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舒婉菁
舒清池祠。
这是一座始建于清中晚期的宗主为女性的四进祠堂,曾经辉煌之时为这一脉宗亲的信仰和最严谨的禁忌。后经战乱,又几度迁徙,修缮了许多次,才保留至今。
而这里,也是余卿卿小时候上蹿下跳,无所顾忌玩闹的天地。
几乎是远远地看见,都让余卿卿觉得,那祠堂门前满满的全是她儿时的身影。
余卿卿忽然发现她真的就是找虐来的。
明明将公司选址在这附近就已经够虐心的了,现在还偏偏自己跑来找伤害。难道是前两天感冒发烧把自己哪根筋烧不对了,非得作践自己?
可毕竟约她的这个人,是曾经那么疼爱她纵容她的人,给了她很多绝对不会在另一个人身上得到的东西。
她非常感激,也很感恩。
而且前尘旧事里,这个人是没有错的,也没有伤害过她。如果说要谢绝见面,余卿卿会觉得自己太忘恩负义了。
几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用尽所有力气才咬牙走近了祠堂。
余卿卿步子迈得很轻,像是深怕打扰祠堂里的这份宁静。可她还没从祠堂正门门楼前二十公分高的门槛跨过去,还没做好任何准备去感受,这堆满回忆的老地方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抬头就看到戏台上,一个拈指轻划,着藕荷色珠光丝绸绣着富贵牡丹花旗袍的背影。倩影婀娜,丰韵娉婷。
“…………
自从娇儿你离家园,为娘时刻就挂在心田。
哪一天不哭你几百遍,哪一夜不哭儿到五更天。
哭来哭去哭坏了眼,海水不干我泪也不干。
…………”
看着戏台上转过身来端着架势,拿着腔调唱得时而铿锵时而婉转的人,余卿卿瞬间泪崩。
即便是掐头去尾的听上这么一小段,余卿卿还是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难受得不行。
这首可能是她为数不多没有听台上的人唱过的曲,但是听到之后却有种特别让她揪心的感觉。
大概就如词里所唱,儿郎不孝,终于晓得归返,盼儿老母,眼已哭瞎终于等到孩儿归家。
一别十年,不孝有她。
“我的孩子,可回来了。”舒婉菁满眼蓄泪,却仪容恰好地柔了唇角,弯了眉梢,一身的华衣珠袍更衬得她风姿雍容,形态万方。
余卿卿咬唇哭得有些喘不上气,可还是努力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湿润,哽咽地用力点点头,几乎咬破嘴唇。
“小小姐,欢迎回家。”站在戏台下左侧的梅婶,也是眼眶微红,却笑得一如既往的慈祥宠溺。
就如每一个余卿卿捣蛋把祠堂某一角弄得乱七八糟,被罚抄家训不准吃饭的时候,她总是偷偷带着吃食塞给余卿卿。
唇角眼梢,从来都是温柔纵容的。
“嗯嗯…嗯嗯嗯……嗯……”看见梅婶,余卿卿更是有些不能自己地只知道猛点头,泪水泛滥无以复加。
这短短数日,余卿卿像是把亏欠的这十年的泪水,全数释放,不可抵挡。
即便是更早以前,余卿卿也没有这样的流过泪。
她没有多愁善感一叶知秋的性格,觉得什么事都是能跨过去的。虽然过程会让人经受很多磨难,但终归是能过去的。
可是,这个坎,这根刺,这支穿云箭,挡了她十年,扎了她十年,穿心而过,十年。
这一刻,看到那么疼爱自己,纵容自己,溺爱自己,熟悉到骨子里的两个人。那道坎却更深了,那根刺没顶了,那支箭也搅动得更加鲜血淋漓。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比见到窦楠的那两次还要难过,且百倍不止。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纠缠着她,除了难过还是难过,除了痛心还是痛心。
“小小姐,别哭了,小心伤着身子。”看见余卿卿哭得没有力气而蹲下去,梅婶终究也是落了泪,赶紧走过来扶起余卿卿。
轻移莲步,戏台上的舒婉菁快速走下来,也免不了的滑下清泪。
“我的悠悠,是我们窦家对不住你,我这就给你谢罪了。”说完在余卿卿身前五步的位置,“咚”地一声,双膝着地。
秀丽端庄的舒婉菁,万人敬仰的舒婉菁,对她百般宠爱的舒婉菁,将她视如己出的舒婉菁,这一跪,她余卿卿怎堪受得起?
“婉姨起来……您起来……咳咳咳…这是,做什么啊…您没有…对不起我…我受不起……起来…咳咳咳…”哭嚷的嗓子因为哭了许久嗓子格外的干哑,一说话就咳得停不下来。
余卿卿哪还顾得上自己,见舒婉菁一跪,赶紧扑过去要拉她。
“悠悠,我们窦家做了那些事,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可是,你要放过你自己啊,你过好了,姨才能放心地随你姨夫而去……”
第四十六章 窦家人
精致的妆容下,即便是落泪,也是梨花带雨的好看。一点都没有破坏舒婉菁世族小姐的风范。抱着扑过来的余卿卿,依然端庄优雅。
“不要…婉姨您不要说…不要说这种话…我放…放过自己……我听您的,都听您的……我好好的…您也要好好的……”抱着舒婉菁,余卿卿有些无措。
一个劲地摇头,使劲抹去脸上的泪水,强忍着不让泪再滚出来。
“我的孩子,让那个混小子伤你那么深,姨是真的对不住你…若不是这十年没见着你好,姨怕是也挨不到现在了。姨对不住你……”轻拍余卿卿的后背,声音轻颤得也有些哽咽。
“夫人…您别这样总是把过错都懒到自己身上,明明是那萧家陷害…”弯腰站在一旁的梅婶许是看不得舒婉菁受委屈,抹着泪要替舒婉菁澄清。
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被舒婉菁瞪过来的眼神制止了。
余卿卿又不傻,十年前那件事虽然她只知道结果不知道其中原委,但她猜也猜中了七八分。
可是她心伤的是,窦楠最后的那通电话。
让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会选择无条件信任他,爱他爱得已经彻底没骨气的余卿卿,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与他面对面的对峙,问个缘由。
她已经为那份固守的感情失去得够多的了,那点已经被践踏的微乎其微的尊严,她不希望也失去。
可究竟她还是在那件事中翻来覆去折磨了自己很多年,是一停下来耳朵里就会响起那些声音,眼前就会浮现那些画面的难熬的岁月。无法释怀。
“是我教子无方,才让他做出那些混账事。”舒婉菁抬起泪眸,看着双眼通红的余卿卿,扶上她沾湿的面颊。“才害了我的悠悠。岂敢怨恨旁人。”
“夫人——您明知道小少爷也是被逼无奈,就不要再说那些伤人的话了。他已经够苦的了,还被您赶出国那么多年——才回来就……”梅婶着急开口,也没个顾忌。
“别说了!那混小子让他自生自灭去吧,不要再提他来气我!”舒婉菁总是一副温婉贤淑的端庄模样,可一怒之下也是疾言厉色,浑身透着世家子孙骨子里刻着的那种威仪。
“夫人!”梅婶满面愁容地叫了一声,还急得在原地转了几圈,最后像是实在没办法,只好转向余卿卿。
“小小姐,是我老婆子不该说这些话再来让您伤心。这么多年来,委屈您了———可是……小少爷已经在医院昏迷十来天了,夫人也不去看看,也不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去尽尽责……您说这要是有个万一……怎生是好……”
“阿梅!够了!”听到这些话,舒婉菁特别恼怒,以至于她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或许是因为良好的教养才让的没有发作出更过激的动作。
随了舒婉菁几十年,自然知道其脾性。梅婶深知这个时候若再提那些事,定要叫舒婉菁怒不可遏,怕是最后要拿出家规来处罚她。
可是她一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那个孩子,现在还在医院里生死不明,她就急得什么也不想管不想顾了。
她这条老命不值几个钱,可小少爷是夫人的亲骨肉,是她现在唯一的至亲啊。
这么多年小少爷在外连个音讯都没有,她不知道多少次看见夫人一个人偷偷拿出小少爷的照片来看,边看边抹泪,她这个下人看了别提多心疼。
夫人心里的苦,她怎会不知呢?
可是窦家有愧于小小姐,舒婉菁作为窦家现任的家主,怎能做出包庇纵容之事?她怎么敢做出更对不起小小姐的事呢?
