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灭敌
安抚好邹绵之后,邹羊很快就做出了一个决断。
放弃加入炎火盟会,先全力对付白虎族西侵!
所谓的炎火盟会,实际上就是泽国内斗,以鸟冠族的实力,即便参与进去,也是无足轻重的棋子,而白虎族西侵却是迫在眉睫的威胁,鸟冠族人长期生活在雾山以西,若是白虎族西侵之后他们选择了退让,便相当于失去了自己族群的领地,变为流亡的难民。泽国大族林立,鸟冠族一旦失去了领地,很难再找到合适的生存空间,只能沦为附庸和奴仆,还谈什么复仇雪恨?
子黍这一次离开妖都,本就是想阻止白虎族西侵的,听到邹羊有这个打算,不禁说道:“邹兄,白虎族西侵确实是最先要解决的问题。不过白虎族在雾山妖族之中为首,实力不逊于泽国的六大族,单凭你们一族只怕抵挡不住。”
邹羊道:“我们鸟冠族的实力确实不能完全抵挡住白虎族西侵,但是联合附近几个小族群,暂时拖住白虎族西侵却是可以的。这也刚好可以成为我们不加入炎火盟会的理由,只要我们放弃加入炎火盟会,九凤族就会以为我们甘心示弱,那我们就能暂时避开泽国内斗的风波,留下休养生息的机会。”
子黍叹息道:“只怕这白虎族比九凤族更可怕啊。”
邹羊对此早有准备,道:“白虎族西侵,针对的不是我们鸟冠族,而是整个泽国,即便抵挡不住,我们还有后退的余地,比起和九凤族开战要好很多。”
子黍点了点头,即便鸟冠族不和九凤族开战,白虎族也是要西侵的,而一旦鸟冠族成功抵御住白虎族西侵,那么无论是族群自身的实力还是在泽国的威望都会大大提升,那个时候九凤族再想动鸟冠族,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说起来在下从中天游历至此,途中也多次遭到白虎妖族追杀,邹兄既然决定要对抗白虎族,在下也愿意出一份力。”子黍忽然对邹羊笑了笑。
邹羊听后大喜,道:“杜兄愿意留下来相助,那是再好不过了。”
自从第一眼见到子黍能够从白虎族手下逃得性命起,邹羊就觉得子黍不是凡人,起码也是个中天星师,而当子黍轻松带回邹绵之后,邹羊更是认定子黍乃是中天星官中的佼佼者,这样的高手放在鸟冠族也是屈指可数,听到子黍愿意出手相助,他自然欣喜。
不过,泽国族群之分的观念比较重,除非子黍娶了鸟冠族女子并且入赘,否则鸟冠族人无论如何都还是拿他当做外人看待的。邹羊想要发展族群势力,也只有从本族之中培养人才,倒是并不太指望借助外人之力。
与此同时,南国妖都,明光宫内。
颜玉负手而立,小薇则站在她的身旁,眼里有几分惊喜,也有几分担忧。
“娘,你的伤……”
颜玉微微笑道:“已经不碍事了。子黍那儿,现在情况如何?”
小薇道:“冥君藏身于白虎族,他过去后吃了个小亏,目前人还在泽国,一时不方便回来。”
颜玉道:“先前我因为身上伤势,一直不便出手,如今那天一冥君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小薇听后却是忧虑道:“那冥君本身已经算是半步飞仙,不过更可怕的还是他身后的魔族,我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颜玉伸手,取过了小薇身上的龙鳞剑,道:“小薇,魔族虽强,在人间也不是可以肆意妄为的。你随我去一趟雾山,这就斩了冥君!”
小薇一惊,“现、现在?妖都的事……”
颜玉笑道:“莫非没了你我,妖都便不转了么?”
小薇默然,确实,她所顾虑的无非就是冥君身后的魔族,若是魔渊产生动乱,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这一切她能阻止吗?思前想后,千般计策,无一可行,倒不如豁出去了,肆意妄为一番,看看魔族能怎样!
“好,我们一起去!”下了决心,小薇当即同意下来。
“来。”颜玉拉着小薇走出明光宫,身影一动已是来到九天之上,妖气涌动,破风而行,速度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已是来到了雾山地界。
御风而行,赶路的速度其实取决于风的速度,可若是催动真元或者妖元破空,消耗虽大,速度却会加快很多,颜玉带着小薇破空而来,抵达雾山白虎峰时,已是卷起了漫天阴云,甚至颜玉一念之间,便是千里电闪雷鸣,威势极其惊人。
白虎峰上,白虎妖王忽然间感受到一股庞大慑人的妖气,神色顿时大变,刚刚走出王宫,便见到天际一道白光落下,如晴天霹雳一般朝着白虎峰落下!
那实际上不是霹雳,而是龙鳞剑的剑气!
“冤……”白虎妖王大喊一声,还不及解释,整座白虎峰便被一切为二,峰顶恢弘的王宫支离破碎,白虎妖王身上白虎法相方才现身便轰然破灭,连带着白虎妖王也大口咳血,一条左臂顿时断裂。
“啸!”
飓风呼啸,冥君现身,却不是朝颜玉攻击,而是向着西方逃去。
颜玉冷哼一声,掷出龙鳞剑,龙鳞剑在空中化为真龙,而她身后应龙法相则是展开双翼,倾覆琼宇,将方圆千里彻底笼罩在内!
“啊!!!”
冥君惨叫起来,飓风被龙鳞剑搅碎,神剑有灵,如真龙般游走,而那应龙羽翼垂落而下,则像是封禁时空一般,不给冥君任何逃路。
“散!”
冥君身影化为黑雾炸开,悄无声息之间,竟是逃出了应龙羽翼的范围。
颜玉身后的应龙法相发出长吟,龙爪收拢,风雨大作,云雾汇聚,连带着冥君所化黑雾亦是不能逃脱。
“不!”
冥君方才重现形体便被龙爪握住,轰然之间炸开,弥散的黑雾重新聚拢时,气息已是弱了一大截。
“本君掌控风之大道,怎会不如你!”冥君咆哮着,天地之间道蕴流转,开始与那操控风雨的应龙法相分庭抗礼。
“雨。”颜玉吐出了一个字,顿时落下瓢泼大雨。
应龙掌控风雨之力,如果说冥君之精通风之大道,那么颜玉便同时精通风雨大道。
“雨如何能伤我!”冥君见此却是大笑起来,狂风四起,所谓的雨水,还未近身便被风力卷走。
颜玉只是冷眼看着冥君,直到冥君的笑声越来越弱,风力也越来越弱。
冥君终于醒悟过来,他的风之中,承载了太多的雨水之力,而想要运转和操控这份力量,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极限了。
巨大的龙卷风开始形成,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置身于龙卷风当中的冥君看上去威风无比,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点点失去了对风之大道的掌控!
“不可能……”
这一次,冥君眼里流露出了深深的绝望,还不待他反抗,那肆虐的龙卷之力忽然倾覆下来,竟是将他的黑雾化身彻底撕裂。
没有飞仙境的修为,却想强行掌控飞仙境的大道,这就是他的下场,好比一个三岁孩童抡起斧子,第一个砍伤的,很可能是自己。
一缕幽光浮现,从龙卷之中穿出,身披黑袍的罗睺终于现身,直面颜玉!
