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被别人勾走了怎么办
由于饮了些酒,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带着软意,面若桃红,眉眼拉丝,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
夜里的风很凉爽,尤其是雨后,苏音以为绿柳是进来禀报要事的,结果等了半天没听到声音,这才转身。
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
“殿下?”
她眨眨眼,终是没舍得窗外的风,站在原地不动,“你怎么来了?”
凌晏看到她,心自然也就放下了,踏进门槛,一步步朝她走近,“等到夜半你还没回家,我自然得出来寻。”
他抬手,用指腹剐蹭着苏音粉红的脸颊,低声道,“这可是个宝贝,万一被别人勾走了我怎么办?”
苏音展唇,半合着眼,蹭了蹭他的手,顺势靠进了他怀中。
鼻尖满是熟悉的香味,让她倍觉安心,嘟囔着说了一句,“勾不走。”
她的回答换来对方一声轻笑,双臂合上,将人紧紧揽住。
“喝了多少?”
苏音抬手一指,指尖正对之处,有一个歪倒的酒瓶子,容量中等。
“这酒不醉人,喝起来也比别的多了些清甜味,下次你尝尝。”
话毕,良久没听到回应,疑惑地抬头,却只见一张脸逐渐放大压下,伴随着蛊惑的嗓音,“不用下次,现在尝尝也行。”
酒没让她醉,只是微醺,她却总觉得要醉在这份温柔的亲吻中了。
苏音合上眼,十分依赖地抱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凌晏见此,问道,“困了?”
“……有点。”言语有些含糊。
“那我们回去?”
“嗯。”
苏音紧紧贴着他,不愿意动弹,凌晏哭笑不得,于是弯腰将人横抱起来。
他原本不想引人注意,可抱着她走窗户有些不便,最后还是选择了从大门出。
看见便看见了,又有何妨?
就算走窗户,有心之人还是会得到消息。
绿柳把太子带到房间外时,就已经离开去照看生意了,此刻见他抱着自家主子下楼,心尖儿一抖,连忙上前。
“主子这是……醉了?”
苏音答得飞快,“没有。”
凌晏见她连脑袋都不愿意偏转一下,嘴角微勾,“我带她回东宫,你继续忙你的便好。”
“是。”
绿柳行了个礼,看着两人渐渐走远,难得生出些感慨。
主子这次总算是遇到个真心对她的人。
从前她还担心太子会是第二个魏子渊,现在这个疑虑总算可以驱散了。
街上行人少,四处安安静静的,偶尔会有路过的更夫,还有巡逻的士兵。
月亮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衣袂随风而动。
月光柔和,不如烛光刺眼。
苏音抬了抬眼皮,眼睛睁开一条缝,望了眼天,“竟然是圆月。”
“你看错了,是弯月。”
“嗯?”
苏音眨了眨眼,瞪大了些,“骗人,明明就是圆的!”
男人只是轻轻一笑,不疾不徐地往前迈步。
“殿下是准备直接把我这么抱回东宫吗?”
“不然呢?”凌晏顿了顿,“或者你想自己走回去?”
他作势要将她放下地,苏音便用力勾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儿摇头,“不了不了,下地走太累,还是抱着吧。”
第692章 醉了就乖一点
凌晏不说话,只让她安心地窝在自己怀中。
他发现了,苏音在放松或者面对信任的人时,一点都不像平日里展现出的那么精明,甚至还有点懒,不愿意动弹。
除了每天清晨,固定练会儿武功,其他时间能坐着就不会站着。
不过,也挺可爱的。
“那你可要抱紧了,”凌晏笑道,“掉下去很疼的。”
苏音又朝他贴了贴,“嗯,抱紧了。”
从芳琉苑到东宫,两人竟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等回到偏殿,白鹭连醒酒汤都已经煮好了。
绿柳在太子离开后,就把这事告诉了白鹭,白鹭一听,姑娘都走了,她总不能在这里过夜,于是赶紧抹了两把脸要往外冲。
还是绿柳把她拉住,说店里的伙计准备好了马车,送她回去。
没想到回到偏殿后,还有一个醉鬼。
凌晏只是小酌了几杯,裴永祁却咕咕咕地抱着酒坛子喝了不少。
好在白鹭力气大,还能拽得动他,喂他喝完醒酒汤之后就弄回房间了,然后眼巴巴地等着苏音回来。
凌晏一路将人抱进了房间,白鹭就端着醒酒汤落后几步跟着。
本欲将苏音放在床上,奈何她不肯放手,于是凌晏只好转了身,自己落座,把她放在腿上。
又从白鹭手中接过醒酒汤自己喂。
白鹭见此,也就颇为懂事地退下了,走之前,还端了盆热水放进房间,然后关上房门。
“不喝,不好喝。”
碗刚到嘴边,苏音就偏头拒绝,皱着眉头,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凌晏坚持把勺子递到她嘴边,哄道,“醉了就乖一点,不然明早起来头疼。”
“不要,”苏音推开他的手,“我不要乖,我不想听话,我不要看书,我不要做大家闺秀。”
她其实并不醉,使小脾气的成分居多。
而这脾气,多半来源于最近她一直在学着描花样、刺绣,却始终搞不定小小的绣花针所带来的沮丧。
真要醉了,就不会说话,直接闷头睡过去了。
凌晏听得一愣,绕过她推拒的手,“不做不做,我现在不是也没让你看书了吗,字是你自己要练的,可怪不得我。”
苏音不说话了,只盯着他看,“我很努力了,还是绣不好怎么办?别人都说女子出嫁,得自己绣嫁衣的。我若是绣不好,是不是就作罢了呀?”
