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善心
也难怪萧锦悦不知道,现代人养猪,在猪崽出生后,大约20天左右断奶的时候,会给它阉割。
阉割后的猪,长势快,肉质鲜美,也没有什么骚味。
而这时代的人养猪都很随意,并不懂得要给猪阉割,所以养出来的猪有一股骚味,肉质也比不上现代的鲜美。
萧锦悦实在是受不了那股骚味,想办法将厨房里的人都支出去之后,快速从空间里弄了点灵泉水出来,东坡肉、肥肠、猪头肉、大骨汤都分别加了点进去,这才把那股骚味祛除掉了。
“夫人,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大老远就闻到了香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花厅里的众人大老远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
刚当值完回府的萧平渊朗哈哈笑着一步跨进了花厅里。
薛氏微笑着起身迎了过去,“你鼻子还真灵,人还在外面就闻到了香味。”
“今天有好菜,可得喝上两杯。”萧平渊说笑着先去洗漱。
薛氏则让下人准备摆饭。
等萧平渊简单洗漱过,一家人齐聚在花厅里准备用膳。
萧锦悦炖的药膳大骨汤,汤味醇厚,喝上一口,唇边余有淡淡的药膳味。
东坡肉色泽红润、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醇香软烂好下饭。
爆炒肥肠香嫩脆口,好吃不腥。
猪头肉酱香味浓、肉质鲜美,是最好的下酒小菜。
再有几个清脆爽口的小菜,这一顿,上至萧平渊,下到丫鬟小厮,人人都吃撑了。
倒是萧锦悦,不管是那几样肉还是大骨汤,她都没吃几口。
尽管她悄悄用了灵泉水将那股骚味祛除掉了,但在饭桌上,面对着自己做出来的肉菜,却没什么食欲。
许是心里作用,她总感觉那股骚味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是有心里阴影了,这让她今后还怎么愉快的吃各种美味的肉啊。
一家人都在专心品尝她亲手做出来的美味佳肴,只有坐她旁边的萧锦岚注意到她只吃那几道素小菜,对那几道肉几乎碰都不碰。
迎着长姐疑惑的眼神,萧锦悦唯有解释说是中午忘记用午膳,逛街回来后因为饿,她吃了不少点心还未消化,担心再吃肉腻得慌,这才搪塞了过去。
华灯初上,众人酒足饭饱,各自回去洗漱。
今晚的膳食实在是美味可口,又是一家大小齐聚享用,萧平渊难得有如此放松享受的时候,难免在席上喝了不少酒。喝到最后酒气上涌,恨不得将自己的小女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薛氏知道他心里存了不少事,难得放松一次,也就由着他喝个够,没有劝止他。
萧锦悦笑吟吟地看着喝醉了还在那滔滔不绝的父亲,温柔回应着的薛氏,还有吃得心满意足的大哥、大姐与小弟,那一刻,她的心里充满了愉悦、温馨。
从爹娘那边出来,萧锦悦跟着长姐慢慢悠悠地走回了西厢,洗漱后,躺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
第二天,用完早膳后,萧锦悦吩咐管事和采买帮她打听蔗糖的进货渠道。
听到传话的小厮说有个叫刘大山的男人要来给自己磕头道谢,萧锦悦一脸懵。
等到小厮将人带了进来,看到小男孩的那一刻,萧锦悦还挺意外。
来的是昨天买蔗糖时遇见的那位小男孩,名叫小溪。
旁边的那位是他爹刘大山。
原来昨天小溪回去后,立马将萧锦悦赠的蔗糖煮给她娘喝。
乍然一见这么一大包金贵的蔗糖,小溪的娘还以为是他怎么坑蒙拐骗来的,差点拖着虚弱的身子起来揍他。
为了让他娘安心,小溪只好将萧锦悦赠糖和买柴火的事情都说了。但他娘听后还是一脸怀疑,死活不肯喝他煮的蔗糖,说是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要他全部换回去。
在小溪娘看来,儿子跟人家贵女似不相识,实在不应该拿人家如此金贵的东西。
最后还是小溪的爹从田里做完工回来,听了事情的原委后,沉默了半天,这才咬牙接下了那包蔗糖。
刘大山甚至顾不上休息,转身拿着砍刀就上山去砍柴。
妻子产后大出血,正需要补身子,他狠不下心将那包蔗糖退回去,可让他就这样接下蔗糖,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碍于家里穷困,他手头上也没有钱还给人家,沉默挣扎半天,老实的刘大山只有不顾辛劳,打算上山多砍些柴。
一是送些到那位姑娘府上当感谢,二是拉送去城里卖了,等攒够钱了再还给人家。
今天天还未亮,刘大山用从邻居家借来的推车,将满满一大车柴禾装好,带着儿子就进城来了。
刘大山一进了花厅,第一时间扯着儿子,扑通一声朝薛氏和萧锦悦跪了下去,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薛氏赶紧示意一边侍候的丫鬟上前将人扶起来,谁知刘大山却死活不起。
等磕完了头,刘大山才红着脸道,“夫人,我家孩子不懂事,拿了小姐赠的蔗糖,还请夫人和小姐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每天砍柴禾进城卖,等凑够了,我再来还买蔗糖的钱。”
薛氏让下人将刘大山父子扶了起来,端来锦凳让他们坐下,又让小丫鬟端来茶水点心招待父子俩。
萧锦悦见小男孩拘谨地坐在旁边,对丫鬟端上来的茶水点心却碰也不敢碰,于是笑眯眯地将点心往他面前推过去,示意他拿来吃。
小溪原本还不想吃,可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起来,他天未亮就被爹从床上喊起来,匆匆吃了一个前天剩下的馍馍,走了那么长的路进城,肚子早就饿扁了。
此时看到精致的点心,再被仙女姐姐一劝,终是没忍住饥饿,伸手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薛氏听了事情的原委,知道女儿有怜贫惜弱的善心,她自然不会反对,“小溪遇到我家小女,也算是二人的缘分,既然我家女儿说了,蔗糖是送给孩子的,自然不用还钱。”
眼见刘大山涨红着脸想出声反对,薛氏安慰道,“蔗糖安心拿着,煮给孩子他娘喝。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帮我府上砍柴,我们按街市上的价跟你买。”
萧锦悦坐旁边笑眯眯地听着,心里感叹,果然是母女俩么,她娘跟她的想法竟然是一模一样。
大家正说着话,负责采买的管事拿着一个荷包进来,说是付给刘大山送过来的柴禾钱。
刘大山一听人要付钱买他的柴禾,吓得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他是个憨厚老实的汉子,觉得自家拿了人家一大包金贵的蔗糖,已经是得了天大的便宜,而山上的柴禾又不值钱,不过是废些力气砍下来,再送进城里来,哪里能再拿人家的柴禾钱呢。
尽管刘大山想推辞,无奈不是能言善辩的薛氏对手,被她三言两语一劝,晕乎乎地接过了管事递过来的荷包。
见刘大山接了荷包,萧锦悦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刘大叔,你可会养猪?”
第三十一章 养猪
“养猪?”刘大山虽然不明白萧锦悦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道,“早几年,家里还算过得去,曾经养过一头猪。”
“能说一说,你们是如何养的吗?”
“能说,能说。”
养猪又不是什么秘密,自然没有什么不能说。既然人家姑娘想知道,他自然不会捂着不说。
早些年,家里虽然还算过得去,但大哥和他相继娶亲生子,大妹二妹出嫁,家底就渐渐掏空了。
轮到小弟,家里眼看拿不出钱给聘礼,他爹娘咬一咬牙,决定学人家买了一个小猪崽回来喂养。
想着等养大了,卖出去,自然就有银钱给小弟当聘礼了。
小猪崽买回来后,因大人要顾着田里的庄稼,只能由家里的孩子们每天出去打猪草回来喂养。
尽管孩子们养的还算精心,那头猪却长得缓慢,养到一年半后出栏,连一百斤都不到。
又因养的是公猪,骚味大,爱吃的人少,最后只卖了一千文不到。
辛苦养了一年半,这点钱实在是不划算。孩子们渐大了,还不如跟着大人下地伺候庄稼划算。
再加上村里有的人家养猪,伺候的不精心的话,还没养大就病死的也不是没有。
那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卖了那头猪后,家里再没继续喂养了。
萧锦悦听完刘大山的讲述,抽了抽嘴角。也难怪他们不愿意养猪,花了一年半辛苦养出来的猪才卖了一千文不到,这收益实在是太低了。
但是,她知道经过阉割的猪,不但没有骚味,肉质鲜美,而且长得也比没经过阉割的猪快。
于是她笑眯眯的问,“刘大叔,我想请你帮我养猪,你可愿意?”