颜玉招手,龙鳞剑重新飞回,她看着罗睺,目光中露出了杀机。
罗睺却是轻笑一声,“妖主大人,莫非是想杀我么?”
颜玉二话不说,剑锋直指罗睺。
罗睺却是身影逐渐黯淡下去,“还不到你我交手的时候。”
“娘……”小薇看向颜玉,不知为何,颜玉没有动剑。
等到罗睺彻底消失,颜玉这才轻叹一声,对小薇说道:“混沌大道,飞仙中期,即便有龙鳞剑,我也很难拿下他。”
小薇默然,这些魔族也不知是搞什么鬼,可以很明显感觉到是在针对她和娘亲,但在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却迟迟不动手,只让一个冥君不断试探,就好像是投鼠忌器……莫非,娘亲手上真的掌握着什么连魔族都忌惮无比的大杀器?
“回去吧。”
看了一眼一分为二的白虎峰,颜玉没有继续动手,而是带着小薇回到了妖都。
“咳咳……”
废墟瓦砾之中,白虎妖王探出半个身子,眼神怨毒地看着天际。
他伤得其实不重,断臂对于妖王来说不算致命伤,但是被这般无视,心中如何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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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身处泽国的子黍已是得到消息,白虎族勾结魔族,被妖主一剑劈开主峰,白虎妖王负伤遁逃,所谓的西侵自然也成了笑话。
入侵泽国的白虎族没了指挥之后早已成为散兵游勇,甚至是遭人捕杀的猎物,在邹羊的指挥下,迅速被鸟冠族消灭,而邹绵更是化悲痛为力量,一连击杀了两只白虎族大妖。
鸟冠族因为不参与炎火盟会,又击败了西侵的白虎族,在附近地区取得了巨大威望,数个不愿参与内战的小部落纷纷前来依附,势力虽然还远远比不上泽国六大族,但在六大族以外的中等族群之中,也已是能够排进前五了。
子黍知道颜玉这么做的目的,一来是宣告南国她的实力已经彻底恢复,二来便是替他清除掉东归的阻碍,如今他想要回到南国,想来不会再有谁阻拦了。那么,在如此暗示之下,他也该向邹羊等人告别了。
“杜兄这便要走吗?”方才听到白虎族溃败的消息,便得知子黍要走,邹羊也是有些喜忧参半。
“嗯,这些日子承蒙族长照顾了。”子黍的神色倒是洒脱许多,“日后若有机会,或许还会回来。”
“哈哈,好!”邹羊笑着拍了拍子黍的肩膀,“下一次来,我请你喝虎骨酒!”
子黍与邹羊相视而笑,自然明白这虎骨酒是怎么来的。
不过没等子黍走出青羽寨,便见到邹绵带着几个族人匆匆赶回寨子,当中两人搀扶着一名晕厥过去的女子,那女子身段苗条,头戴金蝶垂珠步摇冠,身穿蜡缬冰纹窄袖罗衫,看去身份相当尊贵,应该是大族子女,而她右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株开紫花的灵草,不知是何用处。
第四百三十七章 血虫
“这位是?”邹羊走了过来。
“哥哥,她被九凤族的人追杀,晕倒在路旁,我们看到后先将她带了回来。”邹绵言简意赅地说道,她恨九凤族入骨,见到有人被九凤族所迫害,自然心生同情。
邹羊听后吓了一跳,“九凤族?你……赶紧把人藏起来!”
事已至此,尽管邹羊不想现在就得罪九凤族,但也不可能再让邹绵把这神秘女子交出去,只能先装糊涂,若是九凤族人找上门来,先糊弄过去再说。
果然前脚刚把这女子扶下去,后脚九凤族的人便已经来到了青羽寨前。
“哪个是族长?赶紧出来!”
九凤族人在寨外大喊,邹羊脸上闪过一分阴沉之色,不过还是换上了一副笑脸,赶到寨外赔笑道:“我是!我是!不知几位贵客何事大驾光临?”
寨子外有十几个九凤族人,不论男女皆是眉心印着九凤神鸟印记,身穿凤凰火羽长袍,一个个神态倨傲,斜眼看着邹羊。
“我问你,可曾见过这样一名女子?”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走上前来,手中抓着一张羊皮纸,其上画的正是先前被邹绵带回族中的女子!
邹羊盯着羊皮纸看了好一会,惊叹道:“这画上女子真是惊为天人,我们这穷乡僻壤,哪里会有此等女子?不过诸位大人放心,若是见到这般样貌的女子,小的一定第一时间禀报给诸位大人。”
这魁梧青年听后,却是冷哼一声,道:“这附近除了你们这个寨子,哪里还有他人?定是你们窝藏包庇罪犯!”
邹羊吓了一跳,“大人明鉴啊!我等真的从未见过这般女子,说不定,说不定是这女子逃到了别处?”
“是与不是,搜过就知道了!”青年一收羊皮纸,径直闯入寨中,邹羊神色变化,几番握拳,最终轻吐一口气,换上一副热切笑容,陪着这些九凤族人回到了寨里。
“大人们要搜,我们自然是全力配合!”邹羊一边说,一边喊道:“全族人集合,配合九凤族的大人们搜查要犯!”
鸟冠族人们听后,稀稀落落地走来了几人,剩余的却是没什么动静。
邹羊见此,又是大喊大叫起来,甚至带头搜查,还不待九凤族的这些人有什么动作,他先去把自己的族人一个个从家中揪了出来。
九凤族的这些人冷眼看着,一个寨子,寨中数千人,能占多大地方?来回往复地搜,动静很大,却哪里找得到什么外族女子。
为首的青年冷哼一声,摆了摆手,“走。”
十几人扬长而去,邹羊这才松了口气,思量片刻,没有去找妹妹,而是对子黍说道:“劳烦杜兄先去看看那个女子的情况。”
“好。”子黍不动声色地答应下来,若是没记错,邹绵是将那女子藏到了邹家地窖之中。
此时此刻,邹家地窖中,邹绵看着那昏迷的女子,目光不知不觉间却是落到了她手中抓着的那株灵草上。
紫色花瓣盛开如莲花,叶子则如茶叶般娇嫩翠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多次翻看之后,邹绵总算确定,这正是泽国境内独有而且极其罕见的灵药——苦心莲。
苦心莲能解百毒,而且不用炼制,生服即可见效。泽国之中因为多水泽深林,当中毒物也多,更有不少钻研毒术之人,若是不慎中毒,往往要靠这苦心莲来解毒,因为这味灵药生服极苦,且栽培不易,极其耗费心血,世人便将其名为苦心莲,如今的泽国,野外几乎已经看不到这种灵药了,也不知女子是从何方寻来,又废了多少苦心。
“咿……”女子紧紧握着那株苦心莲,似乎有苏醒过来的迹象,却突然间面无血色,浑身哆嗦。
邹绵吃了一惊,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中毒,可探其脉搏,却并无中毒的迹象,倒是阵痛不止,像是中了毒蛊。
“吱嘎……”
地窖的门被打开,邹绵慌忙用棉被将女子盖上,转身看时,进来的是子黍,这才松了口气,问道:“外面的人走了吗?”
子黍点头,“那女子呢?还好么?”