“他们胡说的,”凌晏倒是很耐心,“你不愿意就不做,宫里那么多绣娘,怎么轮得到你亲自动手,我明天去长乐宫找娘娘说一声,你安心准备出嫁便是。”
比起能不能绣出好看的婚服这件事,凌晏更怕她恼了,一个不高兴直接说不嫁了。
这句话说得苏音眉眼弯弯,“那我岂不是会被嫌弃啊?”
“不会。”
凌晏低头亲了亲她,“实在担心,大不了明儿我也来偏殿跟白鹭学学,到时候功劳都给你。”
“那可不行,”苏音当即反驳道,“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有昏君的苗头,千万止住。”
外面还有那么事情等着他处理批示呢,怎么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第693章 都说女子不能干政
“是,”凌晏瞧着她认真的神色,失笑道,“所以你可得一直在我身边好好监督、规劝,避免我的路走偏了。”
苏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成交。”
两人的话若让第三个人听到,只怕会引起惊涛骇浪,但此刻的低声夜话,决不会再有人知晓。
说不准苏音睡一觉醒来,自己都不记得了。
“好了,说了那么多就是不想喝醒酒汤,但这件事可不依你。”
凌晏重新舀了一勺,“张嘴。”
见他坚持,苏音到底是不情不愿地喝下了,最后还用了颗蜜饯去味。
随后,凌晏将她放到床上,就着白鹭端进来的那盆热水,打湿了帕子给她擦脸。
期间苏音还心血来潮地翻了翻他的衣袖,直到看见自己之前绣的那块丑帕子还被他带在身上时,才满意地停手,弄得凌晏不知作何表情,只好一同滚到了床上,抱住她哄睡。
即使是这样,她仍旧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问道,“怎么了?看你困得眼皮都快打架了,还不睡觉,是担心我走吗?”
最近他确实经常忙得不见人影,陪她的时间少了许多,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不是。”
苏音摇头,多半有些口是心非的意思。
她紧紧缩在对方怀里,眼皮实在睁不开了,也要同他说话,没有逻辑,不讲条理,想到什么就脱口而出了。
“东宫的库房里是不是有很多武器啊?”
凌晏也懂她这份心思,“你想要的,应该都有,明儿我让洛七带你去看。”
“嗯,我想要些暗器,带在身上方便。”
“这倒是,”凌晏颔首,“平日里上街虽说还算安全,但多防范总是没错的。”
他将薄被往她肩头拽了拽,“但库房里的兵器一般都比较大件,暗器的话……我知道京中有一座暗器阁,平时比较低调,所以不出名,我先让洛七去看一看,你再去选怎么样?”
“好。”
苏音安静了两秒,突然轻扯着他的衣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他们都说女子不能干政。”
凌晏眉梢一扬,这算什么问题?
“你连奏折都看了不少,还不算干政啊?”
苏音:“我想看,怎样?”
“看,看,都给你看。”
……
片刻后,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凌晏睁眼看着头顶的床幔,哑然失笑。
不久,也浅眠过去。
翌日,苏音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没有温度了,也不知凌晏什么时候走的。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头还有些不舒服,但多亏昨夜那碗醒酒汤,没有太过疲惫异样。
房门原本关着,苏音慢慢打开一条缝,刺目的日光便迫使她不得不抬手挡住眼睛。
看样子,只怕午时都已经过了。
“姑娘,你醒啦!”
白鹭端着一壶冰茶从廊下过,一眼就看到站在门框后的她,连忙三两步跑过来。
“姑娘可头疼?可肚饿?渴不渴?”
苏音摁了摁发酸的太阳穴,摇头,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第694章 敢做不敢当?
“刚过午时三刻,我们已经用过午膳了,但小厨房一直温着饭菜,姑娘随时能吃。”
白鹭端着冰茶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殿下是上午巳时离开的,离开之前吩咐我们不要吵醒你,还让厨房准备好午膳,说要来和姑娘一起用。”
不过看看这天色,大概有什么事情耽误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嗯。”
苏音神思还有些游离,在门框边站了一会儿,总算适应了外面的骄阳,也清醒过来。
喝醉酒的人容易断片,可苏音昨晚算不了醉,所以昨夜发生了什么,她记得清清楚楚。
此刻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她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殿下现在不在东宫?”
白鹭摇头。
苏音:“很好。”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呢?
虽然算不上很丢脸,但多少是有点。她脸皮薄,此刻血气上涌,双颊又浮现了一丝丝红粉。
白鹭自是不知昨晚之事,只奇怪道,“姑娘很热吗?今儿个都已经交秋了,我觉得还挺凉快的啊。”
秋至,偏殿里各处绿叶上都出现了点点黄,今早她起床时,还难得见了白霜。
“不热,”苏音轻咳两声,压下心中的躁动,“我先梳洗,咱吃完就出去逛一逛吧,整天待在院子都闷坏了。”
白鹭点点头,而后又问道,“姑娘不等殿下回来了吗?”
“殿下日理万机,现在都没回东宫,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我们自己安排时间便好。”苏音边说,边往梳妆台走。
简单的发髻她一向都是自己动手,只有要出席宫宴和探访他府时才会让白鹭动手。
“好,听姑娘的。”
白鹭放下冰茶后,就蹬蹬蹬地朝厨房而去,把饭菜一一端上来。
苏音梳洗完,饭菜也准备好了。她前脚刚踏出屋子,抬头便见一道月牙白的身影出现在扇形拱门处,身姿提拔,步伐轻缓。
衣摆下的金色云纹在日光下如层层涌动的波浪,耀眼夺目。
“听说你要赶在我回来之前出去?”凌晏边走近边说,“昨晚折腾了我这么久,敢做不敢当?”
