经也说过,如果她是个男人,她一定疯狂追求余卿卿,娶她,爱她。
虽然往事不堪回首,年少大多不识愁。但魏陶不否认当年自己带着十二万分的真心。
不过,小溪坤??这孩子会不会太小了点?…看着像童工(你不也用得挺好)。
魏陶拍了拍脑门,感觉有点消化不良。
果然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怎么出来就来…
捏了捏鼻梁,魏陶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起身关了空调,打开房间的窗户。
清早的气温虽然不太友善,但好在能接受。没有正午和午后那么泼辣。
魏陶站在窗旁边吐纳洗肺,边不住冥想。
这边还没想明白恋爱这股龙卷风的由来,那边某可爱已经一阵风又刮了回来。
“陶陶姐,我收拾好了,你去吧。”宁溪坤步伐虽快,但没有发出半点响动。唤魏陶时也像只奶狗的轻哼。
魏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象着王子公主的童话故事。直到宁溪坤拍了她的肩她才回头。
男孩子白皙细腻的脸上还挂着水珠,这样一看,就更像一朵晨露中的娇花了。
特别是那因为灿笑而凸显的旋涡,简直能把人溺死在里面。
魏陶捂住心脏,被可爱暴击得心脏超负荷难以承受。可转念一想,这么一朵可爱的花朵,要是被余卿卿摧残了,那还了得?
“陶陶姐?”宁溪坤的笑脸变成疑惑,歪着脑袋看着魏陶丰富的面部表情,实在有点搞不懂。
陶陶姐在想什么呢?怎么表情那么痛心疾首?
一记歪头杀,让本就吃不消的魏陶,更觉无力承受。
余卿卿要是敢辣手摧花,她这个闺蜜第一个不答应。一定会毫不留情收拾余卿卿的!
“没事…”魏陶姨母笑,摇头晃脑的动作让她看上去,像要拐带小朋友的老巫婆。
“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出去了。”保持微笑,魏陶抬手指指门外,然后往外走。
宁溪坤虽然搞不懂魏陶一瞬三变的表情,和她脑袋里花花绿绿的东西。不过他还是礼貌地送魏陶出了房间,才关上门。
回身又蹲在余卿卿床边,仔仔细细盯着她看了许久。
他很期待,她睁眼的那一刻,映入她眼中的是自己。并且他更加妄想着,如果往后的每一天,她睁眼看见的都是自己,该多好。
可即使他心中充满幻想和期许,他仍然站了起来。
走到吊椅的小桌旁,就地一坐,坐在了软软的防滑地毯上。
拿起桌上的精神疾病病理常识,和余卿卿的药品清单仔细专研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喜欢一个人
宁溪坤之所以选择去加拿大完成自己的学业,是为了实现从小到大的一个梦想。
所以尽管整个家族都在反对,他依然坚持自己的人生旅程。
并且毅然决然选择悖逆家族初衷的交换条件,学了戏剧导演专业。
因为这件事,他差点被整个宁家放弃。好在他的外祖父很支持他,代替宁家给了他经济援助。
而这一点小波折,对宁溪坤来说并不算什么挫折。相反在外祖父的照料下,他活得更加肆无忌惮,也更能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
从小就活在成年人的糖衣包裹下,没有受过任何委屈苦楚的小少爷,成长为一个脑子里只有梦幻泡影的理想派。
他眼里只有他关注的艺术,相对更理论派和实际的事物毫无兴趣。
比如医学这方面,他就一窍不通。
至少作为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少爷,不会去想,家庭医生给他吃的是营养品,还是药品。
他也从不关心那些东西吃了对身体的益处、或者弊端。
所以娇少爷宁溪坤,第一次看着药盒里分好剂量的药,不知道该取出多少来给余卿卿,而手忙脚乱导致药撒了一地。
第一次倒水,不知道先放凉水再放热水,而导致烫到手握不住水杯,滚烫的水溅了自己一裤腿。
第一次帮一个挑食又“坏脾气的”姑娘挑菜,而深刻意识到挑食的坏处。
第一次盛饭而不知道用什么工具……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被疼宠保护过度。没有经历过生活的丝毫磋磨,也没有被挑战过主观的认知。
感受不到别人为他而做的辛劳,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还有另一面。不那么美好的一面。
宁溪坤脑海里的梦幻泡泡,在一次一次实践中逐个破碎。
原来,生活是这样的。
但现在从这些点点滴滴被他搞砸的事中,他能学习到以往绝对不会有人告诉他,只会替他做的事。宁溪坤心里的成就感倍增。
因为此刻,他不怕自己什么都不会。因为从这一刻,他想要从理想派变成实践派。
只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真好。
因为喜欢,因为想靠近,想得到那个人。你会挖空所有心思、花光所有精力,去准备、去学习成为一个她会喜欢的人。
因为喜欢,我将动用我所有的资源和累积,把自己变成一个能匹配你,而更好的存在。
所以我无时无刻不恐慌,无时无刻不努力,我无时无刻不进步。
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更好的人。
“坤坤。”
“诶!”