刘大山听了这话,还真是大吃一惊。
萧锦悦问这个,也是临时起意。
昨天那股骚味始终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她只要想一想,以后只要是猪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不能吃,就觉得人生灰暗,余生毫无乐趣可言。
毕竟这里是古代,牛都是用来耕田的,不可随意宰杀。不能杀牛,自然就吃不到牛肉,而她最喜欢吃的恰恰就是牛。
不管是炒的牛肉还是煎的牛扒、牛排骨,还是炖的牛腩,烤的牛肉串她都喜欢。或者是用雪花、吊龙、肥牛等等来吃火锅也是一绝。
想到这些都吃不到,已经足够她抓狂,恨不得立刻马上就穿越回现代去。
牛肉吃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猪肉。可猪肉上的那股骚味,她实在是无法忍受。
今天见到刘大山父子,她才萌生了要养猪的想法。
只要将猪崽阉割了再养大,自然不会有骚味。
她想养猪,一来可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二来也可以卖钱。
她相信阉割后养大的猪,没有人能拒绝得了。现代人食用最多的就是猪肉,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虽然不懂养猪,但知道用米糠麦麸混着桔梗、各种藤叶养的猪,比单纯用猪草喂养大的猪长得更好。
她让刘大山帮忙养猪,自然不是白养的,她打算每个月付五十文工钱,然后提供养猪的米糠麦麸,等出栏后,再用比市场价高一成的价钱收购。
刘大山简直被萧锦悦说的话惊呆了。
就连薛氏也无力扶额,别家的千金小姐,不是吟诗作赋就是做针线女红,她这女儿倒好,竟然想养猪。
尽管不用她亲自喂养,可万一传出去,照样会遭世人嘲笑。
见女儿一脸认真,并非是说笑的,薛氏尽管一肚子的话,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问她。
薛氏瞪了一眼女儿,示意她不准开口,这才对刘大山道,“小溪他爹,其实是我想要养猪,我们府上上下人口多,这每天的花销自然就多,这每月买菜买肉的钱都得不少。”
“我是想着,若是能自家养些家禽家畜之类的,好歹也能帮补些。再说了,自家精心养出来的,肯定比卖面买的更好。”
“没想到小女替我着急,我都还没开口,她就先提出要找你帮忙养猪了。”
老实憨厚的刘大山听了薛氏这一通话,连连点头。
在他看来,薛氏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么大一个府邸,上下那么多人,每天花费的钱肯定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若是能养些鸡鸭鹅猪牛羊,不用到外面买,自然能省下不少钱。再说了,自己精心养出来的,确实要比外面的好。
就这样,薛氏一通话,刘大山就点头将养猪一事应了下来。
最后拿着薛氏提前预支的买猪钱,带着儿子高高兴兴的往家赶。
刘大山没想到这来一趟萧府,竟然得了天大的好处。
以后不但砍的柴禾不愁卖,还可以帮着萧府养猪,每个月有五十文工钱拿,养大的猪萧府还会回购,他也不愁卖不出去亏本。
最重要的是,帮着养猪也不会耽误地里的活计,养猪草家里的几个孩子就能打回来,萧府还会提供养猪的米糠麦麸。
家里孩子多,地里的收成还要看老天爷是否赏脸。年成好时有也不过是维持一个温饱,碰上年景不好时,吃了上顿愁下顿是家常便饭。
因此除了地里的活计,他还要时常进城找些活计赚钱补贴家里。
但是像他这样进城找工的人多,城里的活计却有限,他们经常找不到活干。
而如今,有了养猪这个天大的好事,他总算不用进城碰壁了,只要精心帮着萧府养猪,每个月就有五十文的稳定收入,还不用耽误地里的活计。
再他看来,真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大喜事了。
刘大山揣着怀里的银子,脚步发飘的往家里赶,他现在觉得浑身都是干劲。
小溪拎着仙女姐姐送的点心,也是一脸开心的跟着他爹往家里走。
他爹说的真是不错,他们遇上贵人了,很快他们家就有好日子过了。
而且,他爹说,他是家里的福星,等以后家里赚了钱,就可以送他去书塾读书认字了。
刘大山父子走了,薛氏终于将憋了满肚子的话问了出来。
萧锦悦只好解释,她就是看到娘亲每天忧愁府里的开销,这才想到要养猪卖钱。
而且她在书里看到过介绍,只要给猪崽阉割后,养大后的猪就不会有异味,而且肉质鲜美,接受吃猪肉的人将会大大增加。
以后她让人养大的猪非但不会卖不出去,还会成为抢手货。
第三十二章 提炼
听了女儿的一番话,薛氏心里叹了一口气。家里不富裕,女儿却比从前更懂事了,将她的为难都看在眼里,还未及笄就想着要帮家里赚钱。
既然女儿有了赚钱的念头,这也算是好事。女儿渐渐大了,总有出阁的那一天,以后嫁了人,也要自己当家理事,打理自己的嫁妆,现在就当是提前练习了。
既然女儿在书上学了养猪的办法,那就让刘大山试着养养看。万一真的养成了,猪肉说不定真会成为最受欢迎的肉食,也算是一项收入。
就算万一失败了,也没关系,不过是损失一点银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清楚了,薛氏摸了摸女儿的头,“既然你想要让刘大山帮着养猪,娘也不反对,但是你就不要想着三天两头往他家去查看了,有什么事吩咐给下人去做就行了,可别让人笑话你是一个养猪的小娘子。”
萧锦悦抽了抽嘴角,她娘想什么呢。她虽然要养猪,但并不准备自己亲自去喂养,她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养猪一事目前有刘大山一家足够了,其余事,她自然会吩咐给下面的人去做,无须她事事亲自亲为。
萧锦悦从袖袋里摸了一张银票出来递给薛氏,“娘,这里有一千两,是镇国公世子当初给的谢礼,您拿去让管事在京都周边买一个庄子吧。”
因她们一家是从边关搬来京城的,所以在京城这里并没有产业,府中要吃什么都要拿银钱去买,时间长了,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若是自家有一个庄子,种些庄稼菜蔬,再养些家禽家畜,也能减少一些开支。
若不是自家没有庄子,萧锦悦不会让刘大山一个外人帮忙养猪。
薛氏不是不知道要置办田庄,只是府里银钱紧,京城的庄子价钱又贵,至今还没寻找到适合添置的田庄。
摇了摇头,薛氏将银票往回推,“娘不能拿你的钱,这些钱既然是镇国公世子给你的谢礼,你就自己拿着。买田庄的钱,娘再另外想办法。”
萧锦悦把钱塞到薛氏手里,“娘,你就拿着吧,女儿的钱也是你的钱。置办了田庄,以后田庄里的出产女儿也要吃的嘛。再说,娘,我在书上看到一个做白糖的法子,等我试做成功了,我打算放到田庄里,用自己的人来做。”
薛氏一脸疑惑,“什么白糖?”
“就是用蔗糖提炼成白色的糖。这是我在书上看到方子,还要试过才知道成不成的。”
薛氏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一向喜欢看书,特别是什么地方志、游记等等之类的杂书。她原以为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随便看的,没想到那些书上还有记载什么方子之类的。
她虽然不知道白糖是什么样的,但知道蔗糖卖价可不便宜,若是小女儿真能折腾出那什么白糖,那就是独一无二的生意,利润必定不小。
这可不像养猪,可得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那就必须有一个稳妥的地方,人手自然也得用自己人,可不能雇外人来做。
想通了这些,薛氏终是接过了那张银票,只心里暗暗打算,买的田庄就记在小女儿的名下,以后给她当嫁妆。
用过午膳后,萧锦悦闲来无事,将买的各种糖都拿到薛氏正院的小厨房准备提炼白糖。
小厨房设在正院,此时过了午膳时间,负责小厨房的一个婆子和两个小丫鬟正在里面规整食材。
听说萧锦悦要用小厨房做东西,连忙加快了手头的动作。
等规整完,萧锦悦让她们都下去休息,只让茴香留下来给她打下手。
因买来的几样糖都混有杂质,萧锦悦唯有先将它熬煮融化,反复过滤多次,才将杂质祛除干净了。
祛除杂质之后,下一步才开始做白糖。
萧锦悦虽然知道大约的流程,但是毕竟没有亲自动手做过,再加上工具不凑手,一直忙到天黑了才停下手。
两个青花瓷碟上,一个装着白沙糖,另一个则是冰糖。
“姑娘,成功了吗?”茴香一直在帮忙烧火打下手,亲眼看着姑娘将这两糖做出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青花瓷碟上洁白如雪的两样糖,觉得真是神奇。
萧锦悦笑吟吟地道,“成功了。”
她买的蔗糖本就不多,再加上中间的损耗,最后做出来的白沙糖只有一小蝶,冰糖也只有几块。
至于黄糖,因买的蔗糖少,她暂时还没做。
尽管做出来的量不多,颜色也达不到现代的那么白,但是在缺少各种工具的情况下,能做成如今这样,萧锦悦已经算是满意了。
出晶率的高低,跟蔗糖含有的杂质、添加的水量、以及气温的高低都有很大的关系。
想要颜色更白、纯度更大、结晶率更高,只能靠一步一步慢慢摸索,相信熟能生巧后,做出来的效果更满意。
制作方法已经解决,如今,就剩货源问题了。
萧锦悦好笑不已地扫了一下眼巴巴地盯着碟子不放的茴香,拿碗把两样新鲜出炉的糖都装了一些递给她,“拿去尝尝吧,口水都留下来了。”
茴香听姑娘打趣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擦。
听到萧锦悦的哈哈大笑,她才反应过来上当了。
尽管如花笑脸瞬间爆红,可双手却死死地抱着青花瓷碟不放。
姑娘要笑就笑吧,看在糖的份上,她可以大方一点,不恼姑娘了。
茴香迫不及待地捏起一撮一粒粒像雪一样白的糖放到嘴里品尝,双眼瞬间一亮,“姑娘,这糖好甜啊,比蔗糖甜多了,颜色也好看,有名字吗?”
“有,这种一粒粒的就叫霜糖吧,块状的叫冰糖。”
“姑娘,这两样名字都好听,以后肯定能大卖。”
大卖是能大卖,不过这一门生意,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开始的。
若要大量生产,要成立一个小作坊,人手问题也要解决。
等生产出来,还要有一个固定售卖的地方,那就少不了一个店铺。
她们家在京城并没有产业,店铺自然也是没有的,看来还要买一个店铺。
有了店铺,掌柜和小伙计也不能缺少。
对了,还有各种工具也要打造。
萧锦悦在脑海里将各项事情大致撸了一遍,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她现在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算了,一样一样慢慢解决吧。
最重要的货源问题还没解决呢,也不知道二管事出府去打听到了没有。
现在时辰不早了,应该是回府了。
第三十三章 货源
萧锦悦带着制出来的两样糖朝正院那边去,进了花厅,就见薛氏坐在上首,正在听二管事回话。
薛氏见小女儿过来,朝她招了招手,萧锦悦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等丫鬟上了茶,薛氏朝萧锦悦道,“悦儿,你过来,可是要问蔗糖一事?”
“是”。萧锦悦朝她娘点头。
然后问旁边的二管事萧海,“海叔,可是打听到蔗糖的货源了?”
二管事萧海,平时负责府里的一切采买,听大管事说二姑娘打算做蔗糖生意,让他去打听京中有哪些商号有蔗糖,他虽然心中对还未及笄的二姑娘打算做生意不以为然,但也知道主子的决定轮不到他一个下人来置喙。
是以,他心中虽然不以为意,但还是将差事应了下来。
出府后,他将要采买的东西置办好,让小厮送回了府,然后请了平常打交道比较多的一位商号管事去酒楼吃饭,在饭桌上给对方灌了不少酒,又说了不少奉承话,这才将事情打听清楚回府。
因常跟各式人打交道,萧海练就了一副温和的性子,他笑呵呵地道,“回二姑娘,打听到了,京中有两个商号都有蔗糖。一个是最大的泰升隆商号,其次是金源正商号。听说城中卖糖的店铺,以及那些小摊主都是从那两家商号拿的货。”
“不过,据说,泰升隆的糖,大部分都是供进宫里,只有少部分留在他们京中的店里售卖,而且听说还是供不应求,有些勋贵人家都时常买不到。”
萧锦悦一脸疑惑,“泰升隆的蔗糖如此紧缺吗?”
二管事颔首,“确实如此,听说泰升隆一年的蔗糖量大概只有一百石,有时年景不好,甘蔗产量差,连一白石都没有。泰升隆的蔗糖比金源正的杂质要少些,因而大户人家都喜欢去泰升隆买。”
“但泰升隆的蔗糖大部分都要进贡宫里,留下来的量少,所以非常抢手,导致有些人家时常买不到。”
萧锦悦眉头轻蹙,没想到这时代的蔗糖货源还如此紧缺,“那金源正呢?”
“金源正的蔗糖杂质要多些,数量也不多,大约一年在五十到八十石左右。那些勋贵人家嫌杂质多,宁愿缺少也不想去金源正买。”
“城中的几个糖店就是从金源正进的货,那些小摊主则是从那些糖店拿的货。”
萧锦悦恍然,原来如此,想必那家何记糖店就是从金源正拿的货吧。
因为不愁卖,所以掌柜和伙计态度傲慢,见到客人上门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
薛氏也没想到如此麻烦,“悦儿,要不,别卖糖了,换别的?”
萧锦悦没有回答这话,让茴香把食盒拿过来,把青花瓷碟端出来,摆到旁边的桌上。
薛氏看到碟子上的东西,一脸疑问,“这是什么?”
“娘,这是我提炼出来的两样糖,这种一粒粒的,是霜糖,块状的是冰糖。”
二管事盯着碟子上的糖,眼睛一亮,忍不住上前几步,细细端详起来。
他原以为二姑娘是打算开店卖蔗糖,没想到却是两样没见过的新糖。看这霜糖,不但颜色洁白如雪,还没有杂质,那个冰糖虽然颜色比霜糖差一点,但在他看来,已经非常不错。比颜色暗沉的蔗糖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而且冰糖上也没有杂质。
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想了想,他厚着脸皮开口,“二姑娘,可否赏一点给小的尝一尝?”
萧锦悦自然不会反对,这白沙糖和冰糖在这个时代金贵,但在她看来,实在是不算什么。
“可以,娘也尝尝看。”
茴香拿来两个小碟子,将两样糖都装了一份,先端一碟给薛氏,再把另一份端给二管事。
等薛氏和二管事尝过,萧锦悦才笑眯眯地问,“如何?”