这番话说来可太引人误会了,以至于回廊里的白鹭和裴永祁纷纷瞪大了眼睛。
而坠在后面的长风则一副正气凛然,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没有不敢当,”苏音当即反驳道,“不对,我可没有折腾人。”
“是,你没有。”
凌晏笑着应下她的话,知道她不好意思,所以揭过了这个话题。
走近去牵她的手,“早上有些要事必须处理,所以回来晚了些,饿了吧?”
苏音顺着他的步子往桌边去,“有一点点。”
“那吃饭,我让人炖了藕汤,你先垫一垫,能舒服些。”
……
饭后,凌晏说到做到,要陪她学学怎么绣鸳鸯。指点江山的手,到底搞不定纷杂多彩的丝线,最后在苏音强烈的不满中,被赶回了书房。
等人离开偏殿了,白鹭才拿起搅成一团的丝线,眉头拧成了弯弯的波浪,“姑娘,要不下次还是……不要让殿下帮倒忙了吧?”
第695章 游湖
这两位主子哟,是一个赛一个的手不巧。
白鹭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顺了好久还是没有进展,准备拿剪刀时,被苏音拦住了。
苏音笑着把线团拿过来,“放着我来,你继续绣便好。”
她耐着性子顺了几根出来,只觉得眼都花了,便不打算继续,伸手将其放在竹篓中,看着并不算毒辣的太阳,对白鹭道,“这么好的天,窝在院子里可惜了,出去走走吧。”
白鹭愣了两秒,还险些扎到自己的手。
反应过来后问,“姑娘想去何处?”
苏音摇头。
老实说,她来这儿许久,还从没有好好逛过京城。
最多也就节日的时候出去过,但彼时人山人海,光顾着不被踩踏,哪有什么心思欣赏美景?
“京城你比我熟悉,不若你来安排?”
“好啊!”白鹭放下手中的布帛,开始掏腰包,把昨儿在芳琉苑挣得银子给她看,“那我们去游湖吧。每年夏秋之交,都是泛舟湖上的好时候,湖上四处都是琵琶声,闲暇的贵人们也常去。
正好我昨日帮工的钱厨房师傅也结了,租一辆画舫绰绰有余。”
苏音掂了掂她的钱袋子,笑道,“师傅出手还挺大方的。”
“嘿嘿。”
白鹭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欢天喜地地跟着苏音出门了。
两人来到锦瑟湖旁边,周遭已经有了不少琵琶女,百花争妍。
湖中零零散散分布着几只画舫,甲板上时而有小厮走过。
苏音瞧着其中一人有些像谢家仆人的打扮,便道,“谢玉漓也来了么?”
“不是谢小姐,是谢家的公子,”画舫老板热情道,“那只画舫上都是些公子哥,我不能一一叫出名字,但总归都是富贵人家。”
苏音了然地点点头,正好白鹭租金也交完了,两人便在船夫的带领下上了画舫。
说来也巧,苏音的画舫刚靠近湖中心,谢玉坤正好从里间出来,两人碰了个正着。
谢玉坤原本只是想出来吹吹风,散散酒气,没料到能到这儿见到苏音,于是客气地颔首,“苏姑娘。”
“谢公子。”苏音微笑着回礼。
两人并无太多可寒暄的,苏音打过招呼后就进了船舱中,倒是谢玉坤还愣了会儿神。
一双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从里面出来和他并排而站,“刚听你在说什么姑娘,怎么回事啊?”
谢玉坤抚下他的手,笑道,“是偶然碰见苏姑娘,打了声招呼罢了。”
京城中,能让谢玉坤恭恭敬敬地称呼声“姑娘”的不多,更何况,这姑娘还姓苏,想来也只有东宫那位了。
柳无笙不由得好奇,朝旁边的画舫偏头,“莫非太子殿下也来了?”
要知道太子对这种游玩之事一向没什么兴趣,可若是想用千金搏美人一笑可就不同了。
“未曾见到太子殿下,”谢玉坤不清楚具体的事情,只说了自己看到的,“行了,进去吧,我醒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柳无笙指着船舱里笑,“你是醒得差不多,他们是醉得差不多了。”
第696章 不就是一个小侍卫嘛!
今日来此的有四五个人,算不上交情多深,但都属于一同玩乐过的。
帖子送来将军府,谢玉坤恰好也有时间,便跟着一起来了。
看着眼前歪七扭八的几个人,谢玉坤笑着摇头,“一眨眼就喝了这么多,不醉才怪。”
说完,又摁了摁眉心,“说起来,我今日也喝得有些多。”
“本就是出来游玩,不喝尽兴怎么行?”柳无笙又开封了两坛酒,放在隔间里的小茶几上,避开醉得歪七扭八准备耍酒疯的人。
他给两个杯子都满上,扬了扬下巴示意谢玉坤一起喝。
谢玉坤素手执杯,放在鼻尖轻嗅,“都说一醉解千愁,你的愁是什么?”
柳无笙猛灌了自己一口,无奈摇头,“除了我爹,还能有什么?”