严骢彻夜未眠,地上桌上摆的几个空的洋酒瓶,还有一小口酒的水晶杯,昭示着主人与它们互相折磨了一宿。
笔记本的屏幕里,梦醒时分娇憨柔软的姑娘是那么容易撩动人的心弦。让有幸一睹的人,怎能不心生每日都想等她醒来的想法?
可她的眼里,此刻却只看到了那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修?”凯文用手抹了把脸,让自己从刚醒来的迷怔状态中清醒一些。
房间里没有声响,凯文的声音如沉大海。
严骢紧紧闭了闭眼,不知第几次以此来缓解眼睛的酸胀感。然后端起酒杯,将最后那口酒饮尽。
眼神定焦,在酒瓶和严骢背影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周,凯文无力地皱起眉头。
仿佛,又回到了在美国的那几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真不能对他抱有什么幻想和期待。
凯文抓了抓头发,不觉又打了个哈欠。他已经回忆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只记得严骢一个人静默地看着电脑喝着酒,他就坐在一旁看看资料,玩玩游戏。
再醒来,就是这个时候了。
“修,宁家已经派人赶过来了。”坐在床边,凯文翻看着手机里的讯息。
“嗯。”声音有些喑哑,许是因为没睡又饮酒的关系,让人听出些许疲惫。
“监视简博士的人回报说,他回了h市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也没有想回c市的意图。”说起这个,凯文不得不扶额。
严骢一贯不看人脸色,不卖人情面,凯文是知道的。但昨天那种情形,没想到他会直接让下属将人架走,送回h市。
还真是严骢的风格。
凯文的话,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连一个单调的鼻音都没有回应了。
似乎要以此告知,他根本就不想知道那位博士的讯息。
凯文也不在意,仔细将手机里所有需要回复和查阅的信息都看了遍,这才放下手机去洗漱。
“出去吃早餐?”凯文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从浴室里走出来,走向严骢。
“你去吧,我不饿。”严骢撤下了桌上的空酒瓶和酒杯,留出空余的地方准备办公。
凯文无奈耸肩,也不打算劝严骢,扔下毛巾准备下楼。却在走到门口,突然听到严骢的半句话。
“你有烟……”严骢刚开口,倏然想到疗养中心是无烟区。“算了,没什么。你去吃早餐吧。”
又想抽烟?
看来某人现在真的相当苦恼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统一战线的战友
凯文觉得现在,急需一场病友间的美好邂逅,来让严骢摆脱这低迷的境况。
在吃早餐的时候,凯文脑子里迅速思索着,各种可行计划。
而他这一想法,得到了布莱迪的大力支持。
看着突然闪现于自己眼前的布莱迪,凯文差点没被一口牛奶呛死。
“surprise!!”
“噗”
布莱迪咧着一口光洁整齐的大白牙,冲凯文挥手,再挥手。
那副被神恩赐的俊美脸庞,格外神采飞扬。
正防备着聚在角落里,偷偷打量议论自己的一群小护士冲上来。
凯文怎么也猜不到,首个出现在眼前的大脸,是布莱迪那家伙。
刚进嘴的牛奶喷了一半,呛了一半。喷奶过后,是爆发性的剧烈咳嗽。
“哦,见到我这么高兴吗?”躲过牛奶攻击的布莱迪,不怀好意地眯起那双灰绿的漂亮眼睛。
日常散发自己对兄弟之间的友爱,替凯文拍背顺气。
凯文呼吸不畅,一张俊秀斯文的脸涨得通红,咳嗽得泪花都出来了。
然而稍微平复下来,手里的餐叉直接挥向了嬉皮笑脸的男人。“滚远点。”
布莱迪左手挡去,右手顺势捂住凯文稍显无力的手腕,夺下了餐叉。“餐具是用来享受美味的,你的餐桌礼仪呢,凯文。”
“哼。”凯文一记白眼赏过去,抽回手清了清因咳嗽而难受的嗓子,不理会那个英国佬。
整个早餐都因这家伙的到来而变味了,真扫兴。
“嘿,兄弟。我们是站在统一战线的战友,要友好相处哦。”布莱迪挑挑眉,放下餐叉,将一旁的餐巾递给布莱迪。
凯文轻嗤,却也不反驳布莱迪。一把夺下餐巾,动作优雅地擦拭唇角。
“说说看,你的主意。”凯文起身,步调缓慢地离开一桌残迹。
倒也不问布莱迪突然出现的原因,反正跟自己的目的八九不离十。
“近况如何?”布莱迪不紧不慢跟在凯文身后,仪态优雅地冲几个脸红心跳的小护士挥手。
那模样,倒不像是在关心严骢。反而像是来芳草度假。
瞥见护士小姐们差点尖叫,又尽力克制的样子。凯文撇撇嘴。
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某个荷尔蒙制造机,又在无差别释放着他的“魅力”。
“不乐观。”从桌椅间穿过,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餐厅,走向二楼的空中花园。“那只小奶狗,比想象中的棘手。”
“哦~”布莱迪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明明表情里全是了然的肯定。可上扬的尾音,生生转出些疑惑。
“修不是已经对宁家出手了吗?竟然有人敢忤逆他?”
