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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左角龙     新汉txt下载     新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 醇酒长歌论英雄(中)

    那亭子处在一个矮矮的小山上,走得更近了,已经能看到两个少年正舞着剑器矫夭盘旋,与他的歌声节拍相和,相得益彰。

    歌声渐渐低了下来,众人也靠近亭下,已经能看清亭子里有五个人,两个舞剑的少年与那击剑高歌的中年人之外,另有一人面向沂水而立,还有一个则坐在亭边。

    忽听面水而立的那人也高歌起来,声调却是慷慨激昂,且以手指弹击剑鞘,其声扑扑,和着歌曲,别是一番滋味。只听他唱道:“天亡我韩兮,报国无门!父祖陨身兮,归国无家!宗庙为墟兮,复国无由!”坐在亭边的人也站起身来,伸掌拍击亭柱,与那人歌声相和。

    随着他的歌声和节拍,众人仿佛看到,铺天盖地的秦军围困韩都,韩王无奈投降,秦军入城后随即驱逐百姓,拆毁城墙,将韩传世百年的都城阳翟夷为废墟。

    “张兄弟好魏曲!慷慨豪迈,击铗之音声如韩缶,相得益彰呀!我还当自躲于下邳之后,再也听不到三晋之慷慨激昂,没想到今日从张兄弟这里得偿宿愿。”唱楚歌的那人大笑道。

    “那也万万及不上项大哥的楚歌,宛然有钟磬之音,良可是闻所未闻呀!”面水而立的那人这时也转过脸来,说道。

    “哈哈哈,可惜天雨酒尽,不然今日定当一醉方休!”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忽然亭下也响起了歌声,听那曲调,正是燕地名曲易水寒。易水寒原本无此名,只是燕代之间,歌谣多豪壮悲凉,令人闻之涕泣,自荆柯刺秦之时以燕曲高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士闻之皆涕下后,人们便将燕曲称为“易水寒”。

    只听亭下之人唱道:“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万涓成水兮,百川汇海,千帆竞波兮,百柯争流!何为幽寒兮,相对呜呃,往者不谏兮,来者可追!”

    “不知何方高人歌此妙曲,可否至亭上一见?”那面朝沂水之人听了这曲易水寒,霍地转过身来,抱拳朝下说道。这阙易水寒,曲调是易水寒倒没错,只是这唱者的嗓音,却明显带着吴越侬语软音,使得这苍劲悲凉如同西风秋水的歌子之中,凭空添了两分燕语呢喃般的春意。

    但歌词、曲调、嗓音结合起来,这首易水寒听在亭上人的耳中,却别是一番滋味。与前番楚歌魏曲相合,不但有拂去秋寒悲风,微露春风浩荡的意思,而且一扫颓废,深蕴劝慰之意,令亭中两人一听之下,胸怀顿为之开。

    这首歌子,是刘常满匆匆将词写出,让庄不识按谱唱的,庄不识生于吴地,语调之中总带有几分吴侬之气,刘常满还生怕他唱砸了,没想到竟能有如此效果。

    刘常满知道这时候的歌子,都是什么兮什么兮的,时间紧迫,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词,就先抓了两句本身带兮的作开头,然后又将知道的一些文雅一点的字句摘出来,剽窃了一锅大杂烩,这才勉强拼凑了六句歌词。纵使这样,也把刘常满努得够呛,在这冬日雨雾之中,还出了一头大汗。

    “不敢当!”刘常满见亭中有人问话,连忙抱拳说道。“在下冒昧,得聆两位抒怀长歌,忍不住做燕曲,令门下歌以和之,还望勿怪才是!”

    亭中人此时已经看清,答话的乃是一个七岁蒙童。虽然尚在髫龄,但言语之间颇为老成,再看周围几人神情,明显是他带的随从,心里都有些讶异。

    “哈哈,甘罗十二为相,项橐十岁为孔子之师,没想到小兄弟年龄更小,才气竟不让先贤!在下张良,与大哥项缠在此小酌,不知公子可愿上亭一晤?”那人说道。

    “张良!”刘常满心里一震,这就是那个张良吗?听他歌子中的意思,倒还真有可能是那个张良才对。

    “呵呵,在下沛县刘常满,年方七岁,可不敢当两位叔叔伯伯兄弟之称。”刘常满眼珠一转,赶快变了身份。开玩笑,看那亭里舞剑的两人在张良说话时提都没提,估计是他们的子侄辈,就那舞剑两人的年龄,自己也得叫叔叔了,更别说项缠张良了。

    “沛县?贵县有一位王陵王兄弟,数年前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你可知道?”项缠问道。

    “那正是小子父执,家父与王伯伯乃是至交。小侄刘常满,见过项伯伯,张叔叔!”刘常满连忙躬身为礼。既然叙了辈份,那就得执子侄之礼,虽然秦代并不讲究太多礼节,但这基本的礼节还是得注意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托大称你一声侄儿了。”张良还没说话,项缠就笑着应了下来。

    “可惜今日酒尽,不然聆此佳曲,遇此佳儿,更得一醉方休才是!”项缠举了举空杯子,无奈说道。

    “项伯伯不必担心,小侄车中,却正好备了几坛三酿醇酒。阳成,不识,还不将酒搬上来!”刘常满说道。

    “那如此甚好!”项缠看上去颇为豪迈,不拘小节,听刘常满一说,立刻便令舞剑的两人,一个是自己儿子项它,另外一个是侄子项冠下去,和阳成延、庄不识一起,将酒尽数搬了上来。

    这亭子依地势而建,面积却是不小,等罗列酒浆后,便由项缠、张良、刘常满、韩信还有那击柱之人一席,围几而坐;项冠、项庄、阳成延、庄不识、丁义一席,席地而坐,唯公冶千从不饮酒,所以和那掮客一起,坐在车里看守车辆马匹。

    当下项缠问起刘常满,来下邳所为何事之时,刘常满便说起是来找人买些刀剑,项缠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同席的这位击柱之人,便是刘常满要去找的铁匠,名字却甚是奇怪,叫做合传胡害。

    座中三人模样大不相同,项缠白面微须,身形高瘦,性格却甚是豪放;合传胡害高大魁梧,袒露的右臂上肌肉坟起,刘常满十分怀疑他刚才击柱时为何没将柱子给击塌了,却从没说过话。听张良说,合传胡害有喉疾,轻易是不肯开口的。

    张良的长相,却让刘常满极感兴趣:听他说话行事,张良宛然一大丈夫,但这相貌嘛,却是标准的男生女相,而且还是极漂亮的那种。

    这三酿酒就是不一样,虽然地处野外,没法温酒而饮,但那酒劲也比寻常白酒大得多了,不到一个时辰,众人都有些醺然欲醉。

    “今日这酒喝得,痛快!痛快!”项缠已有狂态,端起一卮酒仰头喝下后,拔剑击亭柱说道。

    “项伯伯说得不错,今天能与项伯伯张叔叔合传叔叔这等英雄人物相聚,也是人生快事!”刘常满也笑道。冷眼看去,韩信也有些醉了,只有合传胡害和自己还比较清醒。

    想来这项缠既然和张良在一起,说不定还真是项羽那一族的人物,于是便出言挑道:“久闻项伯伯族中,英雄辈出。张叔叔,不如今天我们趁着酒意,说说天下英雄如何?”

    “哈哈贤侄此议甚好。说起你项伯伯一族,的确是名不虚传。项氏祖辈皆为楚国大将,项燕大将军力抗暴秦,为吾辈后生小子多所景仰;单说眼前你项伯伯,也是腹藏雄兵,胸有韬略,若非逢此季世,建功立业何足道哉!”张良笑着说道。

    “张兄弟谬赞了。说起我项氏族中,我这点能耐算不得什么。我有个哥哥,名唤项梁,诺,就是我这项冠侄儿的父亲,那才真称得上韬略如海,雄兵百万,比我高了十倍不止,想来这天下间,能比上我那哥哥的,也是少之又少呀!”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叔叔喝多了。哪儿有这样夸自家人的,看张叔叔和刘兄弟笑话。”项冠听项缠狂态毕露,急忙站起来拦阻道。

    刘常满却还没听到正点子上,急忙也站起来说道:“项冠大哥说到哪里去了。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项叔叔所说,正是唯大贤士能本色。我听说贵宗有一位叫项羽的,有万夫不当之勇,项叔叔为何不曾提及?”说完,静待项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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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醇酒长歌论英雄(下)

    “你说阿籍吧?阿籍此儿,虽说才气过人,不过却有一个毛病,不肯好学上进,再说他跟随我大哥项梁,我也好些年没见过他了。那时候他和冠儿庄儿差不多,也没什么可提的。”项缠说道。

    “哈哈,说起外举不避仇,我倒也想起来一个人物来了,当起起天下头一号英雄人物!”张良突然把酒卮在桌上猛的一顿说道。

    “是谁?!”众人齐声问道,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天下间谁能当得起这头号英雄?

    “秦皇帝赵政,他算得上天下头一号英雄人物吧!”张良哈哈大笑道。

    “不错不错,虽说这赵政行事暴戾,但要论起来,他真算得上是天下头一号英雄人物!要不然关东六国,也不会给他一个人灭了!”众人一齐举杯笑道。

    刘常满心里有些奇怪,这个时代的人们评判英雄人物的理由,直到现在自己也搞不明白,不过看起来,人们虽然恨秦始皇,但毫无疑问,也都给予他极高的评价,不知道秦始皇帝听见会作何感想。

    “张兄弟说得好!不单这赵政,他手下的王翦,赵国的李牧,魏公子无忌,刺秦王的荆卿,那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项缠笑着说道。

    “两位叔叔所说,多半都是已经故去的英雄人物,不如我们说说现下的英雄人物如何?”刘常满心里有想法,却不愿再听这些旧事,因此举卮笑道。“我先说一个,大野泽彭越叔叔,算得上一位!”

    “呵呵,贤侄连彭越也认识?十年前我与彭越乃是至交。”张良笑道。“要说起三晋豪杰贵人,大都被迁进了关中。这些人物一离故乡,便如同离水之鱼,无本之木,称不得豪杰了。倒是我听说外黄张耳、陈馀,已经逃离魏地,这两人算得上是英雄人物!”

    “不错不错,张兄弟所言张陈两人,我也久闻其名,恨不得一见。三晋豪杰尽迁,倒是如今三楚之地,豪杰颇多。东楚地方,吴中桓楚、曲阿季氏兄弟、伊庐钟离昧诸人,也都是一方豪杰。”

    “叔叔,常邑龙且也算得上一号人物。”项冠补充道。

    “不错,常邑龙且也是一号人物。南楚地方辽远,我却只知道鄱阳吴芮、东江黥布翁婿两人,算得上一号人物。”项缠又说道。

    “这西楚一地,豪杰极多,但大多都隐名埋姓,我所知也不多,唯符离葛婴、汝阴邓宗,算得上小有名气。”项缠说道。

    “不错,西楚地面乃龙蛇混杂之处,隐藏豪杰甚多。我听说陈县周文年龄虽老,蕲县狱椽曹咎虽为秦吏,也都是有名英雄!”张良笑道。

    “不错不错!”众人一同点头赞同。

    “我听彭越叔叔说起,不但刚才所说张耳陈馀可能藏在西楚,便是当年在博浪沙伏击秦始皇帝的韩良,也改名换姓,藏在西楚,不知张叔叔项伯伯听说过没有?”

    刘常满心中暗笑,别人可能不知道,他可是在学那个成语“误中副车”时记得清清楚楚,博浪沙的事情,乃是张良所为,此时当面提出来,且看他如何应对。

    只见项缠、项冠、合传胡余几人闻言色变,项它最忍不住,呛啷一声,便把剑拔了出来,一时间亭中众人脸上全部变色,唯有张良安坐不动。

    一句话说出,亭里众人全都变色,刘常满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鲁莽了。不过看到张良脸上神情,刘常满心里便安定了下来。

    “哈哈,它儿想给大伙舞剑助兴吗?亭狭人多,就不必了吧。”张良脸上笑容不改,一句话便把众人拦了下来。韩信等人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不过眼前这些人,明显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再看看刘常满也不动声色,所以都各自戒备,却不敢表现出来。

    “贤侄此言倒是有趣得紧,不知彭越从何得知那韩良隐在楚地?”张良笑问道。

    “彭叔叔说,西楚之地人员庞杂,各地吏员又多不服秦治,估计诸位豪杰逃亡之时,多半选在西楚栖身。韩良天下英雄,审时度势之能无人能及,所以才有此一说。”刘常满现搬现卖,把吕泽的话说了出来。

    “哈哈,贤侄这话,怕不是彭越所说,乃是贤侄自己想的吧?贤侄所料不差,我正是博浪沙伏击始皇帝的那个韩良!”张良说道,脸上笑容一直不改。

    张良此言一出,众人一齐大惊,气氛也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项缠等惊的是张良轻易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刘常满惊的却是张良为何知道自己从没见过彭越。韩信等人更是着紧,如此一来,为了不泄露秘密,一场生死搏斗恐怕在所难免。不过看张良一方的能耐,怕是今天自己一方饮恨收场,横尸就地的可能居多了。

    唯有张良和刘常满仍然一个站一个坐,笑颜相对。

    “贤侄,不妨说说你为何知道我便是韩良的。”张良笑着问道。

    “张叔叔,不如你先说说,为何知道我说的话不是彭越叔叔说的?”刘常满反问道。

    “哈哈,彭越此人为人最是谨慎,虽然为盗,却从不议论他人能耐,所以他是不会这样说我的。”张良笑道。

    “呵呵原来如此。”不是说我没见过彭越就行。刘常满心想。

    “彭越叔叔确实没说过这话。不过彭越叔叔却说起过你的相貌,因此我一见之下,便认了出来!”刘常满笑着说道。

    “这个彭越,拿我的相貌取笑了好几年不说,还当笑话说给子侄辈听!”张良苦笑道。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散于无形。

    “贤侄年少聪颖,果然不同凡响呀!”得知刘常满确实和彭越相熟之后,项缠的心也放了下来。彭越是著名盗匪,大秦连坐之法极严,他的子侄辈,自然是不会去向官府出首告密的。

    当下众人尽欢而散,临走时,项缠张良几人都已经东倒西歪了,刘常满也被了酒,笑着拉住张良说道:“张叔叔,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贤侄但说无妨。”张良笑呵呵的道。

    “张叔叔,你以后说话能不能简单直白点,不要文绉绉的,小侄听着费劲不说,还得想办法说得跟你一样文绉绉的,真是头疼!倘若日后遇到英雄人物,却又听不明白你这文绉绉的说话,那岂不是就错过去了?”刘常满笑着说道。