薛氏点头,“不错。没想到你真的捣鼓出来了,这两样糖颜色都好看,也没有什么杂质,而且娘尝着,比蔗糖、饴糖、蔗浆都要更甜一些。”
二管事也连连点头,“确实如此。”
萧锦悦笑着问二管事,“海叔,照你看,这两种新糖的生意可做得?”
何止做得!
二管事双眼放光满脸兴奋地道,“二姑娘,这两样糖若是拿出去售卖,必定大受欢迎。不是小的夸口,这两样糖以后肯定会成为贡品。”
二管事甚至已经看到无数金银在朝他招手了。
萧锦悦叹了一口气,“可惜这蔗糖的数量太少了。”
听到这话,薛氏和萧海都冷静了下来。
是啊,作为货源的蔗糖数量少,这生意还怎么做?
难道要放弃?
二管事实在不忍心,眼看着有大把赚银子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若是有这门生意,他们家将军想必就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将军虽然进京任职,升做了殿前副都指挥使,但他知道将军心中一直牵挂着军中的同袍,每次一发俸禄,将军就全部拿来接济那些同袍。
可尽管如此,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军中同袍无数,军饷迟迟不发或是只发一部分,是常有的事。那些同袍不但要顾着自己的温饱,还要将银子省下来接济家中的老幼妇孺。
将军看着手下的士兵吃不饱穿不暖,心中不忍,时常自掏腰包接济他们。
还有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同袍,将军也无法对他们的遗孤视而不见。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受了伤,不得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
将军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他花。
想到这些,二管事忍不住道,“夫人,这门生意若是能做起来,将军就不用愁了……”
薛氏一个眼神扫过去,将他未完的话打断了。
她如何不知道,若是有了这门生意,府中的拮据就能缓解。
萧平渊的俸禄花用,他一直没有瞒着薛氏。
薛氏出生将门,她从小就知道当一个有威望的将军有多么不容易。除了有本事,对军中的同袍也要好。
他们有困难不能视而不见,但她也知道那是一个无底洞。可知道又如何,她也做不出让夫君不管,只能精心地打理府中的产业,尽可能维持一个府的花销。
可惜她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天分,尽了最大的努力打理,府中的产业也不过是紧够开销。碰上年景不好时,甚至会入不敷出,她时常暗暗为银子发愁。
特别是进了京之后,各项花销就更大了。
现在有一门赚钱的生意,她自然也是欢喜的。可说到底,这两样糖都是小女儿捣鼓出来的,她总不能厚着脸皮将这门生意从女儿手中要过来吧?
第三十四章 商号
可惜薛氏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天分,尽管尽了最大的努力打理,府中的产业也只是勉强维持平衡,她时常暗暗为银子发愁。
特别是进了京之后,各项花销就更大了。
现在有一门赚钱的生意,她自然也是欢喜的,可说到底,这两样糖都是小女儿捣鼓出来的,她总不能厚着脸皮跟女儿要过来吧?
尽管二管事的话没说完就被薛氏打断了,但萧锦悦穿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对府里的状况又哪里会不清楚。
她爹尽管是一个京官,但发的俸禄全部用来接济同袍,她娘时常为府里的开销发愁,大姐萧锦岚则偷偷做绣活去卖了贴补家用。
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薛氏的想法她大概也能猜到几分,无非是觉得这糖是她做出来的,以后这门生意赚了钱,也应该归她,而不是划入公中。
但是,她之所以想办法赚钱,本就是为了这个家,而非是给自己攒嫁妆。
她对赚钱其实兴趣并不大,否则在现代时也不会选择当一名医生。
她虽然猜到薛氏的想法,但并没有开口说什么。毕竟现在说什么都是为时尚早,这门生意并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做起来的。
等将来生意做成了,有了银子,她自有打算。
萧锦悦当没听到二管事的未尽之言,只笑吟吟地对薛氏道,“娘,我打算明天让海叔陪我去那两个商行走一趟,看看能不能解决货源的问题。”
薛氏知道若是做这门生意,那就必须解决货源问题,否则一切都是白谈。
萧锦悦出门是做正事,她自然不会反对,“行,明天去看看也好,路上要多注意安全。”
薛氏盼着小女儿能做成这门生意,但不想女儿将来把赚来的银子归到公中去,说到底也是她的私心。
四个孩子眼看着渐渐大了,没几年就会相继嫁娶,她时常为不能给几个孩子准备丰厚的聘金嫁妆发愁。
若是小女儿能做成这门生意,她私心里想让她将赚来的银钱留着,将来能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以后出嫁了,不至于让婆家人看低了去。
萧锦悦没有读心术,因而不知道薛氏心中所想的。
若是知道,她定然要说,她的人生目标里没有嫁人这一项。
若是问她有什么人生目标?
首先,跟李文浩的婚约必须得退了。
第二嘛,她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什么?
有了钱,万一夫家不愿意退婚了怎么办?
不存在的。
她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就算是拿钱砸也要将那门婚事给砸断。
若是砸不断呢?
那必定是给的钱不到位。
未来婆母有钱要雇佣地痞流氓来杀她。
而她有了钱,可以将那些有名的什么花魁头牌买下来,送给那位未来婆母的儿子。
有了那些千娇百媚的女子陪伴,她相信那位未婚夫很快就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到那时,退婚不是什么难事。
第三嘛,自然是要助她爹一路升官发财。
等她爹一路高升上去,她不说在京都横着走,起码不用见人就跪,随随便便一个权贵就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等她家中有钱有权了,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也不是不可以。
若是无聊了,就开一个药店,心情好了就当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心情若是不好,她就带着丫鬟护卫将元康朝的大好山河都走上一遍,再将各地的美食尝上一尝。
做一个有钱有势,带着丫鬟护卫到处游山玩水,品尝美食的女纨绔,岂不快哉?
要什么狗男人!
她相信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结婚什么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扯远了。
第二天,萧锦悦早起用过膳食,就带着茴香出门,驾车的还是之前的小厮山顺,二管事则骑马跟在后面。
泰升隆商号位于长青街,萧锦悦从马车上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匾额上金光闪闪的“泰升隆”三个大字。
果然是做贡品生意的商号,一楼五开间的商铺就比人家寻常五开间的要大不少,里面的摆设也处处彰显出财大气粗四个字。
见萧锦悦一行人进来,一个小伙计迎上前来。
二管事上前一步,一边寒暄,一边不动声色地塞了一个荷包到小伙计手里。
听二管事说,想找他们大掌柜谈一笔生意,小伙计摇了摇头,直言他们商号的掌柜并不在这里,许是看在荷包的份上,小伙计犹豫了一下,说可以试着帮他们引荐二掌柜。
至于二掌柜见不见,就要看运气了。
萧锦悦朝二管事萧海微微一颔首。
于是小伙计将萧锦悦一行人引进里面一间待客厅里,等丫鬟上了茶之后,才去跟他们二掌柜请示。
萧锦悦原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没想到她才喝了半盏茶,那个小伙计就一脸笑容的回来了。
看这情况,那个二掌柜同意见他们了。
开头如此顺利,萧锦悦还有点意外。
萧锦悦带着茴香和二管事跟在小伙计身后,上了二楼的一间雅间。
泰升隆的二掌柜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富贵的绸缎袍子,坐在主位上笑呵呵地看着进来的一行人,却丝毫没有要站起来迎接的打算。
萧锦悦坐下后,略微寒暄了几句后,也不拐弯抹角,直言想从泰升隆商号进货一批蔗糖。
二掌柜的听说了他们的来意,却并不意外。
看来像她这样找上门来想要拿货的人不在少数。
二掌柜笑呵呵地道,“姑娘想要跟我们泰升隆进货,是我们的荣幸。可惜,我们商号的蔗糖,每年都要进贡大部分到皇宫里。”
“余下的量,那些王府、公主府、相府国公府等等,一早就预定好了,就连我们大掌柜的想要留下一斤半斤都没有。所以,恕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没法给姑娘供货。”
二管事见人家一开口就拒绝,心中着急,面上却不敢漏出分毫,好言好语地跟二掌柜攀谈,想让对方点头,匀一些蔗糖出来给他们。
只可惜二掌柜的态度虽然表面看起来温和,但其实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慢,无论二管事的怎么说,他就是不松口。
泰升隆能在寸土寸金的京都开起一个如此大的商号,并且能混得风生水起,背后的东家自然不简单。又哪里会将萧锦悦一行名不见经传的人放在眼里。
第三十五章 意外
既然泰升隆看不上她这点小生意,多说无益,萧锦悦带着二管事和茴香,从泰升隆告辞走人。
上了马车后,茴香一脸忿忿,“姑娘,泰升隆那么大一个商号,每年运进京的蔗糖说不定都不止一百石,怎么就如此不通情达理,不肯匀一部分给我们呢。我们又不是白要,真金白银跟他们买,竟然都不愿意。”
二管事骑在马背上,也是一脸失望。
萧锦悦倒谈不上失望难过,她早有预料此行不会太顺利。
蔗糖在这个年代,产量低,不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是金贵物,在百官勋贵眼中也是非常紧俏的。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不管什么东西,一旦作为贡品进贡到宫里,就会变成一种身份的象征。
在宫里,上至皇上太后妃嫔皇子公主都拥有,那些王府、丞相府、国公府等勋贵人家自然会跟风购买。
下面的百官一看,不管是皇上还是重臣勋贵府里都有了,他们怎么能少得了?
不管什么东西,先抢了再说。
否则人人府里都有,就你没有,你都不好意思走出家门跟人家相聚。
如此上行下效之下,自然人人抢购。
如此情形下,蔗糖怎么可能不紧缺,再加上它产量原本就低。
泰升隆背后的东家身份必定不低,萧锦悦不过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官家小姐,他们自然不会看在眼里,就算有再多的蔗糖,他们又凭什么卖给她们呢。
东家不行,不是还有西家吗?
萧锦悦淡淡地道,“走吧,泰升隆没谈成功,那就去金源正看看吧。”
金源正商号并不在长青街,而是在离了五条街外的正石街。
萧锦悦撩开车帘一角细细观察,发现一路走来,正石街上尽管各种商号店铺都不少,但明显比不上长青街繁华热闹。
就连金源正商号的规模也比泰升隆要次上一等。
见到萧锦悦一行人进来,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伙计懒洋洋地走过来问她们有什么事。
二管事笑呵呵地上前跟他交谈,同样不着痕迹地塞了一个荷包过去。
小伙计毫不客气地接了荷包,二话不说塞进袖袋里。
可听二管事说,想找他们大管事谈生意,小伙计当即冷着脸道,“我们大掌柜不在商号里。”
扔下这句话,小伙计转头就走。
二管事皱了一下眉头,下一瞬还是咬牙又拿了一个荷包追上去。
好话说了不少,小伙计才把萧锦悦一行人带到花厅里,冷冰冰地扔下一句“等着”,转身就走了。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
二管事拧眉时不时朝门口张望,对二姑娘的淡定却惊讶不已。
萧锦悦从小伙计的态度中,已经猜测到估计有得等。
呆坐无趣,她干脆在心里背诵各种医经药典。
茶水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次,小伙计才再一次出现,准备带她们去见掌柜。
出了花厅,在拐角处,一个青衣小丫鬟急冲冲走了过来,差点撞到萧锦悦。
幸亏她一直暗暗留意着四周,萧锦悦一个侧身,避了开去。
小丫鬟低垂着头,惶恐不安地朝萧锦悦屈膝道了一个歉。
萧锦悦随意扫了一眼,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见对方一直低垂着头,听声音都快要哭起来了。
顿时无语,她什么都还没开口说呢,至于吓成这样吗?