邹绵皱眉道:“我看她好像是中了蛊毒。”
“蛊毒?”子黍有些惊讶,无论是中天还是北国都没有这种手段,唯有泽国掌控蛊术,极为诡谲,他对此也是知之甚少。
邹绵这才想起来子黍并非泽国之人,便低声解释道:“这蛊术其实本是自毒术之中而来。因为炼毒之时常常要取毒虫毒液,因而泽国境内养毒虫的人不在少数,终日与毒虫为伴,慢慢也就知道了各种毒虫的习性以及驾驭之法。若是将这些毒虫的毒液下到人身上,称为下毒;若是将活虫直接下入人体内,便称为下蛊。”
子黍问道:“那这女子的蛊可有解法?”
邹绵道:“若她只是中毒,那么只要服下手中这苦心莲即可。可她若是中蛊,蛊虫不死,解毒又有何用?必须先想办法杀死这蛊虫,才能将她唤醒。”
“我看看。”子黍来到女子身前,揭开棉被,将手搭在她的腕上,以真元探查她体内情况,却是吓了一跳。
原来在这女子体内,近乎所有血管都密密麻麻地遍布着一种细小蠕虫,以吸食血液为生,就像是一株植物的根茎上爬满了蚜虫。
子黍收回了手,看着面前美貌而又娇弱的女子,竟是有几分恐惧。勉强压下恶心,他又将手按在女子手腕上,尝试以真元之力绞杀这些吸血蠕虫。
不料这些蠕虫受到他的真元之力刺激,皆是扭曲疯狂起来,他的真元之力又不能在一瞬间杀死所有蠕虫,反倒刺激地它们疯狂吸食鲜血,啃咬血管,那女子也是闷哼一声,神色显得极其痛苦。
子黍收回了手,看看邹绵,摇了摇头,将女子的症状大致说了一番。
邹绵听后,神色也是几番变化,最终愤愤道:“下蛊之人好狠!下的竟是这种血蛊!”
“这血蛊是何等蛊虫?”子黍听她知晓此蛊,当即问道。
邹绵道:“血蛊乃是以各类吸血虻虫诸如蚂蟥、牛虻、蚊蚋之类彼此吞食后养成的血虫虫卵培育而成,平素喂食人血,产卵后以蛇血浸泡,因为蛇血性凉,虫卵不会孵化,等到需用之时,再以温水化开,让人饮入即中此蛊。血虫孵化之后,见血则食,繁殖极快,往往三五日内便会要人性命,而中此蛊者最终全身血液被吸食殆尽,便如风化干尸一般狰狞可怖。”
子黍再去看那女子,眼里多出几分怜悯,“可有解法?”
邹绵一时默然,她虽然知晓血蛊,但如何解蛊,往往只有下蛊之人才能知道,毕竟当初养这血虫之时,究竟用了多少毒虫,各自是何种类,外人如何清楚?若不知晓这些配比,贸然去解毒,只会更快断送这女子的性命。
“这血蛊,我倒是见过一种解法。”身后忽然有一人说道,邹绵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原来邹羊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地窖中。
“哥哥,原来你懂解蛊?”
“我平素又不养蛊,怎么知道如何解?”不料邹羊却是神秘一笑,“不过之前游历中天之时,却听中天一位仙医说过血毒之理。”
邹绵一怔,“血毒?”
邹羊道:“那位仙医曾对我说,他一生钻研血液之道,认为人人体内所流之血皆有其毒,只是各自不易察觉罢了。若是以此人之血,用到他人体内,往往便会产生剧毒,令中此毒者暴毙而亡。同理,若是以此人之肢体,接到他人身上,往往也会坏死,便是因为血肉不同源。那位仙医根据推理,判断出不同人体内的血各有不同毒性,毒性相似之人的血液尚可勉强融合,若是不同的,便是如饮鸩酒,必死无疑。”
子黍听后倒是一惊,回忆起当初遭到龙血侵蚀时的可怕景象,倒是觉得邹羊所说颇为合理,他只以为龙血有剧毒,不料在邹羊所提及的那位中天仙医口中,世上之血皆有其毒,不过毒性轻重大小各有差异罢了。
邹绵皱眉问道:“那这血毒和解开血蛊有关系吗?”
邹羊道:“当然有关系。血蛊中的虫卵,乃是吸食宿主体内鲜血得以存活,倘若宿主体内的血含有剧毒,这些血虫如何还能存活?”
邹绵听了大惊,“哥哥你,你这是要以毒攻毒?”
邹羊点头道:“不错,正是以毒攻毒。妹子,你先给她放出一些血来。”
邹绵听后,迟疑片刻,还是取出了一把竹刀,竹刀以竹子制成,却相当锋锐,在那女子指尖划开一道口子,邹羊当即取出一个碗来收集女子指尖之血。
血液看上去很平静,可子黍却能感知到其中正有着百十条血虫在蠕动。
邹羊道:“只要我们找到能够毒死这些血虫的毒药,她身上的蛊自然可以解了。”
邹绵担忧道:“可是,这样一来,她的血毒又该怎么办?”
邹羊笑道:“我们自己配的毒,莫非还怕没有解药么?用我们配的毒杀死毒虫,再用解药将她救醒,虽然费时费力一些,但我看她虽然样貌较弱,身体内的气血倒是颇为旺盛,想来还经受得住。”
邹绵奇道:“哥哥你怎么看出来她气血旺盛的?我看她浑身软绵绵的,只怕没中蛊的时候也是个中天大小姐呢。”
邹羊哈哈笑道:“她要是没点气血之力,早被这些血虫吸干了。你看看她如今虽然面无血色,但脸上光泽还在,不过是虚弱了一些,可想而知未中蛊前身子好得很,只怕比妹子你还健康呢。”
“哼!”邹绵嘟了嘟嘴,推了邹羊一把,“好了好了,快去找解毒的办法,我在这里照顾她就是了。”
邹羊听了,只得端着那碗血浆走出地窖,子黍跟着出来,问道:“邹兄,可有我帮得上忙的?”
邹羊道:“说来这件事还真是需要杜兄帮忙,雷泽中有剧毒的双头蛇,青叶蛇,还有环血蛇。这些蛇的蛇毒注入人血内皆是剧毒,不知对这些血虫有何作用,还望杜兄都捉一些过来,至于蛇毒的解药,族中还有一些,就不用劳烦杜兄了。”
“好。”子黍听后,问明了这三种蛇的样貌和习性,而后便离开寨子,往东方赶去。
第四百三十八章 姒姻
泽国之所以成为泽国,便是因为国内大泽林立,而当中最大的两个大泽,便是雷泽和梦野泽了,单论面积,雷泽可谓是当之无愧的泽国第一大泽,比起内陆的天海、冰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子黍来到雷泽之时,也因为其浩瀚广大而震撼不已,雷泽上方多云雾,他若是以御风之术飞行,风速慢一些的话,只怕飞上几个时辰也见不到尽头。这雷泽纵横几千里,当中物种丰富,不过他要找的三种蛇都较为稀有,只怕耽搁不起多少功夫。
一念至此,子黍当即以神念探查下去,寻找邹羊所说的三种毒蛇。只可惜雷泽之中大蛇倒是不少,体型巨大的蚺蛇乃至上古时期的遗种异蛇比比皆是,邹羊所说的三种偏偏是小蛇,一时间没有找到。
“嗯?”