    “哈哈哈,贤侄,不,常满此言,倒是实话。只是你叔叔如此惯了,怕是一时难以改变了,日后为叔注意些就是了,哈哈哈。”张良大笑着,与项缠等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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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骡子

    第二天一大早,却是项它与合传胡害一起,送来了几把刀剑。项它说自己父亲和张良等人都尚宿醉未起,就不来相送了,这几把刀剑,权当是昨日的好酒的回礼,日后有缘,自能相见云云。

    刘常满知道,张良几人这是避祸隐居,所以不愿过多露面,甚至连居住的地方也不让自己知道,还是存有戒心的。因此也没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取了两块金子塞给合传胡害,以作购买刀剑的费用。

    想想也是,以张良之智勇,能和自己把酒言欢,已经是不小的机缘了,想把他那样的人收到手下,恐怕还真得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由合适的人比如自己老爹出马,才能做到这种事情,自己怕是机缘本事都够不上了。

    “公子,我想起来了,那个合传胡害!”走在回彭城的路上,韩信突然说道。

    “喔?”刘常满有些疑惑。

    “那个合传胡害,怕不就是在博浪沙击秦王的力士!”韩信说。

    “公子记不记得,那合传胡害走起路来,右腿稍稍有些跛,也从不见他露出左臂,恐怕是在击秦王时为弩箭所伤。合传这个姓氏,只有辽东才有,韩良击秦之时,力士是由沧海君提供的,沧海国就在辽东,隔着东胡和燕地相望。还有他左袒衣袖,也是辽东风俗。”韩信一下子分析了一大堆。

    “喔,这么说来,这个合传胡害还真有可能就是那个力士。如今看来,他不说话,也是怕露出辽东口音,被人注意到了。”刘常满说。

    “公子说得不错。只可惜了这么一个力士,竟然成了残废,只能打铁为生了。”韩信叹道。

    “不过他打造的刀剑真是不错!”丁义兴奋的把剑抽出来,在空中刺了几刺道。

    这么说来,看起来东胡人善于冶铁的是真的,沧海国刘常满知道,就在东胡和大海之间,也就是朝鲜半岛附近,距离东胡极近,是东胡的属国。没理由冶铁这么重要的事情,附属国会的,东胡国反而不会。

    韩信的“祖传宝剑”,当然也换成了一把真正的锋利的锻铁宝剑,一行人回到马场时,这几把罕见的精铁武器,吸引了不少庄客羡慕的目光。

    人人都知道马场的实际缔造者,乃是吕大公子的外甥刘常满小公子,因此刘常满在马场里说的话,效力等同吕泽,比吕释之还管用。

    虽说这次去淮阴,吕泽带走了十几匹马前去售卖,不过马场里依然有将近二百匹好马,所以傅宽、张遇等人都留在马场,由吕释之坐旌,负责照顾马场。不过庄子里事情也多,吕释之又是个坐不住的,因此吕泽不在时,马场的实际负责者就是傅宽,那二十个楼烦人也在丁复的劝说下留了下来,倒是增加了不少好手。

    刘常满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看傅宽那里配种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现在是始皇帝三十六年腊月,离始皇帝驾崩越来越近了。刘常满算了算,马场里如今的马匹,距离目标六百匹还远得很,而且暂时还没有理由不让吕泽售卖,所以把种马与草马配种就成了头等大事。

    所谓草马,就是中原本地产的马。而北方草原上产的马称为口马,个头高大,足有一米五以上,西域出产的马称为大宛马,身高更是可达一米六,而且都骨架强壮,耐力持久,适合骑乘;草马则个头偏矮,一般只有一米三多点,骨架细弱,耐力不足,不适合作为军马使用。

    因此上中原地区,长期以来都会选用良种口马、大宛马种公,来为本地草马配种,以求改良马种,吕氏马场着手这项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仔细询问了配种情况以后,刘常满却弄了个透心凉。

    要说起来,配种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傅宽尽力收购了五十余头母草马,丁礼更是将沛县附近养母草马的人家都告知了一遍,让他们等母马发qing后牵到吕家庄子上配种,产出马驹后只要符合要求,由吕家一体收购。

    目前已经有十余匹母马发qing怀崽,这样算下来,等到来年秋天,至少能再增加一百余匹马驹,而且成本比起前往草原换马来说,要低得多,也尽够在淮阴售卖的了。

    可问过马匹的生长周期后,刘常满发现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马匹是要三岁才能骑乘的!也就是说,就算一切顺利,通过配种获得的马驹子,也得等到秦始皇帝死后两三年才能骑乘。可等到那个时候,恐怕只有天才知道沛县这块地方属于谁,这马场又属于谁了。

    这等于说,通过配种获得马匹的路,是行不通的,刘常满恍然明白了这个问题。

    看样子来年春天再去北边的话,得多贩点马匹回来才是,刘常满想。

    “公子!”正在马栏边沉思的刘常满,被一脸兴奋跑过来的公冶千和丁义吓了一跳。“你看,你看!”

    刘常满抬眼看去,原来,这公冶千的手心里,轻轻的捧了两只小鸟。小鸟估计刚出蛋壳还不到十天,嘴角尚留着黄色的绒毛,刘常满却看不出来是什么鸟。

    见刘常满疑惑,公冶千连忙解释道:“公子,这是一对岩鹰的雏鸟,我和丁义费了极大的劲,才将老鸟射杀,从窝里把它们捉了出来。冬天孵出的岩鹰极其罕见,但养大之后,却也厉害非常,能够凌空抓起一头羊来!”

    见公冶千高兴的样子,刘常满突然想起一事来:“公冶,你擅长养鸟,不知道有一种鸟你可听说过没有?就是鸽子。”

    “公子说的,可是那种和斑鸠差不多的鸟儿么?这种鸟儿穴也石壁上,常见得很。不过这种鸟头颅不大,个头又小,羽毛也不好看,既不象鹰隼能搏狐兔,又不象八哥能懂人言,所以养来没什么用处。不过听说其肉鲜美,公子可是想弄上几只烤来下酒?”

    刘常满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时候养鸟看的是它能用来打围射猎,逗乐游玩的。“先不说它的用处,我问你,就这种鸟,你能多长时间养熟了?”刘常满问道。

    “这种鸟好驯得很,三个月就能驯熟一大窝,日后任其繁殖就是了。”公冶千很有把握的说道。

    “那好,我就给你半年时间,给我训出一百只来!”刘常满说道。

    “一点问题也没有,公子!”这是刘常满收公冶千入门下后,第一次布置任务给他,公冶千很是高兴,拍着胸脯答应了。

    是的,这个时代,通讯方式极端落后,倘若能有一群驯养好的信鸽,那传递信息的速度,不知道要快了多少。

    “对了,把那有夜眼的鸟儿也抓几只,以后好夜间放哨用!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和傅宽说就是了。”刘常满想了想,又吩咐公冶长道。

    “好的公子!”公冶长答应一声,捧着那两只小岩鹰走了。

    想了想无事可作,刘常满便晃到阳成延的作坊里去,阳成延正在那里按刘常满原来画出的图形,为刘常满打造家具。看了一会儿,刘常满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便问道:“阳成,你这些木头之间,为何都只用楔合,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比如说钉子。”

    “钉子?”阳成延有点迷惑。

    “就是这样的东西!”刘常满顺手拿起笔把钉子的样子画了出来。

    “倒是在书上看到过。不过公子,这钉子一物,需要军用匠作才能浇铸出来,民间所作,多半脆硬易断,没法用呀。”阳成延说道。

    “脆硬?”刘常满心里有些糊涂了,这铁打的钉子,怎么可能和脆硬扯上关系呢?仔细一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大量生产钉子,那是需要通过浇铸的。但这个时代,能够浇铸的,还只有青铜,为防脆硬折断,青铜钉一般都又粗又大,根本没法用在小巧的家具上。而专门打造铁钉太过耗时,一般铁匠都不愿意接这种活。

    喔,那铁是怎么冶炼出来的呢?刘常满心里有些糊涂,不过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想了想,刘常满还是决定,等日后有机会,先搞清楚这个时代的铁器是怎么生产的,然后再看能不能想起来点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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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骡子(下)

    在马场里闲了几天,吕释之突然跑来马场接刘常满回去,说是刘邦回来了。

    刘邦供职的泗水亭,离家足有四十多里,所以自从上次匆匆一见之后,刘邦就又回了泗水亭去,做他的泗水亭长了。这次县里召集刘邦回来,是因为有了一项大事:治道。

    现下是秦始皇帝三十七年十一月,始皇帝已经过了云梦,准备前往浙江会稽一带。皇帝的行程早已经下发过来,沛县虽然并不在会稽辽东道上,但依旧得按照诏令,大发民夫,参与修整从睢阳过单父、亢父至曲阜的这段大道。

    这段大道虽然不是驰道,但却是从关中出来后,前往齐地的陆路干道,历来每隔三年都得修葺一次。今年遇上始皇帝出巡,也就提前修了。

    既然发动力役,就得官吏出面组织。说起来在沛县几个亭长中,刘邦算得上是唯一一个善于随机应变,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因此只要县里有了重大公差,定要召他回来,这才有了吕释之前来接刘常满回家的事情。

    平时由于吕雉家事很忙,吕泽也告诉过妹妹,要刘常满和刘乐随意在舅家居住,所以刘常满在舅家从来是随意的,只是偶然回家看一下母亲和爷爷奶奶。

    如今刘常满也和往常不同了。众人都知道他是新富人家吕庄管事儿的,出门总是高车大马,身边常常跟着四五个门客,人既精明,花钱又痛快,所以除了吕雉刘太公外,很少有人再拿他当七岁小儿看了。

    在吕雉眼里,儿子这是因祸得福,一场高烧下来,不但没给烧傻了,反倒比原来聪明伶俐了不少,听他大舅说,这一趟出去,刘常满一个主意,就替吕庄挣了几千金的家产,给他点钱花也不算过分,舅甥如父子,既然他大舅这么说了,吕雉也就没多说什么。

    刘邦却是整天在外面,根本很少问起刘常满的事情。不过他脾气是个粗疏的,儿子回家后放下什么好东西,去看爷爷奶奶时候送点什么好吃好喝的,他是从不过问,反正只要回家后有吃有喝就得了,再加上马老夫子也夸奖这个小子,只用了一个半月就把佐文学完了,想来篆字也差不到哪儿去,以后就是来蒙学也没什么可教的了。

    因此上刘邦夫妇二人基本上都不怎么管刘常满的事情,除了姐姐刘乐还常常与弟弟笑闹外,刘常满竟然恍惚觉得仿佛舅家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过了年后,刘乐也大了一岁,刘邦等人喝酒时,已经能替阿妈往堂屋端菜了。今天因为是要商议力役的事情,刘太公却没有来,刘邦家堂屋坐的,除了樊哙这个专门来陪喝酒的,全都是沛县的吏员,连吕释之都打个招呼回庄上去了。

    在堂屋里打了个招呼后,和姐姐一起回了灶屋。吕雉正在锅台后忙着,见儿子回来,笑道:“啊哟,这不是刘公子回来吗?辛苦了辛苦了!”

    “嘻嘻,就是,我听那几个人都这么叫‘公子’‘小公子’,舅舅庄上的人都叫‘表公子’,‘少公子’什么,常满答应得可欢了,嘻嘻。”刘乐拖长了声音学人家叫刘常满的声音。

    “坏蛋姐姐,又笑我!我咬你!”刘常满真的扑上去抓住姐姐的手咬了一口,姐弟俩又打闹起来。一回到母亲和姐姐面前,仿佛那个二十六岁的灵魂就悄悄退回,刘常满瞬间便显出了七岁小儿的真面目。

    “咬我?我胳肢你!”刘乐也不甘示弱。在她心里,可不管弟弟有多大能耐,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还是那个流着口水啃草叶的小胖子。

    这时从堂屋里传来了要酒的声音,刘常满见母亲要去酒瓮里倒酒,就笑着说道:“阿妈,上次我送回来那十坛酒呢?拆了封给阿爹他们尝尝呗!”

    听儿子说起,吕雉这才想起那十坛三酿酒的事情,忙提了一坛出来。

    “阿妈,先在茶窠子里煨热了再上,那样好喝!”刘常满笑道。

    “对了常满,我听你大舅说,你喝起酒来比你阿爹都厉害?”吕雉突然想起一事来。

    “哪儿有呀阿妈,人家那是嘴到碗干,我那是嘴唇沾上一沾。哪儿能呢,我的肚子就这么大,怎么能比阿爹还厉害呢。”刘常满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说。

    “就是,想想也不靠谱。”吕雉说着,将酒坛放进茶窠子里温上了。

    听阿妈说起,刘常满这才想起,别说,自己的酒量确实不小。上次把张良项缠几个都喝趴下了,自己也没事儿。“莫非是继承了那时候喝白酒的功力?”刘常满心里暗想。

    闻着酒香,刘常满又想起了后世真正的高度白酒。记得有些印象,那些高度白酒和纯酒精,都是靠蒸馏法得到的,靠酿造的话,最多只能得到象三酿酒这样十几二十来度的烧酒。可惜自己的脑子里这些物理化工的知识,只有比历史更差,想起蒸馏的具体方法,那简直是一盆浆糊,只能罢了。

    “阿爹,这是我和大舅去淮阴时买的三酿酒,送上来给你和叔叔们尝尝。”三酿酒的坛子其实并不算大,刘常满用布包上温好的坛子,抱着来到桌前。

    “呵呵常满这么大一点,出门就记着你阿爹了?真不错,比我们家那几个臭小子可强多了。”曹参笑着把刘常满手里的酒坛子接了过来,看看酒量不多,想来应该是名酒,就只为每人斟了半碗。

    “来来来,我们先尝尝常满带回来的好酒!”夏候婴端起碗说道。刘常满却没走,站在旁边等着看热闹。

    众人见只有半碗酒,当然是一下全倾入口中。接着便听哧,扑哧,啊扑各种声音不断,堂上八人之中,倒有七个把酒给喷了出来。只有萧何喝得慢些,酒没喷出,不过也被激得涕泗迸流,和刘常满喝第一口三酿时一模一样。

    今天这席上,除了刘邦、樊哙外,萧何曹参是认识的,任敖、夏候婴也都见过面了,只有两人不认识,不过这会也都是鼻涕眼泪齐流,加上喷了一前襟的酒,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刘常满忍住笑,赶紧拿出一块白布来,先递给阿爹擦擦,再递给姨爹樊哙擦脸。众人这会才反应过来。

    “乖乖,常满,这是什么酒,这么厉害,把我这老酒袋子都给激得吐了你雍叔叔一脸,哈哈哈。”任敖大笑道。

    原来和任敖一起坐在下首的,乃是雍齿,刘常满心里暗想。真是久闻大名呀,这个雍齿,当年和刘邦一起,都是王陵的手下大将。不过刘邦游历回来后能耐大涨,这雍齿就退了一箭之地,沦落到和任敖一起坐下席了。

