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你好狠
庭院之中,有一株极大的桂花树,正值八月,满树桂花竟相开放,虽然庭院极大,但仍是无法冲淡那浓郁的香气。于谦负手在庭院之中施施然地漫步,不时俯身,拨弄一下花蒲之中的花草。
雅尔丹一行人从阿斯兰的卧房走出来,看着闲庭信步的于谦,众人都停下了脚步,于谦转过身来,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过来。
“选好了么?”他意态就闲闲地问道,好像他要诊治的不是身份贵重的阿斯兰亲王,而是随随便便的一只阿猫阿狗。
众人眼中都露出愤怒的神色,但有求于人,却又是发作不得。
雅尔丹点头道:“选第二个。”
“那就是不死不活罗!”于谦轻笑道:“我知道你们会选这一个,这样虽然能保住命,但估计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你们得有心理准备。”
“于谦先生,所谓医者父母心。”雅尔丹盯着于谦,慢慢地道:“你会竭尽所能地医治阿斯兰叔叔,对吧?如果有更好的结果,你一定不会放弃的对吧?”
于谦哈哈一笑,“放心吧,我是有职业道德的,你们付了诊金,我便会对得起这一份价钱。”
雅尔丹点点头,“那就好,如果有更好的结果,我们不在意为先生追加诊费的。”
于谦点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好,不要到时候嫌我狮子大开口。”
雅尔丹看着市侩商人一般的于谦,面上终是露出了不豫之色,举步欲行,却又停了下来,侧过脸,低声问道:“云昭,他还好么?”
于谦楞了一下,“我们都督,自然是好的。”
雅尔丹眼中霎那之间闪过一丝光彩,但转瞬即逝,取尔代之的是丝丝迷惘,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向着外面走去,穿过那株桂花树下时,突然有风吹来,无数的花瓣落下,沾满了雅尔丹的秀发与衣衫,花雨之中,雅尔丹走出了大门。
敏锐地捕捉到雅尔丹刚刚那一闪而逝的神情,看着此时对方有些萧瑟的背影,于谦的心突地颤动了一下,这种情绪,好熟悉!
想起来了,这种莫名的感觉,自己曾经在鹰嘴岩上也感受到过,不过那一次,是妙妙!
想通了这一切,于谦真正被震到了,莫非这位高权重的镇国公主雅尔丹,竟会爱上云昭,现在的征北军大都督?
雅尔丹自然不曾想到刚刚那瞬息之间的真情流露,已经被于谦窥破了心思,看着漫天落下的桂花,心中微微伤感,无可奈何花落去,这些花儿落下,很快就会干枯,但总有香气留下,自己有一天是不时也会像这些花儿一般,在满天的风雨之中凄凉凋零呢?
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那是林牙等人跟了上来,雅乐丹的脸缓缓扬起,背脊一点点挺直。伤感的情绪随着她的脚步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已经被她深深地掩藏了起来。
走出阿斯兰亲王府的众人并没有散去,而是仍然聚在一起,向着燕京城的南城门而去,今天,是巴鲁图率领的塔塔儿部以及和硕特联军返回燕京的时间,众人代表兀达将前往燕京城外迎接。
作为南征军中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安然回返的巴鲁图部,带给燕京的不是惊喜,而是疑惑和惶然。之前无数的情报显示,巴鲁图部被征北军两个营多达四万余兵力堵截在卢州薄阳,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根本没有突围而出的希望,但现实给他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巴鲁图竟然回来了,而且还是毫发未损地回来了。
他们与征北军之间,甚至没有发生一次像模象样的战斗,征北军便放开了大路,任由他们的敌人安然离去,如果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没有什么惊人的交易,谁都不会相信。
现在大家猜测的就是巴鲁图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与云昭达成了怎样的交易,这才能够使眼下这位蒙元最大的敌人放任数万骑兵离去。
可以肯定的是,云昭得到的必然会比全歼巴鲁图的战果更大。这就是众人最难以明白的地方,云昭想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
“韩仲,你说说,除了我们知道的巴鲁图给了云昭一万匹战马之外,他还得到了什么?很显然,云昭的眼界不会有那么浅,一万匹战马与数万蒙族精兵,孰轻孰重,精明如云昭岂会区分不出来,征北军的那些文臣武将会犯糊涂?”雅尔丹看着左侧的韩仲,问道。
韩仲仰脸看着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之中飘起了细如牛丝的细雨,洒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公主,也许云昭当真便只要了一万匹战马!”
“这怎么可能?”雅尔丹摇头。
“但是,他在巴鲁图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韩仲转脸看着雅尔丹,“云昭想看到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最终成为摧垮大元的一棵毒藤。”
“种子,什么种子?”雅尔丹不解地问道。
“野心!”韩仲一字一顿地道:“云昭给巴鲁图种下了野心的种子。”
雅尔丹猛地勒停战马,不可思议地看着韩仲,“你是说,云昭放任巴鲁图归来,是想坐观我们蒙族再起内乱?”
“不错!巴鲁图被困薄阳之时,手中尚有四万精锐骑兵,外加韩江的一万余步卒,虽然被堵在狭小的区域之内,但困兽犹斗,云昭当真要一口吞掉巴鲁图,必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他那数万精锐必然也会损失殆尽,从云昭历来打仗的习惯看,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斗,他总是谋求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韩仲道。
雅尔丹冷笑一声:“这一次只怕他打错了算盘,蒙族一直团结在黄金家族的周围,巴鲁图更是皇兄一直倚仗重用的大臣,他放虎归山,有他后悔的。”
韩仲看着雅尔丹,慢慢地道:“公主,蒙族的确一直团结在黄金家族的周围,但那些时候,黄金家族的大帐兵一直便是蒙族最强大的军队,现在,我们没有了大帐兵。”
雅尔丹的脸色慢慢变白。
“阿斯兰重伤垂死,扎尔赤兀惕部损失惨重,以后恐怕连自保也勉强。”韩仲没有顾忌雅尔丹的脸色,接着道:“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刚刚杀了脱脱,接手了脱胶麾下的数万骑兵!”
“巴鲁图会怎么看待这一件事?”韩仲转着看着阿齐思。
阿齐思声音颤抖,“他会认为是陛下为了壮大黄金家族的力量,所以找借口杀了脱脱,吞并了他的部落。或者是陛下猜忌脱脱的力量太过强大,会威胁到黄金家族的统治,所以才下手杀了他。”
“是的,巴鲁图一定会这样认为。陛下既然会对脱脱下手,那为什么不会对他下手?连脱脱这样志大才疏的家伙陛下都不放过,那很显然,全员回来的巴鲁图会更遭陛下的猜忌,巴鲁图会束手就擒么?不,他一定会反抗,看到脱脱家族的例子,他决不会将塔塔儿的前途寄托在皇帝的宽洪大量之上。”韩仲神色凝重地道。
“我们可以说清楚这一件事!”雅尔丹颤声道。
“猜忌一旦开始,便会像瘟役一般,不断扩大,一件极小的事情也会被无限放大,信任一旦被打破,想要重新弥合,几乎不可能,如果彼此之间本来就是仇人,反而会容易和解,但如果原本是朋友,一旦反目,基本再无复合的希望,而眼下,黄金家族势力是最弱的时候,巴鲁图这样的人,岂会看不见这其中的机会,也许,他会谋求一劳永逸地解决塔塔儿部的后患!”
“你是说?”雅尔丹身子晃了几晃。
“取代黄金家族!”韩仲斩钉截铁地道。“这便是云昭的算计,可以说,他为此一定谋划了很久,杀脱脱,只是他计划之中的一部分。公主,脱脱的亲信中有一个越人,相信您在审查脱脱旧部的时候,他们都提到了这个人,洪安邦,这个人消失了,在脱脱殿上逼婚,派军进城之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相信,这个人一定是云昭在很早时候就安插在脱脱身边的奸细,也许,最早的时候,这个奸细只是为了刺探一些情报,但这一次的事件,让云昭看到了绝大的机会。那个洪安邦是脱脱的谋士,他推动了脱脱所有的行动。现在看起来,这些只不过是一些铺垫,为了让巴鲁图心中的那颗野心的种子生根发芽的肥料罢了!”
“我们都上当了!”韩仲垂下头,“这是一个谋划深远的连环计策,那怕我们现在已经完全洞悉了他的策略,但却无法可破,因为,我们与巴鲁图之间,已经失去了互信,就像现在,我们在这里分析巴鲁图一般,巴鲁图也一定在猜测我们要怎样对付他!”
“义王,也许这只是你的猜测,我相信巴鲁图一定会忠于大元,忠于黄金家族的。”阿齐思颤声道。
“如果今天我们出城,能够接到巴鲁图的话,那也许还有弥合的希望,如果没有看到巴鲁图,公主,作最坏的打算吧!”韩仲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谋略大师,一个深悉政争残酷的老政客,韩仲不得不对云昭的这一击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叹不如。
“云昭,你好狠!”雅尔丹从牙缝里搞出了几个字,“我们走,去南城门,我们一定会看到巴鲁图亲王的。”***
第四百九十六章:心如冰窖
兀达在南门外摆出迎接巴鲁图的阵势极其奢华,除了他本人之外,燕京的权贵们几乎悉数到场,南门之外,迎接的队伍摆出了足足数里之长,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在迎接凯旋归来的胜者。
而事实上,巴鲁图不仅是战场上的失败者,而且是不明不白地就这样返回了燕京。
即便如此,在南门外的大人物们此时都衷心地希望能看到巴鲁图出现在这里,那怕是耻高气扬,那也代表着他对于黄金家族还是拥戴的,只要有这一点最基本的原则存在,那么双方就还有弥合的可能。
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之声,一匹战马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然后,更多的骑兵黑压压的出现,看着队伍之中飘扬着的两面亲王旗帜,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蒙元还有救,巴鲁图终于还是回来了,只要他进了燕京城,那么,一切都好说。
雅尔丹松了一口气,韩仲松了一口气,阿齐思松了一口气,林牙一直紧紧握着刀柄的手也终于松开,手心里湿漉漉的尽是汗水。众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出了一口长气,一个人还不觉得如何,但人太多,这一声未免就有些显得过大,身周不知情的一些蒙元贵族,官员都奇怪地看着这些当朝显贵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阿齐思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转过身,用威严的眼光扫了周围一眼,众人在他的逼视之下,都低下了头,除了一道目光,那是一个女人,此时,她正满面笑容地看着阿齐思。
乌云其其格!阿齐思的女儿,韩江的妻子,此时的她,已经身怀六甲,在两个壮仆的搀扶之下,站在人群之外,身旁的一名卫士,抱着的却是阿齐思那刚过一岁不久的小孙子。
阿齐思转过了头,他知道女儿在想谁,韩江虽然沉默寡言了一些,但无论相貌还是才能都足以配得上自己的女儿,最让他高兴的是,女儿女婿婚后感情甚笃,相亲相爱,并没有因为种族的差异而有什么隔阂。半年未见,女儿思念丈夫,偷偷地从家里跑出来迎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韩江与巴鲁图在一起,今天也应当回来了。
今天晚上,一家人可以团团圆圆在一起吃上一顿好饭了,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时局的困难,自己在家里不但时间极少,即便回家,也没有什么好颜色,连带着整个府第都阴气沉沉。阿齐思不无歉意地想着,而现在,显然,一切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远处的骑兵越来越近,地面在马蹄整齐的敲击之下,微微颤抖,威势惊人。一波又一波的骑兵从远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无数的蒙人不由欢呼起来,他们已经担惊受怕了很久,再一次看到精锐的蒙元骑兵归来,他们觉得一颗心又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公主,不对啊!”林牙悄无声息地向前跨了一步,低声对雅尔丹道。
“有什么不对?”
“后面再没有骑兵出现了,看规模,只有大约五千骑兵的样子!”林牙沉声道。蒙元规制,议政亲王的随身骑兵一般保持在五千骑兵,而对面有两面王旗,但却只有五千骑兵,差了足足一倍,“不是说巴鲁图毫发未损么?”
雅尔丹沉默了片刻,“也许,巴鲁图怕现在这个局面引起陛下的猜忌,所以刻意没有带这么多人吧!”
林牙点点头,如果巴鲁图回来了,这倒也是一个合理的解释,眼下这个局势,的确需要有一方示弱,而皇帝陛下是不可能向臣下示弱的,巴鲁图如此做,倒也是明智之举。
骑兵奔到离城门千米处,在号角声中,开始停下整顿队列,雅尔丹回视了一下身后的王公大臣们,道:“走吧,我们去迎接两位亲王归来!”举步向前走去。
骑兵队列左右飞开,两骑飞奔而出,离雅尔丹等人尚有百多米时,翻身下马,恭手肃立。
雅尔丹刚刚向前走了十数步,整个人却僵在了那里,飞马而出的两个人,一个是和硕特亲王乌力其,另外一个,却是巴鲁图的儿子铁尼格,巴鲁图不见踪影。
雅尔丹身后的韩仲发出一声喟然长叹,头重重地垂下。阿齐思沮丧不已,刚刚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无踪,林牙双目瞪圆,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握上了刀柄。
只是停顿了片刻,雅尔丹苍白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举向向前,走到两人跟前,“乌力其亲王殿下,雅尔丹奉陛下之命,特来迎接于你!”
乌力其脸上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容,双手一抱拳,“败军之将,不敢当皇帝陛下如此礼遇,当真是羞煞人也!”
“这一场大战,能够全身而退,将我蒙族数万儿郎带回燕京,已是两位亲王的大功劳了,咦,铁尼格将军,巴鲁图亲王殿下呢,怎么没有回来?”雅尔丹转头看向一边的铁尼格。
“回禀公主殿下!”铁尼格恭身道:“父亲这一次无功而返,损兵折将,羞愤难忍,一直郁郁寡欢,尚在巩州之时,身体便已有些支撑不住,只是父亲一心想要回燕京向陛下请罪,强撑着病体一路赶回,昨晚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实是不能再支撑着回来,父亲说败军之将本就有罪,若再以病体晋见陛下,更是不详,而且陛下身本不佳,父亲这一次又得的是伤寒重症,实是不敢面见陛下,所以,便留在大营之中休养,等身体稍好,再进燕京请罪!”
雅尔丹静静地听着铁尼格说完,微微点头,“原来好此,那雅尔丹在这里也只能祝巴鲁图亲王殿下早日康复了!”
“多谢公主殿下吉言!”铁尼格抱拳道。
“进城吧!”雅尔丹袍袖一拂,转身便走,巴鲁图没有回来,原来准备的所有高规格的礼遇便已用不着了。
乌力其没有想到雅尔丹如此干脆,看到巴鲁图没有一齐出现在这里,竟然连话也不愿意再多说一句,顿时恼羞成怒,刚想发作,阿齐思已是迎了上来,笑容满面,乌力其亦只能硬生生地将一口恶气咽了回去。
雅尔丹扬长而去,而乌力其在阿齐思等人的陪同之下,向着城门内走去,身后,骑兵们分成数列,从欢迎的人群之中穿过,向着城内的军营出发。
“铁尼格哥哥!”人群之中,突地传来清脆的喊声,铁尼格转头看去,却是挺着大肚子的乌云其其格。
铁尼格脸色大变,乌云其其格与他亦是熟识的,相互之间的关系一向亦甚好,但此时,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她。踌躇片刻,铁尼格终于还是拨马走到了乌云其其格的面前,翻身下马,强自笑道:“乌云其其格,你好!”
“你也好,铁尼格哥哥,我家韩江怎么没有和你一齐回城,是不是也在城外的大营里啊?他什么时候能回家?家里的小马驹都快要不认识他了!”乌云其其格笑着指了指一旁卫士抱着的儿子。
铁尼格的脸色慢慢地涨红,他能跟乌云其其格说什么?
说她的丈夫被自己的父亲卖给了云昭?
看着铁尼格的神色,乌云其其格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然后一点点苍白,她伸出手,揪住铁尼格的衣袍。“铁尼格,告诉我,我家韩江呢?”
铁尼格慢慢地道:“对不起,乌云其其格,他回不来了,他战死了!我们突出重围之后,听说他的军队全部崩溃了!后来,又逃出来的士兵追上了大队,说云昭在薄阳砍了上百个军官的脑袋。”
没等铁尼格说完,乌云其其格仰天便倒,现场顿时一片大乱。
乌力其一行人等还在走向皇宫的路上,兀达已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本来平静的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弯下腰去,背佝偻得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大殿之内的金砖之上,星星点点的红色令人触目惊心。
剑关,卢城营驻地。在接到探子的报告之后,孟姚大笑着站了起来,“是时候了,轮到我们出场了。”
“不错,轮到我们出场了,老孟,不过在我们出场之前,是不是应当先让跑龙套的出来热热场子呢?”丁仇道。
“说得不错,韩江在我们这里也呆得够久了,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他妈看他都看烦了,丁仇,我懒得见他,你去告诉他,带着他的那几个蒙狗子,滚吧!回他们的狗窝去,告诉他们的主子,将脖子洗干净了,让我们来砍吧!”