“不。”凯文摇头,招来一名护士,要了两杯咖啡。“那姑娘,似乎现在眼里只要那只奶狗。不好把人弄走。”
冲边走边红着脸回头的小护士抛去一个媚眼,直到小护士害羞得转过头快跑,布莱迪才收回视线。
抬起的灰绿色眸子带着浓烈的兴趣。“这么说,他又失算了?”
“恩哼。”耸耸肩,凯文指向三楼的一个窗口。
而刚好,那户大开的窗口旁,此时正站着三个人。
余卿卿。魏陶、宁溪坤。
“就是他?”布莱迪仰头,看着那个笑得纯真可爱的男孩子,不禁也跟着笑出了声。“修竟然会败给这种小鬼,他是不想追求人家了吧?”
“同感。”凯文撇嘴,首次认同了布莱迪的突然到来。“所以现在千万别去打搅他。”
“那么你的打算?”布莱迪走向遮阳伞下的桌椅,拉开椅子自顾坐下。挑眉回头看凯文。
“先说说你的想法。”凯文坐进布莱迪对面的座椅里,双腿一叠,冲布莱迪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他倒要看看,这个自诩爱情大师的英国佬,能出个什么馊主意。
“攻不了主塔,就从边境开始占领。”布莱迪无畏于凯文嘲讽的眼神,指向遮阳伞外还能看见的半个窗户。
而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说笑的魏陶。
“霍?那我拭目以待。”凯文眼里藏不住的戏谑,对布莱迪的建议不置可否。
但布莱迪把歪主意打到魏陶的身上,那么就注定着,他要失败了。
而且以魏陶对他的看法,他不仅会失败,还会阵地失守,惨败而归。
“阿嚏~阿嚏”魏陶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抬起手被揉了揉鼻子。
“陶陶姐,感冒了?”宁溪坤关切地问魏陶。
就连余卿卿也慢半拍地拉起魏陶的手,“陶陶,生病了吃药…”
“这大夏天的,哪那么容易生病。鼻子痒而已,瞎操心啥呢。”魏陶摆摆手,让同步回头的两人宽心。
可话虽这么说。但那股森森恶意的发出地,魏陶像是感应到了般,往空中花园猛瞧了几眼。
虽然是夏日,但清早的阳光还不至于狠毒地拒绝人类的外出。所以花园里三两个病人看护和家属,结成的队伍不占少数。
魏陶没瞧出个所以然,只好收回目光,笑自己神经质。
但很快,魏陶就会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心里毛毛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想太多
布莱迪让小护士把魏陶骗了出来,以余卿卿病情进展的理由。
魏陶相当了解余卿卿的病情,比起直系亲属的余国然。她是年轻人,沟通和理解能力强,且承受能力比余国然好太多。
按以往的陪护经历,魏陶也没少被医生以第一选择沟通的家属,要求单独谈有关余卿卿的病。
所以这次医院找她谈话,她也觉得无可厚非。
可是等等。
眼前这是个什么鬼情况?
魏陶像个木桩一样定在休闲区的入口,警惕地盯着那个,冲她发起惑人心魄笑容的男人。
男人一只骨感分明修长漂亮的手,托着他精致如雕塑的头颅,一手搅动着咖啡。体态舒展,有些过分安逸慵懒。
魏陶瞬间皱紧眉,跟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一般,表情嫌恶得不得了。
那条泰迪,为什么在这?
他看的自己?这是在骚什么?
呃……
魏陶不想深究。目光上移,然后随着左腿旋转的动作,缓慢平视。右脚一步跨出,毫不拖泥带水转身走掉。
大概是小护士搞错位置了吧,她还是自己去熊医师办公室找人比较妥当。
布莱迪被这意料之外的反应搞得一愣,随即出师不利的布莱迪,几乎是瞪着眼睛站了起来。
“等一等,女士。”
三步并两步走向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魏陶。
都来不及搞明白那姑娘脸上,为什么会出现好似吃了苍蝇的表情。
躲在角落看好戏的凯文,毫不婉转地咧嘴笑了。
这就是爱情大师的高超水准?这就是交际天才的高明计量?
瞬间被打脸,也是头回见。真是相当长见识!
哈哈哈哈哈……
不是无往不利吗?不是手到擒来吗?不是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吗?
布莱迪那家伙刚刚脸上的表情,可不太美妙的样子。
简直有趣极了。
布莱迪心情着实谈不上好,只是游刃商场多年,让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变色。
而且作为一个绅士,他可不想在人前失礼。尽管那个女人不按牌理出牌,让他在凯文面前挂不住面儿。
边追人,边回想着自己刚才是哪儿出了错。
明明百试不爽的招数,从未失利过,怎么突然就失灵了?
难道是回中国后太久没有出去浪,技术退步了?
不可能啊!明明整个芳草的正常女性,都很吃他这套的。
到底谁才是病人?
“请稍等,女士。”虽然布莱迪不想承认,自己确实预估错误,但让他就此放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对他自身的魅力是前所未有的质疑。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自证的机会?