怕对方真的哭起来,萧锦悦只好摆了摆手,温声道,“无妨,你没撞到我,下去吧。”
小丫头如蒙大赦,抬手半遮着脸,匆匆退了下去。
一个小意外,萧锦悦没当一回事,跟着小伙计后面继续往前走。
倒是跟着后面的茴香,拧着眉往后朝小丫鬟跑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心里却在嘀咕,那个小丫鬟似乎有点眼熟,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脑中回想了一会,不过没想起来。
尽管心中有点疑惑,但那个小丫鬟到底也没撞到自家姑娘,不过是走得快了一些,许是人家有什么急事,着急之下没顾上看路也不奇怪。
茴香将小丫鬟抛到脑后,转头见自家姑娘已经走远了,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带着萧锦悦等人进了商号后面的一处小院子里,领路的小伙计停下脚步,朝前面一指,“我们大掌柜就在那间雅室等着,你们自行进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茴香一脸惊讶,“你不是说你们大掌柜不在商号里吗?”
小伙计不耐烦地道,“刚回来。”
萧锦悦扫了一眼小伙计远去的背影,抬脚朝雅室走去。
金源正的大掌柜年约五十岁,身材微胖,见萧锦悦一个姑娘家走在前面,面上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正常。
没想到要找他谈生意的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姑娘。
示意萧锦悦坐下,等丫鬟上了茶水后,互相寒暄了几句,大掌柜温和道,“不知道姑娘想跟在下谈什么声音?”
萧锦悦见他直言相问,倒是正中下怀,她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听闻贵商号有蔗糖,我想开一家糖店,不知大掌柜可否匀一些货给我?”
大掌柜摇了摇头,“你来迟了,我们商号的货早已出完了。”
意料之中的事,萧锦悦并不意外,“大掌柜,那请问下一批货什么时候到,若是有多的,是否能匀出一部分来?”
大掌柜沉吟了一下才道,“有是有……”
萧锦悦正专心听着,不料刚才那个领路的小伙计匆匆走了进来,扬声道,“大掌柜,大姑娘寻你有急事,让你现在立刻过去。”
大掌柜眉头一皱,随即恢复正常,匆匆朝萧锦悦道,“姑娘稍坐,在下去去就来。”
人家有急事,自然不好阻拦,萧锦悦朝他温和道,“无妨,大掌柜有事先去忙。”
金源正的大掌柜匆匆离去,二管事一脸笑意地道,“二姑娘,大掌柜应该会同意将下一批货匀给我们吧?”
虽然现在没有货了,有些遗憾,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等下一批货了。
只要金源正愿意给自家供货,迟些就迟些吧,反正这生意也不是一时三刻能开起来的,还有许多事等着要办呢。
那位大掌柜的话都没说完就被小伙计打断了,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现在就高兴,为时尚早。
萧锦悦摇了摇头淡淡道,“契约没签下来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第三十六章 转变
这…也对。
二管事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
二姑娘说的对,那位大掌柜只是说下一批有货,但还没应承要给他们供货,人家只是漏出了那么一点意思,他就喜形于色了。
没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二姑娘镇定。
虽然收敛了笑意,但二管事心中还是忍不住一片火热。他只要一想到以后能做成这门生意,那就代表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府里就不再像如今那么拮据,他就忍不住开心。
虽说要镇定,可他还是忍不住频频朝雅间的门口张望一下。
时间就在二管事的忐忑不安中一点一滴流逝过去。
等又一次朝门口张望时,看到远处不紧不慢走过来的大掌柜,二管事忍住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抬脚就想朝门口迎过去。
萧锦悦淡淡朝他撇过去一眼,“海叔,这茶不错,你尝尝看。”
二管事身形一顿,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过于着急了。
那只抬起的脚瞬间放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坐回圈椅里,伸手端起茶盏,“二姑娘说这茶不错,那小的定是要好好品一品的。”
萧锦悦见他恢复从容,没在说什么,微笑着也端起了茶盏。
与人谈生意,最忌将自己的急切展现给对方看到,那会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萧锦悦看了一眼大步走进来的大掌柜,见他一脸冷意,不禁眉头轻轻一皱。
进入雅间重新落座后,大掌柜一扫之前的温和,冷冷地开口道,“萧姑娘,我们金源正没办法给你供货,请回吧。”
二管事听到这话,心中大急,“大掌柜,你之前不是说……”
大掌柜冷冷朝他扫过去,挥手打断二管事的话,“我之前什么也没说过。”
“你……”
萧锦悦瞥了一眼二管事。
看到二姑娘一脸平静,二管事心中的怒火总算压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金源正的大掌柜为何转变了态度,萧锦悦想了想,还是试探着开口。
“大掌柜,可是下一批货也被人预定了?下一批没有,那再下一批呢?”
大掌柜摇了摇头,不耐烦地道,“再下一批也没有,我们金源正的蔗糖,今年的分量全部都被别的商家预订完了。”
“这么说,大掌柜是不愿意通融了?”
“没有货,恕在下通融不了。”
萧锦悦深深地朝大掌柜看了一眼,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告辞。”
大掌柜漫不经心的端茶送客,“慢走,不送。”
出了金源正商号,跟在萧锦悦身后的茴香忍不住气愤地道,“姑娘,这金源正的大掌柜也太不讲信用了。”
二管事也一脸失落,没想到接连两个商号都没谈成。
货源没有,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看着那位萧姑娘带着人走了,大掌柜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再次朝之前的雅间走去。
到了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前来开门的,赫然就是之前差点撞到萧锦悦的那位青衣丫鬟。
雅间里,坐在上首的是一位秋香色衫裙的姑娘。
见到进来的大掌柜,微抬下巴问道,“如何,人走了?”
大掌柜躬身朝她一礼,“回大姑娘,那位萧姑娘听到我们商号不愿意给她供货,已经带着人走了。”
“行了,你退下吧。”秋香色姑娘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是。”
大掌柜躬身退了出去,将门轻轻掩上。
见大掌柜退了下去,坐在下首着粉色纱裙的姑娘,一脸笑意地站起来,朝上首的姑娘深深一福,“多谢邹姑娘。”
她行礼,对方却像看不见一样,并没有答话,只伸出纤纤玉手端起茶盏。
粉色纱裙姑娘脸上的笑意一凝,心里闪过一丝不快,可却不敢将它露在脸上。
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将摆在手边的首饰匣子朝对方推了过去,笑吟吟地道,“邹姑娘,这套累丝金头面我带着不衬肤色,倒是最衬您如雪的肌肤,您戴起来定然比我好看百倍。”
那位邹姑娘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着问,“这是新买的头饰,你倒是舍得。”
粉色纱裙姑娘心中呕血,深吸了一口气,又扬起笑脸道,“这头面不衬我肤色,与其戴着被人嘲笑,倒不如跟了最适合它的主人,倒也不枉费了它被人精心制作出来。”
“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收下来吧。”
粉色纱裙姑娘听了这话,脸上扭曲了一瞬,尽管心中呕得想吐血,可还得笑着打趣,“这头面跟了你这个主人想必也是开心的,否则被我拿回去搁置箱底,它若是能开口说话,定是要埋怨我让它明珠蒙尘了。”
“往日不熟悉,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何姑娘说话如此有趣。”
二人你来我往互相恭维了不少话,那位粉色纱裙的何姑娘才告辞对方,带着丫鬟离去。
雅间里,丫鬟见对方终于走了,重新换了一盏茶端上去,“姑娘,这副头面还真不错,那位何姑娘虽然一副谄媚的样子令人厌烦,不过出手还算大方。”
“也不知她跟那位萧姑娘有什么过节,竟然为了不让萧姑娘拿到蔗糖的货,竟然舍得付出一副价值一千八百两的头面。”
那位邹姑娘冷笑,“什么大方,不过是一个商户女。想利用我,不付出一点代价,我又怎么会答应她,让大管事拒绝给那位萧姑娘供货呢。”
“至于跟萧姑娘的过节,许是他们两家店铺的竞争吧。管她们呢,反正与我们无关。”
“可是…姑娘,若是让二老爷知道您插手商号里的事,会不会怪罪下来。”
邹姑娘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就算二叔知道了又如何,我不过是不让大掌柜把蔗糖卖给那位萧姑娘,又不是不让卖给其他人。再说了,蔗糖紧缺,我们商号根本不愁卖。二叔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说我什么。”
另一边,粉色纱裙姑娘带着丫鬟走出金源正商号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想起损失的那套她精挑细选买来的价值不菲的头面,心里差点怄出血来。
呸,什么官家小姐,吃相如此难看,还不如她何婉莹一个商户女呢。
何婉莹狠狠地扯了一下帕子出了一口气,转头问跟在身后的青衣丫鬟,“事情可是办妥了?”
“办妥了,奴婢把药混在烧饼里,那两匹马闻到香味就迫不及待地吃下了。”
“你下手的时候,可有查看过,没有被别人看到吧?”
“姑娘放心,那位赶车的小厮刚好上茅房了,当时又恰逢是用午膳的时候,除了奴婢,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那就好。”
第三十七章 惊马
青衣丫鬟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帮姑娘办了这事,却也害姑娘损失了一副价值不菲的头面,她根本不敢邀功讨赏。
何婉莹听到丫鬟将事情办妥了,心里还算满意。
这次能让萧锦悦那个贱人白跑一趟,这个丫鬟也有一份功劳。
她这次能碰上萧锦悦,纯属是巧合。
她父亲因缘巧合之下,得知金源正商号背后的东家是户部左侍郎的二老爷,托了无数关系才结交上他。
为了拿到金源正的蔗糖供货,她家里时不时就送些礼给户部左侍郎的二老爷。
当然,她们家不过一个商号,还够不上户部左侍郎府的门槛。
送礼就只能往金源正商号里送。
她有一次因为在府中呆得无聊了,闹着跟父亲来金源正送礼,恰巧遇上了户部左侍郎的嫡女邹雪曼跟着她二叔也来了金源正商号。
她父亲因此萌生了让她结交邹雪曼的念头。
只因邹雪曼的父亲是户部左侍郎。
说到底,户部左侍郎府的产业都是大老爷的,毕竟他既是嫡长,又是官身。
而邹雪曼的二叔,不过是庶出。
尽管金源正是交由他来打理,那也不是他的产业。
户部左侍郎府上的产业自然是由嫡长子来继承。
她上次跟萧锦悦那个贱人打赌,把新买的三套头面输给了她。
她娘得知后,对她发了好大一通火。
这次,她好不容易磨得她娘同意再拿银子给她买一套头面,高高兴兴带着丫鬟出府。
回去的路上,恰好碰上了出来逛街的邹雪曼,听她破天荒开口邀请自己来商号喝茶歇息。她虽不愿意时时奉承这么一位官家小姐,但到底怕惹恼了她,断了家里店铺蔗糖的货源,只好忍着心里的不快,跟着过来了。
没想到刚进了金源正,就被跟她过来的丫鬟看到萧锦悦那个贱人也进了金源正。
丫鬟机灵,找那个领路的小伙计一打听,自然就知道了萧锦悦来金源正的目的。
她本想着,凭着跟邹雪曼的交情,让她交代管事拒绝给萧锦悦供货,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没想到邹雪曼对她的话听而不闻,直到她咬牙将新买的头面舍了出去,她才答应了下来。
什么户部左侍郎府嫡女,除了出身比她高,过的日子还没有她一个商户女富裕。别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她时常见到自己买的东西就眼热,就像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平常明里暗里,从自己这里可是得了不少好东西去。
就像这次她新买的头面,转眼又被她得了去。
不过能让萧锦悦白跑一趟,好歹让她出了一口气。
想到丫鬟下手一事,更是让她心花怒放。
哼,萧锦悦,这次看你这个贱人还怎么逃脱,就不信你每次都运气那么好。
萧锦悦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将发生在金源正商号的事情撸了一遍。
金源正大掌柜的态度转变,是发生在他去见过那位大姑娘之后。
虽然大掌柜之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伙计打断了,但从话音可以听出来,他并不反对将多出来的蔗糖匀出来一部分卖给她。
那时大掌柜的态度虽然不见得热情,但在去见了那位大姑娘之后,态度就突然变得冷淡起来,根本就不想跟她继续谈下去,三两句后就冷着脸端茶送客了。
事情的转变就是出在大掌柜去见了那位大姑娘之后的,只是她当时没有跟过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能随意插手金源正的生意,令一个商号的大掌柜改变主意,想必那位大姑娘的身份不简单。
小伙计的称呼带着敬意,那位大掌柜一听大姑娘寻她,就立马扔下正在谈的生意,第一时间赶去见她。二人的行为,都像是下人对待府里的主子。
那么,那位大姑娘很有可能是出身自金源正背后的东家府上。
金源正的规模虽然没有泰升隆的规模大,但在京都也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铺,背后的东家身份想来也不差。
这样看来,只要查出金源正背后的东家,或许就能知道那位大姑娘的身份,从而查出自己到底跟她有什么过节。
萧锦悦打定主意,回府后就让管家派人去查一查金源正背后的东家。
今天出来一趟,泰升隆和金源正的供货都没有谈下来,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但要说有多难过,倒也不至于。
其实也不算白跑一趟,起码让她知道京都蔗糖的货量确实是很紧缺。
作为最繁华的京都蔗糖都不多,其它地方只有更紧缺。
这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个好消息。
她在京都这里拿不到蔗糖的供货,不代表这门生意她就做不了了。
说到底,真正的货源并不是蔗糖,而是甘蔗。
只要有了甘蔗,她还怕制不出来各种红糖、白糖、冰糖?