    “你还说,你这家伙。来常满,把布给叔叔用下,擦擦!”雍齿笑骂道。

    “呵呵好教各位叔叔得知,这酒名曰三酿,乃是用白酒汁代替清水,回酿三次方成,故称三酿,酒劲比咱的黄酒可大得多了。叔叔们第一次喝,又喝的是温酒,猛一下受不了是常有的。”刘常满一边给雍齿递过布去,一边笑道。

    “早听说刘季的儿子聪明伶俐,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想起我家那个傻小子,跟常满是比都没法比呀!”与刘邦并肩坐在侧的那人说道。

    “我说周勃,你这话可就说过了,我儿子当成是你儿子也不是不行嘛,哈哈。”刘邦笑道。

    原来这个叫周勃,刘常满心想。晕,可惜自己还是除了萧何曹参樊哙这几个人外,别的都不知道曾经干过什么事情。管他呢,以后慢慢就看出来了。

    “萧叔叔,阿爹,你们喝着,我再去热一坛送上来!”刘常满就回灶屋里去了。

    第二次送酒来时,刘常满刚走到门外,就听到堂屋里几人正在闲聊,估计正事儿已经商量完了。

    “对了,告诉你们个新鲜事儿。”刘邦的声音。

    “什么新鲜事儿?不是你又勾搭上哪个寡妇了吧?还是谁家女人又勾引你了?”雍齿的声音。

    “你这个雍齿,那都是啥时候的事儿了,三哥后来都不大干这种事儿了。”夏候婴的声音,应该在替刘邦辩解。

    “不大干这种事儿了?那一次回来还在武家的店里鬼混到半夜呢,别当人家都是瞎子!还有,王家开店的都五十多了,你也还看得上眼?听说你在泗水那边还混着两个对不对?什么破烂都拾,还说不大干这种事儿了,真是笑话。”雍齿嗤之以鼻道。

    “他奶奶的,男子汉大丈夫,多找几个女人有甚么大不了的?老子是找了,但老子敢作敢当,有种你去灶房,到你嫂子那儿告状去?!谁象你这小子,敢做不敢当,不按住屁股死不承认的家伙,一点男人样儿都没有!人家刘家的、孙家的生的儿子都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连你家老太公都说肯定是你的种,你咋不死不承认?就你这种家伙,全都应该割了卵子去跟着赵高混,不象个男人的家伙!”刘邦大骂道,估计是当场被揭老底,羞恼了。

    “刘三你就吹吧!你也真敢说,你敢作敢当,那你咋不把肥儿给接回来?”雍齿冷笑道。堂屋里顿时哑场。

    “好了好了,别说你俩那点子球事儿了。雍齿不就是那时候曹家媳妇没跟你混嘛,值当记这十来年?”曹参骂道。

    听到这里,刘常满却觉得不好就这么进去了。要让屋里大人们知道自己听到了这些话,准得羞臊得下不来台。

    “行了,你们都别说了,一会儿孩子们来了听见笑话。”夏候婴站起来打圆场道。

    “对了阿季,你不说有新鲜事儿要说吗?我们都等着听呢。”萧何的声音,看样子是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了。

    “咳,也说不上多么大的新鲜事儿。”刘邦的声音里,明显没了刚开准备说时的激情。“不是前几天我小舅子托我看看泗水亭那一带有谁家有母草马的事儿。谁知道我到有一家去问的时候,那家人告诉我说是他们家的马去年下了一个怪崽。”

    “领我去一看,你还别说,真是个怪崽。身子跟蹄子都象马,那脸、耳朵和尾巴可都象驴子!脾气也跟驴子一样,倔得要命。不过可煞怪的不光是这,这个怪崽才十一个月,连一岁都不到,拉起车来比长成的驴马都厉害!”

    “日他奶奶的,这就叫杂种比纯种的还厉害!”只听雍齿骂道。

    “这怪崽还有一个可怪处,它倒是从肚脐那里出的尿,不过就是没见过它的吊伸出来过,想来怕是串种串得没法配种了。”刘邦顿了顿,咽了一口吐沫又说道。

    “真是,啥怪东西都有,我那年还见过……”

    听到这里,刘常满急忙进去把酒送到桌了。

    “阿爹说的,那是骡子呀!难道真的它只需要一年就能长成吗?”刘常满心里想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好了。

    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刘常满,是知道骡子的。象刘邦说的那种,用公驴和母马配成的,叫作马骡,脾气性格象驴,个头却象马;而用公马和母驴配出来的,叫作驴骡,脾气禀性都象马,个头却象驴。用现在话来说,体格基因那是母系优势,而性格基因那是父系优势。

    但最大的好处是,不管驴骡马骡,都比作为亲代的驴马更耐粗饲,也更加耐用,这点在农村是广为人知的。唯其最大的不足处,就是不能生育。但刘常满此时已经知道,部队里使用的马匹都是阉过的,所以这点不足对于刘常满来说是不碍事的。

    刘邦的话,打开了另一条解决途径,刘常满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谋划着,先去泗水亭一趟,考察一下这骡子的生长周期,然后再考虑是否着手配种。

第三十八章 送徭(上)

    谁也没有想到,在为修路而出力役两个月后,沛县的百姓们又迎来了第二项大徭役——骊山役。这一下子,不但沛县的百姓们不知所措,就连县里的官吏们,也齐齐慌了神。

    为修路而出力役,就算是三丁抽一,但毕竟离家近,家里有个事情也方便得很。可这骊山役,那是替秦始皇帝修陵去的,因此虽然只不过六丁抽一,但路途遥远,就算不象上次那样又加了役期,一来一往也至少得四五个月。

    现在已经是秦始皇帝三十七年一月下旬了,四个多月后回来,就把麦收秋种都给错过了。按照大秦律令,如今一家多半只有一个丁壮男子,一旦被抽到,就意味着全家两季的口粮,全得指望妇女和老人操持了。

    但这样并不是最惨的,象召欧这种只有一个多病的老母亲相依为命的,这样被抽调去,简直就是要了老母亲的命。然而更加恐怖的是,一些流言逐渐在沛县蔓延开来。

    传说始皇帝快要驾崩了,这一批人被抽去骊山役的,是再也回不来的。这一役三个月之后,肯定象去年一样,再延三月徭役,等到那个时候,最后这一批骊山役徒,就得随着秦始皇帝陪葬。不过修骊山陵的工役足有十几万人,要说全部陪葬,再没知识的老百姓也都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接着便有另一种说法出来。传说上次徭役烧的那些陶俑,只是陪葬品的一部分。秦始皇帝陵里总共有八个陪葬坑,以象八方,分为礼器、酒器、乐器、车马四个物,刑徒、黔首、军尉、官吏四个人坑。军尉和官吏自然没法用真的,所以要用陶俑代替,各五千具,上次制作的就是;但刑徒和黔首就没必要使用昂贵的陶俑,所以会在修骊山陵和阿房宫的刑徒和黔首中各选取一万人陪葬!

    这种说法听起来有鼻子有眼的,比起说让所有人陪葬的说法,更加令人心里感到恐怖。

    传说越来越烈,等到二月上旬抽徭的时候,传来了更头头是道的:传说此时始皇帝已经沿邗沟到了淮阴。始皇帝最喜欢琅邪台,往年还曾经专门为琅邪台移民三万户,又让他们十二年不用出口赋,经维护琅邪一带风景;现如今始皇帝与琅邪台近在咫尺,竟然停了半个月才前往,说明一向身体健康精力充沛的始皇帝,确实是生病了!

    二月下旬,官方又传来消息说,始皇帝已经到达齐地东端的之罘山,到了大海边。然而此时却发生了一件事情:始皇帝派人给予了徐福五十只大船,又派遣五百军士、五百童男童女,前往海外求仙。

    但民间的版本却大不相同,都纷纷传说是徐神仙推算出皇帝寿命将尽,大秦气数将至,他知道东海有大岛曰扶桑、琉球,所以生个法子要了军士男女,自行率领船队出海称王去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沛县中的传言愈演愈烈,让萧何等一干官吏也无可奈何。虽然他们不太相信这些传言,但这些事情,却让送徭之事比往常难办了十倍。

    然而始皇帝毕竟没有死,所以大秦的律令还是生效了。不管这些前往骊山役的百姓多么不愿意,但也只能在三月初三,一个淫雨霏霏的日子,由泗水亭长刘邦带领,更卒周勃协助,二百多人一起出发上路了。

    然而谁也想不到,这些谣言的源头,竟然来自于审异基。

    审异基自从被吕泽送给刘太公以后,就由吕公出资,在刘太公家附近建了一院房子,专门给审异基和其他两名奴仆居住。这审异基倒也痴心,既然吕泽把他送给了刘家,他对于刘太公和吕雉尽心尽力,吕雉倒还罢了,本来就是自家仆人,却让从来没被人侍候过的刘太公,对审异基赞不绝口。

    刘常满听爷爷夸得多了,对这审异基也就留了点心,发现此人确实心思细腻,做事可靠。而且虽说他名义上是奴仆,但沛右里都是些本份庄稼人,都是一样种地的,也不会拿人分三六九等看,审异基为人又好,因此与里中关系,很是融洽。

    刘常满正愁着找不到这样一个人出来,仔细和韩信讨论后,决定就把散播谣言这事儿,交给审异基来办。

    等到二月初,吕泽发现如果前往燕地换马,回来时候正好是四月下旬,那时候正好是始皇帝到达平原津的时候,恐怕从东垣直到黄河,会封路两个月。一千多匹马停在路上一两个月?那样的生意必定血本无归。因此就和刘常满商议,这次前往关中换马。

    刘常满自然无异议,于是特地在临走之前,把审异基叫来,密密交待一番,这才带着自己的门客们,和吕泽一起上路,前往关中了。

    既然是往关中换马,那去制造夹心铁车的活计,就必须在宛城完成。从吕氏马场到关中,有两条大路可走,一条是从睢阳,过淮阳郡治陈县,再到方城,然后进入南阳郡治宛城后,等待铁车造好,再沿南阳南郡道西上,过武关,商县,蓝田县,抵达咸阳。

    第二条路是直接沿三川东海道北上,至陈留后折而向西,一路顺着三川东海大道,直接到达关中。这条路上全是大驰道,走起来比第一条路速度要快不少,而且路也直,但因为要冶铁车,因此只能走宛城那一条路线。

    刘常满借口想欣赏一下路上山川大都,只派阳成延跟着吕泽走南阳南郡道,自己则带了韩信、庄不识两个门客一起,沿着三川东海道前往关中。

    自己这个外甥常有奇特的行动,但想来他一个小孩子,又带着两个门客,再派上一个武艺高强的丁义赶车,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才对,吕泽就没加拦阻。

    出发之前,刘常满早已派人去泗水亭寻到那家养了匹骡子的人家,将那匹骡子连同母马一起买了回来,然后又派人询问了不少老人家,终于确定:骡子这个性畜,确实是一年就能完全长成使用的。“难道不需要要发育生育系统,就能省这么多事儿吗?”刘常满嘀咕着,心里可是高兴得很,这下子终于有个替代的东西了。

    然而接下来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老人们肯定了骡子的优点之后,又说道,中原所产的驴子,都是体形甚小的那种草驴,就是刘常满在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的解放前小媳妇们常骑的那种塌腰小毛驴,别说是口马,就算是拿大宛马配种,也产不出能骑来冲锋的健骡,只能生些拉车拉柴的草骡罢了。

    这顿时让刘常满如同“揭开九辫天灵骨,倾进一盆凉水来”一般,冰了个透的。得,还是好好的去关中再贩两趟马吧。然而还有一个障碍,吕泽的马场虽然建立起来了,他可不知道刘常满是在为日后的乱世做准备,让他同时饲养六七百匹马,再配上起码千把人队伍,那简直不能想象。

    所以刘常满临走前就计划好了,要通过审异基来散布谣言,逐渐在沛县一带,渲染一种乱世将至的氛围。至于效果究竟能有多大,这回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不过就尽自己的力量吧,刘常满觉得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三十七年三月初四这天,刘常满到达了巩县境内。他却不再沿三川东海道往西,而是吩咐丁义停车路边,自己下车骑上马匹,带着韩信一起,两骑朝南而去。

    刘常满的骑术,如今已经相当不错,再加上只要是他骑的马,阳成延都给做了特殊的马鞍,除非是那马在地上打滚,否则是绝不会把他给扔了下来。韩信虽然心里诧异,却觉得刘常满可能是喜欢这阳春三月、雨后初晴的景致,因此什么也没问,只是打马紧紧跟着刘常满一起,沿着险阻小道,直往嵩高山驰去。

    但刘常满的父亲刘邦,就没有这份闲心了,哪怕是一向精明能干的他,对于这趟送徭骊山的差事也苦不堪言。虽然沛县的传言刘邦也不怎么相信,但对于这些前去修陵的百姓们来说,那可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事情,因此上大家的情绪都极不稳定,背过脸就商量着如何偷偷跑掉。

    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好意思过分催逼,因此上走了两天竟然还没出沛县境内,等过丰邑时接召欧上路时,他的瞎眼老母亲哭倒在地,召欧也长跪在地,抱着母亲的腿放声长号,向着里中所有人叩头,请求帮忙照料自己的娘亲。当时情景,前往咸阳的一群老爷们个个都心酸不已,情绪算是低落到了极点。

第三十九章 送徭(下)

    好不容易在路上又挨了一天,待到三月初四,到了盟诸泽旁边,刘邦停下来一点数,人竟然少了五十多个,其中就有召欧。

    刘邦和周勃相对愁坐,都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按大秦律法,服徭役者如果中途逃跑,或者失期半月以上,即按逃亡律论处,抓住后即处重刑如黥刑、劓刑等。

    而押送徭役刑徒的吏员,如果押送人数无故逃走十个,就得为城旦舂,即剃了头发,在当地守城三年;如果逃走二十个以上,就得罚为黥徒,即脸上刺字,送到外地服有期徒刑五年;如果逃走三十个以上,则主吏斩,副吏绞,反正是都得死,不过是副手留个全尸罢了。

    如今一天就逃走了五十多个,那下场是不用提了,再说这才第一天,别说到骊山,估计一出沛郡就会跑个精光。刘邦和周勃也是无可奈何,这些人既然是逃跑,多半不会直接回家,不定藏到哪里去了;就算是回家了,象召欧那样,也不能真去把他给抓来呀!都一个邑里的乡亲,以后还用不用在沛县活人了?