“郭大人前段时间还在与对方谈判,这没过几天,我们便大打出手,似乎不太上道啊!”
“谁叫他们不答应我们的条件,就是因为他们不识相,我们才大打出手嘛!让对手明白,不答应,我们就打!”孟姚冷笑,“当然,他们就是答应了,我们还是得打!”
丁仇大笑着出门。
按照云昭临走之前的吩咐,当得到巴鲁图返回燕京的消息之后,就将韩江放回去。而随后,第三营便将自剑关方向向蒙军发起攻击,而卢宁地获,平阳地区的霍震霆部,苏定方部,亦将同时调兵遣将,以给燕京方向造成足够的压力。
以现在蒙元在双方的对峙区配置的虾兵蟹将,哪里会是征北军这些虎狼之师的对手,那么,蒙元派谁来抵挡征北军的这轮攻势,便足够让蒙元朝廷头疼好一阵子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边界之战
花桥场,是现在的燕京与益州交界的一个小地方,驻有蒙军一个百人队。在两地交界,征北军与蒙军的势力现在犬牙交错,双方的哨骑不时会在这些势力交错的地方发生激烈的战斗,驻扎在这里的蒙军不时会看到有己方哨探得意洋洋的纵马而回,马鞍之旁,总是挂着几个血肉模糊的脑袋,但有时候,也会发现,从他们这里出去的哨探再也没有回来过,偶尔能看到一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会奔回来,不用说,他的主人已经在前方失去了生命。
刚刚开始的时候,蒙军占着极大的优势,猎获的征北军哨探的头颅会为他们换回数目可观的赏金,但随着夏季的到来,驻扎在花桥场的蒙军更多的是发现,出去的哨骑回来的越来越少,他们也从最初的羡慕变成了现在的可怜,因为,出去的人回来的机会越发罕见了。
花桥场的蒙军指挥胡安快要五十了,作为一个快要退役的低级军官,他唯一的希望便是能活着等到退役的时候,然后带着他这几年里劫掠到的财富回到大漠上去,与绝大部分的蒙元贵族们已经将家搬到了燕京,卢城等地不同的是,他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大一部分生活在大漠之上,他们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
从大漠一路打来,这些年,他抢来的财物已足以让他在大漠里让家人过上不错的日子,等退役回家,便可以为家里添上几百头羊,几十头牛,数十匹马,在大漠,这已经算是一个富户了。
窝在花桥场的营垒里,他瓣起指头又细细算了一遍,还有三个月,自己便可以申请退役了,征北军现在还在与燕京的皇帝陛下断断续续地谈着,战事极有可能打不起来,自己看来是可以全身而退了。从为一个从头到尾参加了所有战役的老兵,胡安清晰地感受到了敌人的变化,从最初的蒙军势若破竹,战无不胜,到互有胜负,你来我往的相持,再到夏天的惨败,数年仗打下来,蒙元越打越弱,敌人却越打越强。听说夏天的时候,大元的精锐在远离这里的苍江,被越军大败,连大帐兵也被全歼了,虽然这些消息并没有公布,几个在军中传播这些消息的家伙还被将军以惑乱军心砍了脑壳,但胡安以他的经验,肯定这些人所说的绝不是假的,因为那些高级将军们已经远没了当初的神彩飞扬,取而代之的是忧心忡忡。
自己最初面对的敌军装备并不好,比自己也强不了多少,但随着时推移,他发现,对手至少在装备上已经远远地将己方甩开,让自己眼红的是,他们随便一个列兵,竟然也能全身着甲,打起来,像是一个铁壳乌龟一般,一般的箭矢根本无法破开他们的铁甲,一刀下去,最多让他们受伤,但己方,就不同了。
“这仗,恐怕没法打了!”胡安不再幻想着封妻荫子,建功立业,他现在,只想着能全身而退,回家去养羊放牛。
他的手下有一百余人,驻守着花桥场,这里,距最近的一个友军驻扎点约有十里路,像这样的驻军点,在两地交界之处约有数十处,而在他们身后的霍城,驻扎着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部队,随时可以对他们这里进行接应。一旦遇袭,他们只需燃起狼烟,霍城的骑兵在一个时辰以内便可以赶到了。
胡安觉得现在很安全。已经很长时间,敌军没有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了,特别是当来自大漠的援军抵达燕京之后,只是很奇怪,燕京城那边多了七八万军队,却没有向前线增派部队,使他们能够得到轮换的机会,对于这一点,胡安是很不满的。
按老规矩,他们每隔上三个月,便可以轮换一次休整的机会。
胡安一口将皮袋里的仅剩下的一点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束了束腰间的皮带,从桌上拿起甲片,往身上一挂,挡住了前胸后背的要害之处,抓起腰刀,向屋外走去,每天一次的巡视还是不能少的。一百多人驻守在花桥场,分配下去,十米才能见到一个人,有个鸟用!
“狼烟!”外面传来士兵的惊呼之声,胡安心紧紧一缩,拉开大步,便跑了出去,在他们左边,滚滚狼烟正升向天空。一,二,三!胡安看到滚滚升起的三股狼烟,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敌人不是骚扰,而是大规模地进攻。
“胡安队长,我们要不要去救援日月坪?”一名蒙军跑了过来,盯着胡里安问道。
三股狼烟,至少便有三千敌军,在日月坪那边,也只有百多人驻守,去救,拿什么去救,等自己赶到那里,他们早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那些意犹未尽的敌军会马上将自己也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他阴沉着脸,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让弟兄们带上武器,上马。我们走!”敌人这么大规模的进攻,绝不会仅仅只在日月坪,那里肯定只是一个进攻点,说不定自己这里马上也会看到敌军,在敌军赶到之前,自己得离开。
百多人很快集中在一起,在胡安的带领之下,迅速地冲出了花桥场,但他们并没有奔向燃起狼烟的日月坪,而是奔向相反方向的棋盘沟。在那里,有一个五百人的大队驻守,与他们汇集在一起,也许能支撑得更久,能等到霍城的援军到来。胡安不敢向后逃跑,那是要砍头的,但他可以率军向友军靠拢,即便是战后追究他放弃花桥场的责任,他也有大把的理由可以推托,他已经不再是热血沸腾的青年,而是一个只想活着回家的老人了。
胡安的预判并没有错,这一次不是小规模的挑衅,而是大规模的出击,整个征北军卢城营与骑兵营合计二万余步卒,超过五千骑兵,加入了这一次被孟姚称为割草的突袭行动,在霍城的正对面,发起了猛烈的攻势,不仅仅是日月坪,花桥场,棋盘沟,而是一次全面的进攻。
棋盘沟自然也在攻击之列。
孟延高很兴奋,他是高山族人,以前他是一个象奴,即便是在高山族之中,也是最为下贱的一个行业,没有人身自由,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财产,连他们自己,也是当时族长的财富。他们唯一能够让自己活命的技能便是驯练战象,而这项技能更是父子相传,他们永世也难以逃脱作为奴隶的命运。
但是安庆边军打了进来,昔日高高在上的族长瞬息之间便垮了台,以往的贵族们都低下了高贵的头颅,高山族原本那些穷哈哈们从此得到了解放,众人下了山,分了田地,有了房屋,属于自己的牲口。
这几年来,原来高山族固有的上下尊卑的秩序被完全打乱了,以前一些苦哈哈们参加了当年的安庆边军,随着在安庆,在益州,一系列的大仗打下来,不少人已经从士兵变成了军官,其中更有翘楚者,已经有资格坐到将军们议事的大帐之内去了。而原来的那些贵族们,如今却只能守着分得的田地过着庄户人家的日子,不善农作的他们,如今只能坐吃山空。
孟延高是象奴,训练战象是一把好手,他被分到孟姚的卢城营之后,孟姚如获至宝,整个高山族的象兵,被当年的安庆边军一顿狂揍之后,活下来的并不多。孟姚上窜下跳,通过各种关系,从西部四县弄来了十数头大象,交给了孟延高,并告诉他,他仅要训练战象,还要教会更多的人这一项技能,每教会一人,便给他升一级,现在,孟延高已经教会了十几个人训练战象,当初从西部四县弄来的十几头大象,有六头已经能成为了一头合格的战象,能够踏上战场,而几余的,在训练中受伤,或是野性难驯,都已经成了卢城营士兵们肚子里的美味了。
这一次,已晋升为致果校尉的孟延高带着他的六头战象与数十名士兵便冲在队伍的最前头,他们的目标是棋盘沟。
卢城营的象兵可不象当初高山族的象兵那么寒碜,战象庞大的身躯之上,都披上了铁甲,在大象的背上,为他们量身订做了一个能装数名士兵的平台,平台之上,搭载着一架床弩,为了防止对手以火驱赶大象,孟姚甚至在大象的头上装上一种特殊的甲具,如果有需要,上面的两片甲掀下来,恰好便挡住大象的眼睛,这样大象的前进便只能依凭战象背上的士兵来操纵。
虽然现在只有区区的六头战象,但孟延高确信,现在这六头的战斗力起码抵得上以前一倍甚至两倍数目的战斗力。
孟延高心中充满了昂扬的斗志,致果校尉之上便是振武校尉,再往上就是游击将军了,自己才二十岁,好好地干上几年,自己说不定成为第一个平民出身的高山族藉将军。在征北军中,只要立下功劳,便会有相应的赏赐和晋升,从来不会被人抹杀,自己只是训练出了象兵,便升到了致果校尉,再在战场之上立下功劳,再升一级易如反掌。
胡安很不幸,他的百余人半途之上碰上了这支去进攻棋盘沟的部队,而更不幸的是,当胡安发现,对手已经成数面包围了他的时候,他没有选择去进攻厚实的步兵,也没有选择数量比自己更多的骑兵,他选择了前面那看似稀稀拉拉的象兵。他率队向着孟延高的象兵发起了冲击。***
第四百九十八章:回家的路经过黄泉
胡安从背上取下了他的桑木弓,弯弓搭箭,瞄准了前方的庞然大物,也许这一箭对那家伙根本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因为胡安看到了那东西身上披着的铁甲,他来不及感叹大越人的奢华,他只求这一箭能让那个庞然大物感到惊慌,所以他第一箭射出的是一支鸣镝,箭飞在空中,发出尖锐的怪叫声。
胡安很怕死,但有着多年作战经验的他知道,真到了战场之上,死的最快的绝对是那些怕死的人,所以他一踏上战场,就忘却了什么叫害怕。勇往直前,或许还有一条生路,特别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之中。
看到对方径直向自己扑来,孟延高大为兴奋,本来他以为对方会去冲击步兵的阵形,因为自己的队伍看起来的确有些吓人。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对方竟然直奔着他来了。
第一时间,他便放下了铁罩,蒙住了大象的眼睛,喝令同伴操控大象,他迅速地给象背上的床弩绞好了弩箭。与此同时,另外五头战象也完成了这一工作。
“放!”孟延高怒喝道。床弩发出尖啸之声,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射向远处急扑而来的蒙骑。
胡安急抖马缰,战马猛然转向,划出一个小小的弧线,避过了迎面而来的长弩,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是一个骑兵避之不及,被长弩洞穿身体,强劲的力道带着他高高飞起,一时还没有死透,双手握着弩竿,脸上的绝望之色让匆匆回头一瞥的胡安心脏如同受到重重一击,撕裂一般的疼痛。
弩箭破开了他的对列,士兵们以最快的速度散开,将损失降到最低,饶是他们骑术精良,还是有十数人倒下马来,有一个则是战马被弩箭射死,死去的战马庞大的身躯却压在了他的一只脚上,他倒在地上,拼命地想要推开死马,站起来跟上队伍,但上千斤重的马尸岂是他一人能够移动的,他绝望地坐在地上,看着远去的骑兵。身后不远处,是向他迅速接近的卢城营的步卒。他哭嚎着,坐在地上,提着骑弓,拉箭上弦,向着逼近的士兵一箭一箭射去,箭支落在盾牌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一柄长矛飞来,将他生生地钉在地上。
三百米,孟延高冷静地举起手里的强弓,拉弓,瞄准。
二百米,一百米!捻着羽箭的手猛地松开,羽箭飞出,一名蒙骑栽下马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战象身上不知中了多少支羽箭,论起马上骑射,蒙军比起征北军的确要强上许多,哪怕胡安只是一个小部落出身,但这支队伍在孟延高射出一支箭的时候,他们已经射出了三箭。
战象被蒙上了眼睛,看不见前面如同飞蝗一般的箭支,但它感到很疼,身上传来的阵阵震动让它很生气,驾驭他的骑兵摧动战象,迈开粗壮的四蹄,排成一排,相互之间拉开了约有十米的距离,向前冲杀而去。
战象虽大,但比起战马的灵巧,却显得笨拙多了,看到这些战象之间巨大的空间,胡安喜出望外,自己只要顶住对方战象背上的士兵的一轮攻击,便能冲出去,突出了包围圈,自己便是天高任鸟飞了。
他盯着战象背上放下弓箭,举起了巨大的陌刀的士兵,却忽略了在每一头战象之间,有二条极细的钢丝封住了这看似空旷的地方。
“杀呀!”胡安冲了上去。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发现了那空旷地方的陷阱,大惊失色之下,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一个倒翻,从狂奔的战马身上落了下来,巨大的惯性让他摔倒在地,仍然向前滑行了数米,但是这一摔,他却刚巧避过了那随着狂奔而来的战象逼近的死亡陷阱,忍住巨痛,他爬了起来,不敢回头再看上一眼,发足狂奔。
他的战马没有这个灵性,一头撞了上去,锋利的钢丝犹如一把快刀,深深地勒进了战马的身体,将他分成了三段,鲜血狂喷而出,后面的蒙元骑兵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便一头撞了上去,在这些看似空旷的地方被生生拦住,有的被细钢丝切断,有的侥幸逃过这一劫,头顶之上,闪着寒光的陌刀却在不停地落下,以往,蒙元骑兵享受着骑在战马之上弯腰收割步卒生命的快感,今天,他们即便有战马,也要比战象之上的征北军矮上一头。
鲜血在流淌,惨叫声不绝于耳,战象庞大的身躯左右摆动,长长的象鼻子抡起,凶狠地左右乱抽,片刻功夫之间,这百余名骑兵便在这方寸之间全都倒了下去。
胡安不敢往回头,他拼命地奔跑着,胸肺之间,火辣辣地疼痛,他张大嘴巴,想要更多地吸进去一些空气,以便能够支撑自己跑得更远一些。
身后传来马蹄的响声,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同伴逃了出来,还是敌人追了上来,希望是前者,他扔掉了手里的刀,卸掉了挂在身上的前后护心甲胄,只求能跑得更快一点。
奔跑,奔跑,前方,他似乎看到了他在大漠之上的帐蓬,周围四散着数百头雪白的羊群,老伴正半跪在地上,一手提桶,一手挤着牛***却扭过来,冲着他微笑着。
“我回来了!”他放开喉咙,放声大喊着,伸开双臂,想要去拥抱那美好的一切,便在那一霎那,看着他的妻子熟悉的面容忽地变成了一个阴森的骷髅,黑洞洞的眼里飘着阴森的绿火,白森森的牙齿上下交合,发出令人齿酸的摩擦声。
“不!”他嘶吼道。
背后,一柄长枪在瞬间洞穿了他的身体,带着血的枪尖自自胸透了出来,又啉的一声收了回去,马上骑士勒停马匹,战马长嘶,从立而起,他一手提着马缰,一手提着仍在滴血的长枪,两眼却愕然地看着挨了这致命一击的这个敌人还在向前奔跑,甚至跑得更快,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奔跑的对方。
终于,胡安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无影无踪,两腿犹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卟嗵一声,他跪了下来,胸前的血卟卟的喷出,染红了他面前的青草,他双手向前伸出,竭力想要抱住那本来属于他的一切,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羊群,帐蓬,奶牛,还有变成了骷髅的妻子。
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仆地倒下,两手仍然竭力向前伸出。
胡安率队从花桥场撤向棋盘沟,是不想以百余骑对抗敌军的攻击,但正如他以前的经验一样,怕死的总是死在最前头,日月坪方向的狼烟还在燃烧,代表着那里仍在抵抗,但他却先行一步,被征北军歼灭了。
驻守花桥场的一百余蒙人骑兵无一幸免。
一枪击毙了胡安的骑士打马奔了回来,奔的一声将长枪插在地上,摘下头盔,看着战象之上,得意洋洋的孟延高,“不错啊,小孟子,这一仗打得漂亮!”