现在阻挡她开店步伐的并不是拿不到蔗糖的供货,而是银子的问题。
京都这里没有种植甘蔗,甘蔗大多都是种植在南方。
她要想拿到货源,一是派人到甘蔗的种植地建立一个作坊,将甘蔗收购后,运到作坊里做成各种糖,再运到京都里售卖。
二是派人直接在南边收购了甘蔗之后,直接运到京都的作坊来制作。
只是这两种办法都需要大量的银钱做支撑。
但依她如今手头上银钱来看,这两种办法都做不了。
所以,目前横在她面前的最大问题是,先要想办法赚钱,还得是大量的钱。
不管是派人到南边收购甘蔗、建作坊、运送到京都,买铺子,开店的人手等等,每一样都离不开银子。
啧,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为银子发愁。
想起她在现代存在银行里的巨款就心痛,真是太亏了。
算了,那笔钱不能想,想也无用。
她还不如好好的想一想,看看能从哪里快速搞到一笔银子。
她穿越过来的两笔收入,一笔是帮镇国公世子医治后,他给的谢礼。
镇国公世子虽然有钱,但这个不能作为资金来源重复利用,排除掉。
另外一笔,是跟何婉莹打赌赢来的三副头面,不过当时就被她换成了别的首饰,送给了娘亲和大姐。
何婉莹逮着机会就跟她作对,若是有机会,她倒是不介意再次从她身上赚上一笔。
萧锦悦正托腮想着如何再次从何婉莹身
上薅羊毛,不料听到赶车的小厮突然喊了起来,“不好,二管事惊马了!”
她刚想撩开车帘看看情况,身下的马车却突然东倒西歪急速奔跑起来,街市上立刻响起各种尖叫喝骂声……
第三十八章 救人
砰!
萧锦悦毫无防备之下,额头重重磕到车厢板上,顿时痛得她眼冒金星。
“姑娘小心坐稳,惊马了。”
被撞到头晕脑胀的萧锦悦,耳边隐约响起赶车小厮的惊恐喊声。
可她还没来得及回神,正在急速奔跑的马车不知道又撞到了什么,后背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疼痛让她眉头紧皱成一团,身子下意识地卷缩了起来。
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她的双手下意识的在车厢里摸索起来,想要抓住点什么东西来稳住东倒西歪的身体。
然而她这架马车里面并没有扶手之类的,又一路被惊马扯得碰撞个不停,萧锦悦的手根本抓不住东西。
驾车的马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在街上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起来,尽管赶车的小厮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受惊的马匹勒停下来。
街上不断传来行人的惊恐尖叫声、喝骂声、嚎哭声……
萧锦悦的心不断往下沉去,她想抓住点东西稳住自己的身体,想站起来掀开车帘看一看外面的情况,她想下车看看有没有撞伤别人……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的想法,可却都徒劳无功。
萧锦悦已经数不清自己被撞了多少下,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砰!
又是重重一磕。
“姑娘小心。”
耳边是茴香的尖叫。
下一瞬,被扑过来的茴香牢牢护在了身下。
萧锦悦浑身的伤痛被她这一扑,再一压,差点断气了。
她想开口,想让茴香从她身上下去,她快喘不过气了。
可剧痛之下,别说是开口了,她已经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这一次,是伤在后脑勺上。
实在是太痛了。
萧锦悦好想放任自己不管不顾地晕过去。
可是,她知道自己此时绝对不能晕过去,赶车小厮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不知他是在车辕上晕了过去,还是已经被甩下了马车。
再任由马车在街上不断地横冲直撞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萧锦悦一狠心,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起来。
缓了一口气,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茴香,茴香,赶紧起来。”
然而她叫了数声,茴香都没有丝毫反应。
定睛一看。
原来这丫鬟已经不知何时被撞晕了过去,双手却还牢牢地护着她。
萧锦悦顾不上心中的感动,忍着浑身的疼痛,把她从自己身上小心移开,再慢慢放到一边靠着。
就这么一会,牵动着身上无数的伤势一起痛起来,萧锦悦恨不得立时昏死过去。
咬着牙,用意念从空间里飞快地拿出两粒伤药,一粒塞进自己嘴里,另一粒喂给了茴香。
幸好吃的是她特制的药,一下腹,缓解了几分疼痛。
透过随风飞起的一角车帘往外一看,车辕处空空如也。
赶车的小厮早已不知所踪。
而马车还在一路狂奔!
萧锦悦咬着牙,忍着疼痛,弓着身子,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想要出去把马车勒停。
可下一瞬,疯狂奔跑的马车不知道撞到了什么,萧锦悦刚刚站起来的身子,从车厢里被撞飞了出去。
“二小姐……”
在空中成一道抛物线的萧锦悦似乎听到了二管事惊恐无比的声音,然而此时的她无暇他顾,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自己这一摔,估计就要魂归西天了。
萧锦悦认命的闭上了眼睛,默默祈祷老天爷让她穿越回现代。这个坑爹的古代,她实在是受够了。
之前她在马车上撞得头晕目眩,根本想不起来可以利用言灵让惊马停下来,现在虽然想起来了,但她却并不想用了。
长街的另一头,二管事萧海惊恐地看着二小姐被从马车上撞飞出来,心中的悔恨差点将他淹没。
他原本跟着二小姐从金源正出来,骑马跟在马车旁,一路往府里回去。
坐在马背上不久,他隐隐觉得今天的马状态好像有点不对。
作为跟随将军在战场上多次出生入死的将士来说,原本应该在察觉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应该下马查看。许是从军中退下来后,又跟着将军进京,他心中的警惕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再加上今天出来白跑了一趟,他心中又气又恼,心不在焉地回想着今天跑的两个商号,一时对金源正的大掌柜出尔反尔气恼,一时又烦躁糖店生意做不成功,座下的马匹出现了不对劲,他竟然没能察觉。
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座下的马已经驮着他奔出去一大段距离了。
等回过神后,他一边控制着狂奔的惊马,尽量不让它撞到行人和摆在街边的摊子,一边想要把疯跑的马匹勒停,根本不知道后面萧锦悦的马车也出了事。
可那匹马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尝试了无数的办法,可就是没法让它停下来。
若是在那时,他能当机立断用身上携带的匕首将马杀死。然后立即回转,也许能在萧锦悦那匹马刚开始不对劲时将它控制住。
可坏就坏在,他念在座下的马是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友,心中不忍下手,想凭着自己的力量将它勒停。
等到马匹越跑越远,直跑到口吐白沫了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他才忍着心中的痛,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将座下的马抹了脖子。
他虽然杀了爱马后就立即原路往回跑,可已经迟了。
在他跑到半路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二小姐被从马车上撞飞出去的一幕,惊恐之下,他用尽全力死命朝萧锦悦冲去。
可那么长的距离,如何来得及将人救下!
就在他无比绝望,以为二小姐就要命陨当场的时候,一匹高头大马从他身边绝尘而过。
扬起的尘土覆了二管事满头满脸。
马背上端坐着一道颀长挺拔的男子,眼看着空中的那道身影即将要砸向青砖地板,端坐在马上的男子飞快地从马背上飞跃而起,长臂一伸,恰恰将砸过来的身子接住。
正在等着自己摔死,然后穿越回现代的萧锦悦,等了好一会,发现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而且似乎是落入了一个坚硬无比的怀抱里。
她刚想睁开眼睛看看是什么情况,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头顶想起,“你没事吧?”
这道好像天籁的声音怎么有点似曾相似?
一个激灵,萧锦悦睁开了双眸。
一张放大的俊脸杵在她眼前。
萧锦悦一懵。
这是什么情况?
眼前的人,棱角分明,剑眉英挺,薄唇轻抿,那双黑眸正一瞬不瞬地俯视着她。
这不是……镇国公世子陆承廷?
第三十九章 可怕
萧锦悦从那张英俊的脸上,认出眼前人的身份,正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正被对方抱在怀里。
这可是在大街上!
要命了!
回过神的萧锦悦脸色大变,不顾浑身的疼痛,挣扎着下地。
意识到她的动作,对方松开了手,她的双脚顺利踩到了地上。
萧锦悦立时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陆承廷一直默默地盯着眼前人的动作,见对方一副避他如洪水猛兽的动作,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快,薄唇轻启,“怎么,我有如此可怕吗?”
萧锦悦眉一扬,心中腹诽,何止可怕,简直堪比洪水猛兽。
这位镇国公世子,不但长相英俊,而且,出身高贵,年轻轻轻,却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最最最重要的是,她可是听说了,这人可是京都众闺秀的梦中情人!
若是让京中的那些把对方当做唐僧肉的闺秀知道他抱了她,她还能有好?
只怕以后那些闺秀见了她,就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吞吃入腹!