    “去他奶奶的,周勃,我看算了,反正左右是个死,不如把这些人都放了,咱俩逃跑算了。以后的事儿走着瞧呗,也算替乡里做点好事。”刘邦愁坐了半天,终于一拍大腿站起来说道。

    “事到如今,那也只有这样了。我听三哥的。”周勃也是没了办法,人被逼到没法活的份上了,就顾不得官府通缉了。

    于是两人便行动起来,刘邦让众人先等着,自己带人去买了数十坛好酒来。以后就得到处流亡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故乡人,再不趁机大醉一场,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兄弟们,这回去咸阳的事儿,大家也都听说了!”酒酣耳热之后,周勃站起来说道:“这回去修骊山陵,大家都知道,那是死多活少的事儿。刘三哥有话交待大家,大家先别喝了,听三哥说话!”

    众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刘邦。酒入愁肠,最容易喝醉,刘邦此时已经满脸通红,只见他摇摇晃晃的站到一块石头上,大声说道:“老少爷们,废话咱就不说了!一会儿吃饱喝足,大家伙儿各回各家就是了。官府问起来,就说是我刘季逃跑了,大家没了领头的,只好自行回家!等你们一走,老子就也不在泗水郡呆了,谁要有心,回去给我家里捎个话,就说我刘三没死,有机会就回去看他们,叫家里不用替我操心了!”

    “来来来,再跟大家伙儿喝了这最后一碗!喝完就都走吧!他奶奶的,这熊世道不想叫人活命,老子偏不信这个邪!”说完一仰脖把酒灌进了肚里。

    “三哥保重!三哥保重!”众人喝完碗中酒后,大都依次来向刘邦鞠躬为礼,回去与自己家*儿团聚去了。

    只有十几个人没走。这些人本来都是没有家小拖累的男子,平素都有些任侠习气,此时为刘邦义气吸引,便不肯离开,纷纷表示不管是落草为寇,还是流亡天涯,都愿意追随三哥,同甘共苦。

    “都是些好兄弟呀!”见到众人义气深重,刘邦忍不住热泪长流。

    “好,既然兄弟们看得起我,日后只要有我刘季的,就有兄弟们的!纪信,你在前面开路,我们先往南走走再说!”领着这十几个人把剩的酒全部喝完后,刘邦将酒坛子往地上狠狠一扔,说道。

    “哈哈,好,走喽!”众人都将酒坛子猛的一扔,大笑着往南去了。

    虽说从此以后前路茫不可测,但这些人都是在战国时代成长起来的,任侠者的天性就是这样,决定了的事情就要无所畏惧的去做。因此人虽不多,情绪却是极高。

    看看就出了盟诸泽,到了芒砀山的边缘了,正在前面开路的纪信突然跑回来说道:“三哥,前面有一条大蛇,足有小水桶粗细,我看我们还是等它过去了再走不迟。”

    刘邦此时喝饱了老酒,满腔子都是热血,哪里听得这话。“他奶奶的,有我们这么多条大汉在此,有啥好怕的!”

    正所谓酒壮英雄胆,若是平时,看到那小桶般的巨蟒,刘邦准也得退避三舍,不过此时他却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间,噌的一声拔出腰间佩着的宝剑,冲上前去,一剑斩在那大蛇七寸处,蛇血登时喷出一丈多远。那大蛇断头的身子扭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众人这才敢上前。

    刘邦醉得厉害,连剑也插不回鞘中了,就那么握着宝剑自行在前开路,领着众人披荆斩棘,往盟诸泽外走去。

    跟着刘常满纵马狂奔的韩信,此时也和刘常满一起,上了嵩山之阳。

    嵩山绵延百里,并不是一个孤峰,本来韩信还以为刘常满是想来观赏山景,但走到山脚才发现,刘常满根本没有观赏山景的意思,只是沿山脚策马狂奔,根本置那雨过天晴,群峰滴翠的美景于不顾。

    奔行到一处小山坳里,刘常满这才停了下来。他跳下马来,呆呆的对着山坳的每一寸地方都细细察看。最后,他走到一块大石头旁边,停住不动了。这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大青石,可能因为下雨的时候常常有沿石缝流下来的水冲洗的缘故,显得格外干净平滑。

    “搬开它!”刘常满指着大青石旁的一块较小的石头说道。韩信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刘常满是对自己说话,急忙上去将那块小石头搬开。

    小石头搬开后,露出了一个不大的洞口,刚好够刘常满这样的童子钻进去。见刘常满低头就要钻入,韩信连忙拦住说:“公子,小心里面脏。”

    不过刘常满冲他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便钻了进去,在里面呆了有一刻钟,这才钻了出来,又让韩信把那石洞堵上,然后一言不发,骑上马便走。

    韩信满腹疑惑,但又无从问起,只好跟着刘常满策马狂奔。

    任韩信再聪明,他也无法想到,这个小山坳,便是两千年后刘常满出生的地方。古今水系地名多有变幻,然而这山峦的位置,却是极少变化的。刘常满钻的那个石洞,当时离近村子并不远,他小时候发现后,就成了他和小朋友捉迷藏最管用的地方。

    但是如今,这里并那个名叫刘楼的村子,只是一片荒地罢了。从在石洞壁上刻下“西汉刘常满”五个字起,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将二千年后的自己分割了出去。

    “从此,我就是一个真正的汉朝人了。”刘常满暗暗对自己说道。

    天色已近黄昏,刘常满和韩信策马急速往停在巩县大道边上的马车奔去,刘邦等人却已经停下休息了。

    众人都喝了不少酒,在这荒草野地里跑了两个时辰,实在是把人累坏了。“三哥,这样不行,我看我们得找个地方落脚才是。”周勃过来和刘邦商量。

    “嗯?嗯?兄弟,先别想明天的事儿了。今儿夜里就在这儿露宿一晚,明儿再说!”刘邦把身上的被单裹了裹,鼾声大作起来。

第四十一章 神异事件(下)

    要说起众人刚刚决定追随刘邦时,多半是热血上涌,但这一路上经了斩白蛇、盗马匹的事情以后,对于刘邦的组织指挥能力,众人都是极佩服的,建马场的人都是单父的,沛县人可不知道那个马场就是吕家建的。

    不过让众人对刘邦甚至有些敬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当时人们都喝多了,斩过白蛇之后睡了一觉,快走到马场了,这才发现人少了一个,却是丰邑的王吸。当时都以为他后悔了不愿前再来跟着刘邦,偷偷回家去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谁也没在意。没想到等第二天大家正准备赶路时,王吸匆匆回来了。

    据王吸自己说,头一天晚上刘邦斩白蛇时,他因为喝多了酒,控制不住睡意,竟然一头歪倒在草丛里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王吸被一阵哭声惊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地上死着一条巨大的白蟒,旁边一个老太太正抚尸痛哭。

    这条死蛇,王吸还是隐约记得的,他就是闻到那死蛇的血腥气头晕眼花,这才抑制不住酒意倒地睡着的。这时见那老太太抚尸痛哭惊醒了他的好梦,他就问那老太太哭什么呢。老太太说道:“这死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儿。我儿乃是白帝之子,今天出来游玩,变成这条白蛇,没想到竟然被赤帝子给斩了!”说完更放声大哭起来。

    王吸一听大怒,马上朝前逼了两步。这老太太分明蒙人的,什么赤帝子白帝子的,这明明是刘三哥斩的那条大白蟒嘛!见王吸来意不善,那老太太突然身子一晃,不见了。王吸吃了一惊,再也不敢在那里睡觉了,这才起来趁着晨光,沿着刘邦剑上滴下的血滴方向,追上了刘邦诸人。

    听了此事以后,众人看刘邦的神色,自然也有些敬畏,就是刘邦心里,也有些自负起来。结合那次算命老头的话,刘邦觉得,自己说不定真的还有点什么天命在身上呢。

    不过后来,刘常满听到此事时,却是一笑了之。虽然穿越之后却仍不把鬼神之事放在心上,显得有些可笑,但刘常满自己的观点却是根深蒂固,难以改变的。

    刘常满从来都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过他有自己的理论。他素来认为,神是有可能存在的,就象天上有可能掉馅饼一般。可是天上虽然可能会掉馅饼,但正好掉到你嘴里的机率,那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了;同样道理,神是可能存在的,但可能存在的神又正好眷顾到你的机率,基本上也可以认为它无限趋近于零。

    “子不语怪力乱神”,说的是孔子不愿谈论鬼神等超自然现象,但只是不谈论而已,并不是孔夫子就认为这世上不存在鬼神。刘常满甚至觉得,孔子的思想说不定和自己接近,认为神是存在的,但基本上都不会主动影响世人,所以才会“敬鬼神而之”。

    所以刘常满对于类似王吸遇神这类鬼神灵异事件,是素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推测的。象王吸说的回来的原因,是因为睡了一夜而被惊醒后追上来的,那根本也无从考证是不是真的。

    那如果是他偷偷溜了后,想想觉得不妥,又跑回来找刘邦等人呢?这样的话,他必然会找个光鲜点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编个有利于刘邦的神话故事自然是又能转移人们注意力,又能讨好刘邦的最佳选择之一。

    就算他真如同他说的那样吧,他是因为被血腥气熏倒,昏睡了一夜,而后又追上来的。

    那么,根据经验,喝黄酒和喝啤酒差不多,喝饱了后再睡觉,膀胱里就会很快充盈。而人在膀胱充盈的情况下睡觉,大脑活动是会异常频繁的,极其容易做梦。所以象王吸那种情况,在睡着后做点与那条死蛇有关的怪梦,也是正常的事情。很可能是他醒来后,在混混沌沌中,把梦里的情形,当成了实际发生过的事情,而后又告诉了刘邦等人。

    另外,据刘常满所知,这个王吸,也上过两年蒙学,是识点字的。若说起编故事,或者说做怪梦的能力吧,读书识字的人可要厉害多了。所以对于这件事情,刘常满心里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不过这些事情,刘常满都是后来才知道的,此时,他正在从洛阳城里游玩。

    自巩县往西不远,就是三川郡治洛阳。这里原来是周王的直接辖地,所以秦时人们常称洛阳一带为周室,称三川郡人为周人。周被秦灭后,因有谷水、伊水、洛水三条河流流过,所以改称三川郡。

    因为前世的家就在这附近,所以刘常满对于洛阳一带的地形,是非常熟悉的。

    谷伊洛三条河流,在洛阳附近冲刷出了一块三百多里的平原,这块平原的四周,尽是山地,洛阳城正处在平原中间,谷水入洛之处,是个位置极好的城市。

    中国历史上建都时间最长的三个城市,分别就是西安、北京和洛阳。而且历史上周汉唐两代,都是后期衰落了才迁都洛阳的,“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试看洛阳城”,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作为距函谷关最近的战略据点,周王数百年经营的洛阳城墙丝毫也没有损坏,从城外看起来,洛阳城气象森严,巍然大都,乃是刘常满到秦代以后见过的最为宏伟壮丽的城市。

    从洛阳出发,再往前走,一路上过新安、渑池,地形越发险要起来,三川东海大道,只能贴着黄河南岸才能修建。等过了虢,也就是如今的三门峡市之后,再往前不远,就是关中东面最重要的门户函谷关了。

    函谷关在秦人眼里,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地方。它夹在崤山的两座险峰之间,位置极端险要,易守难攻,有效的保障了秦国本土的安全。自从秦强大以后,东方六国就再也没有打进过函谷关,因此在秦人心里,函谷关成了秦国本土与夺取来的土地之间的天然分界,所谓关东,关外,那关说的都是函谷关,函谷关对于秦人的重要性,怎么说都不过分。

    到达函谷关时,刘常满终于明白了它为什么叫函谷关。函谷关周围,全是险峻的山岭,唯有一条大道能够贯通,而函谷关,就卡在这条大道上一个被两旁大山的峭壁围得如同匣子一般的地段。难怪它叫做函谷关,这个时候的函,就是装东西的小盒子,这个关卡,果然是建在一个由天、地和两旁山崖围成的盒子中。

    从战国时代开始,不管敌兵来势如何凶猛,都会被阻挡在这雄关之外。和上次看到秦军一样,无论刘常满怎么想,都找不出来如何才能在这冷兵器时代攻破函谷关的方法,就连韩信也是苦苦一笑。

    是呀,历代名将想了几百年都没能搞定的事情,凭我这兵盲恐怕也是没有希望的,刘常满自我安慰道。

    想来大舅那边也该过了武关,马上就到咸阳了吧?过函谷关时,刘常满在心里想着。自己一路上走走停停,跟游山玩水差不多,吕泽那边肯定一直在抓紧工作,这已经三月中旬了,下旬就必须赶到天水一带换马,所以刘常满估计他的脚程,肯定已经快到咸阳了。

    不知道这次能换到什么样儿的好马。刘常满心里暗想。

    “千里渥洼种,名动帝王家。”辛弃疾词里的渥洼种,那就是秦时的陇西,后世的甘肃天水这一带,自古都出产上等马匹的地方。

    “莫不成我也走一回冲天大运,换几匹郭大侠那样的汗血宝马回来?”跟吕泽会合前往大散关之下时,刘常满不由得在心里嘿嘿一乐。

第四十三章 奇物计划(下)

    这个时候已经是四月上旬,大河解冻,待春汛到来后,黄河极易决口,所以游牧民族马上就得朝远处移动,以避春汛了,再去宛城治铁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谁知刚刚住下不久,便有一个不速之客前来,说有一笔富贵要与吕泽分享。

    要搁往日,象这种一听就知道是掮客的穷酸家伙,吕泽定是看也不看就赶了出去。不过这次心情不同,便吩咐丁复将他叫上来,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那说客自称姓靳名歙,是栎阳本地人。这次所以来找吕泽游说,就是看中了吕泽对这次贩买的收益极不满意,前来教吕泽一个办法,能获得极大收益,所以说是有一笔富贵要与吕泽分享。

    一听他的说词,刘常满就知道自己遇到战国时候极常见的那种说客了。想当年苏秦张仪两人以说客的身份名闻天下,二千年后还被奉为以口才谋得富贵的典范,这靳歙想来就是苏秦张仪诸人的流泽。

    不过看起来靳歙的口才,跟苏秦张仪那是差上了十万八千里。虽然他说得口沫四溅,但就算在刘常满眼里,也觉得没什么可信度,更不用说吕泽和韩信这两个观察力更强的人了。

    等靳歙很郁闷的结束了自己的游说,走出门去后,韩信这才悄声向吕泽和刘常满说:“两位公子,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靳歙,可不是个简单的说客。我的意思,虽说他说的那桩富贵不可靠,不过此人肯定是个英雄,不如把他请回来,也作个门客的好。”

    一段时间以来,韩信已经成功的在众门客中脱颖而出,成为了门客中和傅宽并驾齐驱的人物,虽说名义上属于刘常满的直接属下,不过吕泽也一直没拿他当外人看。这会突然听他如此说,吕泽刘常满两人都不由得注目于他。

    “两位公子,你们发现没有,这个靳歙虽然落魄,不过他行走之时双腿微微罗圈,腰腿之间极为稳当,这说明他的骑术肯定是极为高明的;再看他手上茧子的位置,说明此人不但弓马之术娴熟,步战也是使用长枪大槊的猛将,我看他的武技,定在我和丁义之上,恐怕和大公子傅宽也在伯仲之间!”