“女士。”长腿迈步的动作快中有序,依旧从容优雅,一把拦下了魏陶。
布莱迪快速整理好情绪,绅士有礼地冲魏陶颔首,莞尔轻笑的神隽面庞,仿若一个谦谦君子。
如果不是遇到魏陶的话,一般女人,估计很容易被这欺诈性的笑容所骗了。
“女士,耽误您几分钟,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人士被逼停了,可下一秒布莱迪眼前的女人,却看也不看他直接绕过他,继续前行。
她边走,嘴里还字字清晰吐了一句英文。
“runouttime.”
布莱迪:“???”
刚刚好像发生了一幕非常和谐的画面。
一个歪果仁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一个中国人,讲了一句正宗的美式英语。
画面美极了,震惊了休闲区里里外外的一群人。
凯文笑得像个二百五,就差捶桌子挠墙了。
布莱迪磨牙,从来没遇到这么不识抬举,不懂礼节的女人!
好歹,他怎么也算个名人吧?
福布斯榜虽然没写进前几,但多少也在中间!
“女士,您不认识我吗?”布莱迪压下一肚子憋屈,厚着脸皮跟上魏陶。
“认识。”脚下不停,魏陶抱着胳膊,路径往墙边挪了挪。尽量避开布莱迪快贴上来的高大身躯。
“您既然认识我,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布莱迪有些讶然。
魏陶既然认识他,还是这种态度?难道是在欲情故纵?想引起他的注意?
自行脑补出女人套路男人的计谋,布莱迪脸色稍霁。唇边的笑靥又深了几分,一副看破一切我不说的嘴脸。
“我说我没空。”魏陶觉得她脸上的嫌弃之色,估计缺根弦的人都能看出来。
怎么这个花花大少还穷追不舍?
难道他想泡她?
因为觉得她这画风清奇,不按套路走的姑娘没遇到过?所以对她一见倾心?
虽然她的确生得貌美如花,拥有着万里挑一的有趣灵魂,很有让人一见误终身的本事。
可是就这只泰迪精,魏陶只有一个字!!
没!可!能!
如果要在这份不可能上加一个期限。
那么,直至地球毁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求婚也不行
布莱迪那张如雕塑般镌刻的俊脸,有维持不住优雅矜贵而龟裂的一丝缝隙。
英国人独有的苍白肤色中,浮现了一丝不自然的潮红。像极了一朵羞涩绽开的银莲花。
不,不对。
是羞耻。
太阳穴和一半的英挺眉尾,不规律地跳动起来。唇角带着阵亡的抽搐。
一双总是流光溢彩的灰绿色眸子,抛开了戏谑和轻浮。只剩深深的不甘,和莫名其妙。
谁来告诉他,那个女人是个正常人?不是个妄想自恋狂?
“哈哈哈哈……”凯文已经笑趴在了桌上,一张五官秀气精美的脸旁,平日里的稳重自持通通不在。把自己笑成了一个两百斤的胖子。
“闭嘴。”绿眸瞪过去,但凡那笑得得意忘形的家伙,敢不照做,布莱迪就能用眼神绞杀他。
“哈哈哈……”凯文倒是想闭嘴,只是…刚刚那画面像是植入了他脑子里,翻来覆去提醒他。
布莱迪刚刚有多像一只垂头丧气的丧家犬。
其实以凯文的视角,布莱迪也算是突破自我了。至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布莱迪在花丛中失过手。
一次也没有。
所以这个自命不凡的老牌情场高手,也不是没有自信的理由。
只是今天,情场老手布莱迪,终于踢到铁板了。
余卿卿身边的人,果然都不是普通人。
“真遗憾,看来你的‘妙计’失败了。”擦着眼泪,凯文喝了口凉掉的咖啡,这才缓了过来。
“我让你闭嘴。”看着凯文挑眉讥讽的瑟模样,布莱迪气得忍不住压低音量,一字一顿说了句久违的英文。
“你刚刚跟她讲英文不就对了吗?那让你看上去至少像个正人君子。”边说脑子里边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凯文忍不住掩唇,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
真的不怨凯文挖苦布莱迪,只是布莱迪头回败在女人手上,还被扫尽颜面,惨败而归。
也不枉他偷偷摸摸一路跟着他们到电梯。
拥有着纯正英国人血统的布莱迪,除去继承了英国人独特挺拔完美的身材与俊美若神的颜值。身为贵族,从小就接受着比上流更严苛的礼节仪态的训练。
而无疑,布莱迪是这方面万中挑一的天才。
几乎还在他幼年时期,就已经在各种社交宴会中,深谙出自己的一套更完美的交际方式。
所以不管是名流贵族圈,还是商业政要的圈子,他都能无可挑剔的达成交际的目的。
特别是那些贵女名媛们,布莱迪从型到神无不勾引着她们,向他屈从。
只要他想,只要他要。
当然作为女人们眼中情迷的对象,布莱迪从来都不吝啬自己,去更丰富和完善女人对他的想象。或者更多。
而愈发精于此道的布莱迪,对于拿捏人的情绪,操控人的情感,也乐在其中。他享受着成为女人眼中的情人的过程。
越到后来,布莱迪花名在外,却从不缺乏女人争先恐后向他扑来。动动手指都能让女人们以为得了他青眼的感觉,他也乐此不疲。
直到刚刚。
布莱迪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轻松在女人堆里游混的他,对一个油盐不进的女人,还有这么好的耐心。
他还暗暗安慰自己,都是为了兄弟,咱豁的出去。
直到她说出那句不可思议的话,布莱迪还秉持着,自己是个绅士,不能在女人面前破坏形象的可笑想法,努力克制自己不把魏陶掐死。
“我知道我很好,你想泡我。但你哪儿来的自信以为你配得上我?”魏陶实在是被布莱迪锲而不舍的精神,缠得烦了。
既然他诚心诚意地要跟她谈,那她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他。
本姑娘不是什么精什么怪的都能惦记的!