萧锦悦心中哀嚎,她此时恨不得立刻离眼前人十万八千里远。
她一点都不想成为那些闺秀的假想敌。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那些闺秀疯狂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赚她的大钱。
她一直信奉的低调才是王道,闷声发大财它不香吗。
心中闪过一堆念头,可实际不过是一眨眼间的事情。
萧锦悦听到对方的问话,讪笑着朝对方屈膝,“怎么会呢,世子误会了。您救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陆承廷垂眸看着对方一脸真诚的道谢,却莫名觉察一丝不快。本欲再开口,可目光触及她一身的狼狈以及额头上的红肿,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路飞奔过来的二管事眼见二小姐得救,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在马车朝他冲过来时,果断地掏出匕首朝着口吐白沫的惊马冲去,动作利索的抹了马脖子。
这些马都是跟着他们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说是同生共死的战友都丝毫不为过。
尽管心中不忍,可看情形已经是活不了了,为了不让它再遭受痛苦,他只能狠心下手送它上路。
解决了惊马,二管事松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
虽被马扬了一脸灰尘,但他丝毫不恼,还满心感激。
若是在他护送二小姐外出的时候,因一时粗心大意害死了二小姐,他就是以死谢罪,也对不起待他恩重如山的将军。
二管事心中无比感激那匹马的主人救下了二小姐,他可得好好谢谢对方。
那位公子救了二小姐,也等于是救了他一命。
等走近了,惊讶地看清救人的公子是镇国公世子,二管事一脸感激地朝对方抱拳一礼,“多谢镇国公世子救了我家二姑娘,改天必携厚礼登门拜谢!”
镇国公世子颔首,“不必多礼,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闹街的另一边传来一阵马蹄踏踏声,循声望去,来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带头的正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郑成业,发现这边的情况,于是带着人策马过来查看。没想到见到了镇国公世子,赶紧下马行礼,“见过镇国公世子。”
陆承廷颔首,“郑指挥使今天当值?”
“是,听说闹街上发生了惊马,在下正带来人查看。”
扫了一眼形容狼狈的二管事,知道这位定是罪魁祸首了。郑成业拧着眉问,“你们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在闹街上发生了惊马?”
二管事摇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还没来得及查看。”
萧锦悦一脸苦笑,她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她把今天带的银票拿出来递给二管事,“海叔,这里有二千两,劳你拿去赔偿给今天惊马造成的所有损失。
把受伤人的全部送去医馆诊治,一切费用也由我们负责。若是不够,再派人回府去拿。还有,你原路回去的时候,记得找一找赶车的山顺,他可能被甩下了马车。”
二管事知道姑娘给的银票,定是准备拿来买蔗糖开店的费用,如今却要用来赔偿今天受伤的人。他心知,这笔钱若是花了,糖铺那就更开不成了,可这也是没法的事。
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把银票接了过来,“姑娘放心,一切交给小的。”
“去吧,我先检查一下茴香的伤势。”
陆承廷见她一身的伤不赶紧处理,还在有条不紊地安排善后事宜,抿了抿唇,伸手招来一个护卫,“你跟着去看看,给搭一把手。”
二管事正愁人手不够,见镇国公世子给他派了一个帮手,自然不会拒绝。感激地朝对方抱拳行了一个礼,然后带着那个护卫沿路赶了回去。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见肇事者并没有推托责任不管,而是尽心尽力想办法赔偿善后,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不是。
且镇国公世子都派人去帮忙了,他也赶紧冲手下的人一挥手,让他们跟着去处理。
萧锦悦那边正忙着查看茴香的伤势。
那丫头昏迷了这么久还没醒,她有点担心。
幸亏把过脉之后,萧锦悦放下了心。
这傻丫头应该是扑过来护她的时候,被车厢磕到了后脑勺,晕了过去。
除了后脑勺的伤势比较重之外,身上也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不过幸亏都是皮外伤。等回府后,开些药给她好好养一段时间。
确定茴香没有性命之忧,萧锦悦用银针将她扎醒了。
刚睁开眼睛,这丫头下意识就想挣扎着起身,幸亏被萧锦悦眼疾手快制止了,“别动,躺好。”
“姑娘,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放心,我没事。倒是你,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头晕想呕吐的症状?”
茴香其实感觉浑身疼痛,可见姑娘钗环歪斜,发髻凌乱,额头一片红肿,担心她身上还有伤,着急之下想起身查看。
可刚一动,脑海一阵眩晕,身子一软,无力地躺了回去。
萧锦悦赶紧伸手扶住她,“可是头晕?”
“是有点晕,姑娘别担心,奴婢缓一缓就好。”
“除了头晕,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了,呃,身上还有点痛。”
萧锦悦知道这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幸亏之前给这丫头喂了特效药,“别担心,我给你扎几针,等回府之后我再给你开些药,好好养一养就没事了。”
第四十章 中毒
陆承廷见萧锦悦给丫鬟诊治,他也不好在一边看着,想了想,抬脚朝那匹被抹了脖子的马走去。
指挥使郑成业见状,惊讶地扬了扬眉,也跟在镇国公世子后面走去。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镇国公世子跟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不但派了自己的护卫去帮着人家处理善后事宜,现在更是亲自查看出事的马匹。
不过他知道这事不是他能过问的。
郑成业见镇国公世子不顾马身上的脏污,亲自动手一点一点地查看,他也只好跟着蹲在旁边查看。
萧锦悦见茴香问题不大,心中松了一口气,安顿好她之后,抬脚朝正检查马匹的二人走去。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惊马。
萧锦悦走到二人身边,忍着浑身的疼痛也蹲了下去,“如何,镇国公世子可查出有什么异常?”
陆承廷转头瞥了她一眼,目光触及她额头上的红肿,只觉得甚是碍眼,抿了抿薄唇道,“若是我没看错,这马应该是中了毒。”
郑成业当了多年的兵马司指挥使,常年在街上巡查,见过的惊马事件也不少,倒也积累了些经验,“且依在下看,这毒大约是两刻钟前下的。”
萧锦悦其实心中早有意料这次的事是人为的,府上的马匹几乎都是跟着父亲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若不是被人为毒害,这些训练有素的马匹是绝对不可能无缘无语发疯的。
她用随身携带的银针查看过,再根据马身上呈现出来的症状来看,确实如镇国公世子和郑指挥使说的,“根据马嘴里残留的东西来看,这马应是被人用惊马草混合另外两种毒下在烧饼里,诱使它吃了下去。下毒的时间,确实如指挥使所说,大约在两刻钟前。”
指挥使郑成业一脸好奇,“两刻钟前,姑娘是去了哪里?可是跟别人结了仇怨?”
萧锦悦垂眸掩下眼中的冷意,“两刻钟前,我带着人去了金源正商号,跟商号的大管事谈点买卖。虽然买卖没谈成,但也没有结什么仇怨。见对方拒绝给我供货,我也没纠缠对方,带着丫鬟管事就告辞了,回来的路上就发生了惊马。”
至于在金源正差点被一个小丫鬟撞到的事,倒不是她故意隐瞒不说,只是觉得对方没撞到她,她也并没有对那个丫鬟打骂。不过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对方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小意外就要给她的马匹下毒。
指挥使倒没有怀疑萧锦悦说谎,这些事他着人随便一查就知道真相,对方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
郑成业摸着下巴,拧着眉思索,“这么说,既然在金源正没有发生什么冲突,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人对你下此毒手。”
萧锦悦一脸冷笑,“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何人对我下手。”
一直沉默的镇国公世子忽然开口,“据我所知,金源正背后的东家,是户部左侍郎府的二老爷邹平。”
“萧姑娘可认识他?”倒不是郑成业好奇心重非要追问到底,只是事情发生在他管辖之下的东城,他总得尽可能了解多一些。
否则上头问起来,他若是一问三不知,上头说不定认为他不用心当值呢。
萧锦悦摇了摇头,“户部左侍郎府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就连金源正商号的大管事,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而且,据我所知,家中跟户部左侍郎府也并没有来往。”
虽然还不知道下毒手的是何人,但萧锦悦相信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怨。
萧锦悦伸手抹上死不瞑目的马眼,“你安心去,我定会找到下毒手的人,为你报仇。”
陆承廷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马虽是遭人下了毒手,可到底也害她跟丫鬟撞了一身的伤,还要给出大笔的赔偿银子,没想到她竟然没有丝毫怨恨这匹马,倒也算是难得。
萧锦悦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当然不会对一匹马有什么怨恨,说到底冤有头债有主,这匹马,说到底跟她一样,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镇国公世子,不知可否派个护卫帮我将丫鬟送回府?我还要去看看二管事将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债多不愁,既然今天被镇国公世子救了,萧锦悦决定再次厚着脸皮求助,反正她爹娘定要上门感谢对方的,大不了让爹娘将谢礼备厚一点。
陆承廷听了她这话,倒是有点意外,这人刚才还恨不得对他避如猛兽,这会怎么又不客气地找他借人。
见她一身的伤,到底不好怼她,“我让护卫将你和丫鬟都送回府,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势吧。”
“不用,将我的丫鬟送回去就行了。”
萧锦悦不放心闹街那边情况,她担心受伤的人多,二管事若是不能及时处理好,再让背后下毒手的人挑起民怨,说不定会连累她爹被御史弹劾。
见她坚持不回去,陆承廷也不好多说什么,招手唤来一个护卫,让他找一辆马车来将萧姑娘的丫鬟送回去。
茴香听说姑娘要送她回府,自己却要留下来去处理善后的事,着急之下,不顾头晕,挣扎着起身要去给姑娘帮忙。
萧锦悦伸手一拦,“你就别跟去了,你一身的伤,去了也没法给我帮忙,我还要分神照顾你。”
“再说了,你头上的伤可经不起折腾,不好好养着,会留下后遗症的。你若是不放心,回府后将事情告诉我娘,若是大少爷在府上,让他带人来给我帮一把手就是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萧锦悦也没想着要瞒着家人,也瞒不住。只是这时辰,她爹估计还在宫里当值,只能找她大哥来帮忙了。
茴香听她这么说,没再坚持要跟去,依依不舍地跟着护卫回去了。但她心里却在疯狂地给下毒者扎小人,嘴里嘀嘀咕咕地咒骂个不停。
惹得护送她的那个护卫瞅了她一眼又一眼,听她越骂越狠,浑身冒火,默默地离她远一些再远一些。
她可是听说驾车的马是在金源正商号被人下的毒。
只是她不解,虽然生意没谈成,但也没跟商号的人发生什么矛盾呀,怎么会无缘无故被人下毒呢?
等等……她想起来了。
第四十一章 想起
茴香顾不上继续扎小眼,转头朝护卫急喊,“护卫大哥,护卫大哥。”
“何事?”听到她的喊声,那个护卫冷着脸走过来,心里嘀咕,这丫鬟莫不是要让他帮忙一起诅咒背后下毒手的人吧?
“护卫大哥,劳烦你先将我送回去找我家姑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听到不是让他一起诅咒,护卫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见她一脸着急,许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应下驾驶着马车掉头回去。
“姑娘,姑娘,等等……”因是刚离开不久,马车很快就返了回来。
萧锦悦见丫鬟去而复返,满脸疑惑地转身问,“怎么了,不是让你回府歇着吗,怎么又回来了?”
“姑娘,我想起来了……”
着急之下,茴香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来,谁知这一跳就头晕目眩。
萧锦悦见状赶紧上前将她扶住,忍不住责备道,“什么事那么重要,让你连头上的伤都不顾,就不能等我回府再说吗?”
茴香听姑娘责备,她也不恼,她自然知道姑娘这是担心她的伤势,“姑娘,我想起来,在金源正差点撞到你的那个丫鬟是谁了。”
听这丫鬟说话喘气,指挥使忍不住着急,“什么丫鬟,你倒是赶紧说啊。”
茴香知道他的身份,倒也不怪他插嘴,“那个丫鬟,是何婉莹身边的人。”
“你确定?”
“奴婢确定。姑娘,那次在凤祥阁,她就跟在何婉莹的身后,只是当时何婉莹带在身边的丫鬟婆子有好几个,奴婢当时没太注意她。不过,一定是她下的毒。”
“姑娘,都怪奴婢当时在金源正没想起来,若是奴婢那时就想起来,就不会让她得手,害得姑娘摔了一身的伤,还要赔偿出去大把银子。”
茴香越说越自责,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心里自责不已,害得姑娘将开糖店的银子都赔了出去。
萧锦悦倒没怪她,“傻丫头,哭什么,这不是你的错,无须自责。”
指挥使郑成业没想到事情这么快有了转机,拧着眉问,“怎么回事,你们刚才不是说在金源正并没有跟别人起过冲突吗?”