柳无笙的爹是太常少卿,当初以文章名遍朝野,自然也想把儿子朝这个方向培养,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奈何他天生反骨,即使有很高的天赋,也不愿在这种逼迫下注经释文。
为此,父子俩没少吹胡子瞪眼。
这件事,在诸位公子哥中不算秘密,谢玉坤自然也知晓,“柳大人殷切盼望多年,你不也没照他想的做,我还以为你都习惯了。”
“你可别取笑我了,”柳无笙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每天被他念叨着头都大了。”
说完,又灌了一杯。
谢玉坤见他颇为苦恼的模样,陪他喝了。
只是心中始终带着些疑惑。
当年太常少卿柳慎的权力甚至隐隐盖过了宰相,昭帝欲对其动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柳家后院起火,唯一的儿子和他闹得凶,以至于柳慎分身乏术,权力被瓜分,逐渐落了下风,昭帝这才免了对付柳家的心思。
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巧。
只是这些年柳慎一直安分守己,不再揽权,谢玉坤便也没再深思。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酒坛子就见了底。
饶是再能喝的人,接连喝了几轮,也醉得七七八八了。
谢玉坤撑着额头,眼睛半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他的话。
柳无笙问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年纪也不小了,谢将军没催着你成家吗?”
“催啊,不过没什么用,”谢玉坤浑身酒气,“若是不喜欢就娶进门,只会耽误了人姑娘家。”
柳无笙赞同道,“确实……那谢小姐呢?也不着急吗?我可知道京城许多青年才俊暗中都有倾慕之意。”
“嗯……爹娘说还想再留几年呢,不慌不慌。我的妹妹,自然要选最好的、额、夫婿。”
说话断断续续,甚至有些不成句式。
照往常,谢玉坤都该警告他别肖想自己妹妹了,这会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是真醉了。
柳无笙见此,眼底顿时清明了不少。
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一边试探性地抛出问题,“前段时间谢小姐和身边侍卫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你是怎么忍住没提刀劈了他的?”
谢玉坤眼睛都没睁开,只摆了摆手,“那可劈不得。”
“为何?”柳无笙一听这个回答,心跳顿时加快,“不就是一个小侍卫嘛!”
第697章 是有人做贼心虚
“他可不是普通的侍卫。”
谢玉坤终于舍得掀起眼皮看他,目光没有任何焦距,叹气道,“一点都不普通。”
柳无笙在他睁眼时,还以为他清醒了过来,连醉态都重新摆好了,才发现只是虚惊一场,于是继续道,“我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莫非……是世外高人?”
谢玉坤轻笑一声,摆手,“是意想不到之人。”
“再怎么样身份也高不过你去,怕什么!”
柳无笙语调虽轻松,握着酒杯的手却不断收紧,心中依然猜到了七八分,只等谢玉坤亲口说出来。
“身份上,我还真压不了他。”谢玉坤说着说着,都已经趴在桌上了,声音也低了几分,仿佛是在嘟哝,可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柳无笙耳朵里,“他可是姓段啊……”
“噔——”
柳无笙只觉得脑海中有根弦瞬间绷断。
果然。
果然!
他的猜测没错,一直跟在谢玉漓身边的根本不是什么路上随手救下的人,而是当初护国大将军段容宇的儿子,段致!
谢玉坤知道这件事,代表谢平也知道。
可他们谁都没有告发,反而将罪臣之后私藏了下来,放在最疼爱的女儿、妹妹身边,不敢细想。
背后所牵扯的脉络,甚大。
说完这句话的谢云坤似乎醉了过去,趴在桌上半晌没动静。
而柳无笙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也不欲久留,又从袖中抖出一颗醒酒药吃了,起身往外走,准备离开画舫。
巧的是,刚走到甲板上,就看到了苏音。
苏音不认识他,视线稍微停留,便挪开了。可柳无笙刚得到一个惊天大秘密,难免联想到谢玉漓和苏音走得近,那周致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太子也知晓呢?
思及此,他面色微变,连离开的脚步都快了几分,倒是看得苏音有些不解。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让人避之不及?”
话音刚落,一道朗润的声音就轻飘飘地传了过来,“姑娘自然不是洪水猛兽,而是有人做贼心虚。”
偷消息的,自然也算贼。
方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谢玉坤,此刻欣然立于船头,看着柳无笙匆匆绕进锦瑟湖旁边的小巷子,眸色渐深。
虽说他年龄不算大,却少时成名,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直觉敏锐。
今日甫一踏上画舫,就隐隐觉得不对。
直到柳无笙有意无意将话朝自家妹子身上引,最终落在周致头上时,他才明白这次的局,是为他而组的。
于是将计就计,把对方想知道的答案给了出来。
横竖是该要他知道的。
谢玉坤只是没想到,就连柳家,都列入了吴勇达的阵营。
“这话倒是挺有意思的。”苏音笑了笑,也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去,早没了柳无笙的影子。
她一向不深究别家的事,谢玉坤也没有要说的意思,两人互相见礼,而后一人继续游湖,一人则上岸赶回将军府。
苏音在锦瑟湖待了将近两个时辰,上岸后又在临近的街市逛了一圈,买了些东西,这才打道回东宫。
第698章 背后的主子
夜幕至,灯火明,白市退场,夜市摆开。
画舫上的人聚的聚,散的散,各得其所。
想要知道的消息,此刻也如愿传进了高墙之中。
吴勇达负手站在窗前,窗外是无尽的黑夜,就连廊下的灯火都照不清明。
殊九明明就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可声音传进耳朵里,却仿佛越过了万重山水,裹挟着一路的风沙和水汽,沉重得很。
周致……段致……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此前脑中也有瞬间灵光闪过,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可是很快,又都被自己潜意识否认掉了。
怎么可能呢?
一个失踪的孩子而已,举目无亲,带着罪臣之后的身份,辗转多年,居然能悄无声息地摸到京城来,还进了谢家。
最重要的是,谢家居然还在替他隐藏身份!