布莱迪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幻听了。然而那姑娘回过头来,嫌弃又鄙夷的脸,无比清晰地拍醒他。
这个女人她真的说了那句……
谁想泡她?!
这么一个软硬不吃,无力无耻的女人。他是疯了还差不多!
强忍住咬牙切齿捏死魏陶的欲望,布莱迪好半天才让不自然的脸上,显出了僵硬的笑容。
“女士,您误会了。我不是要追求您。”
布莱迪的话一出,对面的女人眼睛立马变成了高清高倍的雷达探头。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扫射着布莱迪的每一分每一寸。让从未在人前失仪的布莱迪,浑身不自在得像是自己身上,哪儿真的有不对的地方。
被魏陶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视的十几秒,布莱迪僵直站着,像是过去十年。
隔了好半晌,魏陶才收回目光。这让布莱迪心里更是忐忑,不知道那女人要干嘛。更怕她说出更为惊人的话语。
“直接求婚也不行。我已经是孩子他妈了,你省省吧。”说完,直接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布莱迪整个人石化当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掬一捧温情
余国然把余卿卿的近况以邮件的方式发送出去,留在自己的房间多站了一会儿。
望向窗外的眼睛里,焦距散乱,格外出神。
平静的面容沐浴在上午逐渐升温的阳光里,让那张没有怎么被时光蚕食的脸,镀上一层质感分明的金光。
浓密的长睫几乎没这么煽动过,而那双半敛的眼睛的眼型和睫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另外一双春水如潮的美丽眼眸。
只是别于那双女性情感过重的眸眼,这双眼睛里有着被岁月洗涤后的无欲和淡然。好似任何事在他眼里,都再掀波澜。
可只有它们的主人知道,它们该看向谁时,才会漾起涟漪。
“唉。”无声的轻叹,自那副略略丰润的唇划出。随着叹息,余国然轻敛了有些酸胀的眼睛。
这时候卧蚕和眼角浅浅的细纹,才加深了几分。让他看上去,也苍老了几分。
再睁眼,深褐色瞳仁里一片清明,目光坚定地望向远处的森林,不带一丝残留的负面情绪,转身走出了房间。
现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悠悠思维清晰,也没有强烈的病症表现。只是那件事突然的打击,让她暂时封闭了心门。
也许是老天都知道,对他的宝贝太过残忍,有所弥补的把那个孩子,派到了悠悠的身边予以拯救。
让他用最温暖的方式,一点一点推开那扇紧闭的门扉。
而他,也差不多成功了。
余国然站在余卿卿的房间门口,身心终于长久以来第一次放松了些许。
房间的窗户已经关上,只留了一个通风的缝隙。纱帘拉了一半,阳光依然能毫无保留地拥抱坐在吊椅里的两个人。
两把吊椅紧挨着,少年脸上是永远不落败的璀璨笑容,像一朵精致朝气的太阳花。
他正拿着手机,凑到余卿卿眼前,细数着自己对艺术和艺术品的所见所闻。
他去过哪些国家,见过什么样的人,赏过什么样的艺术。钜细靡遗,如数家珍。
小小的少年,总是用糅杂了艺术夸张的手法和形容方式,来讲述他眼中看到的世界。
生动鲜活的描述,让人如临其境。对他、对他的世界,也有了一些微观的认识。
原来这个小小的男子汉,身上有对艺术疯狂的执着、有自己独到见解的艺术理念、有更多对艺术残缺遗憾部分的剖析。
他的字句里,很少出现家人、朋友、亲人。但那些不足以让他的世界掉分,或漏彩。
反而,因为他的本能,抗拒着某些他不认可的事,他的坚持和执着才没有变成恃才傲物。
而是独属于少年那份倔强和骄傲,在他身上活灵活现。
少年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煽情演、讲,紧挨着他的女人面容始终带着轻柔恬静的笑。只是偶尔回应一两句简单的话,或者点头认可,来表达她对他的肯定。
但并不影响两人培养出,属于他们的共识和默契。
眼前的女人是一个好到,让人难以不流露演说欲望的听众。
青葱少年满满的表现欲,得到了最好的接纳。
没有一个少年人,不喜欢这种认真听你讲话,不插嘴、不说教、不否认、不辩驳,适当时候还能给予你肯定的理想倾吐对象。
更何况她本来就是那么无暇纯善的存在,怎么能不让牵动一个少年倾心?