    刘常满有些意外的看着韩信。这个韩信,刘常满已经搞清楚了,应该还远远不到后世所传用兵如神的地步,只不过是学习能力比较强罢了,这会儿才发现原来他的观察能力也非同一般。想想也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没有极强的观察力,如何能做好大将军呢。

    已经走出旅馆的靳歙,在被丁复请回来的时候,也有些意外。自从家道中落以后,他就学着别人在马场周围作掮客,借此养家糊口。不过他并不擅长口舌之事,游说别人时总有些心虚。别的掮客都是那种能假说成真,死说成活的利口,他倒好,说起生意上的事儿来总觉得心气不壮,真事儿从他嘴里出来,怎么听都象假的,活马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听着也觉得定是匹半死不活的,如此笨嘴拙舌之下,所以那收益也就可想而知了。

    听吕泽问他愿不愿意入自己门下,靳歙想了一想,答应了。虽然入了别人门下,以后就得千里追随,但总比如今全家都跟着挨饿的好。

    见靳歙答应,吕泽立刻让丁复取出十金,陪靳歙一起前往他的家中,让靳歙把家里安置好了再来不迟。

    仔细询问之后,这个靳歙果然象韩信说的那样,原来是一个武技高强的军官,因作战勇猛,获得了四级爵位。后来因被上官所忌,就找了个理由把他夺爵归田。夺爵之后,因爵位而获得的田地、宅院、奴仆全都没了,家道自然也就跟着中落。

    对于这样的人才,吕泽当然舍得下血本。问明他家情况之后,立即取出十金——这可是足够普通人家一生衣食无忧的财富——交给靳歙,让他去安置家小。

    “大舅真是越来越有大家气象了。”刘常满见了吕泽的作派后,心里暗暗赞叹道。

    待靳歙再次回来之后,几人这才坐下真正说起靳歙提到的事情。

    原来,由于关中和陇羌一带接近,陇西的乌孙、月氏,河套的楼烦、白羊等胡人部族都经常与秦人来往。这接触的时间长了,游牧民族也受了许多中原文化的吸引,对于中原各种奇异的物品兴趣极大。

    象萧关的乌氏一族,所以能到今天以“谷”为计量单位来数马匹,就是因为当年他们的祖父乌氏倮,从关中买了许多特别漂亮的地毯和挂毯献给了月氏王,以装饰月氏王的王帐。月氏王得到这些东西后大喜,为了酬谢他,就拿了十倍于绣品价值的马匹送给乌氏倮,乌氏也自此发了家。

    靳歙的办法,也类似于乌氏,想献些奇物,好让胡人给些回报。胡地风俗质朴,只要真弄到让他们高兴的东西,不一定十倍,但三四倍的回报还是可以预期的。不过如今听说胡人那边汉人物品已经不少,听说连chun宫画都有,所以进献奇物这条路也是越来越难走了。

    “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件奇物,能去碰碰运气。”说完,靳歙伸手拿出了一个东西来,刘常满急忙抬眼看去,却是一个形状古怪的青铜器皿,却是弄不明白是做什么的了。

    见几人疑惑,靳歙连忙解释道:“这个东西的来头可不小。这是徐神仙炼丹时用的器具,想来那些月氏人一定没见过。徐神仙不但在关中大名鼎鼎,就算是在胡地,那也是如雷贯耳的,月氏人肯定感兴趣的紧。”

    “喔?徐神仙在胡地很有名吗?怎么说?”刘常满顿时来了兴趣,这个徐福,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当然有名。以前有人出海寻药,药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个玉版,版上写着‘秦亡于胡’,那人例把玉版进献给了皇帝。皇帝问徐神仙这是什么意思,徐神仙就说,这是说大秦将来会和西周一样,为胡人所亡。始皇帝一听大怒,说道,大秦存亡由我,岂由胡!就派蒙大将军把匈奴打退,将河套全部夺了回来,又加修两道长城,将胡人挡在了阴山之外。”

    “仙药玉版这种事情,那是谁也说不准的。匈奴在胡人里,是最为强大的,尚且因为徐神仙一句话就成了这个样子,别的胡人能不害怕吗?所以徐神仙的名声,在胡人里那也是极响亮的。”熟悉了之后,发现这个靳歙的口舌还是蛮清楚的,难道是和生人说话时候有点情怯?

    “原来是这样。”吕泽几人都点头道。这靳歙不但武艺高强,见事也是极明白的,那十金给的不算冤枉。

    “既然如此,那我们都再去准备些东西,明天就出大散关换马去!”吕泽说道。

第四十四章 汗血马(上)

    出了临洮不远,就到了月氏地面。听说吕泽诸人有奇异的物品要献给自家大王,月氏人顿时来了兴趣,立刻有几个牧民自愿领路,不到十天几人就到了月氏王的大帐之中。

    游牧民族不管是王公贵人还是普通牧民,一律都住在帐篷里。刘常满仔细观察着月氏王的帐篷,不过遗憾的是,除了陈设看上去豪华些,围成帐篷的牛皮厚了几层之外,并不比一路上住的普通牧民家里好到哪儿去。

    月氏王接见客人,照例都在吃饭的时候。胡人可没那么多规矩,月氏王居上坐,吕泽一行坐在右边,月氏王的大臣们坐在左边,每人面前都放上一大盘子手抓羊肉,斟上一大尊马奶酒后,月氏王说一声请,宴会就算开始了。

    看看这喝酒的东西,还有地上铺的地毯,面前摆的小几,全都是秦地的产品,月氏王爱好秦物的传闻果然是真的。眼珠子四下转动之时,还真让刘常满在帐壁上挂的画毯中,找到了几幅颇有些“chun宫”色彩的东西,心里不禁暗笑。

    待吃饱喝足之后,吕泽一行便拿出了所收购的物品,敬献给月氏王。

    吕泽收购到的,是一袭造型古朴的盔甲,看样子本来就是作仪仗用的。即使没有穿在人身上,也能组装成一个完整的人的样子直立不倒,月氏王笑呵呵的收下了,当场便令人组装,立在了自己帐篷门口,月氏人都哈哈大笑,对这个礼物甚是满意。

    吕泽献礼过后,便是韩信了。刘常满实在是太想得到汗血宝马了,因此这一次狠了狠心,做了十余个马蹄铁,让韩信献给了月氏王。

    满以为月氏王看到这至关重要的马具,划时代的发明后,就算不激动得当场晕倒,那也得蹦起来舞上半个时辰以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才是。谁知道月氏王看了马蹄铁,又听韩信说过马蹄铁的作用后,说了一句让刘常满差点晕倒的话:“这是什么东西?马匹是我们最好的伙伴,怎么能给它们的脚掌钉上这些东西呢?”

    待刘常满仔细解释了马蹄铁可以防止马蹄磨损,大大增加马匹的使用寿命时,月氏王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又怎么样?天空中的雄鹰,不会害怕大风吹乱了翎羽,我们月氏的马匹,更不会害怕青草磨损了脚掌!”说完顺手将刘常满的伟大发明扔还给了韩信。

    “我晕,我怎么忘了,草原又不是大驰道,马匹在上面跑,蹄子的磨损是很轻微的。这算什么事儿嘛!可是马蹬和轴承又是绝对不能给他们的。”刘常满虽然很想弄到几匹好马,可胡人乃是中原的重大威胁这一点,他可不会忘了。不管怎么说,这天下以后可能不是自己的,但一定会是自己老爹刘邦的,孰轻孰重刘常满还是分得清的。

    胡人是个极其注重实用的民族,必须得有实在的好处才能打动他们。因此等靳歙拿出那个连刘常满也看不明白的青铜器时,月氏王很不礼貌的打了个哈欠,显示了自己的态度。

    虽说得到的东西不尽如意,不过天色已晚,月氏王还是留他们在附近的帐篷里住下,待明天早上再说回报的事情。

    住在帐篷里,由靳歙几人商议的结果是,根据这次月氏王的表现,那个盔甲不过是个摆设,所以这趟前来,最多也不过赠给每人一匹普通骑乘马匹罢了。

    普通马匹在草原上,是极不值钱的,因为是深入月氏之地,吕泽一行只来了七个人,这一趟可算赔大了。

    几个大人都跟着靳歙和丁复一起,出去参加草原上的酒会了,只有刘常满无心睡觉,拿着那只青铜器翻来覆去的研究。炼丹,应该算是最早的化学试验才是,但绞尽脑汁,刘常满也没能想起有什么化学上的东西,会与这个怪模怪样的青铜器有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夜壶似的肚子,上面连了一条拐弯的铜管子,就是炼丹的主要装置?而且这铜管子上,还有一个铜碗似的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刘常满百无聊赖的摆弄着那个青铜器,却什么也研究不出来。

    “他八辈的,我怎么看这玩意都象是个安了个长拐嘴儿的夜壶?别是那徐福夜里不想起床撒尿,所以弄这么个东西放在床边,想尿时就直接把这长管子拿进被窝嘘嘘,省得冬天夜里起来冻到吧?”

    想到自己对这个破玩意寄予的希望,想到自己的汗血宝马,刘常满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去他奶奶的,既然你长得这么象夜壶,老子就拿你当夜壶好了!”想到做到,刘常满立刻在那铜器里尿了一泡。

    尿完之后,刘常满觉得还不解气,看到帐边插着用来照明的火把,刘常满伸手将火把拔了下来,把那青铜器放在火把上炙烤。“你奶奶臭夜壶,你奶奶的臭夜壶!”刘常满边烤边恶狠狠的骂道。

    然而不大一会儿,就有一股极其浓郁的尿骚味,从那铜器的壶嘴处喷了出来。刘常满被熏得差点没流出眼泪来,他忙不迭的将那青铜壶从火把上移开,顺手把它扔到了帐篷外面。“这到底什么玩意,好的没有,骚味倒是给浓缩得不错!”刘常满骂道。

    把火把插回原处,刘常满也玩累了,恨恨的躺回了榻上。

    “不对,不对!浓缩,浓缩就是精华,我怎么给忘了!”刘常满突然想起了这个青铜器可能是做什么的。急忙跑出去将那青铜器拣了回来,又找了水将它洗得干干净净的,出门去找牧民要了一皮袋马奶酒,回来试验自己的想法了。

    果然不出所料,刘常满把马奶酒倒进那个青铜器后,然后再用火把烧了一会,帐篷里便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再将它“歪把”上那个铜碗里装入凉水,不一会儿,“歪把”的开口中,便流出了一滴滴的液体来。

    事已至此,刘常满也顾不得自己刚刚才在这个“夜壶”里撒过尿了,用手指沾了一滴尝了尝,刘常满发现自己果然没有料错,这个“安了个长拐嘴的铜夜壶”,正是秦代的蒸馏器具。

    用刘常满那几乎已经全部忘掉的中学化学知识来分析,这个青铜器跟“夜壶”似的地方,作用如同化学实验室里蒸馏时用来装料烧煮的烧瓶;上面的“歪把铜管”相当于蒸气导出管;而铜管上那个跟铜碗似的东西,就是用来装凉水的凉凝装置了。

    第一眼看到这个青铜器时,刘常满也隐隐觉得,既然是炼丹的东西,那它肯定是一种类似后世实验室器材之类的装置。只是实验室用的东西多种多样,加上这青铜器又不象玻璃器材那样,是一段一段分别组装的,而是整个连在一起的,所以他根本想不到它是做什么用的。

    但正是从那浓郁的尿骚味中,刘常满想到“浓缩就是精华”,再从“精华”两个字想到了“提纯”,这才突然想到蒸馏上的。蒸馏法是提纯物质最简单、最常用的方法之一,上学时候老师其实也提过,古代方士炼丹时,就用蒸馏法提纯物质了,不过刘常满一时却想不起这些不关紧的话。但如今一想到这青铜器可能是用来蒸馏用的,那使用方法可就难不倒刘常满了。

    打死刘常满,他也不会去考虑拿这个玩意去炼丹,但他却知道蒸馏法有个极为重要的用处:提纯酒精。虽说这套蒸馏器具极为简陋,刘常满试蒸后发现,它只能把酒精提纯到二十度左右,也就是和三酿的烧酒差不多,但对于刘常满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草原上喝的酒乃是奶酒,酿造过程和江南的米酒大不一样,而且这三酿之法,也仅有下邳一带才会,别的地方并没有人会这种极费粮食的造酒办法,也就无从知道世上还有酒精度高达二十度的烧酒。所以刘常满上次带回沛县的三酿酒,才让刘邦等老酒鬼闹出了大笑话。

    胡地苦寒,马背上的男人们,从会喝水时就学会了喝酒。不管什么时候出去,水可以不带,吃的可以不带,但一大皮袋马奶酒,那是必须挂在马鞍边上的。

    事不宜迟,刘常满立刻出门找到韩信和丁复,要他两人分头去买些马奶酒来,然后教给阳成延和庄不识如何使用这个青铜器,自己便躺在帐篷里,和着浓郁的酒香味睡着了。

    不出刘常满所料,第二天把这蒸馏出的烧酒献上后,月氏王与臣子们的表现一如刘邦等人,对这醇厚的烧酒喜爱至极。刘常满又教会月氏王的仆人使用这个青铜器蒸酒,便算彻底完成了“献物”的过程。

第四十八章 剁手(上)

    刘常满气冲冲的了带了韩信几人出了家门后,被冷风一吹,心里又平静了些。不知道怎的,在阿妈和姐姐面前,自己总会忍不住有些小孩脾气,真是奇怪。

    不过虽然心里平静了些,刘常满却没准备放过这个姓曹的家伙。奶奶的,老子的妈妈也敢调戏,不给点教训那是绝对不行的。

    曹家其实并不远,几人马速飞快,很快就到了。那家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刘常满已经带着人闯了进去,把曹狱卒给抓了出来。

    这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人已经被抓到了沛右里的打谷场上。

    “说,你是哪只手碰到了我阿妈!”刘常满的小脸,早就不再是原来那胖墩墩的样子,而是显出了些清秀的样子,不过此时却摆出一脸凶神恶煞样儿。

    那曹狱卒看了看刘常满,一个七岁的漂亮小孩儿,却装出一股恶狠狠的样子,嘴咧了咧想笑,但旁边几个执刀佩剑的大汉,看上去可不是吃素的。想想刘邦年轻时候的名声,他又有点害怕。

    “呃,好侄儿,哦,不,刘小公子,我那是灌多了黄汤,冒犯了刘夫人,请小公子大人大量,放过我这一次吧!”姓曹的并不硬气,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求饶。

    “说,是哪只手!”这时沛右里的人们已经发现不对,跑来看热闹了。

    那人见求饶无效,想想刘常满问是哪只手的言外之意,不由心一横,吼道:“老子两只手都摸了,你敢怎么样!”