子黍忽然间听到一阵雷鸣之声,雷泽之中雷鸣不断,当中有云气交汇时产生的天雷,也有上古神兽发出的鸣叫之声。
相传,这雷泽之下,就曾经埋葬过一条上古鸣蛇,那鸣蛇堪比飞仙,死后其尸体仍旧长鸣不止,发出雷霆一般的声响,雷泽附近的人听到之后都会赶紧跪地磕头,甚至年年往雷泽之中祭祀牛羊和少女,生怕触怒蛇神。
子黍听了一会,不像是雷声,也不像是鸣蛇出世,倒像是激烈打斗引起的轰鸣,当即心念一动,腾云驾雾,从空中往下方看去,只见数十里外,两波人正在厮杀。
当中一群人衣冠上坠满银饰,看去银灿灿的十分晃眼,子黍看了一会认出了那乃是银衣族人。至于另外一拨人,则是大襟短衣,服侍以蓝色、黑色和白色为主,身上皆有披肩,披肩上绘着日月星辰的图案,看了片刻,回想在鸟冠族内的见闻,只怕就是那个崇拜星辰的披星族了。
银衣族和披星族都是泽国六大族之一,不过彼此却分属两个阵营。银衣族乃是九黎遗族,披星族则是火君后裔,彼此互不对付,如今又是泽国内乱之时,双方斗得你死我活,难分难解,雷泽之上不时响起的巨大轰鸣声便是他们交手所引发的。
泽国之人炼体而不练气,气血极其旺盛,如何引气却是一窍不通,竟然也能得到星辰之力垂青,有星官星君之分,子黍初见之时也是大感惊奇。
“死来!”
只见下方一名披星族人大吼一声,手持长矛,气血之力爆发出来,竟是真的引动了天上星辰,长矛破空之时,带来璀璨星辉,受到了星辰之力的加持。
“轰!”
银衣族的几人迅速避开,长矛落入大泽之中,当即激起漫天水花,原来远处的雷声便是这样而来。
子黍默默看了片刻,才明白泽国之人即便是星官也没有自己的星域,所有的星辰之力都用来加持自身了,引动星辰之力后的泽国星官,简直比妖族大妖还要凶猛强悍,便是金铁宝剑也能徒手掰断,至于星君,托山填海只怕也不在话下了。
“将叛女交出来!”银衣族的人哇哇大叫着,虽然说的是泽国之语,子黍这些日子在鸟冠族中生活,大致也听懂了他们的意思。
“做梦!你们才是乱臣贼子!偷袭蛮神大人,还要污蔑皇女殿下,罪该万死!”披星族的人们则是大声反驳着。
“那叛女伤了蛮神偷逃出大荒城,大伙全看见了!你们这些姜氏蛮夷,妄图包庇,就是怀了谋逆之心!蛮神大人也定是被你们暗算负伤的!”
“放屁!你们这些九黎遗族,坏事做尽,还要倒打一耙,当真是贼喊捉贼!雷神在天有灵,也要降下神雷劈死你们!”
两拨人一边打一边骂,斗得凶狠,骂得起劲,子黍听了却是若有所思,没有参与进去,而是转身离开,继续去寻找邹羊所说的三种毒蛇。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时辰后,他总算是在这雷泽中找齐了三种毒蛇,一一收入麻袋之中,带回了青羽寨。
“杜兄!事情可还顺利?”邹羊眼见子黍回来,当即迎了上来。
子黍将麻袋放在地上,道:“邹兄你看看,可是这三种毒蛇?”
邹羊小心翼翼地解开麻袋看了一眼,喜道:“不错,正是双头蛇、青叶蛇和环血蛇。我们先试试双头蛇。”
说着,看准时机迅速抓起一条怪蛇,那怪蛇倒并非真的有两个蛇头,而是蛇尾处也有一个类似蛇头的肉瘤,看上去和真的蛇头无异,故而取名双头蛇。
邹羊取出一小碗鲜血,将双头蛇的毒液注射了进去,凝神看去,只见血液中的血虫在遇到蛇毒之后,不少都是失去活力被蛇毒化为脓血,还有一小部分血虫却是若无其事。
邹羊见此,又取出另一小碗血液,抓出青叶蛇,将蛇毒注射进去,观察片刻,还是一样的情况,不禁皱了皱眉。
不过,当他抓出环血蛇再试之时,只见遇到蛇毒的血虫纷纷死去,整碗血也变得乌黑腥臭无比。
“哈哈哈,好,就是这个了!”邹羊抓着环血蛇喜道。
子黍见这蛇毒如此霸道,不禁问道:“邹兄,我看这环血蛇毒对血液摧残极大,可有合适的解药?”
邹羊道:“解药自然是有的,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抓这蛇。”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白色粉末,倒入污血之中,过了片刻,只见黑色血浆沉淀下去,整碗血重新变得鲜艳起来,而当中的血虫却早已成为了碗底的虫尸。
“走,我们去试试看,用这法子,或许可以救那姑娘一命。”邹羊抓着环血蛇下了地窖,“不过蛇毒发作起来也颇为致命,一定要在血虫彻底被毒死,而她的心脏还未停跳之前服下解药,这个时机就要靠杜兄来判断了。”
“好。”子黍随着邹羊下了地窖,邹羊来到邹绵身旁,和邹绵说了情况,这才抓着环血蛇,往那女子手腕上一放。
环血蛇咬在腕上,女子闷哼一声,邹羊将蛇收走,子黍再次给她把脉,发现蛇毒入体之后,女子的脉象便弱了许多,当中的血虫也是纷纷死去。
等到脉象几乎微弱不可闻,而血虫也死绝之时,子黍当即道:“快,喂她解药!”
邹羊早把解药用水化好,替女子服了下去。女子原本青黑色的脸上也渐渐多了一分血色。
子黍见此,松了口气,收回了手。
其实,即便没有解药,他有不死筠竹枝,也有把握清除女子身上的蛇毒,这才是他最大的底气。
“多喂她喝水,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子黍对邹绵说了一句,见这女子神色有所好转,一时还未醒来,也没有多留,而是随着邹羊走出了地窖。
“邹兄,这解毒之法若是流传开来,那些养血蛊的只怕都要恨死你了。”走出地窖后,子黍半开玩笑地和邹羊说道。
邹羊摇头苦笑,道:“越是厉害的蛊,越是百毒不侵。那双头蛇、青叶蛇亦是剧毒,对付这些血虫效果便不怎么好了。所幸还有环血蛇能对付这血虫,当真是一物降一物,也是机缘巧合,那姑娘命不该绝。”
子黍听后,也是感慨道:“泽国用毒养蛊的高手大有人在。这法子现在虽然灵验,只怕流传出去,那养血蛊的立即就抓几条环血蛇来养蛊,养成的蛊虫更加厉害,那时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邹羊叹息道:“最毒的不是蛊虫,是人心啊。”
两人这般唏嘘一番,忽然听见邹绵在身后喊道:“醒了!哥哥,你们快来!”
邹羊和子黍听后,当即又回到地窖之中,只见那女子虽是神色虚弱,眼睛却十分明亮,“多谢,咳咳……多谢几位恩人相救。”
邹羊问道:“姑娘贵姓?因何逃亡至此?又是被谁下的血蛊?”