这点让吴勇达心中打起了鼓。
若这孩子形单影只,哪怕武功高强,他也有办法让他消失。
偏偏,周致现在身后有人支持,不仅是谢家,甚至可能连太子都在帮忙,那是不是说明,这些人也对当初段容宇一事有所怀疑?
还有曾天佑,同样是一个关键人物。
段家的事情于他而言,是绝对的秘辛,不能再被任何人翻起来,否则一旦被查出蛛丝马迹,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吴勇达涣散的目光总算有了焦距,盯着庭院中不断摇晃的树枝,下定了决心般地攥紧拳头。
“殊九,我要你办件事情……”
收到这个消息的,并不只吴勇达一人,距此两条长街的另一个府邸,有侍卫飞快地疾步了书房,腿脚快得出了残影,仿佛但凡慢一秒,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失。
王褚原本坐在桌案后,挑灯对着一张信纸研究,听到声音,眉头紧拧,“做什么这般慌张?”
侍卫勉强稳住气息,开门见山,直奔重点,听得王褚半晌没说话。
回过神才问道,“准确吗?”
“将军,千真万确。”
王褚缓缓地把信纸放下,手指无意识地叩着桌面,“这可真是件大事。”
如若散播出去,必将引得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当年,所有人都能看出蹊跷,可是却没有一点证据,段家满门抄斩,独留一个失踪在外的孤儿。
现如今,孤儿回京,必然要掀起一波浪潮的。
王褚抬手摁了摁眉心,思绪杂乱,暂且将此事压下,欲等明日早朝时,再观察一下谢家父子的反应。
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重新拿起那章信纸,对侍卫道,“你去查一查,芳琉苑背后的主子是谁,我要知道它和北璃有没有关系。”
芳琉苑生意红火,尤其近两年,更是日进斗金,别说对家,就算是普通生意人,哪个不眼红?
可偏偏带现在为止都无人敢动,实在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今日截获的信鸽,从北边飞来,初步调查,来自边境。
且上面的符号并非普通文字,据他观察,应该是一套独特的传信体系,就是为了防止他人解读出来。
第699章 因为皇上等不了那么久了
一个普通红楼,怎么会跟这些东西沾边?
王褚有理由怀疑,芳琉苑是北璃人专门开设在京城的情报组织。明面上做着高官贵族的生意,背地里却在收集信息,净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尊命,将军。”
侍卫领命而去,很快就没入黑暗中。
夜色可以掩盖掉很多东西,唯有烛火能将之驱赶到角落。
谢家门前此刻灯火闪烁,影影绰绰。
谢玉坤刚走进家门口,就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和车辙声。
他扭头一看,是父亲的马车,于是顿住脚,转身拾阶而下去迎接。
谢平刚办完事情回来,在这里碰到他,也稍稍一愣,及至踩着脚蹬落地,嗅到鼻尖浮动的酒香,这才道,“刚喝酒了?”
“嗯,从锦瑟湖回来,又去了芳草街一趟。”
谢平微微颔首,没有细问,抬腿走在前面,一路进了书房才停下。
谢玉坤自是紧随其后,待房门关上,斟酌良久,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儿子有些事情不明白。”
周致的身份,是他故意透露出去的。
王家能收到消息,则多亏谢平的示意。
如果真的要查出真凶,让其伏法,暗中查探岂不是更好?
他们现在的做法,无异于打草惊蛇,还将谢玉漓和周致都暴露在了危险之中。
这一招棋,很险。
谢平知道他想问什么,也沉默了片刻,“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做?”
“周致既然已经发现账目的问题,也已经找到吴勇达和敌将的往来信件,完全可以搜集好证据,打他个措手不及。”
谢平反问道,“难不成吴勇达是傻子,眼看着箭都已经对准他的脑袋了,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见谢玉坤没有接话,他又接着道,“吴勇达在京中盘踞多年,势力范围太广,难保没有后招。你说的,只是指标不治本而已。”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血淋淋的,现在揭开伤疤,不仅会痛,还会流脓,会有更大的一场腥风血雨。
“这么说,是要把吴勇达背后的势力都给挖出来?”谢玉坤心里清楚这个道理,但还是有些犹豫,“可这样未免太冒进了些。”
兔子急了都还咬人呢,更何况是手握兵权的禁卫军统领。
“因为皇上等不了那么久了。”
谢平叹了口气,脑海中满是被昭帝召入寝宫时,他对自己说的如同托孤般的话。
就算高术压着消息,他也猜得出来,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能撑到什么时候,谁都不知道。
所以他才会大刀阔斧地推进,不惜兵行险招。
就为了能在活着的时候,将毒瘤给剜除掉。
“皇上就是要把这朝廷搞乱,让各路牛鬼蛇神争相上台,然后再一网打尽。”谢平盯着跳动的烛火,缓缓而言,“到底是不破不立啊!”
这几句话传达的信息量太大,不是谢玉坤平时可以接触到的事情。
他用了片刻的时间消化,然后问出了一个揪心的问题,“皇上这样做,就不怕吴勇达起兵造反吗?”
第700章 以性命做诱饵,不怕他不上钩
要知道,吴勇达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莽夫,他手中是一整个禁卫军组织,且常年出入皇宫,对宫中的一草一木都万分熟悉。
若一朝兵变,宫外的将士根本来不及营救。
宫门一关,里面很可能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
谢平笑了一声,言语中带着几分冷意,“皇上要的就是他反。”
只有反了,他的势力才能彻底暴露出来;只有反了,皇上才能证实一些无法查出的东西;只有反了,太子登基才不会有那么大的阻碍。
“你也不必太担心,”谢平看着他,继续道,“皇上身边是有暗卫保护的,不然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人刺杀成功?