    “你倒光棍得很!”见这货竟然横了起了,原本只想吓吓他的刘常满,心里火气又焰腾腾的涨了起来。“来呀!把他两只手都给我剁了!”

    听着刘常满狞厉的声音,曹狱卒被吓了一大跳。看到丁义、韩信冷笑着逼近,想起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曹狱卒顿时两脚一软,扑嗵跪在地上,两条手臂紧紧抱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们砍断自己手臂似的。

    丁义脚步最快,上前一脚把他踢倒在地,示意韩信踩定他的手臂,就要执行刘常满的命令。

    “都给我住手!”眼见那曹狱卒的手臂就要不保,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刘常满扭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爷爷刘太公和叔叔刘交、母亲吕雉一起,跑了过来。

    刘太公顾不上责骂刘常满,上前把那曹狱卒扶起,好言安慰之后让他离去,然后这才朝刘常满一瞪眼,拉着他的手往自己家走去。

    丁义韩信等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儿嘛。跟着老大来剁人手,结果老大被他爷爷掂走了!不过既然刘常满已经被长辈捉走,自己几人也只好前往刘常满家,静待他回来了。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行事如此暴戾!”刘太公气得在自家堂屋里乱转圈,好象觉得在刘老太和吕雉面前,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刘常满才好,突然间命令道:“你们都出去!把门给我关上!”

    刘老太和吕雉对望一眼,也拿老爷子没办法,只好带着刘交出去,并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常满,你叫爷爷怎么说你才好呢?”见众人都退了出去,刘太公却好象有些泄气一般,长叹一声坐到椅子上说道。

    刘常满只是低头不语。其实刘常满也有些奇怪,为何那一刻自己心里,竟然真的想把那家伙的手给剁了。难道自己心里,根本就有暴戾的因子深埋在内,只是前世一直碌碌无为,这一世有了势力后就发作出来了吗?还是人类都有这样的劣根性呢,刘常满有些想不明白。

    “常满,按说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不过你阿爹人虽说好色贪杯,不治家业,是个无赖人,但你阿爹这人,却是极仁义的。他年轻时候虽然做事荒唐,但就算再穷再难,也舍不得去杀人害命。哪儿象你,小小年纪就要剁人双手!”

    “都是乡里乡亲的,要都照你这样,有点小仇隙就去打人杀人的,那咱沛右里早就没活人了!人家不过碰了你阿妈一下,你就要剁人家手,那你阿爹跟人家曹家媳妇鬼混,连儿子都生出来了,那该咋着?!”

    见刘常满一直低头不语,刘太公叹了口气,声音也小了一些。“常满,县里都说你是个有能耐的,你舅舅上次来看异基他们时还说什么甘罗项橐的,爷爷也不懂得那些。不过爷爷活了快七十年了,有些道理还是得给你说说。”

    “就算你再有能耐,也不能光想着自家的理,遇事儿要多想想旁人。象这回的事儿,你阿妈下了狱,受了苦,你心里有气,爷爷是明白的。但你得想清,你阿妈为什么下狱?还不是因为你阿爹!要怪也得先得怪你阿爹才是。仗着你大舅的势,把气撒到旁人头上,算什么本事?男子汉大丈夫的,越是有本事,气量越是得放大点!不信回头你问问你阿爹,看他会咋说!”

    “算了算了,也不知道你听进去没有,不过爷爷还是得交待你一句:遇事儿多想想,别凡事光想着自家,不要仗势欺人,动不动要打要杀的。做人,要学你阿爹,仁义点!”说了半天,见刘常满毫无反应,刘太公长叹一声,站起来拉开门出去了。

    刘常满并非是毫无反应,爷爷的话他句句都听进了心里。正所谓知子莫若父,原来在刘太公眼里,刘邦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仁义,难道这就是刘邦后来能打出天下,当上皇帝的基础么?刘常满嘀咕着。

    刘太公出去后,正在院子里等着的吕雉急忙跑进堂屋,拉着刘常满看了看,发现他身上连一点灰也没有,心里放心了些。刘太公年轻时候的暴躁脾气全家人都知道,那时候恼起来能把刘伯刘仲捆到树上往死里打,这次刘常满闯了如此大祸,吕雉还真怕公公生气了把刘常满给打坏了。

    刘常满见阿妈进来,抬起头来笑了笑,吕雉这才完全放下心事,看样子也没把他给吓到。不过想想也是,这小小年纪就要去砍人手的暴力小子,想吓到他还真不容易,吕雉想到此事儿又有些生气。

    “好了,阿妈,别生气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去跟爷爷认错去!”说到做到,刘常满果真跑到刘太公面前,恭恭敬敬的认了错。

    “阿爹,那我领常满回去啊!”吕雉见刘太公认可了刘常满的认错,连忙牵起儿子的手说道。

    “别急,来,给乐乐和常满把这个带上!”刘老太为孙子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急忙跑回屋里取出一袋不知道珍藏了多久的栗子来,递给了媳妇。

    路上走到审异基等人的住所时,刘常满专门折进去转了一圈。审异基却不在家,只有一个叫周緤的在,见少主人和大小姐进来,急忙行礼。刘常满和吕雉含笑回礼后,告诉他让审异基到马场找自己,这才跟母亲一起回到家里。

第四十九章 剁手(下)

    韩信和丁义在刘常满家里已经等得急了。这几个门客中,阳成延和刘乐最熟,因此刘乐就拉他跟自己下起了“跳方”来,让她没想到的是,从来赢不了刘常满的她,竟然连赢了心不在焉的阳成延十几盘。

    见刘常满回来,众人急忙向刘常满汇报,说是吕泽已经派人来找过了,让刘常满赶快回到马场去,有要事商议。吕雉虽然有些不舍得儿子,不过如今丈夫已经出了事儿,儿子要去办正事儿,总不能拦着,也就远远的把众人送到大路上,这才回去。

    “大舅,有什么事情,这么急把我叫了回来?”刘常满一到马场,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不但吕泽、吕释之,就连一向面带笑容的傅宽,总是不紧不慢的丁复两人脸上,表情也都极为凝重,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常满,你回来得正好。韩信留下,其余的都去门外守着!”吕泽直接命令道。

    其余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望一眼,就退了出去。

    “如今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了,也是咱吕家庄里最有见识的几个。”吕泽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今天要和大家商议的,就有关我们所有人身家性命的要事,如果不愿意与吕氏共进退的,现在就可以离座出去,我绝不阻拦。”

    屋子里的气氛紧张压抑,见半天都没人出声,吕释之说道:“大哥,你就直说了吧。这里都是心腹人,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我也是信得过各位,才将各位请来商议。”吕泽等了一下,还是没有人说话,这才开口说道。“我要告诉大家,这天下,就要大乱了,我们呢,得提早做好准备!”

    天下即将大乱,刘常满比谁知道的都清楚,正因为一直有着得提早做准备的想法,所以在一年前刘常满就已经开始动手布置了,要不然也没有今天的吕氏马场。但这话突然从吕泽嘴里说出来,还是把刘常满吓了一跳。

    刘常满早就意识到说服吕泽的难度,因此为自己准备了几套方案,其中已经实施的包括让审异基传播谣言,制造天下即将大乱的气氛。谁知道这气氛倒是制造出来了一点儿,不过还没来得及传到吕泽耳朵里,就把自己阿爹刘邦害得弃家逃亡了。

    刘常满回来后就让审异基前往彭城一带,寻找一个神棍类的人物,前来冒充高人,好说服吕泽,不过审异基去了之后还没有回来报告;刘常满甚至还让人雕了一个石人,自己偷偷刻了些字在上面,已经埋到了空泽马场里面,正准备借加盖马棚之际将它挖出来做为天兆。诸如此类,刘常满准备了不少,反正这时代的人相信这些。

    但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使用,吕泽却已经自己转变了思想!这下可得好好听听,看吕泽到底是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改变,让刘常满省了不少装神弄鬼的把戏。

    却原来,令吕泽转变思想的,正是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最早的起源,便源于刘常满和吕泽那次前往北边换马时看到的两个流星。象这样的流星,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主天下大乱,刀兵大起。两道流星中,有一道就落在离沛县不远的东郡,更令吕泽心里不安。

    接下来,始皇帝将死的传言与那块陨石上刻字的契合,徐福的出海,一步步的加深了吕泽对天下即将大乱的怀疑。

    沛县里流传的那首从下邳传来的儿歌,刘常满只能从字面意思上去理解,吕泽可是知道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一句,乃是秦灭六国时楚南公的谶言,也正与歌谣相合。刘常满知道历史的,只当是哪位高人出手造势,但对于吕泽来说,自古许多谶言都是有隐世高人以儿歌形式传播的,对他的震撼那不言而喻。

    然而真正让他下定了决心的,却是刘邦。回到马场之后,刘常满休息了一夜就回了家,吕泽却在听了吕释之的话后,一下也没休息,立刻找来妹夫樊哙,一起上芒砀山寻找刘邦去了。

    到芒砀山落草不久,刘邦就派纪信偷偷的潜回沛县,与妹夫取得了联系,樊哙也偷偷跑到芒砀山中,记下了刘邦所在的地方,回来告诉了吕释之。因此吕泽这才叫上樊哙,三人一起前往寻找刘邦。

    说起来,吕泽、吕释之、樊哙、刘邦四人,那全是郎舅至亲,吕雉虽然在兄妹中排行第三,但刘邦年龄却比其他几个都大,所以大家都称他三哥。

    等吕泽找到刘邦时,刘邦手下已经发展到五十多人,在芒砀山里也有了固定据点,除自行耕种外,偶尔也出去抢劫,颇有些占山为王的意思了。见到吕泽几人找来,刘邦也颇为高兴,毕竟很久没能见到家里人了,而且还是妻族最能挡事儿的三个家主了。

    当下商议起时局来,刘邦就告诉吕泽,为在芒砀山里修建住房,带领手下采石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大铜尊,上面刻有“祖龙死,天下分。关东作战场,流血飘千里!”,说完还带着吕泽去看了那个铜尊。

    那铜尊上犹有出土里所沾灰泥,吕泽仔细看了,果然那上面所刻之字,极为古拙,不象是伪作。再加上刘邦在旁相劝,樊哙也帮腔说如今沛县里到处流传这种说法,而且始皇帝如今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越来越让人没法过活了,劝吕泽不如趁着如今手里有人有马,及早着手准备。

    刘邦又说道,实际上,如今各地里已经有人在暗作准备。小股的人马就不说了,单是大野泽里彭越,人称彭仲的彭老二,手里就有两百人马;还有长江黥布,手里有水盗四五百人,官府也都拿他们没办法。就连刘邦,也准备再招些人手,即将到来的乱世蓄积力量了。

    吕泽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吕释之那更不用提了。经过刘邦的怂恿,两人当即决定,就算现在不起事儿造反,那也得未雨绸缪,暗地里做些准备。因此他俩准备一回来就向门客们宣布,要依托马场,组建骑兵部队,以待时机,这才有了这次会议。

    “看起来,这冥冥之中,难道真有那么点天命的成份在内?”刘常满心里想着,想来刘邦那一套,应该还是受了斩蛇遇神事件的启发,自己弄出来的天兆吧,不然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样,吕泽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开始组建骑兵部队,到底还是省了刘常满不少事,往后要做的,就简单了不少。

五十章鲍鱼辒车始皇死凄风苦雨渔阳征(上)

    三十七年五月,秦始皇帝的车驾终于缓缓到达平原津。此时的传言已经被证实:始皇帝确实已经病得不能见人了。而且皇帝讨厌别人说起死的事情,所以绝对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儿,更不用说安排后事儿了。

    也就是说,再过两个月,英雄一世的秦始皇帝,就要驾崩了。

    象刘常满这种不懂历史的家伙,原本是没可能把始皇帝死的时间位置记得这么清楚的。然而等秦始皇停到达赵地沙丘停住不动时,刘常满突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句诗。

    他已经记不清全诗了,只记得那是一首讽刺人妄想成仙的诗,其中有一句叫“赢政梓宫费鲍鱼”,诗的下面专门有注释和批注,说是秦始皇帝赢政,是在七月最热的时候,死在赵地沙丘平台。因为秦二世和赵高李斯等谋划,秘不发丧,把秦始皇帝的尸体装在车里运回咸阳。途中因天气太热,尸体发臭了,所以就在装尸体的车里,塞了很多鲍鱼,以混淆气味,掩人耳目。诗的下面还有批注叹道:想秦皇扫平六国之时,何等英雄,死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悲夫悲夫!