“算我老婆子求您了……小小姐,您劝劝夫人吧……至少让我去照顾照顾少爷,也能求个心安。”
说着梅婶已经跪下,还以头撞地,用力地对余卿卿磕头。
她知道,若是自己这样求舒婉菁,怕是话还没说完就会招到处罚。她也知道,余卿卿是个心软善良的好姑娘,她相信余卿卿一定会答应她劝舒婉菁的。
现在舒婉菁,大概也只会听余卿卿的劝了。
本来还在因为梅婶的话有些迷茫和瞬间本能的紧张,而不知所措的余卿卿看见梅婶磕头,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去扶她。
“梅婶……您这又是干嘛啊?您别这样好吗?别磕了…这不是折煞我吗?”
“小小姐,您劝劝夫人吧,求您了。”余卿卿不答应,也不理会她伸过来拉自己的手,梅婶磕头磕得更响,脑门都已经见了血。
“梅婶——好好,我答应您……我劝婉姨,您快起来……”看见梅婶流血,余卿卿吓得手抖,哪还敢咬着以前那些事不松口?
她是了解梅婶的,梅婶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可不代表这样的人没有固执的一面。所以余卿卿知道,若任由梅婶这样下去,马上就会出个好歹。
这边扶起连连说着感谢话的梅婶,又转身赶紧扶起舒婉菁。“婉姨,我……”
余卿卿才唤出个尊称,就看见舒婉菁摇摇头,拿出手帕来替她细致轻柔地擦去脸上的泪痕,然后舒婉菁才开口道。
“我是不会去看他的。我的悠悠一日不原谅那个混小子,我就一日不会认他是我窦家的人。”
第四十七章 挣扎
“原谅?”
一拍桌子,魏陶“腾”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双休日下午时分的小咖啡馆里人多,魏陶这样的举动频频招来侧目。
魏陶可管不了这么多,双手扶桌撑到余卿卿眼前,四目相对几乎是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贴着鼻尖,居高临下俯瞰余卿卿的双眸,目呲欲裂地低啸。
“他做那些事说那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会怎样?!啊?有没有想过你那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吐个血就要死要活的!又想没想过他随随便便就毁了一个爱他爱到骨髓,轻贱自己到没有人格的女孩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瞬间就没命?!”
“原谅?!可笑!可耻!他现在凭什么来奢望你的原谅?!我告诉你余卿卿,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你要是敢再做蠢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尽管她的声音已经压得极低,还是惹来了周围人对她指指点点。
魏陶虽然是个北方姑娘,但不代表她就是整天操着乡音,粗俗毫不顾忌形象的人。余卿卿也知道,大部分北方人也都不那样。
且在魏陶身上你能看到格外良好的家教,和很高的素养,鲜少有公众场合发飙的时候。即便是早些年学生时代也不过一两次,更何况是现在已为人妻,为人母的女人。
看见眼前这个满眼怒火,气得后槽牙磨得咯吱响的女人,相较之下余卿卿倒平静得多。还显得心情不赖地勾唇轻笑了一下。“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看到余卿卿这一副没心没肺样儿,魏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可是丢下周末店里最忙的时候,十万火急赶过来!自己现在如此义愤填膺,而且这件事本来就很可气,但余卿卿却好像没事儿人似的,叫她怎么能忍?!
所以果断伸出魔抓去揉碎了那碍眼的笑意。
“唔粗了唔粗了(我错了)……唔母上哭鬼以看(我马上哭给你看)……”余卿卿求饶,说完还真哭丧起一张脸。
那样子又丑又搞笑,逗得魏陶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心中的怒火也因为余卿卿这么一搅合,瞬间消减大半。
松开手,魏陶感觉自己就是那替皇帝急得团团转的太监。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余卿卿你就长点心吧。”坐回椅子上。
揉着被魏陶搓疼的脸,一脸委屈。“都红了吧,你下手还是这么狠。”
“余卿卿你再这样我真抽你了啊,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狠。”看见余卿卿一点没长进不合时宜的卖萌,魏陶就恨得牙痒痒。
“我知道了嘛。这不第一时间就找你来商量吗?”余卿卿垂着头,瓮声瓮气地嘟囔。
其实她自己都有点搞不懂自己了,这事儿有什么可挣扎的?
但一想到窦楠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余卿卿就闷得难受。
“商量个屁!你过过脑子,这事儿有值得考虑的余地吗?我说余卿卿你要傻到什么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地爆了一句粗口。
这是魏陶至结婚以后,再也没有的事。可余卿卿就是有这种能耐。
“再贱都不能这样了还去倒贴吧?余卿卿你说你……”说到最后,魏陶都有点说不下去了,狠狠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摊回椅背上。
余卿卿抿着唇没有说话。魏陶的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了解她的余卿卿知道,她真急眼的时候说话就这样,忠言逆耳却都是为自己好。
见余卿卿久久没有开口,魏陶气过之后就后悔了。
自己这么多年一着急起来口无遮拦这臭毛病还是改不掉。扶着座椅把手撑起身子,魏陶歉意解释。“卿卿,对不起。我话说得太重了,伤……”
“我知道的。我没有怪你。”余卿卿点点头,捏着细小的汤匙搅动着咖啡。“我也知道,我现在这样的犹豫不决是挺让人唾弃的。”
听余卿卿话说到这里,魏陶心里一惊。立马意识到余卿卿可能误会她了,刚想要开口澄清,余卿卿就打断了她。
“可是陶陶,你该是了解我的。”
放下汤匙,喝了一口咖啡。余卿卿抬脸看向自己的闺蜜,显得特别无助惊慌。
“他是因为我变成那样的,一想到那晚…万一没有及时被人发现…我真的不敢想。在这世上,他是婉姨唯一的亲人了…如果有个不测,我…我真的……我真的很害怕……”
“别说了卿卿,我懂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早已将手伸过去握住余卿卿手臂,给予她无声安慰的魏陶忙掐断余卿卿的话,不希望她去想那些让她难受的事。
这个傻姑娘,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要这么委屈自己。为了那两个据说对她如母亲的女人,竟然不顾自己,答应人家去看那个男人。
可就是这么傻的姑娘,一固执起来,才叫人那么心疼。
第四十八章 老熟人
“我陪你去吧。”最终还是魏陶妥协。
她现在不能再说伤人话,做伤人事害余卿卿难过,但不表示她就会放过那个男人。
余卿卿受的伤,本来魏陶想着他不回来便罢了。既然他不仅回来,还自个儿撞上来找削,那就别怪她魏陶不客气。
附上手臂上的手,余卿卿感激魏陶的理解。
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回暖,弯起唇角冲魏陶说了声谢谢你。却被魏陶堵了回来,让她下次再听到这么见外的话,非收拾自己不可。
结账出来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余卿卿因为担心公司里的工作,和明天与青葱总裁见面的事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加上马上就要再面对那个已经决意放弃的人,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坐立难安。
在余卿卿第五次抓着车门把手望向窗外,一脸焦虑地如坐针毡时,魏陶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你如果不想去,咱们这就回去。”一脚刹车,本田车缓缓靠边停下。魏陶按了双闪,转头看向不安的余卿卿,拍了拍她的肩。
余卿卿愣了一下,自己有表现得那么不想去吗?
但实话实说,她真的没有做好这么快又与他见面的准备。
可一想到婉姨和梅婶,余卿卿只能咬着唇摇头,“走吧。”
魏陶还想说点什么,可看余卿卿迅速埋下去的头,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叹了口气,关了双闪重新起步前行。
一路开到窦家的私立医院车里都显得很安静,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但即便是什么也不说,魏陶也明白现在的余卿卿心里在想什么。
而余卿卿也知道,魏陶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内容。
伫立在病房门口,谁都没有率先推开那扇门。
魏陶转头看向余卿卿,发现她还咬着唇没有松开。不免有些担心。“卿卿,不要紧吧?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余卿卿摇摇头,终于放过了自己的嘴唇,可下唇有很明显的一排齿印。
“进去吧。”像是放弃了般,叹出一口气,就伸手要开门。可手还没碰到门把手,门却开了。
“小小姐?”开门的人显然也没有料到门口会撞见人,诧异的开口。
“梅婶?”余卿卿也没想到门会被打开。
里面的女人明显刚刚才哭过,眼眶很红但很快就从诧异中反应过来,欣喜开口。“您可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忙伸手来拽余卿卿。
余卿卿被这一拽反而把刚刚才升起的一丝勇气给拽没了,可是她又不好直接拒绝梅婶,只能转头向魏陶求救。
魏陶会意,手一挡将余卿卿又拉了回来。
“梅婶,好久不见。”魏陶扬了扬下巴,皮笑肉不笑。
终于发现余卿卿旁边还站着这么一号人的梅婶转眸一瞧,当即把她瞧出一身冷汗来,但她却迅速镇定地冷静下来。“您是?”