女子抿了抿嘴,道:“小女子姓姒,单名一个姻字。本在大荒城内居住,因为内乱之事出逃至此,至于这血蛊是何时被人种下的,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邹绵道:“这倒也是,要是早早有了提防,哪里会被人轻易下了蛊虫?”
姒姻虚弱地笑了笑,眼里有几分自责,“终归是怪我太不小心。”
子黍却是问道:“姒姑娘可是打算以苦心莲救命?可这苦心莲似乎并不能解血蛊吧?”
姒姻一惊,紧紧抓着苦心莲的手往后缩了缩,勉强笑道:“是,当时太急了,随手抓了一株,以为能有些作用……”
子黍却是不以为然,要是真的打算救命,灵药都抓到手上了,还没有吃下去的力气吗?这苦心莲只怕另有用处,不过姒姻不打算说,他也不便多问。
邹羊和子黍对视一眼,道:“姑娘身体还虚弱,便先歇息一阵吧,我们这就不打扰了。”
“多谢。”
姒姻道谢了一番,确实神色虚弱,而邹羊和子黍走出地窖之后,却皆是觉得那姒姻来历有些不同寻常。
“杜兄觉得这姒姻所说,有几分真假?”邹羊问道。
子黍道:“只怕全是假的,她虽被我等所救,毕竟不能轻易相信我们,身上藏的秘密不少,更是要小心谨慎。”
邹羊点头道:“不错,若是我在这种境地下,也决不会轻易相信他人,不过她和九凤族有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些事,顺其自然就好。”
“嗯……”子黍点了点头,若不是姒姻的出现,他这时候本该回到南国了,不过不知为何,在见到姒姻之后,他心里竟是有些忐忑不安。
沉吟片刻,子黍对邹羊说道:“邹兄,在下本非泽国之人,偶然游历至此,原先是打算就此离去的,不过如今泽国内乱不止,当中似乎颇有蹊跷,我却想再打探一番究竟。”
邹羊听后,不喜反惊,抓着子黍的手劝道:“杜兄!这内乱之事,泽国人人皆知当中蹊跷,可事涉数位星君,岂是那般容易参和的?还是速速离去,尽早回到中天为好。”
子黍听后,也不反驳,点头说道:“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了。”
邹羊听他这么说这才松了口气,送行至寨外十里,彼此告别,邹羊回寨,而子黍则是回南国去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小别
白日离开泽国,入夜之后便回到了妖都,途径白虎峰时,眼见皆是断壁残垣,不禁略有感慨,想到颜玉如今实力已经完全恢复,面对这波谲云诡的局面时也有了几分底气。
烟雪阁中灯火通明,子黍踏入阁中,看着那伏案的身影,不禁含笑问道:“娘子又在批阅奏章?”
小薇转过身来,眼里有几分惊喜,不过很快却是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呀,不会又是在泽国邂逅了哪位小姐姐,流连忘返了吧?”
子黍哭笑不得,看着她嘟着嘴的样子又觉得十分可爱,伸手捏了捏,“外面哪有什么小姐姐会比我家小薇漂亮啊,这不是赶着回来完婚了吗?”
小薇拍掉了他的手,佯嗔道:“完什么婚?你这是出嫁,要我娶你才对。”
“呃……”子黍傻眼了。
小薇见此甜甜一笑,反过来揉了揉他的脸,“我可是这南国的国主诶,以后你就是我的皇后夫人,要好好恪守妇道,不然呢,我就要把你打入冷宫,去宠幸其他妃子啦。”
“你敢!”子黍跳了起来,“我堂堂七尺男儿,不能明媒正娶,居然还要入宫……”
小薇已是拍案大笑,乐不可支,子黍也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不过想想还是很郁闷,若真要把这妖女明媒正娶娶回家,看来难度还不小,妖族的那一帮大臣肯定会跳出来反对,而且他的身份也会很尴尬。
南国可是妖族的天下,他要是在南国娶了小薇,那他算什么?少主的夫君?以小薇在妖廷的强势作风来看,只怕到时候他真的要沦为皇后,成为她幕后的男人,甚至天长日久,真有哪个不开眼的来建议小薇开个后宫,多纳几名嫔妃,他岂不是要多戴好几顶绿帽子?
一想到此处,子黍已是毛骨悚然,不行,他要是真的娶小薇,就决不能再让她当什么少主了。可小薇不当少主,这个少主谁来当?让他来当么?想想那一箩筐的奏章,子黍不禁又是一个哆嗦,心想这少主爱谁谁当,反正他不当,小薇也不能当!
“想什么呢?生气啦?”小薇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好笑之余,也还真有些担忧,“你要真想娶我,我们去娘亲面前做个见证也就可以啦。繁文缛节准备起来太麻烦,何况我们之间,只怕也不会得到中天的认可……”
子黍道:“我倒不担心这些,他们认不认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过……”
说到此处,他的神情严肃了很多,“小薇,你……有没有考虑过不当这个南国少主?”
小薇听后一怔,随即笑道:“有啊,这南国少主当起来,操心的事不少,我都担心自己长白头发呢,到时候人老珠黄,你可不能不要我。”
子黍笑道:“瞎说什么呢……这少主的位置,你当真没考虑过吗?”
小薇见子黍多次提及,不禁轻叹一声,幽幽道:“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娘亲和我在妖族本就没有自己的势力,即便把这位置让出去,也要交给一个能力足够又可以放心托付的人手上。”
子黍默然,片刻后斗胆问道:“青翎不行么?”
小薇道:“青姨她确实很让人放心,可是让她来决断整个妖廷的事务,只怕还有些困难。”
这些年来,青翎身居辅君之职,表现有目共睹,对小薇的吩咐都是尽力做到最好,但也有一个毛病,便是几乎事事皆要请示,时间久了,也就能感觉得出来,缺乏强大的决断能力,让她做辅君者那是绝无问题,可做决策者的话就有些勉强了。
何况,青翎本身就是四大妖族之首的青鸟族族长,她当妖廷之主,其余三大族和别的南国大族只怕很难心服。
子黍现在是积极谋划着要让小薇退位,于是一边替她揉肩膀,一边在她耳畔进谗言,“你的要求也别太高啦,看看前几任妖廷帝主,哪一个能做得如我家小薇这般出色?适当放低一点眼光,人选不就有了吗?总觉得别人做得不如自己好,什么事都要操心,这样老得很快的。”
“这么急着让我退位,”小薇白了他一眼,“难不成是换你上?”
子黍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行不行!妖族的事,我一个人族星君哪里掺和得了?要选自然还是从妖族里选啦。”
小薇抿了抿嘴,忽然眼眸一动,笑道:“有了,那就是她吧。”
“她是谁?”子黍问道。
小薇神秘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子黍看着她的笑容,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翌日,妖都皇宫,月心亭内。
天若捧着一只烤鸡正吃得满嘴流油,忽然间抬头看了看笑眯眯的小薇,有些疑惑,“妖姐姐,你怎么不吃啊?”