少年眼里的星光,是因为对自己所热爱的事物心之所向。也是对一个女人,最纯真的爱恋而产生的心之向往。
不管时光以后走去哪里,这一刻美妙的状态,一定都会在少年的心里埋下美好的种子。
就够了,就够了。
余国然慈爱的看着这安宁温馨的一幕,唇畔的温柔溢了出来,又倒流进了眼里。
他多么不希望破坏这幅岁月静好的美丽画卷,可是在这么恰当的时机,他真的只能为余卿卿设身处地地考虑。
他们应该出去走走,去适应一下新的环境。
和宁溪坤好一番劝说,才终于说服余卿卿,下楼去走走。
余卿卿是一定要恢复的,所以适当的外界接触,很有必要。
“姐姐牵着我的手,这样姐姐走到哪儿我就走到哪儿,就在姐姐身边哦。”露着一颗小虎牙,笑得比外面的日光还暖人。
宁溪坤像颗散发着光和热的小太阳,永远都把最灿烂的一面展露出来。去照亮别人,温暖别人。
“好。还有爸爸。”余卿卿笑容轻软,回头望着余国然,水润的眸眼里全是期待。
似乎在说,“爸爸也要在我身旁”。
余国然牵起宝贝女儿的手,欣然兑现闺女的期望。
“那我们去找陶陶吧。”余卿卿弯起了笑眼,像一个准备寻宝的小朋友。眼中期待和兴奋交替,纯真得没有一丝杂质。
如果有人,能允你岁月停留,许你永远活得像个孩子,在风平浪静的港湾安稳度过一世。
他,或者他们。替你阻止雷霆冰雹的侵扰,帮你挡住飓风和海啸。
你是否能,只做个懂温饱,快活逍遥的孩子?
至少此时的余国然和宁溪坤,愿意为那一份假想坚守。
只要余卿卿愿意,她想逃去哪里都可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最后的机会
花了半个小时来处理工作邮件。一行行文字细致阅读,无论是中文还是英文,敲上一段段检阅后的回复。
工作完成,严骢却并没有用这种逃避方式获得放松。
相反,在这日常状态极快的半个小时中,他几乎把秒表的指针动态刻进了心里。
因为他明白自己处在一个绝对没有资格放松警惕的位置,所以除开看着监控,做其他任何事,都显得尤为漫长。
不舍得花时间用在吃穿睡上,他几乎除了去洗手间,就没有再走动过。
梁院长可以罢免,宁家公司可以收购,简远可以送回去监管起来。
他做什么都可以只凭心情,可唯独对她,不可以。
他甚至都没有办法错过她在醒着的时候的任何瞬间。
尽管她的身边有一个那么透彻可爱的人陪着,尽管那让他的恐慌和不甘达到了顶点。
可是那又怎样?
余卿卿在乎的,他一概不敢毁坏呀。
窦南是,宁溪坤也是。
害怕和一个人相处,或者面对面,是不是一种让人特别无法理解的状态?
而且她还是你心里最在乎,最爱的那个人。
她一个是是而非的眼神,你能自我怀疑很久。她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你也会猜忌杜撰许多。
无限的庸人自扰,无尽的杞人忧天。
你知道你也不想的。
你明白你也希望那些臆想出来的糟糕,都是假的,都是不真实的。她那么好,那么善良是不会这样想你、说你的。
你枉说你爱,你喜欢。你竟然这样去破坏她在你心里的形象,用那些恶劣的想法去玷污她。如果她知道了,会多伤心。
你不断不断告诉自己,不可以、行了、够了,不要再猜不要再想了。你甚至怒不可遏让你脑子里的声音闭嘴。
可是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啊?
你用了你全副的理智和克制,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而且在此之前有一个最可笑的前提,她不曾给过你多少眼神和话语,你就已经开始不自信和回避。
并且不断幻想着,如果下次,如果还有下次。你能不能做得更好,你会不会让你的发挥变得有进展?