虽然梅婶反应神速,但魏陶怎么能发现不了这其中的异样呢?
毕竟,可是老熟人啊。
魏陶不太在意的笑容更深,似乎是在帮助梅婶回忆。“梅婶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把我扫地出门的人,是长什么样子来着?……哦,我想起来了——”
“是魏小姐啊。老婆子上了年纪记性不好,刚才失礼了。”不等魏陶的话说完,梅婶淡定打断,眼睛定定地盯着魏陶,示意她不要多嘴。
魏陶岂会是受这种威胁的人?伸手揽过余卿卿的肩,痞痞地一笑。
“卿卿,我忽然有点不舒服,你陪我去二院看看吧。这家医院的味儿我不太喜欢。”
魏陶和梅婶一来一往的暗流涌动,余卿卿不了解梅婶,还看不懂魏陶的意思吗?
虽然她对于这两个人相互认识,且好像很有渊源的关系有点惊讶,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回去再跟魏陶了解情况吧。
“你哪儿不舒服?感觉严重吗?咱们这就去二院。”配合魏陶,余卿卿演得一出好戏。
梅婶眼看那二人当真说走转身就要走,对她毫无顾忌。这好不容易才请来的人,怎么能这样放她回去?
梅婶咬牙,只能承认自己败在了魏陶那丫头手里。可输人不输阵,梅婶话锋一转,矛头指向了余卿卿。
“小少爷还没醒,夫人也依然不肯来看。医生说,少爷现在需要静养,不能太多人搅扰。小小姐您一个人进去看看少爷吧,他一定也很想见您。”
梅婶打了一手好牌。不仅知道余卿卿会碍于舒婉菁的情面暂时放下个人恩怨,还直截了当地谢绝闲杂人等不明的企图心。简直是一箭双雕。
窦楠还没醒,难怪梅婶刚刚哭过。想来是十多年未见,再相见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和场面,觉得难受吧。
余卿卿看了眼魏陶,她倒是没有刚才那副痞相,但神色也不是太好。
可转眼看见梅婶头上扎好的绷带,余卿卿还是于心不忍。“陶陶,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魏陶没有吭声,但也没有阻拦,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梅婶。
第四十九章 不复
将余卿卿让进病房,梅婶转身走出来的时候顺手待上了门,然后看都不看魏陶一眼,往电梯方向走去。
“窦家的给我记住了。既然那个混账还敢回来,不来招惹我家卿卿便算了,若还敢来欺负人,就别指望你们窦家能消停。”她魏陶虽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家族千金,没有什么强大的后台。
但捍卫余卿卿,纵然前有千军万马,她魏陶誓死挡下。
听到这些话的梅婶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片刻之后抬步继续前行,最后消失在转角处。
病房里很静,只有几台仪器发出的声响。除此之外,就像空房间一样,没有声音。
余卿卿在门口的过道里站了许久,似灌了铅的腿才终于往前迈去。
简易却奢华的病房中间,一张极大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干净的男子。
白皙的皮肤裹在淡蓝色的病号服里显得有些苍白,不是余卿卿所熟悉的温暖好看的颜色。
一双总是散发着柔光的眼眸轻轻地闭着,可长长的睫毛不禁让人猜想,那双眼睁开来该是多么漂亮发光。
脸上罩着氧气罩,但即使是这样,还是能一眼就让人看出那张脸已经消瘦得不复原来的模样。
余卿卿咬着指节,浑身颤抖。
虽然她在刚才已经做好了,不管看见他什么样子都会冷静的各种思想准备,可真当她站在病床前,她还是难受得胸口抽痛,有些站不稳。
说真的,即便是他们不能相爱不能在一起相伴到老,她也从没想过,他会如何如何不好。甚至她还傻到祝福他,祝福他得到属于他真正的幸福。
可现在又算什么呢?
阿楠,离开我,我以为你会过得更好,更快乐。
你会从此如鱼得水,春风得意。可是你看看你啊,怎么会弄成那个样子呢?
不远万里万里迢迢地回来找不痛快,你这又是何苦呢?
可是阿楠,为什么我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比我见不到你还痛,还要难受呢?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起来告诉我。
背抵着墙,余卿卿才勉强站稳了身子。可她就那么隔着一个远远的距离看着床上的男人,嘴唇哆嗦,一句话都没有说。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或许十几分钟,也有可能是半个小时。余卿卿终于放弃,转身出了病房。
她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即便他已是如此模样。
魏陶在走廊的座椅等余卿卿等得很担忧,未免自己破门而入,只好掏出手机来分散注意力。
热搜榜前十都是同一个人的话题,这让刷微博的魏陶很想跟网上那些喷子freestyle一段经典不停顿的国骂。
她刷微博是为了消遣,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不痛快。也不知道那群键盘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跟他们毫不相干的事,尽知道瞎起哄。
是法不责众怎么?还是法律还没有涉及虚拟世界诋毁诽谤不判刑?
魏陶很生气,可她又不能真的跟几千万的喷子互喷。忍着砸手机的冲动,直接点到关注里,结果发现曾经因为各种原因而关注的正能量体们,也在刷那些让人讨厌的微博。
一个一个取消关注划到底,终于出现了个正常的博文。
青葱科技打算推出一个新的项目,在微博公开征集网民建议。准备同时出一款PC端和移动端的服务类软件。
青葱旗下研发的软件,一直致力于开发与人类息息相关的人性化的PC端和客户端服务器。
而之前出品的软件产量虽然不多,但就那仅仅几款,也是现在人们手机电脑必备,日常都会用到的,好评日高不下的新型IP。
如今青葱又要开发双向端软件,自然引起各界的关注。
魏陶虽然不是青葱的死忠粉,但手机里和电脑上的几款软件都还挺好用的,而且其他微端和引擎用起来也都挺顺手。所以关注一下青葱的动态也算是刷博必须的事。
连连刷了几条评论,都是大BOSS的脑残粉写的诸如“我老公开发什么我都全力支持,同意的点赞”“男神不愧为男神颜值和智商成正比,同意点赞”“崽鸭妈妈为你感到骄傲,你开发什么妈妈都力挺”之类没啥值得探讨却点赞无数的话语。
再往下面看去,终于出现了脑洞话题的建议。
魏陶一口气看了十几条,觉得有些奇葩脑洞简直辣眼睛,但某些脑洞就挺有意思的。
比如有一条写道:“现代人拖延症比强迫症还严重,如果能研发一款督促拖延症者去做事的软件就好了。比如可以……还可以……”
这条评论点赞几千,回复已有数百条,很多人都是支持这个想法的,楼下一片探讨支持声。但也不乏无差别对待的喷子出现。
第五十章 青葱新软件
魏陶就搞不懂了,人家一个建议也能喷成那样,这些喷子是被世界抛弃的孤儿吗?已经没人爱所以来寻找存在感?怎么哪儿都有他们?