    刘常满等人可顾不上为秦始皇帝即将到来的死亡“悲夫”,如今已经五月,秦始皇帝眼看要死。虽说吕泽等人并不知道,但要做的事情也多得很。

    除了给刘邦送去些马匹粮草,并安排吕雉前往探望刘邦之外,吕泽又派出了几路人马,分头行事。

    按着傅宽的策划,吕泽派丁复丁义兄弟潜往赵地,丁义回楼烦地面招人,丁复前往邯郸定作武器。

    这个时候,秦军的制式武器仍然是青铜的,毕竟经过上千年的积累,青铜器成了可以在采矿、冶炼、铸造、打磨诸多方面实现量化操控,能够规模化生产的东西,对于需要极大数量而又必须相同制式的部队来说,仍然是最好选择。

    但铁器毕竟也已经有了不小的发展,对于吕泽这样小型的部队来讲,就更需要锐利的铁制武器来增加战斗力了,因此前往邯郸定制的,全都是上好的精铁武器,恐怕得半年时间才能取货,必须及早前去定制。

    上次去下邳,刘常满也没机会前往参观那位无余胡害大叔的铁作坊是怎么造武器的,不过听说好武器都是锻打出来的,象上次走私的那种铁块性质的东西只能算是毛料粗坯,要想做成武器的话还得反复锻打,耗时很久。

    对于丁义招人的事情,吕泽倒是承诺,每个楼烦人来,都按基层军官连敖使用。这些楼烦人都是天生的骑兵,能多招一个,不单增强单兵素质,甚至能算得上是招来了半个骑射教练,那效果可比招一个生手好得多了。

    除了丁氏兄弟派出去外,吕释之亲赴临淄,去打造矛、戈、槊、殳等违禁武器。临淄原是齐国的首都,因不曾受战火影响,是战国时代天下最大的城市,虽然不象宛、邯郸那样有名,但冶铁业也是极发达的。而且地近东海,所谓天高皇帝远,这些违禁武器也只有在临淄的作坊里才有人敢接。

    傅宽和阳成延一起赶赴锻工最为精巧细致的宛城,专门打造刘常满制造出来的蹄铁、马蹬、马掌钉等物,甚至还有一些马刀。

    吕泽则亲自前往淮阴招募人马。本来想带韩信一起去的,但韩信坦言自己在淮阴名声不好,在少年人中是着名的“胯夫”,钻过人裤裆的家伙,去了反而会坏事,因此吕泽就安排韩信陪着刘常满一起,先在马场里训练已经有的人马。

    这个时候,由于吕泽大富,吕家在单父县的亲戚们也有人前来投靠。其中能干的就有吕泽的远房堂弟吕婴,还有吕泽一个堂姐的儿子吕忿。

    要说起吕泽的这个堂姐,刘常满叫大姨的,刘常满知道她的闺名时还吓了一跳。吕雉的闺名叫娥姁,这位堂姐叫长姁,猛一听还当是亲姐妹俩呢。不过想想也是正常的,农村经常把堂姐妹列在一起算排行,起名的时候也是按顺序往下起。

    刘常满小时候家里就这样,管自己父亲的的亲大姐叫二姑,因为叫大姑的是大爷家的女儿,一位堂姑,名叫刘大萍的,而二姑就叫刘二萍,三姑叫刘小萍,因为就三个姑姑,就是这么序排行的。如今吕氏三个亲堂姐妹,大的叫吕长姁,老二叫吕娥姁,最小的吕媭闺名叫吕幼姁,意思也都差不多,都是堂姐妹列在一起序排行、起名字。

    吕长姁年龄比吕泽大得多,所以吕忿已经二十六岁,人也甚是精明能干,吕泽便让他在马场里协助刘常满和韩信处理马场的事务,这才带着吕婴一起,前往淮阴去了。

    七月,正当吕泽紧锣密鼓的准备之时,北方的丁复传来讯息:始皇帝的车驾在沙丘停留了十几天后,终于北上至井陉塞,路上不再停留,估计是要回咸阳了。

    接着八月初,身在楼烦的丁义传来消息说,秦始皇帝的车驾已经通过楼烦地面,到达九原郡,看样子是要沿直道回咸阳了。然后在帛书后又有一行小字说,听说北方边境已经全线封闭,又有人传说扶苏公子已经自杀,大将军蒙恬也已被捕,现在长城边防部队已经全部归王离将军统辖。

    “终于来了!”刘常满看完帛书后,伸手把手里的信鸽放飞,那鸽子咕咕叫着,飞回巢里去了。

    这个时候,宛城已经先挂出榜文,诏告天下,说是皇帝驾崩,遗诏立少子胡亥为太子,皇帝梓宫已经返回咸阳,择九月乙卯日下葬,天下服衰絰三月云云,不到三天,沛县里的榜文也挂了出来。

    刘常满所以得到消息如此之快,得益于公冶千的特长驯鸟。他果然实现自己的诺言,三个月之内驯化了一百多只鸽子,现在已经繁殖、吸引了快二百只,因此在众人出远门之时,刘常满都特意让他们带上几只,好以最快的速度传递信息。毕竟这两个翅膀的鸽子,可比四条腿的马要快得多了。

    如今那两只小岩鹰也已经长大,虽然还不能搏狐捕兔,但翱翔高空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守夜用的猫头鹰也驯服了几只。幸亏刘邦盗马的时候,公冶长还没能把猫头鹰给驯好,否则他一翻过马场的围栏就得被这些夜猫子发现。

    不过这些天公冶长却不在马场里,他这一段都住在刘常满二伯刘仲家。信鸽这个东西虽好,但因为让它送信是利用它认得自己巢的习性,所以有一点很麻烦:它只能单向定点传递送信,也就是巢在哪里,它就只能送到哪里。

    狡兔必须三窟,所以刘常满就让公冶长在吕庄建了一个鸽巢后,又到二伯刘仲家,也就是丰邑,也建了一个鸽巢,虽然其中还有很多不妥的地方,不过趁着时间,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丁义诸人也陆续从各地返回,吕泽在回来的时候,还专门到芒砀山里看了看刘邦,又送给他不少武器钱粮。

    自从和吕泽商量过暗地里加紧准备后,刘邦也不用再靠抢劫维持山里的开销,反倒经常的资助附近的贫民百姓,因此刘邦的名声,在芒砀山一带越来越响亮,任侠少年前去投奔的不在少数,人数看看就要突破一百大关。

    而且不但在芒砀山中,还有在沛县里,有关刘邦的种种神异之处都传扬开来。先是传说他斩白蛇遇神事件,说得是神乎其神,更有甚者,当时被他放回来的那些役夫们,十个倒有九个站出来证明,那事儿确实是真的,好象当时不光是王吸,就连他们也都在那死蛇旁边睡了一觉似的。

    接着又有人说,刘邦在当泗水亭长时候,曾派亭里的治盗小卒前往薛县,打造了一顶竹冠,等这小卒取冠回来时,在路上碰到一个老头,说戴这种冠者,必将大贵,说完就不见了。那个治盗小卒名叫纪信,别人问起时只笑而不言,让人似信非信。

    然后又有人说传说,刘邦身上常有龙气,将来必定大富大贵,甚至有可能贵为天子。

    这个传说却有三个源头:最早的源头起自于刘邦常去的那两个酒馆,那两位据说跟他有一腿的女老板说,原来刘邦在那里喝酒时候,常常喝酒,每一次他睡着后,身上都有一条龙盘着,人一走近便张牙舞爪的。她们两个所以从来不叫醒他,也绝对不找他要酒钱的原因,就在于此。

    不知道原因是不是真的,不过她们两人从来不找刘邦要酒钱倒确实是真的。象刘邦这种天天喝酒,而且还经常带着一群人去赊酒的家伙,一年下来,那欠的酒钱绝对不少,人们先有了两分相信。

    接着又有一件事验证了这种说法。刘邦藏在芒砀山的事情,在沛县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吕雉也常常和刘老太一起,由刘仲、刘交和公冶长陪同,前去寻找刘邦。加上那些被他放回来的人心存感激,也隔三差五的去送点东西什么的,所以大家隔个十天半月的,总有人去找刘邦。

    不过秦始皇到达齐地时候,刘邦心里害怕,经常变换住处。只有跟吕雉一起,才能准确的找到他,自行前去的,常常就找不到他的位置。

    于是就有传说,说是吕雉告诉大家,刘邦身上有一股龙气,不管他管到哪儿,只要看那龙气位置,那是一找一个准。更有人传说,说是秦始皇帝所以东游,就是因为东南有天子气,所以来镇压这天子气的。看来这天子气,说不定就应在刘邦身上了。

    自己找刘邦找不到,这件事情可是许多人都经历过的,因此人们不由得信了五分。

    而后又有老人们闲聊时说起,刘邦并不一定是刘太公亲生的。说是生刘邦前,刘老太有一次在池塘边洗衣服,突然风雨大作,刘太公担心妻子,就前往送斗笠蓑衣。谁知道走到池塘边一看,原来有一条赤龙正伏在妻子身上,后来便有了刘邦。

    与这个传说相呼应的,是和刘邦混得极熟的那些人比如卢绾、夏候婴,都声言刘邦的大腿上,确实有七十二个黑痣,据相命的人说,七十二正是赤帝之数,那条龙便是赤帝的化身;加上刘邦鼻子高隆,额骨饱满而隐隐显方形,这在相书上称为“龙颜”,乃是大富大贵之象。又传说当初吕公所以把女儿嫁与刘邦,便是因为看中了他的“隆准龙颜”,对此吕公吕雉等人自然不予辩驳。

    几番传说下来,结合斩蛇遇神事件,沛县里便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刘邦乃是赤帝之子,感赤龙之气而生,将来当不当天子不好说,但大富大贵,前途不可限量,那就是一定的了。

五十一章 鲍鱼辒车始皇死,凄风苦雨渔阳征

    听到这些后,刘常满自己都对散布的这些流言得来的效果感到诧异。

    上次散布流言让刘常满发现了在这个时代,谣言有时候起的作用极大,所以这次回来,专门和韩信、审异基两人商量,如何散布流言,把刘邦的地位抬升一些。

    不过刘常满只让审食基想办法把刘邦斩白蛇遇神事件散布出去,而后又让公冶长把岩鹰放在空中,帮忙寻找刘邦的位置,以制造龙气假象之外,别的什么也没做。没想到这两件事情,竟然引出了如此之多有利于刘邦的传说,甚至让自己爷爷都被戴上了绿帽子,确实让刘常满始料未及。

    不过见到爷爷奶奶后,发现两人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看他俩的神情,既象是当那些传说不存在,又好象是那些传言根本就是事实一样,倒让刘常满有些意外。

    九月,一代英雄人物,统一六国,以天下为郡县,修长城,治驰道,却匈奴七百余里,收南越千里江山,以赫赫武功造就前所未有大帝国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帝赵政,在死后两月,发臭数十天后,终于被安葬在骊山,算是入土为安了。

    九月,胡亥在咸阳登基,称为秦二世皇帝。十月,改元秦二世元年。

    朝廷发生的大事,在县衙外悬挂的榜文上,都能看到,韩信每隔两天便要到县里去看看,然后回来与刘常满说说这些东西。

    如今吕氏马场里已经上了正规,从关中买回来的大西驴大半都怀了骡驹,丁义从楼烦又招回了三十名骑射高手,吕释之丁复傅宽三人也都运回了第一趟武器,吕泽从淮阴带回七十多人后,吕婴和吕释之一起,又回单父县招募了五十多人。

    这么一来,加上原有的庄客,吕氏马场里已经有了二百多名壮士,又按照楚国的编制,建立了军事结构,以傅宽为将军,统率全军,丁复、靳歙、韩信为户将,每人各统率六十人,丁礼、丁义、庄不识、吕婴,还有从原门客里选拔的郭蒙,从单父招来的郭亭为队将,吕氏新来投奔的吕元,每人率领三十人,分归三位户将。

    诸楼烦善骑射者皆为连敖,相当于伍长,分归六位队将。又以吕忿、阳成延、公冶千,加上从门客里选拔的周灶,四人为执盾,各统领十名士兵,专门负责粮草、运输、通信、伙食等诸多事务。

    其实楚制的骑将,相当于秦制的军候,一般手下得有两千人马,而楚制的户将,相当于秦制的司马,至少也得有五百人,而楚制的队将,则相当于秦制的百将,至少也有一百人。只是吕泽手里没那么多人马,只好暂时压缩了。

    到秦二世元年一月,第一批骡驹终于出生,刘常满的两匹小乌骓也都过了两岁,很快可以骑乘武将了。不过因为汗血乌骓极端强势,经常欺侮原来那匹乌骓,后来发展到刘常满叫乌骓之时,只要两匹马在一起,那匹原乌骓根本不敢应答,仿佛放弃了叫乌骓的权利一般。刘常满无奈之下,只好给它改名乌云,让那匹霸道的汗血宝马独占了乌骓这个名字。

    两个月后,刘常满和吕泽又一次前往淮阴招募人的时候,再看看彭城的部队,感觉上也没那么恐怖了。这时候再想想,如果是如今训练有素的骑兵部队,和秦兵方阵比起来,不一定能占太大优势,但手执长枪大槊的骑兵,和这些步兵方阵打个平手还是不成问题的。

    六月,最后一批武器也送到了吕氏马场,丁义又前往大野泽,将周信等人找了过来。此时的周信,已经聚集了五十多个手下,单父人不但吕氏宗族,就是普通百姓,也多有过不下去的前来投奔,沛县也开始有人前来,吕氏部队已经骤然扩大到五百余人,队将级别的将领,已经达到十六人,分属五个户将,共属将军傅宽,吕释之,大将军吕泽,结构更加合理。因为马匹不够,骑兵部队的训练,已经必须分批次进行了。

    就在吕氏马场紧锣密鼓的准备之时,天下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七月,一队戍卒正在淮水的支流秽水边缓缓前进。秦二世即位后,各种力役比始皇帝时更加频繁了数倍。役卒的粮食都要从官仓里支出,纵然是富有四海的大秦皇帝,官仓内的粮食,也险险就要见底了。因此秦二世和丞相李斯下令,天下戍卒都要自带粮秣以备路上食用。

    偏偏今年江淮一带,自五月起就阴雨连绵,成熟的稻麦全都在田里发了芽,烂在了地里。百姓连吃的都没有,富有人家还强些,贫困人家再出劳役,简直就要了命了。

    然而真正要了命的,却是这连绵的阴雨。在这连绵数十天的凄风苦雨中,道路统统被泡成了泥浆,就连大驰道上也漫了水,这群戍卒自寿春出发,到大泽乡三百多里地,原本五六天的路程,竟然走了快二十天才到!

    眼看这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屯戍的地方渔阳离这里还有一千多里,秦二世新的法令规定,凡失期十天者,斩无赦!眼看这一趟,是只有死的道理,全没活的可能了。

    无可奈何之下,一个原来不为人知的豪杰站了出来,吼出了“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宣言,举起了“诛暴秦,张大楚”的大旗,掀起了波澜壮阔的一页。

    二十年后,大汉皇帝刘盈东巡此地时,曾作了一段半通不通的“骈文”,以陈胜大泽乡起义前十八年往刺秦王赵政的荆柯作比,记下自己对这位揭开灭秦战争序幕的大英雄、大豪杰的景仰之情。

    唯大汉皇帝刘盈一生,虽然天赋奇才,更兼聪明仁孝,缔造了大汉盛世,不过文字之事是否擅长,后世就不得而知了,这一页纸上的文字,也从未面世过。

    后来不知怎地,同朝一位姓左名角的,撰写野史时,竟将此文寻出,这才令世人得见其面目。但书成不久,第十一代留候张若虚却站出来说道,自家书房里珍藏有祖上的笔记,有先祖张良记下的一阙歌词,也是大汉皇帝所作,却文字雅致,甚合节拍,所以左氏此文,定系伪造,左角却说当时能用以写字的纸张发明不久,唯有大汉皇帝宫中,方能用此上等纸张,更兼其字形怪异,正是大汉皇帝手书,所以自己找到的这些文字,确是大汉皇帝御笔手札,不容怀疑,愿与留候对案。

    然而两人相约对案之后,就没了下文。后人也不知其真伪,不过将原文录在此处,由阅者见仁见智罢了。

    十八年前,易水边上,曾有过一个壮士,名曰荆柯,怀藏半尺之匕,身入不测之秦,图穷而刺秦王。临易水时,高渐离击筑,慷概作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反!”