而你无穷叠加出好与坏的臆断的思绪中,你无意识,又退了一步。
变得更加胆小,更加不知道在她面前该如何。
她对别人的好,你会羡慕,你会嫉妒,更多的是悲哀和痛心。而你,只能默默旁观。
因为你怕你索取会招到讨厌,你怕你模仿会招来厌烦。并且这种惶恐,会在愈加靠近她时愈重。
在这些循环往复的日子里,你不断改变自己变成她的喜好。结果你会发现,你不但没有活成她喜欢的,反而只会活得越来越不像你自己。
可是你很踏实,你很安心,你甘之如饴。
这种极度矛盾癫狂的状态,如果是一种病的话。严骢约莫,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而他本人,似乎对这种极其纠葛的病态想法,潜意识是非常清醒的。所以对于余卿卿本能的逃避,就更明显了。
严骢试图不断改变策略,不断去发掘新的方式。可每当要施行,总会因为自己对她武断的判决,而胎死腹中。
合作的谈判他可以一秒钟决定,生死的决断他甚至不需要眨眼的时间。
可只要涉及到“余卿卿”三个字,所有的敏锐和直觉,都将不复存在。那些所谓的镇定和淡然,不过都是充当门面的摆设。
他也很懊恼,也很痛恨自己的懦弱。可是那种小心翼翼像是因她而生,成为了她世界之外的专属名词。
他怕她因为自己的接触而对他划出等分,或者被她否决。
但他现在更怕,他会触底反弹,做出不可控伤害她的事。
那个笑嘻嘻的小崽子,已经在他无法容忍的底线上横行霸道两天了。他再不做点什么,他真的怕自己会发疯。
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绝佳的机会,他还不晓得把握的话,他干脆直接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好了。
既然一定不能看她与人白头偕老,那么就算下场再难堪,也要搏一搏。
严骢看着电脑画面中三人携手往外走的情形,镜头切换,余卿卿已经站在了走廊里。
黑眸中深邃的光涌起轻潮,不知道是因为久未合眼引起的酸涩,还是为自己早作的墓志铭。
挣扎从他的表情里一点一点剥落,取而代之的是复杂和零星的视死如归。
这或许对那个杀伐决断、莫测高深,看上去寡情冰冷的阎罗王来说,特别不可思议。
甚至凯文、布莱迪在场也会叹为观止。
但这就是严骢此刻,全部的想法和动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荒诞的世界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凯文一双细长锋利的眉蹙紧,满脸都写着不耐。
可某个“病人家属”却格外没有自知之明。
他这个“病人”都已经妆发齐全,衣着妥当了,布莱迪还在那磨磨蹭蹭换衣服,搞造型。
“当然要准备齐全。”换下一身骚气冲天的撞色西服,浅色清爽的休闲装,让布莱迪立马人模人样的。“医生说的要点记住了吗?”
“这位‘家属’,迅速搞定你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磨磨唧唧还操心别人的事。”凯文忍不住开怼,就差对布莱迪龇牙了。
布莱迪抬抬眉,也不跟凯文辩驳,手下扣纽扣的动作却明显地加快了不少。
凯文件布莱迪这么识趣,也没再催。而是转头,透过防光照的车窗,看向了三楼那个遮掩了一半纱帘的窗户。
尽管凯文知道,严骢恐怕已经得知了余卿卿出门了。但他仍然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传了微信给严骢。
而当时,凯文正在接受造型师和化妆师的精心改造。以及心理咨询师和芳草精神疾病专家的熏陶。
这个过程中,凯文和布莱迪才真正了解到精神疾病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剧烈。为他身边的人带去多广的破坏力。
现在他们所接触的世界,对“精神病”或“神经病”这三个字,所代表的人、事、物,向来都持着偏见,和深深的不对等。
世人把他当名词或者形容词,大肆标签他们所不满、不认可、否定的人事物上。
原因大概是三观不同,立场不合,当然也有把它们当口头禅,或者只是想要纯粹显恶的。
而被动接受的人,心大一点或者所谓的心态好、耐操练,为人粗糙不计较。它或许就像一个玩伴间常开的玩笑,友人间频繁互动的常态,就那么云淡风轻、一笑而过了。
但他们忽略了一个点,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们忽略了一类人,敏感脆弱到心里从此落下一个解不开的结。
而以上,还紧紧只是片面的,较为温和而不那么善意的方面而已。
实际上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是对那些确实患有精神疾病,正为此饱受侵蚀折磨的人,最直观的方式。
挑衅、破坏,释放着他们有意无意的恶毒。
在极端和无知的正常人眼中,那些人是被上帝加了刑的罪人,是被魔鬼勾走魂魄的囚徒。
他们想把这群他们眼中的异类,驱逐出这个正常的世界。不惜比那些可怜的家伙更癫狂,用荒诞,自我的方式去排挤、侮辱。
只是以此来稍稍安抚,他们恐慌焦虑的内心。因为他们害怕,害怕那些区别于自己的人,一不小心变成某些人所诉的暴徒。
所以他们用先下手的原则,来维持自己内心世界的秩序。维护这个社会的秩序。
没有人来告诉他们对错,没有谁指出利害。他们本能地做出无意识应激反应。
但也有少部分人群,就真的只是犯贱而已。
布莱迪和凯文对这个不曾深究,无缘深想的新世界,进行了客观全面的解读。
这个被藏在世界普及水平以下的新领域,是这样的。
原来余卿卿的内心也被这个世界恶意的碎片割伤过。原来那样坚强的女人,是用这么心酸的方式,修炼而来的。
就在车厢里静默得再没听到任何声响时,凯文和布莱迪意外的同时,整个保姆车立时兵荒马乱。
等两人终于收拾妥当急急往楼上赶时,余卿卿三人已经在三楼走了一圈,正往楼下的休闲区而去。
而梳洗完毕换了身衣服的严骢,已经紧张地搅动了好一会儿咖啡。
只有魏陶,在熊医师的办公室里,紧盯着眼前带着黑框眼镜,散发着尴尬笑容的油腻腻中年大叔。
对于余卿卿下楼和凯文的计划,毫无所觉。
“只要不加钱,都好说。”魏陶笑眯眯地讨价还价,刀刀插在了熊医师的心上。
谁让他为了圆布莱迪撒的谎,而编出一系列对病人康复措施和计划的优惠呢?
很贵的好吧?他也考核业绩的好吗?