无语地继续往下看,看到了另外一条说,“现代社会结婚率下降离婚率升高,不婚主义也因诸多原因比例渐高。很多以前唾弃相亲的年轻男女因为家庭压力跳入相亲浪潮,能成还好,不能成真是劳民伤财。更有甚者相亲服务类的节目被搬上荧幕,亵渎了神圣的恋爱和婚姻不说,还变着花样出各种噱头,真让人唏嘘。如果能研发一款新型智能软件,进行全方面筛选,让匹配值最高的人进行自由恋爱解决这个问题………”
点开他的回复里还有他自己对这条评论更多的细节建议。而其余回复他的人吐槽、支持和中立的人一半一半,众口难调各执己见,评论高达上千。
魏陶想了想,也准备评上一条,算不上支持也不算反对的一条中评。
才编辑好准备发送,系统叮咚一声提示,特别关注的某某发了一条最新消息。
魏陶还没来得及点发送,习惯性地点了一下提示,放弃编辑保存到草稿,然后就看到ID为“Brady与修”的一张很大背景的自拍。
应该是在机场,一身休闲的穿着,但即便是这样随性的装扮也挡不住男人的帅气神隽。
魏陶下拉看到了图片配字,“家乡的小蜜桃们,我回来了。怎么有种忽然想恋爱结婚的感觉呢?是不是太想你们了?”。
然后拉到评论,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魏陶都还没有刷新评论,就已经看到近万条脑残粉的回复了。
无外乎尽是些“男神终于发博了,等的我都快望眼欲穿了”“欢迎我崽归国,我崽好帅”“老公娶我,我是XXX在XXXX,坐等”之类乱七八糟的评论,下面还有因为这条配字互掐的。
魏陶撇撇嘴,无聊至极。
最开始关注他时,应该是余卿卿出事那段时间吧。
那一年还没有微博这个新产物,她是通过青葱自己开发了一款短博软件Cyan,注意到这个“Brady与修”的账户。
那段时间,感觉整个人都在地狱的边缘,了无生趣。最后实在不想因此沦陷,才开始逛Cyan。
那候的Brady就是现青葱的执行总裁,也是个处在风口浪尖的人物,但他总是以诙谐幽默,自嘲反讽的话语来面对挑战和人生。
魏陶虽然算不上他的粉丝,但还是因为他那些话感觉人生,也并没有糟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而且她时常把他的微博念给余卿卿听,虽然余卿卿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也能平静一段时间。
也就是在余卿卿好转之后,自己毕业差不多一年了,Brady的发动态量锐减,以前几乎是每天都在发,但后来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少有发动态。
尽管如此,各大媒体和广大的网民,还有他的粉丝们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所以也经常能从其他社交软件或者报道中得知他的消息。也正因此他的人气一直居高不下。
这大概是时隔又一个半年发的一条动态,回复点赞转载量可想而知。
不过魏陶没有再继续往下刷,退回个人信息,发送完刚才那条评论就关掉了微博。
而这时刚好听见旁边的门有了动静。
“卿卿……”转过头来看见出来的人,魏陶眉头紧皱,忙站起来扶住她。“他又欺负你了?还真没完了…看我进去怎么……”
“不是…他还没醒呢。”余卿卿垂着脑袋一把拽住魏陶的胳膊将她拉回来,脸色有些苍白。
看到余卿卿这副模样,魏陶其实也差不多明白了。
余卿卿啊,怎么可能独自面对那个男人而不难受呢?
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说什么再去劝慰余卿卿,因为那样的话说多了,就没有什么力度了。
魏陶轻叹一声,倾身将余卿卿抱住,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慰。
就这样安静的躲在魏陶怀里纵容自己撒了会娇,可没有两分钟余卿卿就抬起头退出了魏陶的怀抱。
扬起没有一丝负担的笑容,对魏陶道:“感觉重逢真是太棒了,时刻都给我力量。”
魏陶明白余卿卿的意思。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不是那几年自己过得浑浑噩噩不省人事,又怎么能失去联络这么长时间?现在想想都后怕。
虽然自己回国后尝试了很多种办法想要联系到余卿卿,甚至还回了趟母校。即便是历教授那里,也只知道余卿卿在H市,便没有更多消息。
可是H市何其大啊,两人同处一个城市,好多年都没有相遇过。万幸能遇到柯未然,才能与余卿卿重逢。
魏陶和余卿卿也不是扭捏矫情之人,很多事情放在心里彼此明了,也认为没有表达的必要。
就像魏陶明知道此时的余卿卿在强颜欢笑,可她也并没有戳穿。而是手挽手和她并肩走出医院,一句话也没有多问。
第五十一章 疯子
知己就像酒,陈年之酿总是让人心知肚明地觉得醇厚,无需多言。
但也有些好友却像高五十八度的新酒,闻不出多么香醇的味道,浅尝之下,烈得辣喉,且直戳心窝地让人铭感五内。
才下飞机,几乎是片刻不停地直奔了八号公馆而来。
接机的凯文轻车熟路地开上了外环高速,往八号公馆方向前进,对道路熟悉到根本用不上导航的地步。
布莱迪的长腿交叠着歪向一边,即便是库里南这种较为宽敞的车型,还是不能让他的双腿舒服地放着。指尖的手机就像一个玩具模型,只能成为他手指的陪衬物,更显得它们修长好看。
一张俊美得丝毫没有东方人性质的脸,鬼斧神工雕琢出如雕塑般的轮廓。灰绿的眼眸带着笑意看着隐藏邮件接收器里,属于同一人发来的好几页信息。
细细地看完,才敲上两行字:礼尚往来,希望他对这份礼物还算喜欢。不过这只是开胃菜,我有的是时间陪他好好地吃下这顿饭!
回复完毕退出微信,又看了看被屏蔽了信息的微博。他才没有那个闲心去看什么无聊的回复呢。
不过听说,某对曾经的绯闻男女,今天又出了不小的新花边,他得去瞅瞅。
瞧见布莱迪埋首玩手机,凯文看向后视镜的眼眸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道:“你猜,我前几天见到了谁?”
“谁?”深棕色长发被打理得完美的脑袋并没有抬起,似乎对凯文的话并无兴趣。
“修的老朋友,杨。”话音刚落,预料之内的神情,立刻跳入了后视镜里。
“你是说,那个老头?”布莱迪挑起半边眉毛,颇有些兴味。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兴奋起来,“总算要行动了?”
“不止。”凯文摇头,左手握紧方向盘,右手竖起三指。“回国之后,他们见了三次面。”
“Oh!Amazing!”布莱迪因为凯文的话,猛地坐直了身体,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他默不作声的态度,我以为,还需要更久。忍耐到极限了吗?”
“如果是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凯文淡金色的眸子,带着对兄弟的戏谑。
“我?”布莱迪靠回椅背,手机又举到眼前继续刷微博,无所谓的态度说明所要表达的。
他压根不会让这个人出现。
“所以说,他就是个另类。”翘起一边唇角,凯文轻笑了一声,对布莱迪的态度分外认同。
车窗外树影飞速退去,带着潮涌般的思绪一起奔逃出来。而每一个影子里,都有一个疯狂的男人身影。
在华尔街金融塔尖锋芒毕现叫人视为眼中钉的男人。被暗算整个房子炸掉一大半浑身染血还要冲回去救那条狗的男人。在三角洲枪林弹雨中身中十几枪差点丧命的男人。在虚拟帝国里驰骋封疆恣意洒脱的男人。
每一个画面,如昨日重现,清晰无比地闪现出来。让凯文的冷汗又爬上了额头。
他真的一点都不赞同那种拼上命的做法,尽管那段岁月他们每天都活在下一秒就可能没命的危机里。但那个男人总是赌上自己的性命,挡在他们之前,像个疯子。
多次命悬一线,让他心有余悸。忍不住私底下问那个男人为什么,明明可以用更好的办法,避免厮杀,为什么总是要拿命赌。
那个男人起初是闭口沉默的,只是次数多了,终于回答了他一次。但那次以后,他再不想方设法劝那个男人,至少别用命。
因为那个男人说,如果我运气好能挨到再次见到她,是我赚到的,这一切都将是我为她准备的再遇的礼物。如果没那个运气,就是她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当时他真的觉得那个男人疯了。发了疯不要命地折腾出一个偌大帝国,不为权财,不为心理满足,只是为了给一个女人守护。
凯文想不明白,自然文森那个粗人更想不透。
或许这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会评价一句:酷。
但他是亲眼见证那些疯狂行为之一的人,而那个人,还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这个无神论者除了祈祷上帝保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库里南在外环高速上一路疾驰,直到车停在了八号公馆五栋一单元一楼,车内再无交谈声。凯文因有事还需处理,将布莱迪送到目的地就驱车离去。
第五十二章 被掩藏的风波
布莱迪慢条斯理地收起电话下车,回头看了眼已经行远的车,这才迈开长腿往五栋玄关走去。
今天是周六,对于某个不工作时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人来说,在家听听音乐遛遛狗,是他最惬意的享受。
但坏就坏在,布莱迪得亲自前来才能见到他本人。
打开门的时候,严骢一点都不意外布莱迪出现在自家门口。
倒是许久未见到布莱迪的宇宙汪显得异常兴奋,听到声音冲出来见是布莱迪,使劲蹭上来扑到布莱迪怀里。
“你好像还没有它欢迎我。”揉着宇宙汪的脑袋,布莱迪笑着挑眉。“我可是连时差都没倒就直接奔着你这儿过来了,你能不能表现得稍微积极一点。”
严骢皱眉,不客气地扔了双拖鞋给他,转身就走:“麻烦你跟我讲英文。”
十一年,他依旧听不惯布莱迪这洋腔调的中文。
布莱迪倒也不跟严骢计较他嫌弃自己,不紧不慢换好鞋,跟回自己家似的走到地下酒窖里拿了瓶红酒出来。“习惯就好,来,咱先走一个。”
布莱迪不打招呼就直接到自己家里来虽然不是一两回,但严骢知道,这次布莱迪有话要跟自己说。
走到酒柜旁整整一墙的杯架上,从各式各样形状型号中取下两只放到吧台上,严骢优雅地坐在了高脚櫈上等布莱迪发话。
看严骢这架势,布莱迪歪起一边唇角扯出一抹没有半点流氓气质的坏笑。
从吧台的复合式小圆盘里拿起启瓶器拔酒塞,倒酒。那动作熟稔雅致,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和风度翩翩。
“砰”
两杯轻轻相碰,严骢还没有伸出手来端酒杯,布莱迪已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上。
这次他没有再直接喝掉,而是看着严骢开始品酒的时候才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你好像也不怎么关心你的小女孩嘛。都闹得满城风雨了,你也真够淡定。”
口中的酒还没有滑下咽喉,严骢却突然发觉,再好的酒也一定要醒过之后才可口,不然他怎会觉得这瓶零二年产的LaRomanee-Conti没有半点甘醇的口感,只剩苦涩鲠在喉。
他怎么会不知道?