孟延高赶紧从战象背上跃了下来,向马上骑士行了一个礼:“丁将军。”
这名骑士正是卢城营的副将丁仇,孟延高对于这一个长得看起来像鬼怪,打起仗如同魔神的丁副将,一向是最为佩服的,别人看丁仇那张脸,经常会不由自主地紧张地发抖,但他他却视那张脸为一个军人的勋章,那张脸是在与蒙人的战斗之中毁掉的。
“干得不错,老孟把你弄来,又花了大把的银子伺弄这几个玩意儿,今天终于让我看到了威力,说实话,当年孟非的象兵被我们一击而破,啥作用也没起,我还当这玩意儿没用,现在看起来是那个孟非不会用啊,这玩意儿玩好了,当真要人命呢!”
孟延高陪笑道:“孟非如何能与将军相比,当年的象兵,在装备之上也根本无法与现在相比,以前战象没有披甲,被羽箭射中,常常会疼得失控,很多象兵不是被敌人杀死的,而是被失控的战象摔下来摔死或者踏死的,现在,战象身彼铁甲,防护坚固,自然无坚不摧,如果有个百十来头,我都敢与敌人上万骑兵对冲!”
丁仇大笑,“你就吹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上万蒙骑,我们也不可能给你配备上百头战象,不过这玩意儿着实不错,你先弄着玩儿,等这一仗打完,我撺托着老孟还给你弄个十几头来,这玩意儿老花银子,养多了养不起,有个一二二头,打打攻坚战也是不错的,小孟子,等会攻棋盘沟,你的象兵先上,给我将他们的营寨拱塌塌了,咱们再一涌而上,喀嚓喀嚓,不亦乐乎!”
“是,丁将军,卑职愿打头阵,为大军攻城拔寨!”
丁仇哈哈一笑,“走罗,去棋盘沟杀羊!”
大军呼啸着一路奔向棋盘沟,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孟延高的象兵。
棋盘沟寨,蒙族骑兵放弃了他们引以为豪的野战,在数倍于己的敌人面前,他们选择了他们曾经嘲笑过的越人的战法,龟缩在寨墙之内,蒙军在韩仲的训练之下,对于守城攻城已不再像以前那般毫无办法,棋盘沟寨内驻扎了五百人,寨子不大,装备也很齐全,守将很有信心,能够坚持到霍城的骑兵来援,那时候两相夹击,不说击败敌军,至少可以迫使对方后退。***
第四百九十九章:问计
燕京。
巴鲁图到底有没有病倒,谁都不知道,但他的数万大军停驻在了城外五十里处,无巧不巧的是,那里也曾经是脱脱选择扎营的地方,上一次大清洗的鲜血尚未干透,又一支蒙军停留在了那里,在浸透鲜血的土地上再一次搭起了帐蓬,构建起了营地。
乌力其率五千亲军进了城,兀达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因为这是他的权利,但现今条件下,五千和硕特骑兵进城,便等于在城里埋下了一颗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雅尔丹试探地以皇帝地名义去探望巴鲁图,但却意外地吃了一个闭门羹,巴鲁图拒绝见她的理由是自己患的是伤寒,怕传染尊贵的公主殿下。怏怏返回的雅尔丹脸上写满了失望和伤感,蒙人的路,当真走到尽头了么?
屋漏偏逢连阴雨,行船又遇打头风,内部乱象已现,外部却又烽烟四起,从八月底开始,征北军卢城营,骑兵营在孟姚与燕小乙的带领之下,向燕京外围发起猛烈的进攻,旬日之内,连拔外围十数个寨子,驻扎霍城的五千骑兵在对手的步骑配合作战之下,连战连败,被迫缩回了霍城固守待援,向燕京求救的信使一天之内竟然来了三拨,显然情势已是万分危急。
当真是一点喘息之机都不给自己啊!雅尔丹对云昭恨得牙痒痒的。
很显然,派兵出援霍城是急中之急,如果霍城丢了,京师必然震动。然而派谁去呢?这就是摆在兀达面前的难题。
兀达偎在软榻里,自己巴鲁图返回燕京又拒绝进城之后,兀达的病情便明显地严重起来,原本就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他,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说上几句话都喘得厉害。
“乌力其亲王!”他看向坐在殿中眼观鼻,鼻观心的乌力其,“我蒙元这一次损失严重,精兵强将折损无数,而征北军的卢城营与骑兵营又是云昭精锐之中的精锐,我再三考虑,除了你或者巴鲁图亲王之外,再也无人能担当此重任,便请亲王殿下辛苦一趟?”
乌力其脸孔微微抽搐了一下,站了起来:“陛下,大元有难,做臣子的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和硕特部刚刚从南方归来,千里迢迢,士兵们疲累不堪,战马都累得脱了膘,此时是我们最为虚弱的时候,不是我乌力其怕死,而是怕误了陛下的大事,一旦我们这个样子上阵,必然要吃败仗,和硕特损兵折将是小事,但征北军便可长驱直入,威胁军师,乌力其实在是不敢担此责任,还请陛下另外考虑人选!”
兀达盯着乌力其,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但终究这火光还是黯淡下去,“那依亲王之见,我大元之中,谁可担此重任?”
乌力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昨天晚上,他便与巴鲁图商量好了这一切,今天,果不其实,一切都向着他们预没的方向发展。
“我以为,现在我大元朝廷之中,能担当此重任的只有……”乌力其清了清嗓子,然而没有等他说完,一边突地响起一个声音,“陛下,臣愿为陛下分忧。”
殿上众人都是一惊,转头看时,竟然是今日上殿以来一直没有作声的韩仲,他站了起来,走到殿中,拱手道:“陛下,我愿去霍城!”
乌力其大怒,他与巴鲁图商定的人选是林牙,在收拾了脱脱所部之后,林牙从七万脱脱旧部之中挑出了差不多一万人,重组大帐兵,经过近两个月的训练,已经初具规模,这支军队现在便驻扎在燕京东城之外,只要将林牙支走,兀达便又断了一臂,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韩仲会跳了出来,横插一杠子。
“义王殿下,你?”兀达疑惑地看着韩仲,现在的韩仲,已经成了他最为倚重的人手,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他实在不愿意韩仲离开燕京。
“陛下,臣愿意去霍城驻守,如果征北军越过霍城一步,臣愿意伏军法!”韩仲大声道。
乌力其冷笑,“义王殿下,不知你去霍城,准备带那支军队去?你不会指望着我们会将精锐的蒙族骑兵配备给你吧?你一个越人,不配指挥我们蒙元骑兵!”
韩仲回过头,抱拳笑道:“乌力其亲王殿下,末将自己从归顺皇帝陛下之后,已经是一个大元人,非是什么越人了,而且此次末将请樱前往霍城,亦不要陛下再为末将配置蒙元骑兵,我只要带走我的三千象山府兵即可,只是请陛下将在霍城的五千骑兵的指挥权交给末将即可。”
兀达惊道:“征北军动用了近五万兵力,步骑各半,又是云昭最为精锐的卢城营与燕小乙骑兵营,你去霍城,兵不满万,如何与之对敌?”
韩仲笑道:“陛下,此次臣去霍城,不为破敌,只为守土,万余人足矣。有这一万余人,末将定能叫征北军难以寸进。”
“我不同意!”乌力其跳了起来,大声道:“此乃军国大事,焉能随你红口白牙的乱立军令状,如果霍城失守,即便杀了你又有什么用?陛下,我推荐林牙将军前去,霍城有我蒙族数千精锐,韩仲一个越人,去了之后,不见得能指挥得动他们,大战在即,不能对军队如臂使指,必然酿成祸端,林牙威望素著,眼下之局,只有他才能镇得住场面。”
“陛下!”韩仲争辩道:“林牙将军麾下尽是骑兵,此去守城,是大材小用,末将的象山府兵,一向对城池攻守极有心得,有他们在,必将使霍城无忧。”
朝堂之上,顿时分成了两派,相互之间争论不休,倒是有大半人支持林牙前往霍城,韩仲毕竟是一个越人,并不能得到所有蒙元贵族的信任,二来,韩仲加入蒙元之后,并未有什么战功,众人亦无法相信他能以万余兵力守住霍城,反而林牙,率三万整编之后的骑兵进驻霍城,威慑力会更大。
“今日就议到这里吧!”兀达疲惫地挥挥手,“容我想一想,明日,便会任命这一次出击的是那一位将军,散了,散了!”
走出大殿,韩仲回望了一眼御座之上的兀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蒙元与征北军的对垒,便犹如两位围棋国手过招,其中一人一步走错,便面临着满盘皆输之局,而对手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必然步步紧逼。云昭突然下令大规模的进攻,其用意不言自明,当然便是要将林牙调出京去。
林牙一走,燕京城中便将成为巴鲁图乌力其的天下,自己的三千象山府兵虽然侥勇,但数量太少,司马仁?算了,不是不用指望他了,在这一场搏奕之中,他如能站在中立的立场之上,便是侥天之幸了,可为可能的是,这个墙头草会随时倒向势强的一方。
自己站出来请樱,亦是无奈之举,将林牙留在燕京城,与札木合的扎尔赤兀惕部配合,才能有望抵挡巴鲁图的步步进逼,而林牙如走,札木合独木难支,况且,札木合又那里是老奸巨滑的巴鲁图的对手?
但眼下看来,恐怕自己的打算是难以如愿了。
阿斯兰亲王府,阿齐思愁眉不展地坐在床前,“阿斯兰,眼下之局,摆明了是要将林牙支出燕京,我们该怎样应对?”
阿斯兰面如金纸,正如于谦所言,他现在半死不活,一天之中,倒有大半天在昏睡之中。“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缓缓地道:“林牙不走,巴鲁图便不会入城,这个僵局便不能打破。所以说,林牙必须要走。”
“但是林牙走了,陛下岂不是将自身安危交付了巴鲁图么?”阿齐思连连摆头,“如果真要将林牙调走,那就让札木合率军进城来驻防。”
阿斯兰摇头,“如此一来,那会让巴鲁图狗急跳墙的,如今我扎尔赤兀惕部实力大损,火并起来,可不是他们的对手,更重要的是,这样便等于摊牌了,所有的牌面掀开,那就是图穷匕见,再也没有转擐的余地了!”
“当真让林牙走?”
“是,让林牙走!”阿斯兰道:“林牙走了,巴鲁图才会放心地入京,这样我们才有机会。”
“亲王,那我们该如何做?”
“韩仲不必说了,但要稳住司马仁,司马仁此人摇摆不定,稳住他不投向巴鲁图,然后拉拢分化巴鲁图阵营。”
“您是说乌力其?可我观此人,已经死心塌地跟着巴鲁图干了!”阿齐思沮丧地道。
“那是诱惑还不够!”阿斯兰轻轻一笑,“如果有足够的诱惑,乌力其一定能拉过来,更何况,我们只需要他与巴鲁图心生嫌隙就够了。”
“亲王这是什么意思?”
“阿齐思,如今我们大元实是再也经不起一场内部清洗了,所以当下的要务,是要使内部之间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只要有了这个平衡,那巴鲁图又能如何?还是得俯首贴耳在皇帝陛下的座前,所以,一定要使他与乌力其之间出现问题。”
“亲王有什么主意?”
“前年乌力其的夫人死了,至少还没有续弦!”阿斯兰淡淡地道。***
第五百章:分化之策
当啷一声,一个铜盆重重地跌在地上,那是着刚刚端着它进来的札木合,恰巧听到阿斯兰的这句话,失手打落在地上。
“不行!”他大声道,几个大步冲到了阿斯兰床前,“绝对不行,父亲!”
阿齐思也是脸上变色,“亲王,这肯定是不行的。”
“行与不行,让陛下来决定吧!”阿斯兰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在大元生死存亡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命运又算得了什么,即便是她的出身再尊贵也不行,阿齐思,你忘了在我们蒙族历史之上,黄金家族的女主人也曾多次下嫁么?”
“我绝对不会同意!”札木合霍地站了起来,“我去宰了乌力其这个龟儿子!”他一跃而起,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刀,拔脚便向外冲去。
阿齐思大惊,一把拽住札木合,但他身子文弱,札木合一冲之下,险些将他带倒,连着向前踉跄几步,才被札木合一把抓住。
“札木合,使不得!使不得啊,阿斯兰亲王也只是一个提议,并没有说一定要如此,你稍安勿燥!”阿齐思死死拉着札木合的衣袍,急急地道。
“跪下!”阿斯兰看着札木合,冷冷地道。
札木合昂着头,手里死死握着刀柄,梗着脖子,不停地喘着粗气。
“跪下!”阿斯兰怒喝道,随着这一声怒喝,嘴里已是腥腥点点喷出血来,身子一歪,已是昏倒在床上。
“父亲,父亲!”札木合大惊失色,抢上前去抱住阿斯兰。
“亲王,亲王!”阿齐思连跳带跑地奔到门边,大叫道:“来人,请大夫,请于先生过来。”
亲王府内顿时乱成一片。
半个时辰之后,于谦从阿斯兰身上抽出了最后一根银针,将其插回针囊,一边伸手在仆人递过来的铜盆之中净着手,一边皱着眉道:“早就说过了,病人切忌大喜大悲,你们如果想叫他早点去见阎王,不妨这样多来几次,到时候神仙就救不活他,可不要怪我言之不预。”
“多谢于先生了!”床上的阿斯兰已是清醒了过来,“又救了我一回,请于先生去休息吧!”阿斯兰摆摆手。
房门被关上,阿斯兰扫了一眼札木合,这一次札木合没有敢抗拒,乖乖地跪了下来。
“在我蒙族生死存亡之时,莫说是一个女人,便是要我们的性命,我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献出!”阿斯兰一字一顿地道:“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她,但那又如何?别说她并不喜欢你,即便你们两个郎有情,妾有意,在这个当口,也得忍痛割爱。”
“巴鲁图与乌力其两个因为共同的利益结合在一起,但两人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巴鲁图和我一样,也老了,铁尼格跟他老子根本无法相比,而乌力其刚过四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现在屈膝在巴鲁图的面前,岂会心甘情愿,而巴鲁图也不会不防着他,而我们就要想法设法将这个裂痕扩大,就算不能让乌力其倒向我们,也可让巴鲁图对他心生猜忌,那么这个时候,什么办法最好?当然便是联姻,雅尔丹便是最佳的人选,雅尔丹贵为镇国公主,位高权重,如果嫁给乌力其,两家联合,即便在实力之上不能超过巴鲁图,但也可以与其持平。儿子,这不但是为了大元,也是为了我们扎儿赤兀惕,我们现在实力太弱了,如果蒙元内哄起来,我们便是第一个被淘汰的,只有他们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我们才能在夹缝之中生存,慢慢地恢复元气。只要时间足够,等我,巴鲁图这些老家伙都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那时,你有足够的时间来重振河山,你喜欢雅尔丹,那时候再抢回来便是。”
札木合脸孔抽搐,死死地咬着嘴唇。
“阿齐思,你把我的意思转达给陛下吧!阿斯兰道:”请陛下早做决断!“
阿齐思站了起来,向阿斯兰无言一揖,转身落寞地离去。
阿齐思是雅尔丹一手提拔起来,对于雅尔丹,他是极其感激的,阿斯兰的主意的确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但阿齐思心里极不舒服,黄金家族难道真要这样才能换取生存么?自己虽是郭尔郭斯部的人,但这么多年来,自己早已视自己为黄金家族最忠心的仆人了,郭尔郭斯部族长葛络在自己成为大元首辅之后,一直提防着自己,生怕自己抢了他的族长位置,其实自己何时有过这样的心思?想起同族之人都这般猜忌提防,更何况于其它?长年生活在大漠的蒙族本来就奉行狼性原则,力强者才有话语权。
前方传来急骤的马蹄声,打断了阿齐思的思索,他抬起头来,却看见林牙正策马奔了过来,“林牙将军,出了什么事了,你去哪里?”
林牙满脸愤怒之色,“我去找阿斯兰亲王。”
“怎么了?”阿齐思问道。
“还不是你们郭儿郭斯部的那个死胖子葛络,你知道他今天进宫去干什么吗?”林牙怒道,“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就扭断了他的脖子!”
“他说什么了?”
“他进宫,来替雅尔丹说亲,说这是巴鲁图的意思!”
阿齐思心咚的跳了起来,“他说得是谁?”
“还能是谁,铁尼格!巴鲁图的儿子!”林牙怒道:“巴鲁图这么做,不又是另一个活生生的脱脱么!”
阿齐思苦笑“不一样,我们杀得了脱脱,但却杀不了巴鲁图,两个人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之上,你也不用去找阿斯兰亲王了,我刚从他那里回来,进宫吧,阿斯兰亲王有话让我转告陛下!”