萧锦悦摇了摇头,“谈不上是冲突,只不过是一个小丫鬟急着赶路没看清人,差点撞到我。因我避得快,她并没有撞到我,她又主动道了歉。我当时并没有当一回事,也不曾责骂她,想着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所以刚才没有提起来。”
郑成业疑惑,“可这也不能说明就是那个丫鬟下的毒呀。”
茴香一听就激动起来,“肯定就是她下的毒手,除了她,没有别人了。”
“没有证据,你如何就肯定是她?”
“那个丫鬟的主子是何婉莹,肯定是她嫉恨我家姑娘当初在凤翔阁跟她打赌,赢了她三副头面,才指使丫鬟下的毒手。还有,那个何婉莹觊觎我家姑娘的未婚夫……”
萧锦悦抽了抽嘴角,没想到这丫鬟激动起来,将什么都往外倒,赶紧将她拦下来,“好了,这事我心中有数,你且先回府歇着,我去看看二管事将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可是,姑娘……”
“行了,回去吧。”
倒不是萧锦悦不相信她,不想报仇。
恰恰相反,她心里其实是认同了茴香的推测。
原因无他,她跟金源正商号无冤无仇,人家不可能无缘无故要下毒害她,而跟她有过冲突的何婉莹身边的丫鬟却好巧不巧也去了金源正,若说不是那对主仆下的毒手,打死她都不信。
若没有何婉莹这个当主子的吩咐,一般丫鬟也没那个胆,敢随意对她一个官家小姐下此毒手。
只是没有证据,只凭这些,是无法拿那对主仆如何的。
不过没关系,她知道了下手的人是谁,还怕找不到机会报仇吗?
镇国公世子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他当初虽然在凤祥阁亲眼看到萧姑娘打赌赢了那位姑娘的三副头面,但是他一向对那些闺秀没有什么关注,更别说是跟在她们身边的那些丫鬟婆子了。
倒是听到茴香说那个什么何婉莹觊觎萧姑娘的未婚夫时,诧异地扫了她一眼,却意外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意外、气愤之类的神情。
拧了拧眉,现在的闺秀听到别人觊觎自己的未婚夫,竟然一脸平静,没有丝毫生气?
倒是指挥使郑成业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他就说嘛,这世上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仇怨呢。原来根据在这,这是二女争夫的戏码呀。
这就难怪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嘛。
别看那些闺秀一个个的长相斯斯文文,明里暗里下起死手来,他们这些大男人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自愧不如。
他刚刚还在心里暗暗嘀嘀,会不会是有人眼红这位姑娘的爹升任了殿前副都指挥使,不敢朝她爹下手,逮着她一个小姑娘来祸害。
没想到原来是两个小姑娘争男人的戏码。
咳,浪费他一肚子的猜测。
萧锦悦是不知道这位郑指挥使的腹诽,若是知道,她定要嗤笑,争个鬼的男人。
就李文浩那个渣男有什么好争的,他有银子香吗?
她恨不得拱手相让才好呢。
萧锦悦有点担心闹街那边的情况,她打算过去看看,“今天多谢镇国公世子的救命之恩,改天定让我爹娘携厚礼登门拜谢。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陆承廷垂眸看着她屈膝行礼,眉头一挑,她这是用完就扔?
只是看她行礼的姿势不太自然,猜到定是身上有伤,默了默,还是开口道,“既然让我遇见了这事,我随你去看看吧。”
萧锦悦诧异,没想到这镇国公世子还挺有善心。
只是她今天已经承了他不少情,善后处理的事不好再麻烦人家。
刚想开口拒绝,目光触及到他一身的寒气,生怕对方又像上次一样莫名其妙翻脸,萧锦悦悄悄咽了咽口水,那拒绝的话竟然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心道算了,有这么一尊大神镇着也好,相信没有人敢闹事。
就连郑指挥使也有点吃惊,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
陆承廷何等敏锐,察觉到他的视线,冷冷地瞥了一眼过去。
郑指挥使立刻老实起来,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乱看,心中却暗暗嘀咕,不愧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这杀气凛然的目光差点令他腿软。
第四十二章 闹事
陆承廷本想转身上马,目光扫到萧姑娘身上的伤,脚步顿了下,“你身上的伤可有碍,是否需要我让人给你找一架马车来?”
萧锦悦不想来回找马车浪费时间,她想早点将事情解决完,早点回府处理身上的伤。
“不用,不过要麻烦世子让护卫匀一匹马给我。”
郑指挥使本想开口说他也有马,可想起刚刚镇国公世子那个充满杀气的眼神,嘴张了又张,愣是不敢说出来。
算了,他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吧,不该他说的别说,不该他管的别管。
这么一点小要求,陆承廷自然不会拒绝她,挥手让护卫牵来一匹马。
萧锦悦看到护卫和马一脸羡慕,心中感叹,有权有势就是好,随便出个门,带着一堆护卫,要人有人,要马有马。
哪像她,要啥没啥。
这也让她再次坚定要努力赚钱的目标,以后出门不但要像镇国公世子一样,带一堆护卫,还要带一堆丫鬟婆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随时不缺使唤的人手和马匹。
萧锦悦原以为二管事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到了闹街那边,却看到一堆人将他围在中间吵吵嚷嚷的。
何婉莹带着丫鬟躲在人群外,看到萧锦悦那个贱人竟然没有被疯马摔死,气得差点将手里的帕子都扯烂了。
狠狠地瞪了眼身后跟着的丫鬟,又朝她递了一个眼色过去。
丫鬟硬着头皮,捏着声音朝人群里喊,“快看,惊马的那位姑娘过来了,大家快找她报仇。”
刷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马上的萧锦悦看过去。
萧锦悦冷冷地朝说话之人的方位看过去,看到躲在人群里的何婉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身边跟着的那个丫鬟,正是在金源正商号差点撞到她的那个青衣丫鬟。
呵,以为躲在人群里她就看不到了?捏着嗓子说话她就听不出来了?
正愁找不到你们报仇,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她要是不好好出一口气,如何对得起她这一身的伤?
何婉莹见萧锦悦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吓得往人群里缩了一下,可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要怕她,无凭无据,萧锦悦那个贱人可奈何不了她。
何婉莹挺直身体,又朝身边的丫鬟使眼色。
丫鬟心中暗暗叫苦,可却不敢开口拒绝,只好朝人群中的几个混混使眼色。
收到丫鬟的眼神,人群里顿时有人喊起来,“你们这些官家千金无视人命,当街纵马伤人,天理何在啊?”
“对,杀人偿命,大家打死她,一命赔一命。”
“我们这些老百姓辛辛苦苦摆摊,赚几个辛苦钱何其艰难,今天却被你们毁得一干二净,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这几句挑衅的话一出,人群顿时激愤起来,有的人边骂边朝萧锦悦的方向围过来,有的掏出臭鸡蛋烂菜叶想要砸过来。
陆承廷见状冷冷地朝郑指挥使扫了一眼。
郑成业顿时一个激灵,刷的一下把腰间的佩刀拔了出来,“五城兵马司在此,大家冷静一点,不可聚众闹事,否则通通抓下大牢。”
郑指挥使暗恼手下没眼色,镇国公世子那么大一尊神在看着,竟然不知道要好好表现。
收到上司莫名其妙的瞪眼,郑指挥使手下的人虽不知其意,但见上司都拔刀了,也纷纷跟着刷的一声把佩刀拔了出来。
跟着上司走,总不会错的。
眼见官兵刀剑相向,骚动的人群停下了脚步,手中的臭鸡蛋和烂菜叶终是没敢投出去。
萧锦悦还没来得及开口,人群中又响起一道声音,“你们这些官兵是要官官相护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郑指挥使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黑,“谁在说话?有什么事站出来说,鬼鬼祟祟地躲在人群里算怎么回事?”
原以为这样一说,没有人再敢开口闹事,没想到一个年约三十岁,穿着一身灰袍的男人却站了出来,“站出来就站出来,我还怕你不成,撞死了人就该偿命。”
“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想逃脱惩罚。”
萧锦悦心中一沉,没想到遇上了最坏的情况,竟然撞死了人。
扫了一眼二管事,暗道难怪被人缠了半天还没处理好,刚想问死者在哪里。
不料这一眼让二管事误以为二姑娘责怪自己没有及时将伤者送去医馆救治,这才导致了死忙,无奈地朝萧锦悦道,“二姑娘,小的到的时候,他们将那个伤者围着,非但拦着不让查看,也不同意送去医馆救治。”
“甚至连小的让人从医馆请来的大夫也不让上前救治,只说人已经死了,吵着闹着要让姑娘出来偿命。”
萧锦悦拧眉,直觉这事有蹊跷,正常来说,家人受伤了,都急着第一时间送去医治。
这男人倒好,非但不送,还拦着大夫救治。
这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事?
萧锦悦翻身下马,对二管事道,“死者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灰袍男子脚步一横,将萧锦悦和二管事拦了下来,“怎么,人都被你害死了还不够,你难道连死者的尸体都不放过吗?”
萧锦悦扫了一眼被男子的话挑起激愤的人群,扬声道,“今天我的马车出了事,惊扰了各位,实在是对不住,受伤的人,医药费我会全包,损毁的一切东西,我也会一力承担……”
萧锦悦还没说完,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谁知道你付了今天的医药费,明天的还认不认。”
萧锦悦往说话的方位扫了一眼,转头对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道,“郑大人,可否跟你借一位同僚,帮我将受伤的人登记下来?我会将银钱放到医馆里,受伤的人只要去医馆诊治,费用就从我支付的银子里扣减,不需要伤者掏一文钱,直到医治好为止。”
这么一点小问题,郑指挥使乐得卖她一个人情,不说镇国公世子那尊大神还在旁边看着,就是冲着这位萧姑娘亲爹的面子,他也不会拒绝。
扬手招来一个手下帮忙登记人名。
萧锦悦感激地朝郑指挥使行了一礼,再次朝着人群扬声道,“同样,今天损毁的所有摊子,也请到这里来登记,等估算了损失后,我会将银子赔偿给各位。”
第四十三章 蜜蜂
“现在,我想邀请三位掌柜出来帮忙估算损毁的东西,若是有人愿意出来帮这个忙,我愿意每人付五十两银子当酬劳。”
人群当场哗然!
五十两!
有的穷苦人家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赚来这么多银子。
就算那些当掌柜的,一个月的月银也不过十两八两。
可现在只要帮忙估算一下那些损毁的小摊子就能赚到五十两,傻子才不愿意帮忙。
财帛动人心。
很快,就有三个掌柜站出来表示愿意帮忙。
那些慢了一步没抢到这个好差事的人心里懊悔不已,怎么就没抢先一步呢,真是亏大了。
萧锦悦见此心中满意,再次朝着人群开口,“现在,还有想法的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解决。不过…”
萧锦悦故意停顿了一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后,再次道,“不过,若是有人想要借这次的惊马来闹事,或者是狮子大开口提出不合理的赔偿或者要求,我绝不会同意,相信五城兵马司也不会纵容闹事者。”
人群安静了一瞬,继而议论纷纷起来,可却没有人再提什么要求。
那些不管是损毁的摊子还是受伤的人,对萧锦悦的处理都没有什么不满。
发生惊马的事也不是人家小姑娘愿意看到的,可既然已经发生了,人家小姑娘也没有逃避责任。
该赔偿的赔偿,该医治的医治,甚至还提出,不管是损毁的小摊子还是受伤的人,每个人按轻重情况,赔偿一笔误工费,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些人在京都的闹街做生意讨生活,也不是没有遇见过惊马的事。可有的纨绔当街纵马伤了人,或是撞毁了小摊子,也不过是让随从随便往地上扔一点银子给大家当赔偿。
更有的伤了人,毁了摊子的纨绔,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毫不在意地策马离去。
那种时候,他们除了自认倒霉,可不敢亲自去找人要赔偿。
万一被那些纨绔倒打一耙,污蔑他们惊了他们的宝贝坐骑,反要他们赔偿银子,否则就要让人抓他们下大狱,他们上哪喊冤去?