“宏辉太子爷首度回国遇旧爱,旧爱身旁伴新欢”、“被旧爱雇凶报复至吐血昏迷,宏辉少东家缘何情路坎坷”、“现场惊现寰宇执行总经理,迷之身份是巧合还是预谋已久”……
起初看到这些谣言,天晓得他心底里有多复杂。
一面庆幸谣言所指,意味着他最害怕的事,并没有发生。一面又恨不得将那些胆敢编排她的人一个个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不管报道把自己写得如何天花乱坠不堪入目。可对于余卿卿,哪怕一个字的中伤他都忍不了。
他不知道余卿卿是什么时候被狗仔盯上的,但好在各大报社电视台他都打点过,只有极少数不规范的报社和自媒体不在他的顾辖范围。
可单单是那些小众报社自媒体,写起报道来才更加不负责任,胡乱编撰只为噱头。
对于这种找死的行为,他当然很乐意让他们明白,什么人绝对动不得。
只是眼前,他虽已让人极力压下那些话题成为头版头条,但如今的网络暴力是何其可怕,断章取义只为抒写自己愤青的情绪,从来不以实事求是为主。
也就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其转载回复的数量和生出来的更多所谓网评人的评论,直接颠覆了以往很多的商业八卦和丑闻。
漩涡中的女主人翁,已被人直指向背骂得体无完肤。
特别是那些宏辉的粉丝和太子爷的粉丝,怕是被她自己听到那些话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不过幸好,她身在中心暂时还不知晓外围的惊涛骇浪。
可是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虽然对面的男人品酒的动作,眼神表情都出奇的平常,没有太多的情绪在里头。可作为兄弟的布莱迪又怎会看不出来严骢此时的凝重呢?
不过作为对他不欢迎自己的回礼,布莱迪再接再厉火上浇油。
“也对。看那些说话的也有支持他们破镜重圆的。是不是你的小姑娘,还说不准。”为了挫挫严骢的气势,布莱迪还搜肠刮肚地用了个成语。
布莱迪的话才落下,这边厢立马刮过来两道凌厉地眼刀,逼人的气势霎时在整个一楼大厅铺开。
严骢看了眼自顾自喝酒的布莱迪,自己手中的佳酿却实在有些哽喉。
沉吟片刻,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院外,声音清冷,“你在逼我出手?”
“不不不。”布莱迪无视掉严骢的骇人气压,摇头,第四次往酒杯里倒酒。
第五十三章 她不需要
在没看到严骢回头之后,只好又继续道:“是他们在逼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我想你应该明白,那些绯闻明可以早几天出现,为什么到今天才发出来。你做了你能做的,暂时让她很安全。可这效果并不能保持多久。你如果真的想让她平安度过,你手里最后的那张牌,必须打出来!”
布莱迪很了解严骢,他的为人品行,手段和头脑这世上怕是少有人能比。
可是每每遇到跟余卿卿沾边的事上,向来雷厉风行果敢坦率的他总会寡断犹豫,露出不像他的一面。
虽然布莱迪知道大多数中国人不管面对什么都会出现这样一面,但布莱迪不喜欢严骢这个样子。
他更喜欢商场上无往不利快刀斩乱麻般果断,甚至很多时候武断独裁的严骢,那才是他天生该存在的样子。
可是布莱迪也知道,这么多年支撑着,被自己喜欢的‘那个样子的严骢’走到现在的美丽,只有那么一个她了。他不敢轻易破坏掉。
见严骢站在窗前许久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开口,布莱迪明白他在想什么,思索片刻放下酒杯走到了严骢的身旁。
“修。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才敢走近她?我知道,你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的。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对她表明心意,或者用些更强悍的手段。你知道的,谁都挡不住你,为此你付出了十年。”
布莱迪侧过头,平日里总挂着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的脸上,难得带了一抹严肃。他本希望用话语刺激严骢,却没想到身旁的男人,会展现出那般不安的神情。
严骢轻垂眼睑,遮掩去里面如海浪潮涌般的情绪。没有了平日里刻薄的唇瓣,像是为了不让它的颤抖表露出来,不自然地紧抿着。冷硬的下颚紧绷着,崩出了一个更为倨傲的弧度。
“她…她或许从来都不需要……只是我自作主张罢了。”隔了许久,他的声音带了些轻颤,响在两个男人沉默的氛围里。
和严骢认识的十一年里,也就认识的头两年,他还有些少年心性,偶尔会露出除了冷漠以外的神情。
到了国外,他仿佛一夜长大,成了一个真正成熟稳重的男人,再也没有在旁人眼前露出过其他表情。甚至几度生死弥留,布莱迪匆匆赶去他的病床前,他依然面无表情,连痛苦都不曾有。
这让布莱迪一度认为严骢会否是面部神经坏死,或者左右他情绪的哪条神经出了问题。
他曾还荒唐地给严骢找了很多国内外顶尖的医学家心理学家,怕严骢有抵触心理,还让专家们相继假扮各界人士去试探。可谓操碎了心。
结果呢,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他送去的那些专家,通通被严骢识破丢了出去。
严骢不配合,一如既往冷酷到底生人勿扰。布莱迪偷偷观察着他十年如一日的情绪无波,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回国的前一刻,终于被他给等到了。
布莱迪当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惊鸿一笑来得那般突然。现在想来,是因为回国,可以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了吧。
布莱迪不知道当时的严骢在想什么,只是回国或许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至少在那张似乎万年再难变化的冰块脸上,终于有些坚冰融化的势头。
布莱迪没有奢望过严骢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情绪无常,表情生动。可也真心希望他能不要再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能更多的情绪变化,就再好不过。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迎来严骢第二次的情绪变化,会让布莱迪这么不好受。
布莱迪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严骢御敌时凶悍不要命的狠劲,但在商场中强势地站在顶端傲视一切的男人,骤然声音发抖露出那样的脆弱,让他这个做兄弟的真的有些不是滋味。
就连趴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宇宙汪,也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机警地抬起脑袋回过头来。看着门口两个一动不动的男人,脑袋歪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了。
于是缓慢地站起来,走向他们,亲昵地来回蹭着两个男人的腿,想让他们再开口。
它好像又感觉到主人有些不开心了,因为他身上的气味似乎都变了。变得和以前很多很多次一样,这让它很难过。
唉……为数不多的无奈轻叹终是划出口,布莱迪拍了拍严骢的肩膀,蹲下身去揉着宇宙汪的脑袋,替它顺毛。
“我约她明天谈项目。修,做你该做的。”
第五十四章 夏夜滨江
灯火阑珊的滨江路,隔岸对望,尽是人情冷暖的星火。
夏夜的滨江路总是人声如潮。叫卖的摊贩,纳凉赏景的人往来不歇,总是要到后半夜才能归于宁静。
余卿卿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推着单车,举着小吃一路边走边和好友悠闲地逛夜市。
下午回去公司,立即调整了心态投入到工作中。就在两个小时前才刚刚把所有的工作弄好,最后一个出了公司。
不过还好,有魏陶一直陪在她身边,即使一句话都没顾得上说,但是那种心安,就是特别能让她快速地全身心进入工作状态。
“从漫漫出生开始我就拿着你的照片儿教他认人,现在见着你的照片都喊干妈呢。你这个作干妈的什么时候能真去看他一回?”歪着头魏陶笑看余卿卿。
“怨我怨我,尽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瞎忙活,把我的漫漫给忘了。真好,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儿。”笑颜温纯,余卿卿惬意于此时这样平静的和朋友吃喝玩乐的小幸福。
更怀念当年两个人曾胡乱允诺过的一些小承诺。当真年少不知愁。
“那当然!我们家卿卿说过的话,怎么能忘?漫漫自己也很喜欢他的乳名呢,每次一唤他都笑得可甜可甜了。像你那时候。”像是特骄傲自己儿子跟他干妈一样招人疼。魏陶使劲挑挑眉,别提多得意。
其实大学那会,是因为追了一部琼瑶阿姨的剧,里面有个人物叫什么漫的,具体是什么剧什么人物已经记不清。只记得当时余卿卿说以后给自己宝宝,也要娶个那么浪漫的小名儿,不论男孩女孩。
不过魏陶竟然还记得。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去看漫漫了。立刻马上就想去。”夜风微凉吹乱余卿卿的刘海,闪烁的双眸比那灯火还要耀眼。
“这个点我妈早就哄他睡着了,等你忙完这阵我带他出来陪你玩好不好?”魏陶哄漫漫似地拍拍余卿卿的脑袋,哄她。
余卿卿显然对于魏陶这样哄小孩态度哄自己,特别不服气,拍开魏陶的手,佯怒。
“讨打。”追上已逃开的魏陶。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余卿卿低头才看到自己有车呢,干嘛不骑着追呢?魏陶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自己干嘛不骑着跑呢?