“嫁给乌力其?”兀达突然暴怒起来,“绝对不行,我宁可将雅尔丹嫁给铁尼格,也不会给乌力其,阿齐思,你不知道娜达是怎么死的么?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她为了我大元蝉精竭虑,我怎么能将他送入虎口!此事休提!”娜达是乌力其的上一任妻子。
阿齐思沉默片刻,道:“陛下,阿斯兰亲王知道你有这个顾虑,但您想过没有,如果雅尔丹嫁给铁尼格,巴鲁图一系力量将会独大,乌力其从此将被巴鲁图吃得死死的,除了为他效力之外,没有别的路可走,但雅尔丹嫁给乌力其,情况就不一样了。阿斯兰亲王说,为了黄金家放的未来,为了大元的长治久安,请陛下痛下决断。”
兀达颓然软倒在御坐之上,“想不到我兀达居然会落到如此田地,居然要靠卖掉妹妹来求平安,当真妄披人皮!”
“陛下,忍得一时之辱,守得云开月明!”阿齐思低声道。
“我知道了,你们去吧!”阿齐思站起身来,无言地躬身一揖退了出去。
“陛下,明天我就率军出发去霍城了,您还有什么交待的么?”林牙走到兀达面前,问道。
“征北军气势正盛,而你那三万骑兵尚未捏合成形,面对卢城营和燕小乙之时,没有取胜把握,一定要审时度势,不要盲目与对手展开决战,我们再也损失不起了,如果你那里再也了问题,恐怕我这把椅子就要换人了!”兀达叹息道。
“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将这支军队完完整整地带回来。陛下,公主一事,还请您多加考虑,末将是不同意的。”林牙转身跨也一步,又转过身来。
“去吧去吧!”兀达闭上眼,挥挥手。
听着林牙的脚步声消失,兀达的眼角渗出了几滴眼泪,“雅尔丹,哥哥对不起你!”
阿齐思步履沉重地回到府里。
“爹!”乌云其其格迎了上来,看着神采飞扬的女儿,阿齐思奇怪之极,自从知道了女婿的死讯之后,女儿便死气沉沉,要不是腹中还有一个胎儿,阿齐思还真担心女儿会一时想不开。
“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么?”阿齐思笑道。“你今天气色真好!”
“当然有开心的事,爹,你随我来!”拖着阿齐思便向书房行去。
书房的门被推开,看见房内的人,阿齐思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韩江?你,你不是死了么?”
“岳父大人!”韩江站了起来,向阿齐思深深一揖,“小婿侥幸未死,亡命而回,给岳父大人脸上抹黑了!”
“不,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齐思摆摆手,“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巴鲁图这一次回来得极其蹊跷。”
“当然蹊跷!”韩江冷笑道:“他给了云昭一万匹战马,又将我麾下上万弟兄一气儿卖给了云昭,云昭还能不让他回来?”当下详细地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被云昭俘获而后又放回的经历,只说自己侥幸逃出了一条性命。
“你义父知道了么?”阿齐思问道。
“我思念妻儿,所以回来之后便径自先潜回到了家中,还没有来得及去见义父。”韩江道。
“正好,我也有要事要见你义父,来人啊,去请义王殿下过府,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阿齐思喝道。
(看到这里,很多人又要喷我了,不过大家伙放心吧,雅尔丹怎么会是这样的下场呢?这只是铺垫罢了。呵呵呵!)***
第五百零一章:反击
见到韩江的那一霎那儿,韩仲的脚步凝住,片刻之后,便已恢复正常,走上前去,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
“义父,我……”韩江欲言又止。韩仲摆摆手,“不用说了,怎么回来不重要,回来了就好。”
“多谢义父!”
“你我父子之情,何必言谢?”韩仲淡淡地道:“首辅大人,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来找你了!”
阿齐思一愕,“义王殿下有什么事情么?”
“当然有!”韩仲走到书房窗边,撑着窗栏,凝望了片刻,突地转过身来,盯着阿齐思道:“我准备自请出外了!”
阿齐思愕然道:“义王殿下,陛下已经决定让林牙率军往援霍城,你要去那里?”
“我去陇州!”韩仲在书房里踱了几步,“姚长坤在秦翼梁蒲四州的根基已经稳固,现在正在向陇州,延州扩展势力,我们大那里的统治岌岌可危,我向陛下自请去陇州,想必陛下一定会应允。”
阿齐思将头一阵乱摇,“义王殿下,此时正值大元风雨飘扬之际,我大元眼下之重心在燕京而非陇延,你,你怎么要离开燕京而自请出外呢?”看了韩仲一眼,突地心里一寒,“义王殿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韩仲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首辅大人,不瞒你说,我这是要出外避祸,燕京大乱必不久矣。”
“这,这话从何说起?”阿齐思惊道。“虽然眼下巴鲁图乌力其咄咄逼人,但他们亦不会冒大不讳而谋反吧?”
韩仲摇头,“我听到消息,说是阿斯兰亲王建议将雅尔丹公主嫁给乌力其而谋求分化巴鲁图与乌力其的联盟?”
阿齐思变色道:“义王殿下这是那里听来的消息,我,我怎么不知道?”
韩仲哈哈一笑,“首辅大人就不必再掩饰了,你离开阿斯兰亲王府后不久,札木合便来找过我,央求我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帮雅尔丹避过此祸!”
“札木合!”阿齐思摇摇头,“义王殿下想出什么法子没有,就我本心而言,也绝不希望雅尔丹嫁给乌力其。”
韩仲哈哈大笑,“你太高估我了,我有什么法子,我没有法子,这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葛洛又入宫为铁尼格说亲,也是雅尔丹公主是吧?却不知陛下准备将雅尔丹公主许给那一个?”
阿齐思黯然道:“恐怕是乌力其!”
韩仲冷笑,“所以说,我要离开燕京。”
“许给乌力其又何至于让义王你离开燕京?阿斯兰亲王说得有理,现在蒙元需要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乌力其娶了雅尔丹,这个平衡便应当形成,燕京或许能再一次拧成一股绳,击败云昭的征北军,然后修养生息,南望大越!”阿齐思道。
韩仲叹息,“痴人说梦啊!首辅大人,敢问一句,你们做出这个决定之时,可曾问过雅尔丹愿不愿意?”
“这?”阿齐思顿了一下,“雅尔丹为了黄金家族,一向是忠心耿耿,不遗余力,这一次,也应当不例外吧!”
“是啊,你们都是这么想的,陛下,阿斯兰,你,你们都是这么想的!”韩仲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义王殿下是什么意思?”阿齐思紧张起来。
“雅尔丹公主是一位普通的蒙族公主吗?”韩仲盯着阿齐思,“这许多年来,雅尔丹公主杀伐决断,从不拖泥带水,如我没有说错,大元能够立国,雅尔丹公主在这其中功劳非小吧?”
阿齐思点头道:“是,公主的确是我们蒙族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陛下也常说,如果没有雅尔丹,就不会有他。”
“其一便是雅尔丹公主的性格,那是一个宁折不弯的女子,你们将她当作货物一般,随意交易,以她的性子,可能忍受这种屈辱?”
“其二,雅尔丹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韩仲接着又问道。不等阿齐思作答,他接着道:“不错,雅尔丹公主的确不谙武功,放只鸡在她面前,她恐怕也只能干瞪眼,但是她掌控的力量呢?你们都不要忘了,整个大元的黑暗机构都在她的手上,在军中,她也有着绝大的影响力。现在正在巩州的,黄金家族最后的一万大帐兵掌握在谁手里?陛下么?”
阿齐思一下子跳了起来,“是脱里!”
‘“脱里是谁?脱里跟随雅尔丹公主多少年?我可以断言,雅尔丹一个口信过去,脱里立马就会带军从巩州回来!”
“还有林牙,如果雅尔丹当真孤独一掷,林牙会坐视不管么?”
“新近投靠雅尔丹的萧里禧,萧里措,手上也拥有数千骑兵。”
“公主殿下不会如此吧?”阿齐思两手颤抖。
“为什么不会?你何以断定?她能一手谛造大元,便能一手将其毁去,所以,我要自请出京避祸,首辅大人,如果我所料没错,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燕京注定不会太平。不管雅尔丹采取何种手段,燕京都会乱,这里将成兵灾连绵之地,等不到云昭打来,我们自己就会大打出手。”
“我,我要去见陛下!”阿齐思跳了起来。
韩仲叹息着站了起来,“只怕雅尔丹已经开始行动了。来不及了!”他走向门边,“韩江,你现在不能露面,跟着我走吧!我们去陇州!”
“义父!”韩江迟疑了片刻,突地抱拳一揖到地,“对不起义父,我不想去陇州。”
“燕京接下来必是是非之地,巴鲁图卖了你,岂会容你还活在世上,你在燕京,等于自取死路!”
“义父,我想与妻儿呆在一起哪怕是死!”韩江绝决地道。
韩仲沉默地看着韩江,在韩仲的逼视之下,韩江慢慢地跪倒,但神色却极其坚决。
“罢了,罢了,你好自为之吧!”韩仲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镇国公主府,雅尔丹呆呆地坐在书房之中,书房的门,窗尽皆大开,大风吹过回廊,发出尖锐的啸声,池塘之中,无数的荷叶被大风折断,奄奄一息地伏倒在水面之上,红的白的粉的花朵凌乱飘飞。
书房的窗外,门外,十数名黑衣人静静地立在风中,手握刀柄,纹丝不动。眼光却只是看着书房之中的雅尔丹。
他们是雅尔丹手中黑暗力量的一部分,专司杀戮。
在雅尔丹的书案之上,放着数个信封,这其中有个脱里的,有给林牙的,也有给萧里禧萧里措的。脸色苍白的雅尔丹手拿起这些信封,又如同拿着火炭一般地放回去。
“我真要亲手毁掉大元么?”雅尔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伤心地俯案痛哭起来。
在阿斯兰想出这个方法并告诉了阿齐思,当阿齐思从皇宫之中出来不久,雅尔丹便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愤怒,羞辱,瞬息之间便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所有的蒙族贵族,大臣,包括她的哥哥都错误地估计了雅尔丹的实力,如果愿意,她可以眨间让大元换一个颜色。
她缓缓地站起来,走到窗前,任由大风吹起她满头的绣发,“也罢,我便来赌上一次吧,如果失败了,那也是我的命!”雅尔丹反手从桌上取出那几封信,慢慢地撕成了碎片,双手一扬,白色的雪花从她的手上纷纷扬扬的飞走。
“来人!”她坐回大案之后,厉声喝道。
十余名黑衣人默不作声地依次从外面走进书房,跪伏在雅尔丹的面前。
“乌力其,铁尼格意图谋反,十恶不赫,立即开始诛杀行动!”雅尔丹厉声道:“我不想他们看到明天的太阳!”
十余名黑衣人霍地站了起来,分成两组,瞬间消失在书房之中。
“哥哥,这是我自救的一击,如果天可怜见,我能成功地杀了他们,那我们兄妹还有再聚的时候,如果失败,你就替我收尸吧!”雅尔丹喃喃地道,到了最后,她终于还是不能忍心玉石俱焚,决定只利用她手中的黑暗力量发出她愤怒的一击,你们不是想让我嫁给他们吧,那好,我就宰了他们。
雅尔丹冷笑道。
阿齐思走到大门边,又折了回来,再一次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如是反复数次,门口的卫兵们奇怪地看着他们的首辅大人,不知道他在玩什么名堂,终于,阿齐思下定了决心,他径直走回了内堂。
“韩江,带上乌云其其格的小果子,你随着你义父去陇州!”看着一脸错愕的韩江,阿齐思大声道。
“岳父?”
“走!燕京城正如你义父所说,马上就会进入一个血腥的时期,我不想乌云其其格再一次失去丈夫,小果子还有那没有出世的小子没了父亲,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护不了你,而你的义父有能力保护力,你带着他们走吧!”阿齐思疲惫地坐了下来,“公主要作凌厉一击,我便在这里恭祝公主马到成功!”
黑暗之中的燕京,无数条黑色的人影从各地聚集起来,向着早已锁定的目标扑去。今夜,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五百零二章:暗杀
正如许多人所猜测的那样,乌力其与巴鲁图虽然因为共同的利益而结盟在一起,但两人之间并不是有嫌隙。于乌力其而言,和硕特贵为蒙族除开黄金家族之外的四大部落之一,实力强劲,但长期以来,黄金家族便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他头顶之上,让他无法喘过气来,扎儿赤兀惕和塔塔儿两大部落在阿斯兰与巴鲁图的打理之下,蒸蒸而上,他只能缩起脖子,夹起尾巴做人,于暗处窥伺着可能的机会。
天不负有心人,机会终于来了,荆江一战,扎儿赤兀惕伤筋动骨,没有个七八上十年的休养休想恢复元气,土尔扈特基本给连根拔起,族中精锐连同族长一起,命丧荆江,而一直以来几乎不可逾越的高山黄金家族的大帐兵也几乎损失殆尽,压在头上的大山一夕之间便几乎给全部搬空,这让乌力其看到了希望。
是的,塔塔儿部的实力还是超过自己,但巴鲁图老了,铁尼格不堪大任,等巴鲁图一命呜呼了,蒙族之中,还有谁是自己对手?
蒙族的将来一定会是自己的。乌力其对这个未来确信不疑。即便是现在,自己也可以做很多事情,来壮大自己的力量,比方说拉拢现在燕京城中另一股重要力量,司马家族。燕京城里,现在主要的部卒力量便是由司马仁统率的近五万步卒,如果能让司马仁投靠自己,那么,在燕京城,自己的力量便能与巴鲁图相抗衡,这会让自己在这个结盟之中说话更有份量。
巴鲁图驻扎城外不愿进城,这给了自己机会,让自己能抢先一步与这些有实力的人物率先接触,可惜的是,林牙是不可能被拉拢的,而自己非常看重的韩仲哼哼哈哈,模棱两可,从他嘴里听不到一句实打实的话,今天传来消息,韩仲自请出外,去镇守陇州,看样子是不想卷进这个泥潭,要明哲保身了,也好,韩仲是个极有才华的人,他不愿卷进去,就是表明了他在观望,他只会为胜者效劳,等到自己胜利,他自然便会轻易地招揽过来,将来还是可以重用的。
好在的是,自己给司马仁下了贴子,总算是得到了热切的回应,司马仁虽然没有来,但司马家的二号人物司马义却亲自到了自己府中,双方商谈甚欢,在这个当口之上,乌力其开出的价格自然是极其慷概的,有了司马家族的结盟,燕京城便等于有大半个常握在自己手中了。
送走司马义,微熏的乌力其甚是兴奋,与司马家达成了初步协定,使他觉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其实现在,自己要提防的是自己的盟友,而皇帝陛下,他唯一的持仗,最后的那一万大帐兵还远在巩州呢。
草草地沐浴了过,乌力其准备去轻松轻松,司马义过府时,送来了好几个水灵灵的越人美女,看那皮肤,似乎一掐都能掐出水来,还真别说,论起水灵,养眼,还是越人养的女儿家够味,大漠的女人豪爽,大气,有冲劲,越人女儿家愈拒还迎,羞羞答答却更能激起男人的兴趣,特别是这种大户人家养出来的侍女,更是另有一番功夫,想着接下来的场景,乌力其邪邪地笑了起来,信手取下墙上的马鞭,抬脚便向内庭走去。
黄台吉是和硕特放的元勋贵戚,也是乌力其最为倚重的心腹,亦是他最主要的智囊,平素沉稳的他,此时却是满头大汗地从外面直奔过来,连府门口向他行礼的卫兵也懒得理会,拔脚便直冲了进来。
“亲王在那里?亲王在那里?”他一迭声地喝问道。
似乎是知道乌力其的习惯,一边喝问,一边向着内庭冲来。
“大人留步!”几名亲卫慌忙上去阻拦,乌力其在做那些调调的时候,最为厌烦别人打扰,他不会把黄台吉怎么样,但迁怒于这些亲卫却是极为可能的。
“滚开!”黄台吉粗鲁地一把推开亲卫,直奔到黄台吉卧室的大门口,屋里粗重的喘息声,凄惨的尖叫声,马鞭的呼啸声让黄台吉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举起拳头,砰砰地敲着门:“亲王殿下,我是黄台吉!”
屋里旋即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女人低低的饮泣声,房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乌力其探出了一个脑袋,颇为不满地道:“什么事不能明天说,这个时候业坏人兴致,说吧说吧,什么大不了的事?”