小薇道:“我不饿,来,多吃点,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桌上还摆着红烧排骨,油焖大虾,清蒸鲈鱼等菜,都是小薇专门吩咐御膳房做的,天若出入皇宫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丰盛的菜肴,不禁感动道:“呜呜呜,妖姐姐你对我太好了……啊呜……”
天若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鸡腿,忽然间两眼翻白,呃呃地说不出话,赶忙抓起鱼汤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碗这才喘了口气,而后又是眼放绿光地看着一只烤羊腿,二话不说就要往嘴里塞。
小薇看着也是嘴角抽搐,天若这是属蛇的吗?看样子这些菜恐怕还不够她吃的。
一番狼吞虎咽后,天若终于将桌上十几盘菜全吞下了肚,然后仰靠在椅子上,发出一阵满足的叹息声,“好……好饱……嗝……”
“天若,以后想不想天天吃好吃的?”小薇见此,又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想,想啊……”天若眯着眼睛,肚子撑得大大的,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那你以后陪姐姐处理奏章吧。”小薇终于露出了她的险恶用心。
“好,好啊……”天若呆呆的,大概是吃太饱了,脑子一时还不太灵光,愣了半晌,忽然间吓得狐狸尾巴都竖起来了。
“什、什么?!”天若瞪大了眼睛,急得冷汗直冒“那个,袂姐姐叫天若回家吃饭了……”
话未说完,转身就跑,奈何吃得太饱,却是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不是刚吃过吗?怎么又要回家吃饭了?”小薇眯着眼睛微笑道。
天若吓得脸色惨白,“天天天天……天若不行的,处理奏章什么的,还是找袂姐姐吧,她,她最爱做这些了!”
小薇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很简单的,来,我教你几遍就会了。”
“呜呜呜……不要啊……呜呜……”天若欲哭无泪,已是被小薇抓着,拉到了皇宫内的书房所在天和宫中。
当子黍看到天若坐在桌案前抓耳挠腮的时候,再看看一旁微笑不语的小薇,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魔鬼吗?”
小薇奇怪地看着他,“不是你说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吗?天若呀,好好努力,以后这些可都要交给你了哦。”
“交……交给我?”天若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章,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了桌案上。
子黍以手扶额,“什么仇,什么怨啊。”
小薇收敛了一些笑容,正色道:“说实话,我觉得天若确实比较合适。”
子黍一怔,“认真的?”
小薇点头道:“是呀。你看天若多可爱,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要是让她来当这个少主,南国应该会很欢乐很和睦吧。”
子黍摸了摸小薇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然后严肃地批评道:“娘子,我就说了不要熬夜不要熬夜,你看你天天忙到后半夜,这不就病了吗?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小薇朝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继续解释她这般做的用意,而是忽然提到泽国之事,“说起来,你在泽国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什么异常?”
“异常?”子黍一怔,摇头道:“没有啊。”
小薇道:“泽国的内乱,只怕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你看看这封密信。”
“密信……”子黍只见小薇从衣袖间抽出一封密信,不禁有些错愕,“你在泽国还有暗探?”
小薇道:“基本的一些了解罢了。”
子黍取出密信翻看片刻,脸色很快阴沉了下来。
这封密信来自泽国首都大荒城,信上的内容并不复杂,简而言之,就是南国探子在大荒城中发现了一些魔族活动的痕迹。
如今整个天下几乎都已经知道魔族即将来袭,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魔族却一直都是在暗中活动,很少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世人面前,背地里到底在谋划什么,几乎无人知晓。
小薇道:“我有预感,泽国之事背后就是魔族在推波助澜。魔族到底有什么打算,我们还不清楚,但肯定对我们没什么好处,所以泽国的事情,我们一定要先查清楚,即便阻止不了,也要了解魔族的意图。”
子黍点了点头,冥君一心一意与妖主作对,还要杀了他和小薇,甚至害死天雪,双方已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然而魔族的罗睺却不断包庇冥君,单单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整个魔族的态度了。未来的两界大战或许他插不上手,但泽国内乱,确实应该查一查。
“上次你去白虎峰就碰到了危险,所以这次我想了想,还是我们一起去吧。”小薇走过来,拉着子黍的手柔声说道。
子黍却是神色一变,坚决道:“不行!你不能去!”
小薇听后挑了挑眉毛,“怎么,怕我拖你后腿吗?”
子黍无奈一笑,伸手抚摸着她的双眉,“忘了当初在玄女山上怎么说的了吗?有事情,先交给我,放心吧,你夫君我本事大着呢。”
“呜……”小薇不禁轻轻闭上双眼,感受着子黍的手从眉心扶过,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声音也柔了几分,“那,那好吧,我再安排几位妖王帮你……”
子黍失笑道:“泽国探查妖族的手段很多,让妖王跟着我那是真的添乱了。放心吧,我会小心些的。”
又揉了揉她的眉心,子黍松开了手,道:“那我先去泽国了,你好好留在妖都,不要乱跑啊。”
小薇睁开眼,面色犹带着几分红晕,“那你,你可要早点回来呀。”
子黍哈哈一笑,摆手道:“一定。”
说实话,能够与小微朝夕相伴,谁还愿意去什么泽国?可有些事不能只看朝夕,只有尽早解决魔患,他和小薇才能安下心来,不然提心吊胆的,即便在一起,也不会真的快乐。
就像是当初,他的爹娘逃避了十几年,可最终仍是回到了杜家。
有些事情,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与其逃避,不如主动出击。
第四百四十章 需求
泽国,鸟冠族,青羽寨中。
一缕淡淡的黑气爬上姒姻的眉心,她紧紧皱眉,忽然间呕出一口鲜血,咳嗽了起来。
“吱嘎……”
竹屋的门被打开,邹绵站在外面,有些紧张地望着她,“姒姐姐,你没事吧?”
姒姻掏出绣帕,擦了擦嘴角,淡淡道:“没事,想来是旧伤未愈,再调养几日就好了。”
邹绵听后松了口气,走入屋中,道:“对了,姒姐姐,先前我见到你的时候,那些九凤族的人好像正在找你,你是哪里得罪了他们吗?”
姒姻道:“九凤族素来霸道,先前我和他们有些言语冲突,没想到就被嫉恨上了,一路追着要杀我。”
邹绵听后,毫不怀疑,而是附和着恨恨说道:“九凤族的人当真该死!我以后一定要找机会杀了他们!”
姒姻见邹绵神色比她还激动许多,不禁有些奇怪,“妹子,九凤族的人也和你有仇吗?”
邹绵听到这句话,眼睛都红了,还带着几分委屈和深切的怨恨,将爹爹遇害之事说了一番,姒姻听后也是叹息不已,反过来安慰起了邹绵。
彼此都有共同的敌人和不幸的遭遇,她们之间很快熟络起来,姐妹相称,神态亲切,倒像是亲生姊妹一般。
邹羊默默在竹屋外站着,听了一会里边的动静,面无表情地转身,刚要离去,却见到自己身后还有一人,不禁吓了一跳。
“邹兄,偷听别人谈话不太好吧。”子黍看着邹羊,似笑非笑地说道。
邹羊见是子黍这才松了口气,不禁锤了他一下,“你吓死我了!诶,对了,杜兄你怎么又回来了?”
子黍道:“泽国境内现在实在太乱,我出去后寻思着不太安全,所以,哈哈,还是回来避避风头咯。”
邹羊道:“乱确实是乱的,杜兄你要回来也好,我们寨子目前还算安全。”
“只怕操心的事也不少吧。”子黍见此,却是暗含深意地问了一句。
邹羊脸色微变,苦笑一声,拉着子黍走开几步,道:“果然还是瞒不过杜兄,说真的,我最近感觉那姒姻大有来头,只怕身份不简单。”
子黍对此不怎么惊奇,只是问道:“所以邹兄你打算怎么办?”