想到两人刚刚傻乎乎的玩闹,不觉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时光飞溅,青春易逝,容颜会老。可是那些曾经在一起时对彼此的悉知,那份温情,那些眷念,都将痕迹深深刻在岁月中,且芳华不逝。
魏陶总是知道,怎么能最快消除余卿卿的不安和胡思乱想。
“那个女的谁啊,还真是会死缠烂打。人家窦大大到国外躲她那么久好容易才回国又去缠上他,真是无耻得太没有下限了。”
迎面走过来的三个女孩儿,其中一个女孩儿举着甜筒一脸鄙夷。看着甜筒的眼神就像是看到她口中的人一样,一股凶狠。
真是可惜了一张还算标志的脸蛋儿,被表情破坏了美感。
“这还算好,她竟然还在纠缠未遂之后买凶报复。这何止是无耻,简直就是卑鄙。”女二扬了扬手中的烤串,恨不得把它们丢到她口中的女人脸上。
“还有还有……更可气的……”
入耳之音难堪至极,迎着余卿卿两人,扑面而来。
魏陶笑容瞬间有些僵硬,忙向余卿卿瞟去一眼,发现后者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听出那三个女孩儿谈论之人是谁。但未免节外生枝,魏陶还是打算转移余卿卿的注意力。
幸而这时候紧随那三个女孩儿过来的,还有一对眼熟的情侣。
魏陶笑着扯了扯余卿卿的手,“卿卿,要不要躲躲?”随即扬起下巴冲着那对情侣。
情侣之中男人一派斯文俊朗,脸上的笑容很是宠溺。女人文静腼腆,清纯可爱。不管从两人的气场还是长相上看,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余卿卿转头看见来人,从迷蒙的回忆夹缝中似乎挣脱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愣了一秒赶紧压低头对魏陶道,“躲。”
魏陶笑意加深,虽然挺想看看两人再遇见的情形,但不是该恶作剧的时候。
压下邪恶的念头侧了侧身,挡住余卿卿避开那对男女,往左前方一个卖沙冰的小摊而去。
可是这距离实在太近,想让曾经对某个人熟悉到镂骨铭心的人不发现她,还真是没有电视剧里面那么瞎的眼力。
第五十五章 那对情侣
“远,你怎么了?”女人疑惑地看着身旁,回头望向某个方向突然有些失神的男人,也跟着回头望了一眼。
人潮拥挤,万糯糯没有看出什么值得停留的事物。
“那边有沙冰,要不要吃?”简远低头,笑得如沐春风。除了温柔,看不出他眼中还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好……”万糯糯张了张嘴,本来要答应,可是想起母亲的叮嘱,最终摇摇头,“不了,我这两天肠胃不太好,不能吃冰。下次吧。”
拍拍万糯糯的头,简远有些心疼,“我不在的时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向另一边的果茶摊。
万糯糯点头,笑得一脸满足。头歪歪地靠在简远的臂膀上,整个人像是被幸福感包围。
魏陶回头看见那两人走远,用手肘撞了撞脸都快埋进人家小摊的罐子里的余卿卿,不怀好意。“你这像是做了亏心事。老实交代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见着就躲?”
“我哪有。我是看人家小两口恩恩爱爱,不想破坏气氛罢了。”拿起摊主的扇子遮遮掩掩地回头望向那对情侣的方向,发现已消失在视线中才终于肯露脸。
用力地扇了扇风,余卿卿撇嘴,“你到底是跟谁一伙的?”
“跟你跟你,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魏陶调皮地眨眨眼。身为人母的她,可一点没有因为这个动作而显得故作年轻。而真是实实在在的年轻爽朗。
“两位姑娘,冰好了,给。”老板娘将两杯沙冰递过来,笑容可掬,十分亲切可爱。
余卿卿笑着说谢谢,忙掏出钱包准备付款。而就在此时,一只修长白净的手突然伸到余卿卿和魏陶中间,夹着一张红红的钞票递给了老板娘。“这里结账。”
听到声音,余卿卿和魏陶同时一愣,转过头来看见刚刚明明已经走远的人,正笑如清风地站在她俩身旁。
“学……学长。”魏陶咽口唾沫,想起半个月前这个人,来店里遇到打听余卿卿时自己的回答,不禁很想抢过余卿卿手里的扇子挡住自己的脸。
“……”余卿卿傻眼,有些不知所措。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找您钱。”就在两个姑娘还傻愣着的时候,老板娘利索似接过钞票找钱,笑得一脸暧昧。
简远看看手中找的零钱,然后抽出一张二十的退还给老板娘,“老板娘您找错了,再给我一杯芒果仙桃。”
余卿卿看了看手中的芒果仙桃,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求救的看向同样看着自己的魏陶。
看着余卿卿那怂样,魏陶恨铁不成钢。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抬起笑脸。“简学长,真巧啊。”
“不巧,我是来找余学妹的。”直截了当,并不拐弯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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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陶一脸吃惊,余卿卿二脸懵逼。
“魏学妹,方便让我跟余学妹单独说几句话吗?”目不斜视,简远的目光至始至终都盯着在做沙冰的老板忙活。
额。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知有点理亏的魏陶,只能无奈地向余卿卿投去“你好自为之”的一眼。
“我在麻果丸子那里等你。”然后推着车就走,像是身后有恶狗在追似的,还走得贼快。
余卿卿:……
一手握着沙冰,一手扶着车,余卿卿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而且跟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这让余卿卿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浑身不自在。
而简远也只是站着,一句话也不说,直到老板娘把沙冰递到他手里,他才回头看向余卿卿。
“拿着。”
二话不说将沙冰塞进余卿卿手里,接过余卿卿的单车,转身就走。
看了看两手的芒果仙桃,余卿卿不禁汗颜。这个小习惯,他竟然还记得。
余卿卿吃芒果仙桃的沙冰,每次吃一杯都是吃不够的,因为她总是只吃上面有芒果的那一层,然后就不吃了,所以每次都要买两杯。
“简……学长。”极其不适应地叫了一声前面的人,余卿卿只能拔腿跟上。
长长的一路,余卿卿举着两杯一模一样的沙冰,三步两顿地跟着前面那个不曾回头来看她一眼的身影。直到走下长长的石阶梯,快临近江边,简远才停下。
“余卿卿,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这么不负责任,言而无信的人。”看着江面的粼粼波光,简远声音平静,没有责备和追究,只是陈述。
第五十六章 简远
还在前进的步子一顿,双手用力地抓了抓手里的杯子,可还没开动的沙冰因为她这个小小的动作溢出了杯沿,打湿了双手。
余卿卿突然有些后悔,当年跟他讲的那番话。
“学长,我以为你从始至终都明白我说那些话的意思,我并不是要给人无畏的希望,我是想让你明白,没有我,你还有很多重要的事重要的人去牵挂。”顿了顿,余卿卿也不再拐弯,“我觉得现在的你很好,和她在一起的你的样子很好。看得出来,她很依赖你,很爱你。”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轻笑出声,像是自嘲。简远终于回头,“我来并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你不用急着把我往外推。”
被戳穿的余卿卿沉默,接不上话。
“她的确很好,笑起来很好看,很乖。人很温柔很细心,总是很体贴周到,我也喜欢她。并且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简远看着余卿卿笑,温柔得有些幸福的味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余卿卿就是觉得有点无所适从。眨眨眼,想撇开那种奇怪的感觉,“这不是很好吗?祝福你们。祝福你终于……”
“余卿卿,你可真狠。”依旧是笑,却带着浓浓的哀伤。一点都不像那个时候的简远。
那个时候的简远,意气风发,年少轻狂。有的只是青春里的任性和固执,而不像现在,浑身都是隐忍和不得不。
江边的风有些大,吹得余卿卿长裙猎猎,吹得简远刘海飞扬。
很多时候,事情的走向和结局,真的不会像人所想的那样顺利发展。意外总是掺杂在其中,改变了故事的结局,也改变了人的命运。
“回去吧,别让她等太久。”看着在燥热和暖风中迅速融化的冰,余卿卿最终也只能吐出这样一句逃避的话,打破两人之间长长的沉默。
然后转身就走,不敢再回头看身后的人一眼。
深深的叹息至遥远的风中传来,盘旋着让余卿卿有些难受。
她现在这样自顾不暇的身份,已经没有什么资格去劝慰别人。更何况两人见面,总显尴尬。
“卿卿……”浅浅地呼唤,却是用了所有的力气。简远紧握车把手,指节泛白。可是期盼着回身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再回头。
找到麻果丸子的铺子,余卿卿手中的沙冰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早已经没有胃口再吃这样的东西的她,径直把两个杯子塞给魏陶,一句话都没说,推了魏陶的单车就往租赁棚而去。
“学长。”看着走过来的简远,魏陶慌乱中想藏起手中的沙冰,却终究于事无补。
看着魏陶的慌张,简远似乎并不在意地笑笑,单手拎过两只杯子,将车交给魏陶。“我下个月要结婚了,希望你跟她…能来。”
“啊……?”突然转换到这样一个严肃的话题上,让魏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立马点头,替余卿卿做了主。“来的来的,我和卿卿一定来。”
简远点点头,跟魏陶要了余卿卿的手机号,然后转身走了。
推着单车,快速往租车棚走去。魏陶远远看见灯光下的余卿卿,形单影只,有些孤单。
“卿卿。”调整了情绪和嗓音,魏陶拼命想赶走余卿卿周身那层不该停留的孤单感。轻快地笑道,“你这丫头,都不等等我。”
余卿卿回头,灯光下,笑容都带着无尽的光芒。
在回家的路上,余卿卿靠着副驾驶的椅子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对他做了什么吗?”