透过房门的空隙,黄台吉看到屋内几个女人赤身裸体,瑟缩地趴在地上偎成一团,身上布满鞭痕,黄台吉摇摇头,乌力其什么都好,但就这一点太变态,他的上一任妻子娜达便是这样不堪折磨而自杀的,而她的死,当年在和硕特引起了轩然大波,直接导致了娜达的母族举族反叛,后来反叛虽然被平息,但乌力其却也是名声臭到了大街上。
“我从郭尔郭思部得到消息,巴鲁图已经为他的儿子铁尼格向陛下求亲,求娶雅尔丹!”黄台吉道。
乌力其一楞,旋即笑道:“意料之中耳!就这一点事值得你大惊小怪地奔来告诉我?你要没别的事儿,我可就找乐子去了,黄台吉,你要有兴趣,要不要一起来乐呵乐呵?”
黄台吉跳着脚道:“光是这样也罢了,但是今天晚上,我碰到了扎尔赤兀惕的鲁台,他给我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听到扎儿赤兀惕的名字,乌力其神色凝重了一些,鲁台是扎儿赤兀惕的大将,从他嘴里出来的消息自然是极有价值的。
“他说了什么?”门缝被拉得更大了一些。
“阿斯兰提议陛下,将雅尔丹许配给你,而且已经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许可,明天或者再迟一些,首辅阿齐思便会上门来提亲!”黄台吉紧张地道。
“你说什么?”赤身裸体的乌力其一下子从屋里蹦了出来,“将雅尔丹嫁给我?有没有搞错?”
“绝对没有搞错。消息千真万确!”黄台吉看着乌力其,“亲王,这下麻烦大了!”
“我操他娘的阿斯兰,你个生儿子没**儿的家伙,想出这种缺德主意!”乌力其愤怒地咆哮着,“巴鲁图不会这么愚蠢地中计吧?”
“这可说不定!”黄台吉道:“他为儿子求娶雅尔丹,陛下却将雅尔丹嫁给你,虽然摆明了是挑拨,但你要说巴鲁图不介怀,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雅尔丹可不是一般的公主。”
乌力其砰地将马鞭掷在地上,原地转了几个圈子,“不行,这件事得跟巴鲁图说清楚,现在我们两家还得紧密联合,万万不能出现什么问题。黄台吉,你马上备马,我们两个出城,去找巴鲁图。”
“这时候去?是不是太晚了?”黄台吉道。
“再晚也得去!”乌力其道:“他妈的,你都知道这些消息了,巴鲁图会不知道吗?快去备马!”
“是,族长!”黄台吉匆匆转身离去。
乌力其跨进房中,地上几个浑身伤痕的**惊恐地看着他,梨花带雨的神情让乌力其胯下那活儿不由又硬挺起来,他嘿嘿地笑着将马鞭掷在地上,“等老子办完了事,再回来操你们,哈哈哈!”忙忙地套上衣裳,急急地奔了出去。
寂静的街道上,数十数匹快马迅即地向着南城门外疾驶而去,正是乌力其,黄台吉一行人等。
距南城门数里远,宽阔的街道两边栽种着浓密的大树,正是八月当季,冠盖如云,茂密的枝叶长得密不透风,日间倒是乘凉躲荫的好去处,夜里,却也是藏人的绝佳地方。
高高的树杈之上,一名黑衣人手里的强弩从枝叶之中探出,悄悄地对准了街道的尽头,一点一点地移动着,他知道,此时,与他一样,做着同样动作的还有十数名同伴。
急骤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黑衣人精神一振,整个人趴服在枝杆上,两手托住强弩,稳稳地瞄准着由远而近,迅速而来的战马。
一百米,五十米,黑衣人毫不犹豫,扣动板机,强弩发出一声清脆的卡嗒之声,破弦而出,直奔最前方的乌力其。
乌力其命不该绝,他在这个时候,无巧不巧地抬起了头,而那个黑衣人的弩露出树叶的时间稍稍早了那么一瞬,便是这短短的电光火石的一瞬,乌力其看到了箭头之上反射的光芒,然后听到了那卡嗒的一声脆响。
强弩!
乌力其亡魂皆冒,整个人立时从马背上翻向一侧,整个人继续向下溜去,人到了马肚子之下,一手拖住马蹬,两脚在地上拖行着,脚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上好的靴子已经在石板路上被磨破。听到战马发出惨嘶之声,乌力其松手,拔刀,和身,团身向着街道一边滚去,一路滚到黑暗的阴影之中,这才翻身半蹲起来,钢刀护住前身,抬目看向街道。
街道中央,此时已经乱成一团,来自树上的攻击,顷刻之间便已将他的护卫射倒了数名,人仰马翻,后面的来不及勒马,都是滚地葫芦一般地落到了地上。
“黄台吉!”他大声喊道。
“亲王,我没事,只是肩膀上挨了一下,小心!”黄台吉突地大叫起来。树荫之中,十数名黑衣人扑了下来,手里的钢刀寒着寒光,扑向乌力其,刚刚乌力其的叫喊声暴露出他的位置。***
第五百零三章:连环
“杀!”乌力其咆哮着一跃而起,一脚将身边一个踏脚石踢得飞了起来,直撞向扑在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眼见着沉重的条石砸在那人胸前,将其横在胸前意图格挡的佩刀硬生生地砸得反嵌进了胸骨。
第一名黑衣人扑地便倒,乌力其已是闪电般地紧随着条石扑了上去,左脚刚好踩在那人的头颅之上,立时便踩得稀乱。
刀光霍霍,乌力其杀进了刺客群中。
第一轮的强弩突袭使他的护卫损失大半,其中数人直接弩箭所毙,更多的人则是被惊马所伤,或者是坠马落地,一个照面,带着数十名护卫的乌力其立时便在人数上落了下风。
从听到强弩的声响,看到强弩破空而至,乌力其就明白这绝对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局,除非一方将另一方全部砍倒,否则就绝不会结束。
黄台吉右臂之上挨了一枚强弩,虽然只是擦着肩膀而过,但强弩巨大的威力亦让他受创极重,这条右臂看来是保不住了,此时见着乌力其陷入到数人的围攻之中,忍住剧痛,左手握刀,嗥叫着冲了上来。
“快派人向南门领求援,有刺客刺杀亲王!”黄台吉喊道。
一名受了伤的护卫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厮杀激烈的战团,拔腿向外跑去,跑向几步,看见一匹没有受伤的战马,当即一跃而上,飞奔而去。
驻守南门的将领韩河今天很高兴,因为一直以为早已战死的大哥韩江忽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兄弟两人多日未见,弄了一壶酒,几碟菜,从天刚黑一直喝到二更时份还是意犹未尽。
“大哥,你要随义父去陇州了么?”韩河伤感地道:“这回来没几天,又要走?”
“燕京这里没什么可留恋得了,这一次,我带着你大嫂和侄儿一起走!”韩江点点头,“你军务在身,不能轻易脱身,如果有机会,便离开燕京,去陇州找我们!”
“放心吧,我会的!”韩河道:“你们都走了,我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义父不看好大元了?”
韩江冷笑,“是啊,终究是一群蛮夷,外敌未除,自己就先干起来了,这一架打下来,大元即便不完,也再也没有竟争力了,义父去陇州,也是存着另起一番天地的意思。”
“可惜老三,再也不能与我们一起并肩战斗了!”韩河叹息道。
两人相对唏嘘,外面突然响起急骤的敲门声,“韩将军,韩将军!”
韩河站了起来,“什么事?”
“乌力其亲王在南街遇袭,遣人前来求救,十万火急!”外面响起紧张的叫声。
韩河一惊,拔腿便向外去,“大哥,我先去了,要是乌力其在南门出了岔子,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韩江悠悠地端起一杯酒,“老二,我劝你别去!”
“啊?”韩河诧异地看着韩江。
“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凡人最好别掺在其中!”韩江冷笑。
“那,那……”韩河指指外面。
“你是说那个报信的家伙吗?”韩江伸出手掌,在脖子上横着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即便以后查起来,你根本不知情又能如何?你站在南城门上,能听见厮杀声么,能看见有什么战斗么?”
“我明白了!”韩河大步走出房去。
“果然不出义父所料,开始了!”韩江嗵地将一杯酒倒进了口中,“只是不知今天晚上的燕京城,这样的大戏开了几场?”
当然不止一场。
铁尼格已经成了一具躺在街头之上冰冷的尸体。
他是被骗出来的,确切地说,他是被一名和硕特的军官骗出来的。
铁尼格一直便是雅尔丹的仰慕者,而一直以来,他以为的竞争者便只有札木合一个,从蛮族南下开始,札木合便开始散发光芒,而铁尼格却在安庆边军面前屡战屡败,在这场竞争中完全落入了下风,而从各个方面传来的消息,也是札木合更合兀达的心思,铁尼格已经几乎放弃了。
但老天爷似乎要重新给他这个机会,荆州一战,扎儿赤兀惕部大败亏输,损失惨重,而塔塔儿却几乎毫无无损地回到了燕京,双方的实力在瞬息之间便倒了一个个儿,札木合已经再也没有资格与自己竞争了,而巴鲁图为了他的目标,也向皇帝陛下提出了联姻的要求,在铁尼格看来,皇帝陛下完全没有拒绝的可能,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雅尔丹将会成为自己的女人。
他很兴奋。兴奋的他呼朋唤友,豪饮一顿,醉意熏然地回到了府中不久,一个消息传来,兀达准备将雅尔丹许配给乌力其为结弦。
愤怒几乎让铁尼格失去理智,乌力其,不过是自己父亲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居然敢与自己抢女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塔塔儿的军官带着数名士兵竟然打上门来,声称乌力其亲王殿下有要事要找铁尼格相商,请铁尼格移步。
愤怒的铁尼格没有细想,提着刀便出了门,他要与乌力其好好地理论一番。如果乌力其不放弃的话,他不介意用刀让他放弃。
当然,铁尼格永远也没有机会见到乌力其了,出门不久,这一行人便遭到了突袭,铁尼格与他的随行人员无一例外地永远地躺在了大街之上,鲜血染红长街,那名塔塔儿军官早已无影无踪。
当一名塔塔儿的部族长老闻讯赶到的时候,铁尼格的尸体已经冰冷僵硬。
长街之上,乌力其奋力一刀砍掉了他身前的又一名黑衣人,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了黄台吉和另两名护卫,个个都是鲜血满身,而敌人,亦只剩下了三个,紧紧地握着刀,乌力其愤怒地瞪视着对面的蒙面人,在燕京之中,有胆子杀他的,有能力杀他的,屈指可数。
他高高地举起刀,“杀!”他放声嗥叫。
似乎他高昂的战意吓住了对面的三名黑衣人,三人对视一眼,竟然开始缓缓后退,然后一齐转身,狂奔而去,瞬息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乌力其已是强弩之末,刚刚只是一种不甘倒下的最后的喷发,敌人突然离去,他心神一松,顿时头昏目眩,来袭的无一不是好手,而自己出来匆忙,连盔甲亦没有穿,此时身上伤痕累累,也不知到底受了多少伤。
“亲王!”两名护卫赶紧上来扶住他。
“黄台吉,你还行吧?”乌力其看着摇摇欲坠的黄台吉。
“这只手怕是保不住了!”黄台吉脸色惨白。
一名亲卫走上去,从战死者的身上撕下布条,用力地替黄台吉绑好伤口,“查一下这些黑衣人,是什么来路?”黄台吉忍住痛,吩咐道。
“仔细查一查,查出来,老子要将他大卸八块!”坐在血泊之中的乌力其恨声道。
“是,殿下!”
两名护卫走到几名死去的刺客面前,蹲下来,扯掉蒙面布,仔细地翻捡起来。
片刻之后,一名护卫忽地惊叫起来,“是塔塔儿的人!殿下!”
乌力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可能是塔塔儿的人?”他几步跃到那名护卫跟前,“你搞错没有,怎么会是塔塔儿的人?”
“殿下,这个人我认识,是塔塔儿部的一名军官,在薄阳之时,我还与他见过面!”那名护卫指着倒地上的死者,脸色苍白地看着乌力其。
“巴鲁图不会这么糊涂!”乌力其喃喃地道。“这是一个陷阱!”
“巴鲁图不会这么糊涂,但是铁尼格呢,他会不会知道消息之后便昏了头?”黄台吉看着乌力其,低声道。
“铁尼格这个王八蛋!”乌力其痛骂了一句,“你们,将这个塔塔儿军官的尸体拖到马上,另一个,马上回去找人,我们去找铁尼格,老子要将他绑到巴鲁图的面前,看看巴鲁图他能给我一个什么交待?”
韩河的南城驻军终于赶到了事发现场,看到惨烈的场景,便是久经沙场的韩河也是心惊不已。此时的乌力其也懒得去追究对方为何姗姗来迟,而是直接命令韩河护送他前往铁尼格的府第。一刻钟之后,乌力其的大队骑兵亦赶了过来,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向着铁尼格的府第开去。
当然,乌力其永远也无法找铁尼格讨个公道了,他看到的是铁尼格躺在街道之上的尸体,以及塔塔儿部落长老愤怒的双眼。
“乌力其,你做的好事!怎么,想要把我们斩尽杀绝么?”塔塔儿部长老洛河拔出了佩刀,戟指着乌力其,“你杀了铁尼格,巴鲁图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乌力其只觉得天昏地暗,怎么会这样,铁尼格怎么会死?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也许只有她,才有能力做到这一切,也只有她,部下才会有这么多的双方部落中的人,也只有她,才能令这些人对他死心塌地。
空气之中,突然响起了嗖嗖的强弩破空之声,那名拔长的塔塔儿部长老洛河霎那之间便中了数只弩箭,圆睁着双眼,仰天倒下,来自两边街道之上的强弩攻击,令在场的塔塔儿部众人瞬息之间全部倒下。
现场再一次大乱。等到控制住场中的混乱之后,袭击者已经不知去响,对手早已埋伏在此处,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在乌力其的面前发动这一击之中的最后一环。
乌力其脸色煞白。黄台吉无力地伏倒在马鞍之上。“黄台吉,如果你还坚持得住的话,马上替我去见司马仁,我要见他,马上!”***
第五百零四章:这便是我的回答
镇国公主府,雅尔丹静静地坐在水榭里,水榭一角挂着的纱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映照在她精致的宛如玉雕一般的侧脸之上,风起带动衣袂,拂乱发丝,亦吹乱了她的心绪。她闭上眼,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无声地滑下,坠落在木板之上,滚动着消散成淡淡的水渍。
数名黑衣人自回廊无声地走了过来,躬身而立。
“事情办完了么?”雅尔丹没有回头。
“是,依照公主的安排,我们精心挑选了人手,这连环刺杀完成的无懈可击。”一名黑衣人上前一步,道。
雅尔丹嘴角微微拉出一个弧度,似是在笑,又是在哭,“这世上就没有无懈可击的事情。就看有没有人去认真地想而已。”
几名黑衣人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在他们看来,今天晚上的行动是他们做得最完美的一次。
“公主殿下,末将有一事不明!”先前那名黑衣人试探地问道。
“问吧!”雅尔丹转过头来,看着公主脸上的泪痕,黑衣人楞了一下。
“公主殿下,您为什么不让我们彻底灭杀了乌力其,其实我们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黑衣人手在脖子之上比划了一下,“为什么要留下他呢?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这不是养虎为患,因为在城外,还有另一只更凶狠的老虎,城内的这只死了,城外的那只岂不是会更加骄狂而肆无忌惮,留下他,让他们自己去咬吧!”雅尔丹冷冷地道。
“铁尼格和洛河的死,已经断绝了乌力其与巴鲁图合作的基础,接下来,便是他们的自相残杀,两只都相谋求更大利益的老虎,必将为了燕京而杀得血流成河!”雅尔丹忽地仰天大笑起来:“这便是我的回答。我能一力推动蒙族南下,开国建朝,我也能让你们在一夜之间重新沦为乞丐,让你们一无所有。”
凄厉的笑声让几个黑衣人汗毛倒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哥哥,这才是真实的雅尔丹,我不是你们任何人的附庸,也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拿来交换的玩物,更不是你们交易的筹码。我就是我!哥哥,当你把雅尔丹当作交易的筹码的时候,你可曾问过一声为你殚精竭虑,苦心孤诣,鞍前马后效力这么多年的亲妹妹一句愿不愿意?问一句我肯不肯?”
“公主!”几名黑衣人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扶住看起来有些颠狂的雅尔丹,但伸出的手终是又放了下来。
雅尔丹一手戟指着皇宫方向,“我不愿意,这便是我的回答。谁若强逼我,我便让他下地狱,这便是我的宣言!”