太子在青城山蛰伏八年,你当真以为他每日青灯古佛为伴,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现在太子的实力,只怕已经远远盖过了肃王和七皇子之流,即使是宫变,想必亦有应对之策。
还有苏音。
这女子身上的变数,竟是连他都看不透。
但好在,是友非敌。
“太子他……?”谢玉坤难掩震惊,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从前他只是觉得整件事极为蹊跷,却从未敢断言什么,今日从父亲嘴里说出来,他才发现这京城的尔虞我诈,远比真刀真枪的比拼来得可怕。
这一个局,前前后后织了十余年。而后,又不断有新的局涌现。
纵横交错,他都有些迷糊了。谢家,又是什么时候入的局呢?
谢平瞧他眉头紧蹙,脸色稍微松动了些,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不用琢磨太多,有些事情,皇上只会告诉一些信任的老臣,你大概不知道,当初太子离京,是沈放将军送行吧?”
“这么说,沈将军也是知情人?”
谢平点点头,“皇上手中的权力,太子都可以动用,包括朝中这些人。我原本想抽身事外,谁能料到阴差阳错,就成如今的模样。
好在太子的确是难得的储君人选,胸怀广阔,心系天下,知人善任,日后你若能跟着太子,会有裨益。”
谢玉坤拱手,“儿子知道了。可是父亲,吴勇达会照着皇上的想法走吗?”
要知道,越是精巧的布局,容错率越低。
有时候仅仅是一场雨,都能打乱整个计划。
“皇上拿自己的性命做诱饵,不怕他不上钩。”谢平双手负在身后,挺直脊背看向窗外,有仆人在廊下添灯,将外面的整个庭院都照亮了,他竟然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更何况,宫里不止一个诱饵。”
谢平不欲再解释,只摆了摆手,示意谢玉坤退下。
这一夜,也就看似平淡无奇地过去了。
第二日上朝,昭帝是在喜子的搀扶下坐上龙椅的。
前些日子昭帝精神不济,所有的政务都交由太子处理,金銮殿也空了许久,今日突然又站满了文武百官,好些人似乎还没适应过来。
及至退朝后,谢平一边缓缓走下汉白玉石阶,一边对王褚笑,“多日未见,王将军别来无恙。”
第701章 想什么来什么
从他踏进金銮殿开始,王褚的目光就时不时飘到他身上,想不注意都难。
每每对视,王褚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惹得谢平心中暗笑,真是只老狐狸。
“谢将军。”
见谢平都主动开口了,王褚便笑着迎了上去,两人互相抱了个拳,一同顺着人潮往外走。
“今日早朝,怎么没见令公子呢?”
“犬子昨天出去喝酒,回来得太晚,早上还不省人事,我便替他告了假,等回了府再收拾他。”谢平脸上略带愠色,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只巴不得手边有藤条能抄起来。
王褚听得哈哈一笑,“谁还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呢?都说虎父无犬子,令公子在京城鼎鼎有名,已经比别的儿郎好太多了,更不用提我府上那位。他不到处闯祸我都谢天谢地了。”
一想到王逸阳的性子以及他在京城中的那些事迹,谢平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王逸阳不是个傻子,知道犯浑也要挑软柿子捏,可偏偏眼神不好,总是踢到铁板。
他甚至听说,王逸阳当初还想调戏苏音来着,结果被整得很惨,最后还要当爹去收拾残局,赔礼道歉。
想到这儿,谢平翘了翘嘴角,仍旧恭谦道,“逸阳年纪还小,等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玉坤不也才比他长几岁吗?”王褚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模样,“家里没一个省心的。眼见妍儿也到年岁了,议亲之事却始终没提上日程,夫人愁,我也愁。”
“着什么急啊,”谢平状似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还巴不得玉漓能在我身边多留几年呢!”
王褚有心打探周致的消息,但不管如何开口都觉得突兀,定会引起对方怀疑,所以只挑些无关紧要的说。
等到宫门外,也没能隐晦地套出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各官员的马车都停在此,两人也不例外,先后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帘子落下时,王褚嘴角的笑就已经慢慢耷拉下来,整张脸看起来很肃穆。
都是在朝中浸淫几十年的人,谁能骗得过谁呢?此事还得他自己查清楚才行,并且要尽快告诉远在西北封地的肃王。
周致很可能是个变数。
而他们要做的事情,不容许任何掌控之外的变数存在。
王褚边盘着手腕上的珠串,边思考对策,突然听到车夫“吁——”地一声,马儿顺势停下。
他不解,蹙眉道,“怎么回事?”