“嗯?”其实,魏陶是真的很好奇。
没有转头,貌似很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况,可魏陶的余光还是瞟到了余卿卿的侧脸上。
“你知道,他以前不像现在这样吧?”看车窗外的隐隐错错,余卿卿略略觉得双眼有些疲乏,索性也就闭了眼。
“所以我那时候才那么喜欢那个人啊。”魏陶答,说不出的缅怀。
怎么会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简远,风流不羁、才华横溢、跳脱懒散随性而活。是很多小姑娘憧憬的,小说中坏坏的王子般的人物。
“我以为他是那种对所有事都满不在乎,没心没肺的人呢。唉……终究没有什么人生来就铁石心肠。是我伤害了他。”余卿卿轻叹,满是愧疚。
“在学校保送期间,他已经知道我已决意留在国内,所以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放弃了保送资格。”
这件事魏陶知道。不仅她知道,全校都知道。那个时候还很轰动呢!
第五十七章 轻狂少年郎
零几年的时候向外保送的资格简直像全国高考状元那么稀有,所以十分珍贵。而那个时候,简远却选择了放弃,这让很多人都很费解。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他什么,从来都是拒绝。可不代表没有人不知道他那么做是为什么,当然也包括我。所以那天早上他来送早餐,我气得将他骂了一顿。”确切地说,她还用舞鞋砸了他。
不过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骂了一顿,人家不仅当耳旁风,还变本加厉地来骚扰。
“后来他爸妈,包括校长学院主任都听说了这事儿。挨个对我轮番轰炸,让我不要阻挡他的前程之类的,放弃他。”余卿卿顿了顿,睁开眼的眸中全是想起那个时候,那些人捕风捉影来“劝说”她时自己的无奈。
“就因为这事儿,在学校里我被传成了什么样子你也知道。”
当然知道,不过那个时候的余卿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谈小恋情,才没心思管别人。
魏陶听得认真,没有要打断的意思。
“后来我是迫于他们三天两头来我这里念叨一番的无奈,才把简学长约出来长谈的。”说是长谈,不如说余卿卿在那个时候跟简远摊牌了。“我跟他说了我和……窦楠的事,我说我只喜欢窦楠这样的,不会喜欢别人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理解错了,还是会错意。然后他指着我说,他一定会变得比窦楠更优秀再回来,让我等他。”
“我当时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个态度气糊涂了,然后就顺着他的话负气堵了句,‘你要是回来的时候比他还要好,我就跟你在一起’”
“我当时想着我和窦楠毕业之后也许就会……结婚,所以也没太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且以为他在国外经过几年的洗礼会变得成熟,也会遇到真爱。再不济,等他回来我已嫁他人,他也不能把我怎样。所以……但后来一切都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发展,我也确实是自顾不暇,忘记了当年还说过那样的混话。”
话音落下的车内忽然间陷入一片寂静。
魏陶没想到,余卿卿跟简远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虽然全世界恐怕除了余卿卿,都知道简远追余卿卿花了多少心思。
之所以那时没有告诉自己,大概是怕当时疯狂小迷妹的自己胡思乱想容易受伤吧。
但其实魏陶也知道,余卿卿那时更多的恐怕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没有告诉自己,她跟简远长谈过。
余卿卿总是这样,替别人想得多,对自己最没谱。
不过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旧事重提好像也得不到什么结果。而且人家简学长马上就要迎娶美娇娘,和余卿卿是再也搭不上嘎了。
想起简远邀请她们参加婚礼的事,魏陶思量了一番才道。“简学长下个月结婚,邀请我们去参加。我想了想,毕竟以前也受过他很多照顾,我就答应了。你没问题吧?”
魏陶抛出的问题,像是沉入大海,杳无音信。但她却并不着急立即得到答复,毕竟余卿卿也不是只有前几年才分身乏术,自顾不暇。
直到把余卿卿送回了家,整个车里都静默得没有多余的声音。
魏陶也没有开口说什么所谓的建设性、道德观或安慰性的话语,这件事该翻篇就让它翻过去好了,不用一直追究。
因为当事人现在面临的困难,可比这件小事来得艰辛得多。
虽然将余卿卿送到家都已经快十点了,但魏陶还是上楼去陪多年未见的余爸爸唠了会家常。有些事她不得不让余爸爸防范一下。
趁余卿卿去准备茶水的时候,赶紧将今天自己刻意避开,轰动社交媒体软件的绯闻事件,跟余爸爸交代了一遍。
说起这件事,魏陶就气不打一处来。
十年不归,一回来就给余卿卿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男人好看顶个屁用。招蜂引蝶给你引一堆麻烦,还得自己收拾烂摊子。
开车返回到家的第一件事,魏陶给柯未然去了个电话,叮嘱他让聚蓉上下把网上那些事尽全力瞒住,不要让余卿卿有任何机会接触到。
白天在咖啡馆她虽然借余卿卿手机看照片时,屏蔽掉余卿卿手机里除必要联系软件,其他所有软件的接受信息功能。
甚至回到公司,趁余卿卿上厕所,卸载了她电脑里所有与工作无关的软件。
但魏陶仍然害怕。
她怕有人借着关心的名义,把这件事透漏给了余卿卿。
魏陶突然有点痛恨起科技时代来。资讯传导一等一的快,却给了更多人隐秘的空间作恶。
不是她看不到这个时代的好,只是它给人带来便捷的同时,把人心变得越来越冷漠,也越来越脆弱。
余卿卿的好,没有人比魏陶更清楚。如果她再文艺一点,能撰写出很多矫情词来把她的闺蜜夸上天。
她魏陶可以替余卿卿一夫当关,与网络喷子舌战群雄。可面对数以千万计的可怕言论,她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无孔不入的科技,渗透了现代人的方方面面,在无形之中却也绑架了他们的感官。让他们的判断能力逐日不如以往。
她只能尽她所能,尽量避免。她不敢奢望这件事不被余卿卿知道,不给余卿卿带去伤害。
只是希望,再迟一些。
或许再迟一点,群众的兴趣就淡了,风波会慢慢平息下来。至少等余卿卿知道的时候,就不会处在最湍急的漩涡中。
也许就是所谓的该死的墨菲定律吧。
你越是害怕的事,它就越会发生。
魏陶防得了那些被动消息,但总会出现纰漏的主动煽动者出现。
第五十八章 京华
第二天下午,京华茶社。
京华,始创于清中期茶商世家,取中华京都一名。
家中世代精于研究茶艺茶道,及种植品种独特的茶。其培养出的新茶几次随明国政府要员出访各国。后因家族中尽出争名夺利之人,疏于传承种植方法,败落至今,余几家不大不小的分店还在经营。
谈合作选的京华茶社是坐落于H市古镇的老店。东四环的古朴城镇是节假日观光胜地,走马观花的游客三两结伴前来享受属于他们的休闲时光。
京华老店在这座古镇扎根已有七十多个春秋,几乎是和这里长在一起的。老店虽因翻修几经变化,但该保留的老物件都保留下来了。
聚精会神地听着京华茶社老东家边泡茶,边讲述中国茶文化的渊远流长,虽然与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多小时,但布莱迪没有半分不耐烦的情绪。反而因老东家口中茶文化的故事让他兴致盎然。
“再给老大打电话!快!”推了推一旁的乔安娜,秦觅急得团团转。
明明上午确认过老大已经从家里提前出发往这边赶,就是希望早到给客户留个好印象,可没想到一向鄙夷迟到的老大,竟然放人鸽子到现在还不接电话。
最关键的是,她们在这种情况下做了最紧急的补救措施,想先跟客户展示公司背景实力,阐述新项目和未来的发展方向来挽回点什么。
可是结果呢。
连话都没插上,尽跟着在这儿听茶道了。人家青葱的BOSS连机会都不给她们这些代表团的小职员,正主不来就是金口难开。
夭寿啊ヽ(*。>Д<)o゜
这么举足轻重的时刻,老大怎么会掉链子?!这绝不可能!