似乎是在响应雅尔丹的呼号,天空之中蓦地闪过一道长长的闪电,在瞬息之间将大地照得一片雪白,几名黑衣人骇然抬头,轰隆隆的雷声却在此时自天空炸响,闪电雷声连绵不绝,豆大的雨点从空中落下,雅尔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捂脸痛哭。
自今夜始,她为之战斗了许多年的大元将在这漫天风雨之中,艰难前行,犹如雨中浮萍,朝不保夕了。
黑衣人站在雨中,犹如雕塑,看着扑倒在水榭地板之上痛哭失声的镇国公主。
又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雅尔丹终于止住了哭声,从地板之上缓缓地站了起来,整理衣裙发髻,似乎在一转眼之间,她便又从那个痛哭无助般的小女人转换成了智珠在握,高高在上的镇国公主。
“我们走吧!”她自水榭而出,踏着一地的水花,在数名黑衣人的卫护之下,向着府外而去,大堂之前宽阔的场地上,一排排的黑衣人钉子一般的扎在那里,正中间,正是雅尔丹那架由四匹雪白的骏马拉着的豪华的马车。
镇国公主府府门大开,众人鱼贯而出,直向燕京城外奔去。
暴雨之中的燕京城迎来了第二天的黎明。
自城外远道而来,因错过了开城时间而不得不在城外过了一宿的人在大雨之中来到城门处,等待着城门的开启,但时间一点点过去,城门却没有丝毫开启的模样,城外的人越聚越多,叫嚷之声亦越来越大,如此大的雨,众人都还期待着赶紧进城呢!
城门并没有打开,反而铁甲阵阵,越来越多的士兵登上了城头,看着城上闪着寒光的刀枪,经历过不知多少战争的这些人在瞬息之间便明白了什么,他们纷纷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燕京那高大的城墙。
燕京,又要不太平了。
燕京城封城!
兀达惊呆了,所有的大元朝臣惊呆了,乌力其遇刺受伤,铁尼格遇刺死亡,这足以让整个大元引发十级地震,足以让正在煎熬的大元雪上加霜,谁也不知道铁尼格的莫名其妙的死亡会让城外的巴鲁图怎么样?朝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陛下!”术赤从殿外飞一般地奔了进来。
“陛下,燕京守备,司马仁大人的兵马已经封死四城,不许任何人出入!”术赤大声道。
“什么?”兀达凌厉的眼神看向一边的司马仁,“忠王殿下,我并没有让你封城,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封城?”
“陛下!”司马仁走出班列,不慌不忙地向兀达行了一礼,“陛下,是议政亲王乌力其殿下向臣下的命令,臣不敢不从,今日早朝,正准备向陛下回报!”
兀达盯着司马仁,手在微微发抖,司马仁封城,便意味着此人已经与乌力其穿了一条裤子,已经投靠此人了。
“乌力其亲王呢?”
“陛下,乌力其亲王昨天亦遇刺,受伤不轻,现在应该在府上养伤吧!”司马仁道。
“去,宣他,便是抬也得把他给我抬来!”兀达唱道。
“是!”术赤转身奔出了大殿。
“林牙,林牙!”兀达拍着龙椅的扶手,眼光巡视着下面的班列。
阿齐思看着兀达,知道兀达的心此时已经乱了,“陛下,林牙已于数日之前率军出了燕京,前往霍城支援去了!”
“飞骑出京,召他回来!”兀达厉声道。
“雅尔丹呢,雅尔丹那里去了!来人,去镇国公主府,宣雅尔丹!”大殿之中,响彻着兀达的嘶吼。
“查,马上去查,行刺乌力其与铁尼格的究竟是何人?”
“陛下!”司马仁抬起头来,“昨日事发之后,乌力其亲王殿下请微臣去看过现场,刺杀乌力其亲王的正是塔塔儿部的部将!”
“放屁!”兀达轰地一声,将大案上的一应物品全都掀了下来,“如果是铁尼格下的手,那他怎么会死了?”
“陛下,乌力其反咬一口!”殿门之外,一名蒙族武将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陛下,救救塔塔儿部吧,乌力其派遣他的部属以及司马仁的守备军队,正在城中大肆捕杀塔塔儿部族及家人,燕京,已经血流成河了,末将拼了命过冲了出来,正好撞见术赤大人,否则小人也不能活着来见陛下了!”来人扑倒在大殿之中,鲜血瞬间染红了大殿的金砖。
大殿之上,所有人呆若木鸡。
兀达霍地站起,身体摇晃了几下,重重地又坐了回去。
殿外,术赤如飞一般地赶了回来。
“术赤,乌力其呢?”
“陛下!”术赤脸色惨白,“乌力其亲王道,塔塔儿部图谋不轨,意图谋反,他,他此时要在城内清剿塔塔部反叛,不能来拜见陛下,等此事一了,他来皇宫之中向陛下负荆请罪!”
“陛下!”伏在殿中的那名塔塔儿部武将放声大哭,“陛下,救救塔塔儿部吧!”
“陛下,四城已经紧闭,唯有和硕特的部属正在源源不绝地开进城来,此时,皇宫之外,和硕特部已经到了上万骑兵。”术赤喘着粗气道。
轰的一声,大殿之上,顿时乱成一团。
兵变!每一个的脸上都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两个字!阿齐思脸色惨白,看向对面的韩仲,韩仲则眼观鼻,鼻观心,两手缩在袖筒之中,似乎殿上的一切已经与他无关。韩仲一定猜到了什么,不然,他不会让自己将家眷都送到军中去,眼下,在燕京城中,属于皇帝陛下的力量便只有两股了,一股是韩仲的象山府兵,一股是皇宫的亲卫,但两股兵马加起来,不过六千人,在燕京城中,此时根本无法撼动大局。
“陛下!镇国公主府里一个人也没有了,所有的人都走了!”又一名隶属皇宫亲卫的军官匆匆奔了进来,“在公主的书房之中,我们发现了这个。”军官双手高举着一张信柬,呈了上来。
信柬之上,只写了一句话:“这就是雅尔丹,我不答应!这便是我的回答!”
盯着熟悉的字体,咀嚼着信上那简单的,绝决的,掷地有声的回答,兀达这才明白,自己一直没有真正了解过雅尔丹,这便是她的回答!你要葬送她的梦想,她便葬送你的帝国!
卟的一声,兀达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仆倒在龙案之上。
“陛下!”大殿之中一片慌乱。***
第五百零五章:要粮,不要命
似乎是为了让燕京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内部的事情,征北军在霍城的军事行动在林牙尚未抵达的时候便戛然而止,在占领了日月坪,花轿场,棋盘沟延线,向前突进了约数十里之后,进攻便停了下来,而来自卢宁,平阳两地的霍震廷,苏定方部也停止了向前压迫,苏定方与孟姚的卢城营形成了犄角之势,作为卢城营的支撑,而霍震霆指挥下的石敢当营兵锋转向,剑指玉门关,竟有意图拿下玉门关,突出卢城边塞的意图。
征北军虽然咄咄逼人,但前线仍然安静了下来,双方都停下了军事行动,初至霍城的林牙为了避免刺激对方,命令麾下哨探巡逻不得越过霍城外五十里地。
林牙是无可奈何,他麾下骑兵尚未捏合成形,不敢擅自开启战端,而在征北军方向,这个时候保持一定的压力即可,但却不能让蒙族发现大难临头而重新抱成团,郭长兴前往燕京的谈判行动成功地让燕京有了一个错误的判断,那就是征北军方面在接受了秦翼梁蒲四州之后,战争能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也是无力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既然战争让双方都无利可图,这仗自然就打不起来了。林牙一面训练军队,一边防范着有可能来自征北军的突然袭击,另一面又还要回头瞧着燕京城,一心挂三肠,整个人迅速地憔悴下来。在他离京后的数天,接到了来自雅尔丹的一封密信,这封密信,让林牙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出门。
皇帝命令他返回燕京的圣旨被他偷偷地藏了起来,传旨的信使在霍城神秘消失了。
燕京之内,皇帝陛下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朝政的控制,乌力其封城之后,在城内大肆捕杀留在城中的塔塔儿部属,其它各部贵族长老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做这个出头的椽子,生怕会惹火烧身,眼下的乌力其就如同一个疯子一般。而兀达那日当庭喷血,扶回深宫之后便一直没有再上朝,尚在阿斯兰亲王府的于谦被请进深宫,亦是一直没有出来,唯一与外面保持联络的只有兀达的亲卫统领术赤,但对于皇帝的病情,他却讳莫如深。
城外的巴鲁图却保持着奇怪的沉默,但随着一股股的援军从卢城边塞进入他的大营,燕京的气氛愈加紧张起来。
九月初,乌力其和硕特一部在燕京外围准备入京之时,遭到巴鲁图所部截击,和硕特与塔塔儿的战斗终于从这一刻拉开了序幕。
而在此时,燕京城中,乌力其已经聚集了和硕特本部以及附从他的各小部落兵马约五万骑兵,再加上司马仁的五万步卒,十万大挥牢牢地掌握住了燕京城,韩仲的三千象山府兵与三千皇宫亲卫勉力守住了皇宫所在的数里范围,成为了一个奇怪的城中城。
乌力其的命令在城中畅通无阻,燕京城的主人实际上已经换成了乌力其。
那夜过后,乌力其已经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这一件事的幕后推手必然便是已经消失的雅尔丹,她的行动直接使和硕特与塔塔儿站在了誓不两立的对立面上,所幸的是,自己抢先了一步。现在看起来,巴鲁图没有进城是一个绝大的失策,自己掌握了燕京城,掌握了皇帝和黄金家放,这是一个绝大的优势。
固守燕京,然后以皇帝的命令,宣布塔塔儿为叛逆,下旨在外的蒙族各部进京勤王,林牙在霍城的数万骑兵,玉门关的守军,巩州的脱里一万大帐兵还有扎儿赤兀惕部的近二万军队,还有分驻在陇延交合四州的军队,如果奉旨而回,合围塔塔儿部的话,自己能聚集的队伍将高达近三十万,塔塔儿部算什么,巴鲁图如果识相,就应当夹着尾巴滚回大漠,否则,燕京城下就是他的坟墓。
至于雅尔丹!乌力其冷笑,等此事过后,尘埃落定,无论你跑到那里,我都要将你捉回来,让你成为我房中的禁娈,日日承受我的鞭伐。
巩州,脱里大营,脱里率黄金家族仅余的一万大帐兵高级将领们,列队于营外,迎来了上百黑衣人护送的那辆由四匹纯色白马拉着的奢华马车。
脱里恭迎上前,从马上之上扶下了神色疲惫的雅尔丹:“公主,您到了这里,便等于回到了家,没有人能强迫您做任何事!”
雅尔丹的眼光扫过脱里身后的一大群将领,哗啦一声,将领们拜伏在地,“愿为公主,甘脑涂地!”
雅尔丹欣慰地笑了起来。
“脱里,通知扎儿赤兀惕部的胡里汉长老,我要见他!”
延州,平湖县。李富贵的第五营终于挺进到了这里,从马上跃下,半蹲在地上,手深深地插进地里,再探出来时,已是抓起了一把泥土,在手里捻了几下,叹息道:“多好的土地啊!在这里洒下种子,即便什么也不管,到了收获季节,也有大把的粮食进帐啊!”站起身子,看向远方,“这一大片土地,只怕每年可以收上数十万斤粮食吧!”
“是啊,将军,末将以前就是种田的,咱们寨外,可没有这么肥沃的土地,这里水源丰沛,土地肥沃,端地是好地方,只可惜,咱们来晚了些日子,今年的收成可被覃理丰那狗东西全都抢走了,只留下了这一地的庄稼茬子给我们,当真可气!”身后一名振武将校尉饰的军官扶着刀柄,恼火地道。
听着对方的话,李富贵回过身来,“何冲,你是老安庆边军出来的?”
“将军,末将来自寨外,却不是安庆边军,是卢城边军,组建第五营时,末将从第三营调来任致果校尉!在第五营,积功升为振武校尉。”何冲道。
“卢城边军啊?”李富贵点点头,“那可是一支强军,第五营中,当时你们过来的人不少吧?”
“是,将军,当时与末将一起调过来的基层军官共有二十三人,这些年仗打下来,还剩下八个。”何冲大声道。
“伤亡可真不小,从去年到今年,我们在卢州可是吃了大亏!”李富贵感叹地道:“不过以后日子就好过了,蒙人的好日子到头了,哈,都督略施小计,便让他们自相残杀不休,妙极,可省了我们不少力气!何冲,你小子运气好,便等着升官发财吧!”
“升官发财末将到没有想过,末将只想着能早日打回卢城去!”何冲一挺胸膛,大声道。
李富贵哈哈大笑,拍拍何冲的胸膛,粗大的手撞击着对方的胸甲,当当作响,“咱家既想早日将蒙人赶出去,又想升官发财,还想弄几个蒙人娘们儿睡睡,一天换一个,咋了,你不想?”
何冲嘿嘿笑道:“蒙人娘们皮糙肉厚,不如咱大越女人。”
李富贵一楞,“听你这小子话里意思,好象睡过蒙人娘们啊!不在怎么知道他们皮糙肉厚!”
何冲顿时大咳起来,脸色憋得通红,不知怎么回答李富贵的话。第五营上下都知道,他们的将军是征北军中有名的痦子将军,但第一次与李富贵这样当面锣对锣鼓对鼓的讨论女人,对何冲来说,还是不大自在,毕竟,李富贵比他要高了数级,是他上司的上司。
看着何冲的窘样,李富贵大笑,“何冲,你就在这里扎营,我去会一会覃理丰。”
何冲一惊,“李将军,万万不可,我们这一次过来只带了一千人,实力比起覃理丰弱了不少,更需稳打稳扎,站稳脚跟在说,您是一营主将,怎么能冒险去见覃理丰,这老家伙聚集了上万人,又跟蒙人眉来眼去,你可不能送货上门!”
李富贵冷笑,“有什么好怕的。职方司早摸清这老东西的底了,这家伙便是墙头的草,风吹两面倒,那面强他就往那面倒,蒙人快要玩完了,我不信这家伙没有嗅出味儿了。我大摇大摆地上门去,保管这老东西大开中门地出来迎接我。”
何冲连连摇头,“李将军,您没有必要冒险,等咱们再聚集起一些部队,只消有个三千人马,咱们便可以硬撼这家伙,敢不听话,咱就灭了他!”
李富贵叹了一口气,“咱没时间啊,延州这么大,咱第五营分兵下去,哪里人手都不足,各地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姚制置使那里等米下锅,覃理丰这老东西寨子里粮食多得却在发霉,不从他那里掏摸出一些来,姚制置使便会使脸子我看。王强在陇州那边进展不错,听说已经给老姚解了上百万斤粮食回去,我们已经落后了。”
“那咱聚集兵马,打下覃理丰的寨子,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打?逼急了这老东西,他一把火烧了粮食,来个鱼死网破,咱们都没地哭去!”李富贵叹道:“这些土鳖,横起来也让人恼火啊,前几年蒙人也向我们这样想,结果被这个地头蛇弄得没了脾气,前车之鉴啊!现在我只想要粮食,不想要命!大都督说话间便要过来巡视了,在大都督来之前,我希望能将大批粮食解往翼州姚制置使大营里,这样才有脸子去见都督嘛!”
“大都督要过来?”何冲兴奋地道。
“小子好好干吧,这一次如果进展顺利,我带你回去见都督。”李富贵笑道:“我去见覃理丰,你小子却要打起精神来,让覃理丰看看我征北军的风彩!”
“是,将军!”何冲一挺胸膛,大声道。***
第五百零六章:平湖覃家
覃理丰,延州大豪,越军撤退,蒙人袭来,此人聚集延州溃散士兵及乡兵,结寨自守,蒙军过境之时,曾试着攻打了一下盘距在平湖的覃理丰,但却铩羽而归,当时的蒙军急于前往苍江集结,便暂时放过了平湖的覃理丰,原本是打算着消灭了越军之后,再转回来消停地收拾覃理丰,谁料想这一去却是踏上了不归路,等到他们逃回来之时,却是再也没有余力来收拾覃理丰了。
阴差阳错之下,却是成全了覃理丰在延州诺大的名声,延州原大越官员随着从良苏灿的撤退而仓惶逃走,抛下了延州百姓,倒是覃理丰挺身而出,护住了不少人的安危。这使得覃理丰在延州声望一时无二,蒙元遭此惨败,再也无力对延州实以有效的统治,只能集中兵力守住延州城以及周边要道。
而覃理丰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蒙军在延州集结了约有两万骑兵,而他手中握有的兵力虽说不少,零零总总也不下两万,但根本就无法拉出去与蒙军野战,至于延州百姓指望的他收复失地,他是爱莫能助了。
随着蒙军情形一步步好转,覃理丰的日子开始难过了,而蒙军此时也不想与此人作生死之斗,只是要求他每月提供十万斤粮草,便可相安无事。以十万斤粮草买平湖覃家平安,覃理丰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这一个条件,他所控制的区域之内,每月提供十万斤粮草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现在,征北军来了!看着征北军第五营李富贵的拜贴,覃理丰皱起了眉头。
见还是不见?