“回将军,前面有一辆马车挡路。”
王家和谢家从宫里出来有一段相顺的路,此刻,谢平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前方隐隐能听到说话声。
王褚觉得奇怪,便掀开帘子偏头去看——
竟是谢玉漓的马车,车夫正巧是周致!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周致自然注意到了王褚的目光,却没怎么在意,只是微微垂眸,并不想搭理,装作没看到。
可谢玉漓却不能如他这般,于是冲着王褚微笑见礼,一举一动尽显涵养。
第702章 少年老成
没人会告诉谢玉漓这些计划,所以今日她上街碰到下朝的王褚纯属偶然。
这里不是一条主道,几辆马车停在此处,瞬间就占据了大半边街,推着小车往来的商贩和百姓十分不便。
所以谢玉漓也只是和谢平简单说了几句话,便错身离开了。
擦肩而过之际,王褚看着面不改色驾车的周致,眸光闪烁,眼底满是深意。
突然,周致脖子毫无预兆地扭了扭,直直地朝他看过来,不带任何表情,眼里空无一物,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王褚心尖稍紧,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词——
少年老成。
明明该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年纪,却早已经受过灭门之灾,背负着血海深仇,心性自然也不是京中寻常儿郎可比的。
两车相错不过三秒间,可对方的眼神却让王褚思考了好久。
以至于回过神来时,谢平的马车已经拐了弯家去。
车辙声被街上的嘈杂声掩盖,王褚觉得脑仁酸涩,于是抬头摁了摁眉心,犹豫片刻后对车夫道,“阿四,去芳琉苑。”
“是。”
马儿在缰绳的拉拽下发出沉重的哼气声,继而调转方向,直奔最繁华的主街而去。
那封信王褚一直藏在袖中,研究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头绪,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
四层的高楼仍旧屹立在繁华闹市,门前络绎不绝,王褚的马车低调,淹没在一众奢华车盖中,并不打眼。
车里常备着两套衣裳,他换下朝服后,才下车,一步一台阶地走进芳琉苑的大门。
大堂内彩衣翩翩,丝竹乱耳,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中间的位置早就被占了,王褚环视一周,选了个靠近台阶的矮凳坐,视线在人群中穿梭,很快,便锁定在一个浅紫色的人身上。
“阿四,”王褚抬手示意他低头,“那便是老板绿柳?”
阿四顺着他的视线而去,点点头,“是,可需要属下将她喊过来?”
“不必。”
王褚盯着绿柳看了片刻,见她左右逢源,不管跟谁都能笑着打趣,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色人物中间,便知道是个手腕和心思都了得的人。
只可惜自己此前没来过,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现。
桌上有免费的粗茶,他随意倒了杯,抿了两口,涩味在口中弥漫开,而他神色不变,放下茶杯对阿四道,“上楼看看。”
阿四落后他半步,小声在耳畔介绍这里的情况。
“将军,二层楼几乎都是一些包间,不过一些客人想看表演,时常门窗大开,人员比较复杂,只要银子够,都能定下。”
王褚稍微打量了几眼,便知道二层是藏不了秘密的,于是继续往上。
“三层大部分是姑娘们的住处,只有几个房间对外开放,听说里面装潢精致,达官贵人们爱定,普通人也负担不起。”
“这些姑娘的身世查过吗?”
阿四:“都有迹可循,身份干净,没发现可疑的地方。”
“店里的伙计可有查?”王褚突然顿下脚步问道。
第703章 出事
如果说芳琉苑是一个情报组织,仅凭一人可撑不起来。
就算绿柳有些本事,可也上不了天,身边无人帮衬,如何能在京中相安无事这么多年?
“属下只是听说店里伙计都是就近找的,从芳琉苑初建的时候就在,无父无母,所以并没有细查……”
阿四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也慢慢往下垂。
王褚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苛责的话,只道,“从前没查仔细的,现在立刻就着手去办。”
无父无母,不知出处,这不就是最大的问题吗?
想当初周致刚来京城,不少人得到的消息也是这八个字,最后身世一出,却如同一道惊雷,劈得人外酥里嫩。
思及此,王褚难免眉头紧拧。
他不仅担心芳琉苑和北璃有联系,还担心它和东宫关系匪浅。
这样一来,就不好动手了。
两人一路上了三楼,周围确实清静了不少,但偶尔还是有人往来,不好冒然进屋子查探,于是再度走到楼梯处,欲上四楼时,就被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身后叫住了。
回头,见绿柳单手拎着裙摆走上来,巧笑嫣然,“两位客官这是在找人?还是在找什么东西呢?”
她在离两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晶亮的眸子不动声色在他们身上兜转,最后落在王褚脸上。
“客官看着有些面生,是第一次来芳琉苑吗?”
“是。”
阿四还没来得及开口,王褚就先一步笑道,“久仰大名,却是今日才有空前来,好奇得很,见这里不设围栏,便想着上来看看。”
绿柳亦是抿唇,“难怪。”
她指着长廊上的一排屋子道,“这里大都是姑娘们的住处,虽没有设置围栏,可默认受邀的才能上来。二位若是有兴趣,不如跟我一同去楼下坐坐,我慢慢讲与二位听?”
王褚深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连忙致歉,跟着绿柳一同下去了。
只是离开时,还忍不住回望了四楼一眼。
上面每间屋子都紧闭着,楼梯处还上了锁,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之地。
绿柳将两人邀到了大厅,又着人上了茶水,亲手奉上,详细给两人说道,嗓音柔和,恰到好处。
王褚一边分神观察周围,一边听她说话,时不时抛出些问题,看起来十分和谐。
可这一切都随着王家下人的到来而打破。
那人弯腰同王褚耳语,片刻之间,王褚就变了脸色,来带着周身气压都低了几分。
绿柳掀起眼皮看了看,适时收声,端起茶杯。
果不其然,两秒后就听王褚道,“家中突发急事,不能再待下去了,若下次有机会,我再来找老板叙旧。”
“客官的事情要紧,您随时来,我随时都有时间。”
事态紧急,王褚不欲耽搁,当即起身离开。绿柳将人送至门口,等他们彻底离开芳琉苑了,她才转身,慢慢耷下嘴角。
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王家的人怎么来了……?
她可不信对方会因为好奇,所以直奔楼上而去。
第704章 信是假的
绿柳抬头,望向自己的房间,依旧是清晨离开时的模样,上了锁,外人轻易进不去。
正愣神间,听得周围有人道——
“老板,这茶不错呀,哪里进的货,我想买些放家里,招待客人倍有面子。”
“老板,今日香枝姑娘可有空?”