电话打不通,也没有主动联系她们。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想到这里,秦觅不禁眼皮狂跳了几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早知道她就应该去接余卿卿了。谁让她因为余卿卿家在四环还要往反方向来回跑觉得麻烦才放弃去接她的念头。自己太坏事了!
正待秦觅等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时,老东家接了个电话,需要处理些事,便匆匆道歉离去。
在秦觅以为终于能说上句话的档口,布莱迪动作优雅不紧不慢地起身往卫生间而去,丝毫停留都没有。他们总不至于追到卫生间去奢求人家给一次机会吧!
从洗手间回来,布莱迪径直走进了刚刚那间茶室旁边的一间更大的茶室。
推开和式木门的时候,布莱迪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樽雕像。如果不是他手里不断重复着一个动作,他怕是真以为里面的人已经凝固了。
男人坐在榻榻米上的小圆桌旁,崭新的手工西服套熨烫笔直,除开因动作而引起的褶皱,它就如它的主人一般,线条压抑,克制到了极致。
掏出手机打开视频录制,布莱迪录了十秒严骢此时行为,然后慢条斯理保存了才出声打断严骢不自觉来回摆弄这几个杯子的动作。“你看上去好像很紧张。”
手上的动作因为突然出现的声音一顿,却并没有快速收手来妄想掩盖事实。而是加快速度将几个杯子归位,然后才端起面前早已凉掉的茶若无其事地浅啄一口。
“你这样子……让我想想,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吧?你在紧张什么?”明知故问,布莱迪恶意调侃。
严骢瞥了一眼布莱迪,没有说话。抬表又看了次时间,固执的眉终于起了褶子。
对于男人无视自己转而看时间的动作,布莱迪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焦躁,难得没有继续揶揄。
“删帖不过几分钟,你非要闹得这么大?”滑动了一下手机屏幕,布莱迪耸耸肩,有点无法理解严骢。
不是要保护他的心上人吗?怎么把媒体都搞过来了?
“此消彼长,得让他们长长记性。”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杯壁的动作,让严骢整个人看上去平静又有些漫不经心。可低垂的眼睫,遮住了黑瞳里分明的狠戾。
“你不怕……效果达不到反而引起麻烦吗?”布莱迪憋了好几秒,本想用个成语结尾,搜刮了许久也没想起来那个成语叫“适得其反”。
严骢想用青葱来保护那个姑娘,可现在的场面存在太多不可控因素。对于布莱迪这种常年跟媒体周旋的人来说,都觉得心里没底,严骢就没想过媒体会吃了那姑娘?
回答布莱迪的是整个房间逐渐下沉的气压。无语地摊摊手,布莱迪投降,“行行,知道了。”
那群人敢乱来,他就不会让他们出这个古镇。
第五十九章 筹备
“Irene,你进来一下。”终于不忍心看严骢这幅德行,布莱迪回头叫了声秘书。
不到十秒钟,轻巧的木屐磕着木地板和木料摩擦声昭示着有人进来了茶室里。叶怡睿双手抱着笔记本电脑,端站在门口微微倾身颔首,仪态好得如一个贵族名媛。“BOSS。”
“现在情况怎么样?”布莱迪矮身盘坐在垫子上,想到外面已经快急疯的聚蓉代表团,忽而一笑,斜挑的眉和唇角是迷人笑容。
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那笑容带着满满的恶意。手下动作,开始好整以暇泡茶。
“BOSS,您请看。”跪坐桌前打开笔记本,托到布莱迪的眼前,多屏齐开,多家大型互动论坛和视屏网站已经把同样的两条帖子和视频刷到了最顶端。
“哦?只是这样?”泡茶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布莱迪挑起帅气的眉,对于这短短时间内惊人的曝光率和点击量却表现出不过如此的神情。
叶怡睿就知道布莱迪会是这个反应,最后打开股票软件,多窗口同时起伏着几支不同股票的高低变化。
“呵。这才像话嘛。”眉眼终于现出理所应当的表情,不过还不够!“Irene,现在可以开始了。”
听到布莱迪的吩咐,叶怡睿静静地答了个“是”,就默默退出了茶室。
虽然现在事件当事人还没有到齐,这么早就开始实行计划让她有点疑惑,不过布莱迪做事从来都是稳操胜券,更何况他旁边还坐着那位大人呢。
不该她想的不想,不该她问的不问,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
“修,我还是觉得你的方法太冒险了。”洗了茶再泡第二遍的时候,布莱迪手里举着茶壶边倒水画圈,边抬眸看了严骢一眼。
昨晚杰传过来的新资料,大部分都是关于窦家的。比在十年前看到的更详细。
布莱迪也似乎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回国。也明白了余卿卿绯闻晚了这么多天的真正原因。
宏晖出问题了。
而这个消息,布莱迪相信,严骢在回国前就猜到了。之所以他会让自己盯着那个男人,就是预料到那个男人会提前回国。
“除非你有办法让互联网再也不能使用。”言下之意就是,否则永远不会消停。
严骢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上去特别平静,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布莱迪泡茶的动作,仿佛只是催促布莱迪动作快点他想喝热茶这么无关紧要的话。
可当他说完话薄唇下意识一抿的动作,还是被布莱迪捕捉到了。
是因为自己也害怕吧。
害怕这种极端的方式,稍出差错就会给他的姑娘带去伤害。可他除了这么荒唐的下策以外,想不到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所以特别挣扎。
有个心口不一还死倔死倔的队友,布莱迪觉得他太难了。
他又安慰不来人,也不能真的开发个病毒让互联网永久瘫痪下去。那是人类现在提取信息最基本的媒介。说得再深刻一点,是人们赖以生存所在。
信息飞速发展的科技时代,谁的信息储备量弱于别人,谁就有可能被这个残酷的世界淘汰。甚至现在有人起床不开手机看一下新闻、读一读娱乐、玩两把游戏,就没有办法正常运转这一天的生活。
布莱迪虽然不在乎与他无关之人的生死,但他自己也还没玩够。他想看看,互联网时代在不断推进下,还会迷失多少人、死亡多少人。
“那先调一批人待命吧。”布莱迪将严骢茶杯里凉掉的茶水倒掉,为他重新满上。
“凯文在听戏。”端起茶杯闻了闻才缓缓浅尝一口,今年才采摘的雨前龙井,还凑合。
布莱迪也端起茶品了一口,听到严骢这样的话立马就明白了。
古镇里有个戏园子,在京华茶社两个转角。凯文既然在那里待命,就表示严骢早早就做好了应急措施。
明白过来的布莱迪突然哑然失笑,觉得自己真的瞎操心。
严骢怎么可能让他心爱的小女孩处在危险之中,而无所作为?只是看看谁急着去投胎而已。
不过他本人瞧上去也不如他的话那般淡定嘛。那无意中又开始摩挲杯子的动作,可不就是怕万全准备也难逃意外吗?
现在就是发挥作为兄弟真正的作用的时候了。他很期待看到,严骢一脸感激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