像萧锦悦这样尽力赔偿一切损失的,不说绝无仅有,那也不是常有的。
做人要知足啊。
何婉莹站在人群里,见自己营造出来的大好机会,被萧锦悦那个贱人三言两语就破坏了,气得脸都扭曲了起来。
让她就此放弃,自然是不甘心的。
青衣丫鬟柳香在何婉莹的指使下,对之前的那位灰袍男子连连使眼色。
灰袍男子原本有些退缩,但见那位丫鬟悄悄朝他比了两根手指,知道若是不按对方的要求做,剩下的二百两就泡汤了。
暗中一咬牙,灰袍男子先是朝人群中使了几个眼色,然后一边抹泪一边哭嚎,“二弟啊,你死的好惨哪,留下一家孤儿寡母,害死你的人却逍遥法外,这世道没有天理啊……”
萧锦悦一直暗中用余光留意着男子的一言一行,自然没有忽略他跟青衣丫鬟的互动,眼见人群中有几个男子也一副义愤填膺地跟着灰袍男子骂骂咧咧起来,她侧转身子,朝着不远处几只飞来飞去的蜜蜂笑了笑。
京都的闹街原本不会有蜜蜂这玩意,这是一个汉子在山中找到的蜂巢,小心翼翼将它割了下来,然后带到城中,准备卖一个好价钱。
蜂巢都被割了,那些蜜蜂循着蜂蜜的香甜也跟了过来。
萧锦悦抬眸,朝人群中扫了一眼,微微一笑。
如此好东西,既然遇上了,正好可以供她用一用。
檀唇轻启。
黄蜂尾后针。
嘈杂混乱的人群中,几只失去了蜂巢正愤怒不已的蜜蜂一个掉头,循着那道隐蔽的白光朝人群飞去。
很快,几声哎呦叫痛声在人群中响起。
众人一看,原来是那几个恼得最凶的男子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黄蜂蛰了满头满脸的包。
那几个男子疼痛之下哪里还顾得上闹事,只知道惨叫着抱头鼠窜。
那位灰袍男子正哭嚎着卖惨,突然被一只大黄蜂在上嘴唇蛰了一口。他虽然感觉嘴唇痛了一下,但当时正哭嚎到卖力处,这点痛没引起他太大的注意。
随意地挥了挥手,大嘴一张,准备接着哭嚎,那只挥之不去的大黄蜂却趁机又在他的下嘴唇蛰了一口。
不过几息时间,灰袍男子的大嘴就迅速红肿了起来。乍一看,就像两根大号的香肠。
疼痛难忍之下,灰炮男子再顾不上哭嚎,双手死命挥赶那只不依不饶的大黄蜂。
围观的人群原本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大黄蜂吓了一跳,纷纷四散开来。然而很快有人发现,那些大黄蜂只对那几个闹事闹得最凶的男子情有独钟,对旁人却视而不见。
如此惊奇又有趣的一幕自然不能错过,众人停下了后退的脚步,津津有味地继续围观起来。
闹事的人解决了,无人阻拦,萧锦悦在二管事的带领下,抬脚朝那位据说被马车撞死的男子走去。
陆承廷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那几个被大黄蜂蛰成猪头的男子,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东城兵马指挥使郑成业。
郑指挥使被镇国公世子这一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手一挥,示意几个手下将闹事的人暗中盯起来。
围观的人群见东城兵马司指挥使跟着那位气势非凡的贵公子抬脚走人,原以为他们要离开,却意外发现二人的方向是躺在茶馆前那位被马车撞死的男子。
有胆大的互相扯了下围观的同伴,也跟着二人身后悄悄围了过去。
萧锦悦走到躺在地上的男子身边,蹲了下去,伸手一摸鼻端底下。
无声无息。
这是……没气了。
萧锦悦手一顿,朝男子颈侧的颈动脉摸去。
郑指挥使看着那位萧姑娘的动作,眉头一皱,“如何,人死了没有?”
萧锦悦闻言头一抬,“死了,没气了。不过刚死去不久,许是还能救一救。”
郑指挥使一脸吃惊,“死了还能救?”
又转头对手下的人到,“快……找个大夫过来。”
心想,好歹是一条人命,尽力试一试吧。
孰料萧锦悦手一摆,“不用,我自己来。
郑指挥使比之前更吃惊,“萧姑娘会医术?”
萧锦悦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医术?我可不会。”
第四十四章 扎针
郑指挥使抽了抽嘴角。
心中腹诽。
既然不会,那你说你来?
萧锦悦看了一眼他,笑吟吟地道,“我之前在北边,曾经见过一头母猪生小猪崽难产死了,养母猪的农妇用绣花针给母猪扎了几针,那头母猪就活了过来。”
萧锦悦顿了顿,跃跃欲试地道,“我打算按照此法,试一试。”
郑指挥使下意识的一颔首。
是应该试一试。
毕竟是一条人命不是。
哎…等等。
回过神的郑指挥使一脸错愕。
萧姑娘刚刚说什么来着?
似乎好像说的是,
要用给母猪扎针的办法来救治被马车撞死的男子?
“对,你没听错。”为了强调郑指挥使说的没错,萧锦悦还特意点了点头。
满脸懵逼的郑指挥使这才知道,吃惊之下竟然一不小心将心里想的话问了出来。
听了萧姑娘的话,风中凌乱的郑指挥使似乎看到躺在地上的男子,嘴角好像抽搐了一下。
等他定睛再看,发现男子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处。
他就说定是自己眼花了。
不对…他现在是在梦中吧,否则怎么可能听到如此滑稽的话。
不料下一刻镇国公世子张口就将他的梦击碎了,“确实应该试一试,毕竟是一条人命。”
郑指挥使瞪圆着双眼,转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镇国公世子,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男子,再抬头朝笑吟吟的萧锦悦看去。
然而他嘴张了又张,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镇国公世子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郑指挥使觉得呢?”
郑指挥使顿时一个激灵,“对对对,是要试一试。”
围观的群众面面相觑。
尽管心中有疑问,可见郑指挥使和那个贵公子都同意了,他们到底没胆子开口反对。
萧锦悦转头笑微微地朝旁边一个手挎绣篮的大娘问,“婶子可是有绣花针,能不能借我用一用?我愿付五两银子酬劳。”
正津津有味看戏的大娘一听,借用一下绣花针还有五两银子这等好事,忙不迭地道,“有的,有的。”
大娘迅速打开绣篮上覆盖的粗布,拿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碎花小布包,三两下打开,将一排摆放得整整齐齐,长短不一的绣花针朝萧锦悦递过去。
“姑娘,这都是我新买的绣花针,您看看要长的还是短的。”
萧锦悦脱口称赞,“好针。”
“婶子,那就借用一下最长的那根吧。”
大娘自然不会反对,把最长的那根绣针拔下来,递给了萧锦悦。
萧锦悦顺手接过,蹲在男子旁边,在他身上比划来比划去,却迟迟不下手,“哎,第一针先扎哪里?我有点不记得了。”
众人一听,齐齐绝倒。
长长的绣花针移到头部,“第一针好像是扎猪头?”
地上的某个尸体感觉移到头部的绣花针,心里下意识紧缩。
等听到扎猪头三个字,差点没忍住一口血喷出来。
茴香眨了眨眼,自己从小到大一直跟在姑娘身边,虽然她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见过农妇给下崽的母猪扎针,但不妨碍她跟姑娘的默契,眼珠一转,“姑娘,奴婢记得,那个农妇好像是给母猪扎在后背上。”
萧锦悦立刻给茴香投去赞许的目光,然后一脸惊喜的道,“对对对,幸好你提醒了我。”
转头扫了一圈围观的人群,萧锦悦一脸不好意思的笑问,“能不能麻烦哪位叔伯婶子,给我搭一把手,帮我把这头母猪……咳,帮我把这男子翻一个身,我好给他施针。”
这头……母猪。
围观的人群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会,下一刻差点爆笑出声。
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似乎觉得有点不厚道,又生生忍住了。
某个尸体差点没忍住当场跳起来,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好歹又死死忍住了。
陆承廷平静无波的表情有瞬间龟裂,伸手抵着薄唇,清咳了一声,刚想开口让郑指挥使帮一把手。
萧锦悦已经先一步开口,“帮忙的,我愿出五两银子当酬劳。”
“我来。”
围观的人群原本对触碰尸体觉得心里膈应,正迟疑着是不是要上前搭一把手。可一听有五两银子,一个反应快的瘦高男子猛的从人群里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抓着地上的尸体一掀。
砰的一声。
干脆利落地翻了一个面。
某个尸体虽然还死忍着,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娘。
到底是哪个龟孙子,出手这么重,痛死他了。
看到扬起来的尘土,意识到用力大了点,瘦高男子不好意思地朝萧锦悦笑了笑。
心想这不能怪他,一听到五两银子的酬劳,一激动,难免用力就大了点。
围观的众人心里一阵懊恼,羡慕嫉妒恨的盯着瘦高男子。心想自己怎么就慢了一步呢,五两啊,肉都能买不少了。
给尸体翻个身算得了什么,有那么多肉,还膈应个屁啊。
不行,得好好看着,看看那位姑娘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下次可别再慢上一步了,已经错失了整整十两白银啊。
不说围观的众人双眼发光的盯着萧锦悦,就是郑指挥使都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这位萧姑娘出手大方,别看他是东城的兵马司指挥使就以为他不缺钱。
虽说是正六品官,但他那点俸禄真不够看,除了养家糊口,他还要顾着同僚之间的人情往来,对手下也不能抠搜,否则有点什么事,哪里还指挥得动手下的人尽心尽力给他办事。
他得好好看着,给萧姑娘多帮点忙,拿点酬劳给下面的弟兄喝酒吃肉,免得他们私下抱怨跟着他这个上官出来白跑了一趟。
萧锦悦自然不知道众人心里的想法,纤纤玉手拿着长长的绣花针,对着尸体的后背比划了半天,嘴里喃喃念叨着,“是扎上面一点呢,还是扎下面一点才对?啧,可……似乎好像还有哪里觉得不太对劲?”
某个趴在地上的尸体随着银针上上下下划动,心里正跟着七上八下的晃荡个不停。
听到这话,心里差点忍不住要狂吼一声,姑奶奶,求您别再磨磨蹭蹭了,这太特么折磨人了。
您就随便扎一处吧,放心,我忍得住,保证一动也不动,就跟死尸一样。
何婉莹跟丫鬟隐身在人群里,眼看萧锦悦那个贱人对一个尸体下手,却无人阻止她,心里隐隐担忧男子装不下去暴露了。
扫了一眼不远处那几个还在跟大黄蜂奋斗的男子,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青衣丫鬟,找的都是什么饭桶,不过区区几只蜜蜂,就坏了她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