“……”
绿柳笑着一一回应,打发了这些招呼她的人,又叫来店里伙计去招待,随后径直往楼上去。
房间里仍旧安安静静,只是比离开时多了一封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梳妆台上,压在妆奁下。
上面有特制的纹路。
绿柳稍微检查了一下信封,便拆开细读。
她以为是秦枫有指令或是给主子禀报情况,可才看完一行,就蓦然停下——
这不是真正的信。
为了防止他人得到真正的信件,猜出其中的意思,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语言符号,只有特定的几人才能看懂。
而为了及时知道信件有没有被人拦截和破坏,每次从北璃都会发出两封,走不同的路到达芳琉苑,一封真一封假。
眼下,绿柳手中收到的这封,上面只是一些不成文的符号,没有实际意义。
那真正的信去往了何处?
她攥着信纸的手用了些力,一下一下地搓着,不一会儿,纸张就开始泛软,有细小的裂纹出现。
绿柳缓缓坐了下来,目光落在支离破碎的符号上面,神思却飞远了。
是王褚吗……?
所以他今日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在芳琉苑中找出答案,辨明那封信里的意思。
绿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中却并没有那么慌乱。
不管是不是他拿到那封信,都读不出其中的意思,芳琉苑内能看懂的,也就她一人。
不过却需要让主子知道,王褚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轰隆——”
天边突然出现一道紫色的闪电,瞬间,头顶就有雷声落下,乌云也快速聚拢,大雨呈倾盆之势,啪嗒啪嗒地打在支窗上。
绿柳起身,看着街上的摊贩忙不迭跑到檐下躲雨,也急忙将窗户关好。
这都入秋了,怎么天气还这般无常,就跟最近的局势似的,一天一个样。
轰鸣雷声中,有人冒着大雨叩开了东宫的大门。
长风将北边最新传来的消息摆在太子面前,“殿下,这些年长翠阁的银子一直都走的水路,沿途会经过好几站,一部分北上,到了马商手中;一部分进入黑市;还有一部分留了下来,我们的人在京郊发现了这批银子的踪迹。”
凌晏手指在桌案上轻叩,深色的紫檀木更显肤色白皙。
这双手,可不仅仅适合提笔泼墨,也适合提刀执剑,月余便砍掉了朝中好几个爪牙。
是的,月余。
也就是昭帝放权给太子,任他处理朝中大小事务的时间。
此刻,凌晏微微抬眸,“北璃盛产烈马,和宣周做生意的也不少,这批银子流向都是几个固定的马商吗?”
“不是,他们跟许多马商都有接触,并且每次购买数量不大,也没人怀疑过。”
凌晏颔首,起身行至布防图前,从最北边境一直看到西北荒漠。
第705章 失踪
布防图很细致,大到一座座城池,小到每一个驿站,包括山路都给标注了出来。
凌晏顺着几条小路看了看,问道,“这些马,最后是到了肃王的封地吧?”
“是,分批到的,无一例外。”
“嗯。”凌晏眯了眯眼,曲指在他的封地上点了点,“有了战马,就该招兵了。要想攻回京城,光凭府中的侍卫可不够。”
长风接着道,“可是我们并没有发现肃王大肆招兵,各地也不见大量的失踪人口。属下觉得,他应该是在觊觎徐将军手中的兵权。王将军手中亦有兵权,殿下可要事先将其收回来?”
王褚行事谨慎,若不是当初苏音误打误撞发现了长翠阁的异常,他们只怕还查不到这些。
可武将手中的兵权不是说卸就能卸的,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引发动乱,尤其对方还是早有反心之人。
凌晏沉默了片刻,摇头,“肃王手中可能还有人。”
“殿下的意思是……他在京中还有人?”
“只是猜测,”凌晏双手负在身后,目光还在布防图上,起伏的山峦透过颜色深浅不断涌入眼中,“若他从封地起兵,一路杀到京城,时间太久了,除非这一路上所有守将都无条件放行。”
“这不现实。”长风道。
守将里有许多都是皇上的人,只要皇上一声令下,除非战死,否则不可能打开城门。
两兵相接,就会有伤亡,时间就会延后,等他攻到京城,局势很可能早就不受控制了。
凌晏:“是啊,所以京中的这批人,到底藏在何处呢……”
他突然眉头一蹙,“你刚刚说,长翠阁有一批银子没有转移出去?”
长风顿了顿,随即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去查。”
凌晏摆摆手,示意他退下,长风躬身而出,还没离开院子,就瞧见洛七风风火火地过来,看到他也没来得及打招呼,只问了声殿下是否在书房。
得到肯定回答后,便闪身进去。
“殿下,不好了。”
凌晏转身,看他脸色发白又急剧喘气的模样,严肃道,“怎么回事?”
“蒋公子失踪了。”
蒋慕尘奉命出京调查长翠阁之事,在消息传回来不久,就被对方发现了,两边展开激战,他身边的护卫一个没留下,尽数被杀,而蒋慕尘则不知所踪。
“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里?”
洛七:“就在风陵渡,我们的人赶去接应的时候,打斗已经结束,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活人。”
及至他进来禀报时,接应的人仍旧在寻找。
凌晏眉头紧锁,风陵渡这个地方往来商客众多,人员复杂,三六九教皆有,想要办成事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继续找,找到为止。”
“是。”
蒋慕尘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危险也遇到了不少,有些能用银子摆平,有些能用身份摆平。
这次却不同,对方是明知他的身份,并且真想要他死。
洛七正要出去,又被凌晏叫住,“等等,你拿我手谕去找一下云鹤堂的堂主,让他帮忙一起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