邹羊道:“还能怎么办?再怎么说人是我们救的,总不可能再轰出去。不过鸟冠族势单力孤,这姑娘身上的秘密又太多,我倒是希望她伤好之后能够赶紧离去。”
子黍点了点头,“确实,她或许能够帮到鸟冠族,又或许会给鸟冠族带来灭顶之灾。”
邹羊叹息道:“我原想着,靠隐忍和努力,总能带领鸟冠族一点点发展壮大,可现在看来,时机远比个人的努力重要。鸟冠族虽然远在边陲之地,可泽国内乱的影响也在不断波及至此,我虽然想避祸,又如何能够带领全族置身事外?”
子黍道:“树欲静而风不止。邹兄你现在是族长,站在这颗大树的顶端,面临的风浪自然不小,至于该如何抉择,我一个外人,却是帮不了你了。”
邹羊沉默片刻,笑道:“杜兄你之前也说了,她或许会给鸟冠族带来灭顶之灾,又或许会带来希望。有时候,人生就像是一场赌博啊,既然已经上了赌局,再想全身而退,或者稳赚不赔,已是不太可能了。我这些日子也算过,靠我自己的努力,在几十年内让鸟冠族发展成为大族,可能性微乎其微,倒不如就此赌上一把,成功的概率只怕还不小嘞。”
子黍问道:“所以你让邹绵去接近她?”
邹羊道:“我没有指使,也不会利用自己的亲妹妹去做这种事。一切顺其自然就是了。”
子黍点了点头,又道:“我看她应该也不会久留,应该还有自己要办的事。再过几日,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邹羊嗯了一声,释怀了一些,笑道:“到时候再说吧。”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又是三天过去,姒姻的伤势已是好得差不多了,和邹绵说说笑笑,偶尔也会在寨子中走动,神态亲切,看上去倒像是将这青羽寨当成了自己的家,唯有在夜深人静之时会默默打开竹楼的窗户,望着天上那一轮皓月出神,眉宇间带着几分忧愁。
这一切,子黍其实一直看在眼里,不光邹羊在暗中观察着姒姻,子黍更是如此。说实话,这一次他还是选择回到青羽寨,就是因为这个神秘的女子。
他有预感,姒姻身上藏着一个惊天秘密,关乎到整个泽国命运的秘密。
终于,在第四日的时候,姒姻犹豫着,向邹绵说了辞行的打算。
“邹妹,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了。如今我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一直留在寨子里也不合适……”
姒姻话还未说完,邹绵却是打断了她,“姒姐姐,你说的这些是什么话?我们寨子这么大,还容不下你一个人吗?只要姐姐你愿意,想留多久都可以。”
姒姻苦笑一声,道:“是我还有些事要办。”
邹绵听后,关切地问道:“是什么事呀?姒姐姐,说实话你一个人在外面,万一又碰到九凤族的人怎么办?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吧,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会帮你的,而且我哥哥他现在是族长,整个鸟冠族的人都听他的呢,不是比你一个人要方便多了吗?”
姒姻幽幽一叹,道:“说是如此,可我要办的事太过凶险,只怕连累到你们。”
邹绵道:“没事的,姐姐你就说吧,要是我们办得到,一定尽力相助。”
姒姻沉吟片刻,点头道:“好,那我也不推辞了,说实话,我现在很缺苦心莲。”
“苦心莲?”邹绵呆了片刻,问道:“姐姐你要这些苦心莲是做什么?”
苦心莲是解毒灵药,姒姻没有中毒,即便有,也是之前的血蛊,现在要这苦心莲有什么作用邹绵却是想不明白。
姒姻轻咬贝齿,道:“总之,这件事说来话长,不是姐姐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怕说了之后会给妹妹你和你的族人带来麻烦。先前我来这里,也是因为听说附近有苦心莲,不过一个人收集起来还是太麻烦,又恰好遇到了九凤族的人……”
“好吧,”邹绵也不傻,知道姒姻有难言之隐,便道:“我去问问哥哥,让他多找几株苦心莲回来。不知姐姐需要多少苦心莲?”
姒姻道:“自然是越多越好……不过……”
说到此处,姒姻的脸色有些羞愧,“这次出来仓促,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能不能以后再……”
邹绵笑道:“姐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是再提什么钱财,我可要生气了。”
姒姻一怔,抿嘴笑道,“好,不提。”
屋外暗中偷听的邹羊和子黍对视一眼,心里已是了然。
“杜兄,这苦心莲虽然主要用于解毒,却是相当稀少,雷泽以东,少得可怜,我们族内也不过三五株,只怕不够用的。”邹羊低声道。
子黍问道:“雷泽附近,还能找到野生的苦心莲吗?”
邹羊道:“基本上没有了,我知道的几处地方,都被大族圈了起来作为药园,有不少大巫看守,而且动静大了,只怕还会惊动神巫。”
泽国的修炼体系中,蛮神又被称为巫神,星君则是神巫,对应的星官和星师便是大巫和小巫,基本上都掌握一些驱尸御鬼的邪术,毒蛊之术更是几乎人人皆会,倒不是单纯只会凭借气血之力逞凶斗狠,而且泽国之人对气血之力的应用也相当古怪,似乎能够从祭祀之中获得力量,子黍对这些知之甚少,所以当听到邹羊说可能会和泽国的神巫交手之后也有些犹豫,别的不说,单单那一手毒蛊之术,他就不知道该如何防备。
“邹兄,这样吧,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你还是管好族内的事就行。”思量一番后,子黍这般对邹羊说道。
邹羊听后却是有些狐疑地看着子黍,他想帮姒姻,无非是看在姒姻来头不小,打算先结一个善缘,可子黍的目的又是什么?
子黍知道邹羊在想什么,淡淡一笑,道:“在下家中世代经商,泽国又多奇珍异宝,这次来泽国,其实也是想着能够找到一些商机的。泽国的珍宝,多数皆由大族把控,轻易不得外流,我看那姒姻身份不低,便也想着趁此机会结交一番,哈哈哈,倒是和邹兄打着差不多的算盘,邹兄可不要见怪啊。”
邹羊听后,倒是松了口气,“原来杜兄是这么想的,我们泽国偏处西南,又多山川大泽,与中天往来十分不便,杜兄若真有本事把生意做到泽国来,大家互通有无,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子黍笑道:“到时候若成了,还望邹兄也来多多照顾一番啊。”
“哈哈哈,一定一定。”
两人谈笑之间,就把此事揭过了。至于经商,子黍倒也不是完全在胡扯,若是以后真有机会,他去和自己那个堂弟杜子云谈谈,只要利益足够,别的自然不是问题。
“哥!族中还有多少苦心莲呀?”
子黍和邹羊走在路上,听得身后传来的声音,彼此相似一笑,却又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事实上,泽国之人专修气血,对于神念的感知就要弱许多,子黍以星君神念隔绝四周,姒姻和邹绵自然不知道两人先前就已经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了。
“怎么了?要苦心莲做什么?”邹羊转过身来,装作茫然地看着邹绵。
邹绵小跑过来,凑到邹羊身旁,道:“姒姻姐姐说她现在很缺苦心莲,想来一定她关心的人中了什么奇毒吧。她这么可怜,又被九凤族追杀,我们帮帮她好不好?”