熊医师差点肉痛得哭出来。平时医德医品颇受夸赞,整日里春风满面,正经稳重的熊医师,委屈得像个孩子。
“女士…您这样宰人不好吧?”熊医师眼巴巴地看着喝果茶的魏陶,做最后一丝努力。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是觉得宰得还不够狠?嗯…那溪坤…就是那个小看护,也给我免单吧。”魏陶眯起眼,学着宁溪坤的笑脸,装起了大尾巴狼。
嘶熊医师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还想着趁小魔王没注意,扒点好处。现在被魏陶摆在明面上来说,他怎么好意思说小祖宗他也请不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充满戏剧性
芳草的休闲区域,分为功能不同、大小不一的好几个,几乎每层楼都有。
但与那几个功能分明、色调统一的小型休闲和餐吧区不同。二层和四层的休闲区域,分别是两个多元混合的区域。
色彩相对更丰富明亮,功能区域的划分也更明确。其中多样娱乐设备参杂其中,辅助康复功能。
酒水饮料、甜品水果、书本报刊的气息在风格迥异的装修和色彩中,将这个集娱乐休闲于一体的多功能区融合。
而此时,二层的休闲区,三个神态各异却异常优质扎眼的男人,坐在了休闲区最显眼的位置。
几乎不管旁人从哪一面的出入口进入休闲区,都能在第一眼就被坐在沙发椅小圆桌旁的三个男人吸引。
鹅黄色的色调,包裹着同色系的家具摆设,整个氛围异常温暖,让甜品的芬芳四溢。
穿着芳草专属病号服的男人五官秀气精美,然而那过于西化深刻的骨痕分布,让他看上去并不女性化,只有恰到好处的斯文俊朗。
如果他不是肤色病白,脸色阴郁的话,或许不会有人把他和这里的病人联想到一块。
他埋着头,把玩着手里的玩具,心无旁骛认真专研,一眼都不多看旁边的人。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深棕色快及肩的微卷长发,没有了平日里被发胶或者发膜规整的妥帖,而是松软柔顺地自然垂下,衬得他镌刻明晰的脸多了一丝慵懒。
银白色休闲裤和淡蓝色衬衫的穿搭,让他看上清爽干净了不少,将骨子里透出来的性感和雍容掩去不少。但那副贵族名流的风骨,却在他举手投足间毕现。他依然是那个名伶环绕的贵公子。
他双臂肘在桌上,专心看着那个沉默的男人玩玩具,然后时不时将那些被复原的玩具打乱,再放回桌上。
只有两人侧面坐的男人,仿佛与他们的世界格格不入。
面积不大的小圆桌上摆满了各种形状的魔方,连一只小咖啡杯也无法再容纳。他只好默不作声的端着咖啡杯,斜倚在沙发椅里安静地看着那两人的动作。
黑头发黄皮肤,与另外两个过分白静的人相比,却半分气势不输。男人展现出了一个亚洲人,最顶级的配置。
无论是从身形和长相上,都带着对女人致命的诱惑。深沉内敛的气质,透出一股不容许人亲近的淡漠。让女人心动的同时,又因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而却步。
凯文轻松运用着演员的自我修养,扮演了一个与余卿卿的病,不同病症的病人。但两者病理也有许多共通点。
这对于凯文来说,丝毫没有技术含量。达不到他平时训练的千分之一,更别说实战的时候了。
他只需要埋头不说话、不乱瞟,专心致志玩手里的魔方就行。而他的任务就是依靠桌上这些多阶魔方,缠住那只小奶狗。
布莱迪这个“尽职尽责的家属”,极力配合着。把凯文还原的魔方,又打乱放回到桌上,再偶尔附赠几句表扬和鼓励的话语即可。操作简单无脑。
不过这么简单的操作,以布莱迪作死的水平,也能玩朵花出来。
这也是严骢默默坐在一旁,接受着兄弟们为自己做的一切,心里泛起一丝柔软的情绪,为时过早的原因。
凯文神情专注,没有丝毫破绽。可在严骢看不到的地方,他踢了布莱迪一脚。
凯文:快夸我,鼓励我!
布莱迪看着凯文的头顶,好半天才会意。
直起身子摆开架势,清清嗓子,字字别扭地吐出一串拗口的音节。“欧,兄弟。你真是太棒了,看看这个,多完美!”
欧?!!
这是什么见鬼的译制片腔?
说好的日常对话,感人的鼓励和赞许呢?为什么要搞成这种浮夸的舞台剧风格?
凯文不用抬头都知道,此时那个英国佬脸上戏剧夸张的表情。
呕还差不多吧!
凯文下颌角咬紧,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将手里的魔方砸到布莱迪脸上。桌下又是狠狠一脚踹过去。
凯文:不要丢人!!给我好好演!!
明明凯文的恼火连一旁的严骢都感受到,而动了动身体眉宇轻蹙了一下。也不知道对面的英国佬是故意的,还是理解能力有偏差。
只见他拿着一个被复原的魔方,用一种仰望神祗的表情,生动地表现了夸张的最高境界。
“瞧瞧这个五魔方,它的色彩是多么复杂丰富,完全打乱后就如一副毕加索的画作般深奥,没想到兄弟你竟然能如此快速完美复原。你要知道,这没几个人能做到,兄弟你简直太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