如果说蒙军是一头老虎的话,那征北军也是一头猎豹。而他,现在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只野狼罢了。
野狼再壮,也不会是老虎和猎豹的对手,但问题是,他现在夹在老虎和猎豹之间。
“父亲,这个李富贵带了区区千把人便敢来我们平湖耀武扬威,当真不知死活,我们不理会他已经是给他极大的面子了。”覃作金气吼吼地道。
覃理丰看了一眼长子,“李富贵是只有千把人,但他身后却有整个征北军,即便是他的征北军第五营,也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父亲,李富贵第五营两万余兵马,分布在延州各地,又还要应对延州城的两万蒙骑,根本没有余力来对付我们,所以,他是来求我们的,既然有求于我们,我们又何必对他客气,而且现在这种状况,我们也不必对他客气!”
“哦,看来你倒是颇有见解了,说来我听听。”覃理丰笑了一下,将李富贵的拜贴放在桌上,看着覃作金。
“父亲,眼下大越主力撤走,在这北方大地之上,又成了征北军与蒙军双方对垒,蒙军虽然在苍江大败,但毕竟是一国之力,虽受重挫,但远没有伤筋动骨,而云昭仅以征北军一军之力,在这场对抗之中,不见得能占着上风。所以,咱们便成了他们要拉拢的对象,父亲,咱们如果要选边站的话,万一选错了,那可就糟了!”覃作金道。
“你的意思是,云昭的征北军难敌蒙军?”覃理丰若有所思。
“至少在延州,蒙军占上风。蒙在在延州城集结了两万铁骑,而现在李富贵的兵力分散,很容易就会为敌所乘,万一我们与他们来往的消息为蒙军所获,那不免得罪了蒙人,到时候,我们覃家未免有难!”
“按你所说,我们便要选蒙人这一队罗!”
“父亲,咱们那边儿都不站!在延州,这两家都得求着咱们,蒙人与征北军的大战岂是三两年能决出胜负的,时间越长,咱们覃家会越壮大,所以,让他们两家去拼吧!”
覃理丰呵呵一笑,“既然如此,咱们为什么又要得罪征北军呢?李富贵要来拜山,这可也是给足了我面子啊!”
覃作金拿起那张拜贴,怒道:“父亲,他这是来拜山吗,他这简直就是来招降嘛!”
“作金那,咱们覃家,在延州原来虽说也是一方大豪,但在官员眼里,那也是一块肥肉,我们深受官吏压剥之苦,这一次,我搏命一赌,终于让覃家有了翻身的机会,时逢乱世,起也速,败亦快,一招不慎,我们便会万劫不复,我们无论在蒙军眼里,还是在征北军眼里,都还只是一个小杂碎,千万不要自视太高。李富贵高傲得紧,但他傲得有底气啊,他有背景,有靠山,我们有什么,我们有的只是手中这一点小小的筹码,你有一部分说得对,那就是我们要将筹码押对赢家,眼下,蒙元也好,征北军也好,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谁赢谁输,我们自然得将筹码收起来,看准时机,但也没有必要去得罪人。李富贵我肯定是要见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呢!云昭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那蒙人那边?李富贵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蒙人不会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又本事他们将李富贵灭了,我自然会照常送粮给他们,要是他们不敢出兵,我连十万斤粮草也省了。我把这些粮草给征北军!我想,李富贵来,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蒙元要找我们的麻烦的话?”
“幼稚!征北军来了,蒙人还会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吗,他们这时候应当想得是如何对付征北军吧,我们,他们拉拢还来不及呢!区区粮草,他们会在乎这十万斤粮草么,他们要得是我们的态度!”覃理丰喝道。“大开中门,迎接李富贵。”
李富贵一身便服,连腰刀都没有佩一把,只带了两名卫兵,大摇大摆地站在覃家庄外,看着雄伟的覃家庄,李富贵连连摇头,“这那里是什么庄子吗?活脱脱就是一座城堡,我看连平湖县城都没有他这里坚实,啧啧,还有子堡,卫堡,想必下面都应当有暗道连通主堡了,难怪当年蒙军过境之时,一时之间没有拿下,这个覃理丰不简单呢,这城可不是三两天能修起来的!”李富贵回顾身后的卫兵,称赞道。
“管他坚固不坚固,要是不服我们征北军,将军挥军而来,三两下就破了他!”一名卫兵不屑地道:“征北军无坚不摧,这小小的庄子,还能难道我们不成?将军,这里面的人向蒙军输送粮草,不是什么好东西,您怎么对他这么客气?”
李富贵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覃理丰当年在蒙军大军压境之时,能聚集兵马力抗对手而不投降,还是有骨气的,起码比那些逃跑了的官员要好上很多嘛,至于现在,嗯,也不能一概而论,打蒙军他打不过,委屈求曲,咱们也不能求全责备是不是?只要他还心系大越,咱们就要给人一条出路嘛!”
“将军英明,这些道理小人是不懂的,小人就知道,谁资敌谁就是坏人,坏人就要砍倒!”卫兵道。
李富贵大笑,指了指他,又点点自己,“所以,老子成了将军,你,只是一个卫兵!”眼光溜了溜了覃家庄,自言自语地道:“模样倒和安庆的石堡差不多,真打起来,还不容易对付呢!”
正自琢磨着,覃家庄的大门轰隆隆地打开,两排着甲士兵齐唰唰地跑了出来,分列庄门两侧,李富贵身后的卫兵一惊,手摸上了刀柄。
李富贵眯起了眼睛,盯着大开的庄门,甲士之后,一个长袍老者满面堆笑,率领着一大群人自庄内鱼贯而出,还没有走出庄门,已是双手抱拳,连连作揖,“李将军驾到,未能远迎,着实是秦某的罪过,李率率平湖父老乡绅给李将军赔罪了!”
李富贵大笑着迎了上去。“秦老爷子给面子,李某受宠若惊,叼扰了,叼扰了!”
翼州,秦翼梁蒲四州制置使府,姚长坤迎来了自卢州薄阳返回前来视察的云昭。
“见过大都督!”数月不见,姚长坤却是瘦了一大圈。
伸手扶起姚长坤,云昭上下端详了半晌,道:“辛苦了,这个乱摊子,着实要把你累坏了!”
“都督信任,长坤敢不尽力?都督,请,这里什么都缺,都督还请见谅!”姚长坤恭身将云昭迎进大厅,大厅之内,却是摆了一桌宴席,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除了几个大海碗里盛装着一些猪肉及青菜之外,倒真是什么都没有。
云昭大笑着坐了下来,“不错了,想当初我在云家庄时,这红烧猪肉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
两人对坐,凛烈的烧刀子几杯下肚,连日奔波的劳累在烈酒的烧灼之下,倒是不翼而飞,“你这里还有酒,不错嘛!”
“都督,这是从大夫那里抢来的!”姚长坤大笑道:“现在四州的粮食缺得厉害,我早已下令禁止制酿酒,这些东西,还是从荆州那边弄过来的,程群对我们实行物资禁运,特别是粮食,在荆州水师的监管之下,竟是一颗也体想过江,这些酒是走私过来的,只够我们用作伤员消毒,军中配发就不足,要不是都督过来,我可舍不得拿出来喝!”
“竟然为难到了这一地步?”云昭沉吟片刻,“程群这是想干什么?”
“都督,事到今日,长坤却是已经看明白了。程群是不愿意我们胜啊!他在为他自己争取时间!”
云昭眼睛一闪,“你是说,程群亦不甘雌服了?”
“自是如此,否则我很难想象他为什么在这个当口派豹滔卫进相州!”姚长坤点头道:“他的目标是中西部!”
“中西部?”云昭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搁在桌上,“这么说来,他与红娘子将会起直接的冲突!”***
第五百零七章:未雨绸缪
“以荆州水师隔断苍江天险,将我征北军束宥于北方,难以染指南方,此人现在已经坐拥富饶的荆州,江州,再图谋将相州,赣州,陕州等广阔的西北地区纳入其麾下,他便有了四分天下的格局。”姚长坤沉吟道以末将分析,这便是程群的如意算盘,他有着我们不可比似的先天优势啊!”
“优势何在?”云昭以手醮酒,随手在桌上划出大越的大致轮廓。
“现在李大与李四激战正酣,程群已经成为他们双方抢着拉拢的对象。”姚长坤道程群兵进江州,迫使苏灿与从良两人分出绝大部分兵力回防之后,却又按兵不动了。
这使得通州的萧中则与薛承义两人亦不敢大规模地发动对苏从集团进攻,因为薛承义还要兼顾来自南方的进攻,李四现在可是急于打通南北通道,与苏从会合。
程群以相州白莲独劂的名义停下围剿苏从集团,转而进兵相州无
.,实际上已经发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李四焉能不明白?”
“所以李大与李四都会抢着拉拢程群,使得程群有足够的与空间来完成他对西北部的掌控与布局,而我们,则因为有着蒙元这个大敌在,必然举步维艰,即便最后能击败蒙元,必然也是元气大伤,无力南顾。而程群则可以坐看李大与李四相残,而他笑占渔翁之利!”云昭手指将西北部与荆州。
江州圈在了一起。
“都督英明,正是如此!”姚长坤点头道。
“算盘打得极精,只怕不能如愿!”云昭冷笑,
“偷鸡不着蚀把米!”
“都督是说我们在江南有燕将军这着伏棋?”姚长坤伸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云昭的碗里。
“不,我已经提醒了红娘子要他在意相州的豹滔卫!”云昭点点头,
“红娘子从小便熟读兵书,深通韬略,而她更是从小在战争之中长大。对于战事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敏感,只要她上了心,豹滔卫便难占上风。程群想以豹滔卫一支人马击败她,想也别想!”
“都督,燕将军孤进入中原,数年之内打下这偌大基业,末将是极为佩服的。但是都督,这也正是末将所担心的地方。”姚长坤看着云昭。
“都督不得不留心这一点。”
“哦?”
“都督曾与我讲过与燕将军的往事。从那些事上来分析,燕将军是一个极其要强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不甘于雌服于任何人之下的人物。”姚长坤目光闪动,欲言又止。
“你说!”云昭大感意外,.dsbyggle||).ps;
看着姚长坤,道。
“所谓灯下黑耳。都督与燕将军关系非同一般,自然就忽略了燕将军性格之中的一些特别的。”姚长坤笑了笑。
道。听到姚长坤语带双关的话,云昭耳根不由有些发热。
“都督当年与燕将军一般。都是单枪匹马,相比之下,都督的形式更加险恶,甚至每天都处在生死存亡之间,但几年下来,都督今日的成就已经远超燕将军了,我想燕将军欢喜之余,心里不免也是不服气的。都督这一次与燕将军相会,嘱咐其稳守一个江岸点而不必图谋整个相州,燕将军嘴上答应,但说不定心里却在想着要给都督一个惊喜。”姚长坤慢慢地道。
云昭的身子慢慢坐直,姚长坤的话让他不免警惕起来,想起红娘子的性格,心里不免有些隐隐不安起来。
“她已经答应我了,应当不会吧?无不少字”云昭的话里已透出了些许不自信。
“都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姚长坤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燕将军与我们的关系,完全系与她与将军的私人感情,说白了,江南的白莲教军与我们征北军并无统属关系,都督不能直接命令,他们也有的利益需求,必竟这支白莲教军构成也是很复杂的。部下的压力,想与都督较一较高下的心理,都有可能促使燕将军兵发相州,与豹滔卫展开争夺相州的战事!”云昭站了起来,在屋里反复地踱来踱去,神色也愈来愈凝重。
“都督其实也并不看好燕将军与程群在相州的争斗?”姚长坤站了起来,走到云昭身后。
云昭转过身来,点点头,
“不,我与程群,蒋光宇这一群人有过接触,这是一群老于征战,经验极其丰富的将领,而且,他们历经了战火的考验,无论装备,战斗力,都要超过白连教军,再加上程群超强的战略规划能力,我担心妙妙如果真如你所言,便会吃大亏。”
“更何况,相州战役一打响,程群完全可以再调兵进入相州,从良和苏灿不会蠢到趁这个机会去攻击程群,他们一定图谋向南,先于李四汇合再说,而程群打着剿灭白莲教匪的名义,李大也无话可说,相反,还得对其大力支持,希望他迅速击败白莲教匪之后,转身再进攻李四。”云昭挥了挥手。
“所以都督,第一步,您还得再以私人的名义向燕将军发出警告,第二步,我们恐怕得作出一定的布置了!”姚长坤道。
云昭以手抚额,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疏忽了。红娘子是的,内心里,他便将她的势力划归到了的范畴,下意识地将她的部下也当成了征北军的一部分,却忽略了红娘子的性格。
眼下要重新作出布署,却是困难重重。蒙元那头是不可能减兵的,虽然为了促成蒙元内乱而做了大量的工作,但即便蒙元内乱了,内部打得稀乱了,他们毕间是一国之力,为了南征他们积蓄了数十年的力量,这一系列的动作充其量将双方拉到了同一个起跑线上,并没有多少优势。
而在卢州,现在征北军甚至没有保持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秦翼梁蒲,短之内,也不可能抽调出兵力来,更何况,即使有兵,过江?
水师还只是规划之中的。兵从那里来?云昭左思右想,一时难以作出决策。
姚长坤静静地看着云昭,征北军的困境他自然是清楚的,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长坤,秦翼梁蒲四州必须尽快稳定下来,我需要至少一个营进入薄阳等地,作好准备,以防万一!”云昭思虑半晌,终于下了决断。
“如果事情当真向不利的一方发展,我们即便有兵力,又如何渡江?荆州水师在程群的手里,他一定会很地警备我们的。”
“职方司正在想法购船!”云昭挥了挥手,
“只要有了军队,过河总是有办法的。苍江这么长,要寻着机会过江并不难,难得是源源不断地为他们提供支援。”云昭道一个营几万人过江,准备得当,并不需要多少,但一过江,他们就得孤军奋战,我们不可能再为他们提供更多的支援,因为荆州水师必然会封锁苍江了。
但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我们必须为他们提供支援!”
“秦州,翼州已经其本稳定下来,进入到了平稳发展时期,而陇州与延州两地,因为有本地的豪强盘踞,一时之间还不得其法,我们不能将他们推向蒙人的怀抱,只能徐徐图之啊!”姚长坤叹道。
云昭冷笑,
“眼下却是顾不得了,本来只是准备到你这里来看一看,但现在看来,我得多留一段了,陇州,延州两地,那个地方更困难一些?”姚长坤明白了云昭的意思,
“延州!延州平湖覃家,看书.ns.)聚兵约有两万,如果打起来的话,他可能聚起更多的人马。而陇州更多的则是小规模的豪强土匪盘踞。”
“那就是延州!”云昭一拍桌子,
“我要杀鸡给猴看,这个覃家如果识相则好,如果不识相,我就要让他明白是金戈铁马?是战争。通知李富贵,集合第五营,延州其它地方的那些小鱼小虾不用理会了,那些小规模的土匪让他们先得意一时,向平湖集中兵力,我亲自。”
“都督亲自去指挥,长坤自然随伺鞍前马后。”姚长坤笑道。
“只是将军,我们要面对的恐怕还有延州城的两万蒙骑!”
“自然!”云昭道不过以少打斗,以弱胜强,向来便是我们征北军的强项,李富贵的第五营,是骡子是马,这一次拉出来溜一溜。”
“最好将王强麾下的骑兵都调!”姚长坤提醒道毕竟还要防着延州城的蒙骑支援覃家!”
“你说得对!就这样办。”云昭道只有迅速平定了陇延,我们才能有足够的兵力来应付有可能出现的危机!
长坤,我给你授权,你在秦翼梁蒲新组建一个营,但是我把话要说在前头,这一个营的粮晌,武器,我可也给不了你,你得就地解决!”
“是,都督,我尽量先把队伍拉起来。虽然暂时派不上用场,只能用来维持治安,剿剿匪,但我想,等到都督击败蒙元,进军江南之时,他们也已经磨练出来了。”姚长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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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谈崩了
平湖,覃家庄!