    那一刻,仿佛数百年来,燕人累积的豪迈,易水凝聚的萧瑟,刺客挥洒的热血,皆凝入这秋水长天的画卷。

    十八年后,秽水边上,又有了一个豪杰,名曰陈胜。引领九百戍卒,举起反秦大旗,首事以抗暴政。于秽水旁,袒右臂而盟,迎风狂吼道:“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从此时,直至千百年后,饱受欺压的百姓,逼上梁山的好汉,待时而动的英雄,都寻到了揭竿而起的缘由。

    呵呵,第一卷至此就写完了,敬请关注第二卷:风起云涌。

第一章 定陶朱氏(上)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事的时候,刘常满正和夏候婴、吕释之一起,驱车驶在前往定陶的路上。

    事情的起源,还得从吕氏马场扩大后说起。自从吕氏马场扩大后,在单父县一带,知道的人也多了起来,其中就包括了吕泽的仇人张平。

    张氏在单父世世代代都是地方豪猾,基本上相当于现在“有黑社会性质的”家族,在单父势力很是可观,张平正是当代家主。当年吕泽失手打死了他的堂弟后,张平曾经放出话来,要将吕泽杀了抵命,这才逼得在单父也曾是一方豪猾的吕家搬迁到了沛县。

    后来,还是刘邦请出大剑客盖聂从外黄过来调解,张平这才同意只要吕泽以后不再在单父出现,就不再难为于他,事情总算平静了一段。

    如今吕氏马场建到单父境内,吕泽来往的多了,难免被张平发现。虽说以如今吕泽势力,就算是再来三五个张平也没关系,但毕竟天下尚未乱起来,私建部队那可是谋反的大罪,吕泽生怕张平发现后以此要挟,因此不愿把事情闹大,只好避着他。

    谁知这么一来,张平还以为吕泽怕了他,常常带人堵截,搞得吕泽狼狈无比。天长日久,老是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吕泽便又到砀山上去找到刘邦,也好问个法子。

    但自从秦始皇帝统一天下后,刘邦原来在外黄认识的大豪杰张耳,就同陈馀一起,隐名埋姓逃亡他乡。而大剑客盖聂在外黄住了数年,如今也已经年老去世,刘邦又是逃亡之身,不便出面。

    不过刘邦不亏当了数年的准侠客,沉吟了半晌,便对吕泽说道:“大兄,我听夏候说过,他好象认得定陶大侠朱家,我看你不如回去问问他。倘若其事属实,那你便让他带你去定陶一趟,当面解了这段仇隙,也就是了。”

    吕泽大喜,急忙跑回来找到夏候婴一问,果然他几年前与朱家有过数面之缘。听吕泽说是刘邦托自己想想办法,夏候婴笑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去定陶走一趟好了。不过恐怕朱大侠会把张平叫到定陶,所以我看还是让二兄去的好,免得一旦仇人见面,多生枝节。”吕泽当然连声答应,当即就让吕释之和夏候婴一起前往定陶。

    作为一个饱读武侠小说的人,刘常满听说此事后,便嚷着要跟小舅一起去见识一番。吕释之一向疼爱这个外甥,不忍扫他的兴,便答应了此事,于是夏候婴便带着他舅甥两人,前往定陶了。

    说起这定陶朱家来,虽然在士大夫之中并无多大名声,但在各地游侠刺客豪猾大族之中,却是威名赫赫。

    侠客之风,大盛于战国时代,到战国四公子时,达到鼎盛时期,是有它的原因的。

    人难免有一时之困窘,就算是如孔子这等宗师,也曾被困于陈蔡之间,几天都吃不上饭;姜子牙这样的智者,七十岁了还混得在街上摆小摊;甚至帝舜那样的贤德之人,还曾被困在仓顶井底,差点丧命。到了战国这样的乱世,普通百姓遇到危难的更是不计其数。

    当人遇到危难困窘之时,心里便渴望能有强大力量来救拔自己脱出困境,这是人类最为自然的反应。战国时期,图腾时代已经没落,神佛时代尚未来临,普通百姓所能指望的,也只有这些侠客义士们了,这正是战国时代侠客产生的根本土壤。

    到了四公子时候,各国统治者为了吸引民间人才,而广泛招收各种宾客,并给予财富地位,其中就包括了许多侠客,如荆柯、聂政、侠累等都曾是贵族的座上客。上层贵族和下层民众的一齐重视,顿时让侠客事业蓬勃发展起来,终于在战国末期达到了顶峰。

    然秦始皇帝一统天下后,用法家之说,以侠客为不事生产、以武犯禁的“五蠹”之一,游侠刺客开始从上层被抑制,特别是荆柯刺秦事件和兰池遇盗两件事情后,秦始皇更是严禁侠客之事。再加上统一之后,天下百姓生活逐渐稳定,底层需求变少,侠客自然也少了许多。象刘邦这类原本很希望成为一方小侠的,都回家老老实实当起了秦吏,实在是几方面因素综合的结果。

    不过这些打击,都远不足以让侠客之道消失。在刘常满这个时候,侠客之道虽然不再大盛于朝堂,在民间却依然拥有极大势力。而定陶朱家,正是方圆数百里内最为着名的大侠,只要有他出面调解,想来那张平定得卖他面子。

    不过见到朱家本人时,刘常满在他身上,可是一点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大侠的样子,因为他根本没有武侠电影中演的那些大侠小侠们酷酷的样子。

    朱家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黑黑的脸膛,矮矮胖胖的,脸上总挂着一幅憨厚之极的笑容。如果在路上碰到,刘常满定会以为这是哪家种地的大叔。不过夏候婴却极为恭敬的向朱家行礼,吕释之和刘常满自然也跟着行了礼。

    落座之后,朱家笑着问起来意,夏候婴和吕释之便将事情的始末说了。朱家敛起眉头聆听时,在他眼睛总有精光一闪而过,也只有这时候,刘常满才切实的感觉到他的不凡之处。

    “既如此,明日我便让庄客去将张平请来。两位放心,倘若事情真如两位所说,我定会让他不再追究此事。还请三位在此住上几天,待那张平来时,好当面说个清楚。”听完两人说话,朱家脸上又露出了那幅憨厚的笑容。

    “那我们就多多讨扰了!”吕释之和夏候婴一齐拱手为礼道。

    朱家的宅院甚是广大,刘常满又生性好动,每天除了和吕释之练上两趟拳之外,就要跑出去四处闲逛。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刘常满就发现,其实这一大片宅院,应该有几十户人家吧,建筑风格都是一模一样,看起来住的都是朱家的宗族。后面那座最为宏伟的,定是朱氏宗祠。

    原本以为这朱家既然号称大侠,那朱氏族里,肯定都是练武的。谁知道住了两天,刘常满把这一片大宅院都快转完了,却根本没有发现练武的地方。这让他不由得心生怀疑:莫非这朱氏练武的地方,是设在宗祠之中?于是第三天一大早,刘常满便偷偷的跑进了朱氏宗祠之中,想去看个究竟。

    宗祠里地方果然很大,院子里的地面,也正是青石条铺就,确实是个练武的好场子,不过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刘常满蹑手蹑脚的把宗祠转了个遍,却根本没有发现有存放武器的房子,

    而且那些青石地上也长满了青苔,也不象经常有人在上面活动的样子,刘常满心里很是疑惑。

    “皮皮,皮皮,你在里面吗?”正站在宗祠的大树后发呆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听上去年龄和姐姐刘乐差不多,十一二岁的样子。接着便听到吱呀一声,一个白衣少女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她的一刹那,刘常满心里如同雷轰电击一般,呆在了当地。

    对于刘常满来说,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再漂亮也只能用“可爱、天真”这些词语来形容,然而,面前这个小姑娘给他的感觉,竟是如此的似曾相识,不禁让他呆住了。

    红楼梦里,宝哥哥见林妹妹时,曾经笑着说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而黛玉当时,也在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好象在哪里见过一般,居然眼熟到如此!”

    这样的经历,刘常满也曾有过一次。但他却从未料到,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他,还能再次遇到这样的人儿,再次经历这样相似的时刻。

    “和你去看流星雨,飘落在这地球上……”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首歌,那个俏生生的白衣女子,仿佛又站在了自己面前,只是如今相隔千年,再也无法拥抱。也不知道她在那一世里,得知自己突然死去的消息,会是怎样的伤心。

    她是刘常满穿越之后,心里唯一一直放不下的一个人。想来知道自己出了意外的消息后,她是一定不会号陶大哭的,她会到自己出事的位置,呆呆的看着自己堕下的地方,直到天黑,这才回去。

    想起她如雪的白衣,微蹙的眉头,刘常满心里就一阵阵的刺痛,所以他总是把这份思绪,深深的压在心底。

    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脸,和她长得一点也不象,但不知为什么,刘常满心里,却和遇到她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想起当年的相遇,刘常满的心里,顿时痛不可抑。

    见从来没人的祠堂里,突然多了一个小男孩,那少女也是一愣。却着刘常满便又听她说道:“你是谁呀?怎么在我们家的祠堂里?”

    泪眼朦胧中的,突然被她清脆的声音一激,刘常满马上醒了过来。是的,这是秦朝,自己回到了两千年前,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想来,那边的她,也和自己一样,会把这份苦痛,深深埋在心里。到了年龄的人自然会理解,人并非完全因为情爱而生,爱人死了,照样还得努力的活下去。甚至,还得更好的活下去,活出两人份的精彩来,才是对爱人最好的纪念。

第二章 定陶朱氏(下)

    这样的经历,刘常满也曾有过一次。但他却从未料到,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他,还能再次遇到这样的人儿,再次经历这样相似的时刻。

    “和你去看流星雨,飘落在这地球上……”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首歌,那个俏生生的白衣女子,仿佛又站在了自己面前,只是如今相隔千年,再也无法拥抱。也不知道她在那一世里,得知自己突然死去的消息,会是怎样的伤心。

    她是刘常满穿越之后,心里唯一一直放不下的一个人。想来知道自己出了意外的消息后,她是一定不会号陶大哭的,她会到自己出事的位置,呆呆的看着自己堕下的地方,直到天黑,这才回去。

    想起她如雪的白衣,微蹙的眉头,刘常满心里就一阵阵的刺痛,所以他总是把这份思绪,深深的压在心底。

    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脸,和她长得一点也不象,但不知为什么,刘常满心里,却和遇到她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想起当年的相遇,刘常满的心里,顿时痛不可抑。

    见从来没人的祠堂里,突然多了一个小男孩,那少女也是一愣。却着刘常满便又听她说道:“你是谁呀?怎么在我们家的祠堂里?”

    泪眼朦胧中的,突然被她清脆的声音一激,刘常满马上醒了过来。是的,这是秦朝,自己回到了两千年前,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想来,那边的她,也和自己一样,会把这份苦痛,深深埋在心里。到了年龄的人自然会理解,人并非完全因为情爱而生,爱人死了,照样还得努力的活下去。甚至,还得更好的活下去,活出两人份的精彩来,才是对爱人最好的纪念。

    “我是朱家的客人,刚刚见到这宗祠甚是壮观,所以进来看看。”刘常满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呵呵,毕竟是差了两千年呀,那时候,自己说的可是“我叫刘常满,初二三班的,是张老师叫我来找你的。”

    “啊,这么说,你是我大哥的客人了?”那少女仿佛有些不相信的看了看他。“对了,我的小狗跑丢了,我正找它呢,它叫皮皮,胖乎乎的,看到了吗?”

    “啊?小狗呀?我在这里转很久了,没看到呀。要不我和你一起找找?它叫皮皮是吧?”刘常满随口说道。

    “喔,你在这里转很久了呀?那它肯定不在这里了。”那少女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眼珠。

    “好呀,我们出去分头找吧?它可乖了,听到你叫它的名字,它就会出来了,所以你出去之后,一直大声叫着它的名字就行啦。”那少女很高兴的说道。

    呵呵,这个少女,可是比她好打交道的多了。那个时候,她捉弄了我多少次呀!刘常满边想着,边出了宗祠大门,与那少女分成两路去找那小狗皮皮了。

    谁知道出了大门没多远,就见那少女抱着她的小狗,领着一个男子跑了过来。

    “二哥,就是他,就是他。刚才我看他鬼鬼祟崇的在咱宗祠里,你抓住他问问,看他是不是个偷东西的小贼!”那少女叫道。

    “晕,我看着很象贼吗?”刘常满不禁苦笑起来。“不过这个丫头,和她小时候的脾气倒是挺象,古灵精怪的。”

    “我是从泗水郡来的,是朱家的客人,你们去问问他好了。”见跟那少女一起的那个男子走了过来,刘常满笑着说道。

    那男子看了看刘常满,却没有造次。眼前这个八岁的男孩举止从容,装束不凡,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妹妹口中的小贼。

    “二哥,他明明是个小贼。我刚才在宗祠里看到他时,他说刚刚进来,等了一会儿,他自己又说溜了嘴,说在那里转很久了,这还不是个小贼是什么?你怎么不抓他呢?”那少女叫道。她怀里抱着的小黑狗,看样子就是叫皮皮的那只,也大声吠了起来,以助主人声势,只可惜它还是只小狗,所以叫声不但一点也不威武,反倒哼哼叽叽的有点搞笑。

    “三妹,大哥那边确实来了几个泗水郡的客人,其中就有一个年少的,怕不就是这位小公子了吧?咱们一起到大哥那里就知道了,顺便也见见泗水郡来的客人们,免得你这鬼精灵再冤枉了好人。”那被称为二哥的笑着捏了捏少女的鼻子说道,看样子她没少干这种事情。

    “真是的,二哥一点都不好玩。”那少女生气的跺了跺脚。

    这丫头,不是故意的吧?难道是想找我陪她玩?不过跺脚的样子,也有点象她呢。刘常满看着她的动作神情,心里胡思乱想着。

    等几人到了朱家那里,当然就真相大白,那少女一看没趣了,正准备转身出去时,朱家叫住了她。

    “二弟,三妹,你们先别走,都还不认识吧?这位小兄弟名叫刘常满,是我的客人,二弟看着点,别叫三妹再捉弄人家了。”朱家说道。

    “哎,大哥,我知道了。”那被称为二弟的答应道,那少女却噘了噘嘴,偷偷的扮了个鬼脸。

    “小兄弟,这个是我的二弟陶泉,比我小十岁,就住在后面的院子里。这个鬼精灵爱捉弄人的呢,就是我的三妹范芑,以后大家就认识了。”朱家笑着说道。

    “大哥,那我先走啦!”范芑好不容易听朱家介绍完,急忙跑了出去。

    “二弟,左右无事,你带着小兄弟转转,也是来咱定陶一趟。”朱家交待道。

    “好的。小兄弟,我们走吧?”陶泉答应着带刘常满出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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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无处不穿越。让我们一起穿越时空的烟云,和大汉皇帝刘盈一起,重历秦末汉初那段风起云涌的岁月,并创造一个新的汉朝。
新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