覃理丰大摆宴席,宴请李富贵,他明白,李富贵单身至此,自然是表明没有与自己开战的意思,眼下,征北军在延州四处征战,盘踞一方的豪强纷纷倒下,而对方如此对自己,自然是对自己实力的看重,这也让他隐隐有些自豪。蒙人如何,征北军如何?这些过江猛龙在延州这一亩三分地上,终是还要看自己这条地头蛇的脸色。
酒至半酣,李富贵终于开出了条件。征北军既然已经至此,自己出血那是必然的。这一点道理覃理丰不会不明白,蒙人也好,征北军也好,看重自己,自然是因为在延州,自己有左右局势的能力,而自己要保持一定的独立性,就必然要左右逢缘才行,倒向任何一方对自己都是不利的。所以,他很平静的,甚至脸带微笑地看着李富贵,自己已经每月给蒙军提供十万斤粮食,那么,再给征北军一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富贵笑眯眯的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伸出了一根手指,在空中晃了一晃。
覃理丰一见之下,不由大悦,十万斤粮食,征北军的胃口不大嘛!他笑吟吟地端起酒杯,“好,那就这样说定了,王师既然到了延州,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上,每月奉送十万斤粮食也是应该的。”
“十万斤?”李富贵诧异地放下酒杯,道:“覃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要得是一百万斤粮食,而且,在我军向延州进军的过程之中,覃先生还必须出兵一万,以及召集十万民夫。”
“一百万斤?”覃理丰的手猛地颤抖起来,酒水酒在衣襟之上,“李将军,我有没有听错?”
李富贵笑容可掬地道:“平湖县富饶,今年又是大丰收,一百万斤粮食对于覃先生不是难事,就看覃先生愿不愿意了?”
“你怎么不去抢?”下席作陪的覃作金一下子跳了起来,“一百万斤?你做梦吧,每月十万斤,多的没有,你不想要,那就一斤也没有了。”
李富贵转脸看着覃作金,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抢?那也不是不可以。”
覃作金大笑着站起来,戟指着李富贵,“那你倒来试试看,就凭你带到平湖的那一千士卒?只要我覃家愿意,随时可以灭了你。给你粮食,那是赏你的脸,不要给你脸不要脸。”
呛啷一声,李富贵身后的两名卫士愤怒地抽刀出鞘,大厅之中顿时腰刀出鞘之声响声不绝,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之极,覃理丰沉着脸坐在那里,低头头,若有所思。
李富贵脸上的麻子一颗颗亮了起来,看着覃作金,阴阴地笑了起来,“我的家底你到是摸到清楚,不错,我到平湖只带了一千兵,你想要灭我?可以,不过战事一开,覃先生,你这覃家庄只怕就会变成一片废墟了吧?你每月给蒙人十万斤粮食不错吧?我今年向你要一百万斤,算到每月,也只不过每月二十万斤罢了。”
“我李富贵今日孤身来此,来向你开条件,已经是给了你偌大的面子,是看在你在越军撤退之时,还能聚兵保境,还能算是一个有骨气的大越人,但是你后来的表现,却让人很齿冷了。我家都督平素最痛恨的便是与蒙人勾勾搭搭的家伙,蒙人与我等,誓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想在两家之间左右摇摆,可得想清楚了。现在,灭我李富贵很容易,今日我李富贵一共只带了两个人,两把刀,杀我犹如捏鸡一般,但等我家都督来时,你这覃家庄只怕鸡犬难留。”
覃理丰霍地抬起头来,看着李富贵。
“云都督只怕没空来这延州吧?”覃理丰幽幽地道:“李将军,你这条件我很难答应,十万斤粮食,多的没有了。至于你所说的我向蒙军亦提供粮草,不错,但我亦是为了延州平安,为了平湖不再受战火波及,是为了这千千万万的百姓不再蒙受苦难。我,问心无愧。”
哼哼!李富贵走到大厅之中:“为了延州百姓?只怕是为了你覃家富贵吧?如今我征北军既然已经到了延州,蒙人断难苟颜残喘,你想做墙头的草,只怕最终落个雨打风吹去,一无所得。覃先生,你好好考虑吧!告辞!”一甩袖子,李富贵大步向外走去。
覃理丰站了起来,脸上亦露出了愤怒之色,“送客!”
一名军官恰在此时匆匆奔进了大厅,在覃作金耳边低语了几句,覃作金脸上勃然变色。
“什么事?”覃理丰喝道。
“父亲,征北军抵近覃家庄下!”覃作金道,转身吩咐那名军官道:“命令所有军队,作好战斗准备,随我出庄作战!”
“慢!”覃理丰摆摆手,“不必!”
“爹,他们欺人太甚!”
“李富贵还没有从我们这里出去,他们怎么会向我们发动进攻?”覃理丰喝道:“他们的目的,无外乎是示威罢了!也好,常听说征北军战无不胜,今日我们正好可以看看这征北军的军容,蒙军也好,越军也好,老头子我见过无数,今日倒想看看这位少年得志的云昭都督麾下到底是何等威风?”
一千第五营士兵静静地肃立在距覃家庄约里许之处,这个距离,已经是发动进攻的距离了,而他们,同样也在覃家庄城墙头上的床弩的射击距离之内。整齐的队列前,何冲骑在马上,有些担心地看着紧闭的覃家庄堡垒的大门,看着城头之上闪着寒光的弩机。
厚实坚固的堡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李富贵倒背着双手,从里面走了出来,堡门迅速在他身后紧紧关上,李富贵大步走出了门洞,转身看着城墙之上,那里,覃理丰带着覃家的兵将们已经登上了城楼,他突然高高地举起了右臂,将中指竖起,然后反手重重一戳,哈哈大笑着向着远处的第五营士兵稳步走去,似乎在他身后,那无数支对着他后背的弓箭都是虚幻。
何冲紧张地看着李富贵走过来,攥着枪杆的手心里满是汗水,看到这个样子,谈判肯定是破裂了,接下来,就是要打仗了。
李富贵终于走到了何冲的面前,早有卫兵将李富贵的战马,盔甲,大刀送了上来,在千万人面前,李富贵有条不紊地换上戎装。
“将军威武!”何冲看着李富贵,眼前星星乱冒,“属下可是紧张的要死!”
李富贵白了他一眼,“威武个屁,老子还不是一样怕得要死,生怕那个不开眼的在后头给老子一箭!”
何冲顿时满头黑线。
“谈崩了!”李富贵跨上战马,遥望着不远处的覃家庄,“要干架了。”
“白跑一趟!”何冲道:“李将军,我们这千把人,只怕干不过对方呢!”
“不算白跑!”李富贵摸了一把鼻子,“至少老子看到了覃家庄里面的结构,龟日子的这堡垒的构造跟安庆的石堡差不多,打起来费劲,最好能将他们引出来作战!”
“覃家在平湖有两万武装,我们这千把人怎么打?”何冲骇然道。
“当然得聚兵!”李富贵看着何冲,“我会向制置府请使,将分布在延州的第五营全都聚在平湖来,必要时,还得请第四营来支援,打覃家,第五营就够了,我最担心的就是延州的蒙军会嗅着味过来。”
“要打就得快!快刀斩乱麻。”何冲道:“将延州我们的部队聚起来,至少需要十天,而延州的蒙人反应过来,再派兵出击,怎么地也要二十天至一个月。我们有十天的时间。”
“关键在于怎样将他们诱出来作战,如果他们死守,我们不好打,王八蛋,这覃理丰不是好东西。”李富贵恼火地道:“这下子,王强那小子又要嘲笑我了。”
何冲耸耸肩,“陇州那边可没有覃理丰这样的大鳄!”
李富贵摆摆手,“管他娘的,儿郎们,看见没有,他们在看着我们呢,来,亮亮我们的威风!”
随着李富贵高举的手重重落下,一千士兵发出低沉的一声杀,矛兵,刀兵,盾兵,弓箭手瞬间变阵,由肃立变化为进攻阵形,向前挺进约数十步。
第五营士兵历经战火,这一千随李富贵而来的更是第五营的精华,先前犹如石雕一般立在那里,所见的只是他们严格的军纪,但这瞬间变化,一股难言的杀气顿时弥漫开来,肃杀之气使空气都几乎凝固,向前挺进数十步,中军再一次传来命令,滚滚前进的军队霍然止步,收矛,收刀,收盾,收弓,由进攻阵形又转回队列。随后后队变前队,一队接一队地滚滚离去,最后,原地之上,只剩下了十数匹骏马,打头一人,正是李富贵。看着城头,他冷冷一笑,打马转身而去。
一千征北军来得迅速,去得也快,转眼之间,便已无影无踪,从覃理丰的视野之中消失。
虽然只有一千人,来表现出来的威势却使城头之上众人失色,覃家聚兵虽多,但大多却是原延州的镇军,以及一些乡勇民壮,平时列队,倒是黑压压地看着挺涨士气,但像这种进退自如,杀气冲天的阵势,他们何曾见过?城头之上,人人失色,便是先前叫嚣着要带军出城灭了李富贵的覃作金,此时也寂然无声。***
第五百零九章:准备作战
“父亲,怎么办?”覃作金看着覃理丰,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血色。覃理丰看了一眼儿子,心中有些恼火,当真是见不得大阵仗。
“准备打仗吧!”他沉着脸,一字一顿地道。
“现在他们只有一千人,好打,但他们肯定会迅速增兵,这仗,怎么打得赢?”覃作金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豪气,有些瑟缩地道。
“蒙人能容我,因为他们没有力量控制延州全境,需要借助我的力量。但看今日李富贵的作派,显然,云昭的征北军对于延州已有定策,云昭不能容我,他要打造一个完全属于征北军的延州,我的存在,与他的政策背道而驰。”
“那李富贵今日又为何要来与我们谈判?如果我们答应了他,他岂不是没有借口向我们动武?”覃作金不解地问道。
“那是因为他们兵力不足!”覃理丰没好气地道:“李富贵提出的条件,我如果答应,就等于将自己绑上了他的战车,与蒙人彻底绝裂,然后他便可以慢慢地收拾我,覃家,便等于这数年白忙活了一场,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之中,你说,我岂能甘心。”
“父亲的意思是,我们投靠蒙人?”覃作金道。
“不错!”覃理丰狠狠地道:“既然云昭不能容我,那我便倒向蒙人,在延州,有了蒙人的支持,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征北军如此向我们勒索粮草,显然他们在这方面有着极大的弱点,如果在延州爆发大规模的战事,没有足够的粮食作支撑,我看他怎么打下去。作金,你马上派人向延城的勃律求援。”
“是,我马上派人去办!”
“既然已经决定要与云昭为敌,那这一千人,我们就先一口吞了下去,也算作我们给蒙人的投名状!”覃理丰重重地一拍城垛,阴声道,“李富贵想要聚兵于平湖,至少需要十来天的时间,李富贵,我让你过不了这十天!”
平湖,栖霞山。李富贵驻营地。士兵们正在忙着修筑营地,一棵棵的树木被砍倒,简单地砍去枝丫,便直接拖到营地里,简单地加工一下,便抡起大锤,将树杆吭哧吭哧地钉进地里,构成栅栏,砍下来的多余部分用锚钉横七竖八地钉在一起,做成拒马或者路障,摆放在营地之前。营地之外,看似乱七入糟,其实按照一定的规则挖出了纵横交错的壕沟,便连营地之中也不例外,只不过略微不同的是,营地之中的壕沟被挖出来之后,上面又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树枝,洒上细土,细细抹平,从外表上看,与一边的平地,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了。
这是李富贵的作风,作为一名前捕快头子,下套设陷阱是他的长项,自从他统带一营之后,设立营地,总是会在营地内设下若开陷阱,虽然从来都没有用到过,但他仍是乐此不疲,所谓预则立,不预则废,李富贵总是抱着以防万一的心态,如果当真有人攻破了他的营地,这些陷阱将会成为他杀死敌军,阻挡敌人攻势的一个利器。
谈判破裂,李富贵预感到战斗很快将会来临,覃作金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是覃理丰却是一个狠角色,既然要翻脸,当然便会狠招迭出,先将自己吃了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谁叫自己现在只有一千兵马呢?在对手面前,当真十分孱弱,哪怕覃家的兵马都是软脚蟹,但蚁多咬死象,几万人扑上来,那是要要人命的。
所以营地的选择,李富贵是颇费了一翻心事,最终选择了易守难攻的栖霞山,这里濒昨平湖,不缺水源,就算敌人将自己四面围住,自己向下挖个十几米,就能弄到水源,重要的是,自己只要能撑过十天,援军便会到来,当然,李富贵可以选择先撤退,但他有自己的考量,如果覃家打来,自己倒是可以充当诱饵,将对手粘在此处,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破敌,对于延州当前的局势是有好处的。
最怕的就是打成僵持之局。调兵的命令从自己撤往栖霞山的途中便已发出,离此最远的第五营士兵将在十天之后抵达。十天之后,便是自己总攻的时候。
月上中宵的时候,李富贵终于喘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今夜不用担心覃家人打来,对方要做好战斗准备,一天的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借着帐内的松油火把,李富贵将铺在桌上的平湖地图仔细地再看了几遍,确认了对方最有可能的进兵路线之后,这才放心地合衣躺在了床上,那几条路线之上,他已经派出了若干哨骑,只要覃家有动作,自己便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从而做好准备,当然,是防守,自己千把人,疯子才会冲出营地去与对方硬撼。
营地之中传来三更的梆子声,累了一天的李富贵迷迷糊糊终于睡了过去。营地之内的士兵,除了警戒的哨兵与在外的哨骑之外,其余的士兵都已经怀抱着兵器,和衣而卧,营地之内,倒是鼾声震天。
面对着多达数万敌军有可能随时到来的进攻,只有千余人的第五营士兵们尚能如此沉静地大睡,亦只有真正从生死边缘走过来的军队尚能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与栖霞山的第五营的平静相比,覃家庄却是灯火通明,覃家的核心人物以及将领们汇聚一堂,正在紧张地讨论着接下来将要面对着的局势。
吃掉李富贵的这一千人好似不是什么难题,但接下来便要面对着更多的强大的征北军,他们只有一条路好走,那就是迅速联结延州的蒙军,只有蒙军参与进来,他们才有可能与征北军僵持下去,甚至将征北军驱除出延州去,在覃理丰看来,只要与征北军形成僵持,便可以迫使对手屈服,那时候,再坐到谈判桌上的可能性便大增。
“明日,全军出动,进攻!消灭李富贵的这一千人马!”覃理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云昭想要吞了我覃家,胃口足够大,但我倒想看看,他的牙口够不够硬!”
“遵命!”覃家的核心人物们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
睡梦之中的李富贵被急骤的马蹄声惊醒,他一跃而起,冲出了大帐,难道覃家的动员能力如此之强,竟然连夜便集结了兵马,打了过来了?如果当真如此,接下来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李富贵冲出营帐的时候,营里的士兵也都纷纷从帐蓬里冲了出来,迅速地开始集结。
刚刚还安静的大营里突然之间便灯火通明起来,将营地前照得一片透亮,一支支火箭射出去,将先前便堆在营地前的柴堆点燃。
“是自己人!”营门口高高的刁斗里,了望兵突然大声喊了起来,“是自己人,制置使府的旗帜,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李富贵惊讶地大步走向营门口,难道姚大人未卜先知,算到了自己在延州的处境,派了人过来?
走到大门口,透过栅栏看过去,明亮的火光之下,不远处百余骑人马正疾奔而来。看到打头那人,李富贵一个哆嗦,怎么会是都督的贴身亲卫统领吴凡?
“开门!”他大喝道。
大门打开,李富贵大步迎了出去。双手抱拳,“吴统领,怎么是你?你不在都督身边,怎么到了我这里?”
吴凡翻身下马,抱拳还礼,“李将军,都督已经到了翼州制置使府。”
“什么?都督到了翼州?”李富贵惊道。
“走吧,进去说,我带来了重要命令!”吴凡道。
两人走回大帐,吴凡直截了当地道:“都督已经决定在延州杀鸡骇猴,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覃家,以此来震慑延州和陇州试图抗衡征北军的势力,以尽快地平复延陇两州。”
“都督已下了决心?”
“是!都督已经向分布在延州的你的第五营各部下达了集结的命令,各部都已经出发,预计五天之后,将集结到你的麾下,同时,王强的第四营亦在向延州靠拢,一旦你这里战事不顺,第四营亦将进入延州。”
“太好了!”李富贵大喜,“我也向部属下达了命令,不过传令兵今天才出发,本来以为十天之后,才能集结所有兵力。”
吴凡微笑道:“都督越过你直接向各部下达命令,是因为军情紧急使然,都督不想覃家有过多的反映时间,所以特地派我来,一来是向你通报,二来也是向你致歉。”
“都督这是说那里话来!”李富贵笑道:“都督向他的部属下达命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用向我通报。不瞒吴统领,我正在挠头呢,原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要痛苦无比,都督这一招,可让我轻松了一大截。”
“都督会亲来督战!”吴凡笑道。“我这次来,就不走了,先在这里协助你作战,等候都督!”
“有吴统领相助,我无忧矣!”李富贵大笑道:“可惜无酒,不然当与你浮三大白!”
两人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