比起满腹算计的邹羊和子黍,邹绵哪里会有那么多心眼,说得真心实意,倒是让两人有些汗颜。
“妹子你别急,一些苦心莲,有什么舍不得的?”邹羊说着,又看了一眼子黍,“不过族中苦心莲不多了,倒是你杜哥哥家世代经商,或许还能找到一些……这样吧,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和你杜哥哥想办法来解决。”
邹绵听后满心欢喜,“谢谢哥哥,嗯,也谢谢杜哥哥。”
说着看了一眼子黍,却是有些羞怯模样,转身又跑走了。
邹羊见此淡淡一笑,他这妹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没心机了。不过,他倒是宁愿她一辈子都这样。
第四百四十一章 交谈
泽国,大荒城以西,梦野泽附近,一处隐秘山谷之中。
五名九凤族人守在一起,围着篝火烤野猪肉,正在笑闹之间,忽然其中一名九凤族人腰间的竹筒中发出怪异响动,那人神色一变,慌忙取出竹筒,只见那竹筒内爬出一只红色蜘蛛,摆出一副进攻的姿态,对着那山谷张牙舞爪。
“蓝何,你这小家伙怎么回事?”另外四人见了,纷纷问道。
“不好!有人偷闯药园!”这名唤蓝何的九凤族巫师慌忙起身,其余几人听后也是大惊,纷纷往后方山谷赶去。
原来这一处山谷就是九凤族的灵药园,泽国之人因为专修气血,不擅长中天的禁制和符箓手段,也不精通北国的神魂烙印之术,于是便精研蛊术和毒术,大多数人都会饲养一些诡异毒虫,各有其妙用,倒是令人防不胜防。蓝何所养的这赤血毒蛛就是泽国独有的一种蜘蛛,这种蜘蛛出生后不会结网,而是四处游走捕猎,直到雄蜘蛛和雌蜘蛛相遇配合,便如同人类组成家庭一般开始结网捕猎,而且一旦有猎物落网,雌雄蜘蛛必定是同时出现,彼此相互感应,极为精准。
九凤族的人利用这赤血毒蛛的感应在药园附近编织起了一张巨网,这些漂浮在空中的蛛丝极其细小,一般只能网住细小蚊虫,不过只要被触发并且大量断裂,赤血毒蛛便会感受到巨大威胁从而躁动不已,如今留在蓝何身边的是雄蛛,雌蛛则在网上感受着整个蛛网的异样。
一般而言,能让赤血毒蛛如此躁动,起码是闯入了大型动物,不论是有人偷灵药还是动物无意之间闯入,对药园中的那些珍贵灵药来说都是巨大威胁,因而这五名九凤族人没有迟疑,全抛下烤野猪肉冲入了山谷药园之中。
“嗖!”
一道黑影闪过,速度极快,九凤族的五人一看真的是有人偷闯药园,皆是愤怒之极,大喊道:“站住!”
那黑影顿了顿,竟然真的站住了,九凤族的五人见此大喜,有的抓起长矛便投掷过来,还有的则是抽出刀剑,甚至有施展毒术的,挥手之间涌出一大片绿色毒雾。
“叮!”
“当!”
“哇啊!”
“不好!”
“快退!”
黑影转身朝五人冲来,速度极快,仿佛鬼魅,九凤族这五人当中,三名小巫,两名大巫,面对这黑影竟是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都吓得脸色惨白。
黑影从五人身后穿过,就此扬长而去,这五人相互对视一眼,手中的兵刃皆已折断,那放毒雾的人,绿色雾气方才一点点散开,对那黑影似乎也没有丝毫影响。
十里外的荒山上,子黍睁开眼睛,看着黑影来到自己身旁。
这黑影不是别的,正是他的五谷化身之一,黍土化身。
单独一道化身,不过是准星君的实力,好在九凤族的药园并没有星君看守,两名大巫还拦不住他这一道化身。
其实以子黍如今的实力,去强抢药园自然是轻轻松松,不过泽国蛊毒相当诡异,他却不敢掉以轻心,万一阴沟里翻船岂不是糟了?事实证明,泽国的巫蛊之术确实有其独到之处,明明都已经悄无声息潜入药园,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给发现了,甚至还染上了一身尸毒,这些尸毒估计是专门腐蚀血肉的,所幸他的黍土化身纯粹以真元和神念构成,本体乃是一株神谷,倒是不会受到蛊毒的影响。
保险起见,子黍还是用不死筠竹枝将黍土化身沾染的尸毒清除干净,这才带着那从九凤族药园中偷来的几十株苦心莲扬长而去。
回到鸟冠族后,子黍并没有立即将这些苦心莲拿出来,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留在鸟冠族中,每日外出,却是在一边销赃一边打探九凤族的消息。
事实上,他偷灵药,自然不是专门只偷苦心莲,那样目的太明显了,很容易被人猜中,所以在九凤族的药园当中,他一口气挖了上百株灵药,然后以采药人的身份出现在泽国各地,将其中偷来的大部分灵药又给卖了出去。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到时候他再将苦心莲掏出来就不至于引起太大的怀疑,九凤族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想抓他的人嘛,只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子黍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之举,野生的苦心莲太过稀少,他又不方便一本正经地和那些大族谈生意,只好出此下策。
这日,子黍正在青羽寨中闲逛,却听到邹绵在邹羊身旁小声道:“哥哥,你听说了吗?九凤族的药园让人给偷了!听说损失了好几百株灵药呢,哈哈,当真是报应,活该!”
邹羊听后眼里有几分惊疑,表面上则是附和着笑道:“还有这事啊,看来九凤族这是得罪了什么高人,这下可倒霉咯。”
兄妹二人交谈一阵,邹绵转身又上了竹楼,显然是要和姒姻也分享一下这个消息,子黍见此则是微微一笑,自感时机成熟,便走到邹羊身前,道:“邹兄,这苦心莲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邹羊听后眼睛一亮,“哦?杜兄已经弄到手了?”
子黍哈哈笑道:“这不是最近都在传九凤族的药园被盗了吗?在下一番打探,发现还在真有人在暗中售卖灵药,听说就是从那九凤族药园里流出来的。”
邹羊惊道:“还有此事?看来那盗药之人并不缺灵药,如此做法,是有意要找九凤族的麻烦了。”
子黍道:“这些倒还在其次,关键是我听说被盗的灵药当中还有几十株苦心莲,有的甚至流入了中天,恰好我们杜家有些门路,本就在高价采购苦心莲,这一次倒是买回来不少。”
邹羊听后却是面有忧色,“杜兄,九凤族行事霸道,要是知道了此事,恐怕会找上你们杜家的麻烦啊。”
子黍哈哈笑道:“邹兄,你这就多虑了,我听说九凤族药园被盗之后,那盗药之人应该是急于销赃,四处售卖灵药,而且价格都极低,如今流落在外的灵药到处都是,可不止我们杜家买了,泽国的大族小族,多多少少也都有人采购,九凤族再霸道,还能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不成?再说了,那些灵药又没有打上九凤族的标签,我们花钱买来的灵药,和九凤族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邹羊笑着拍了拍子黍的肩膀,道:“那杜兄就趁这个机会去见姒姻吧,也好让她知道你这一番苦心。”
子黍苦笑一声,“我们这是挟恩图报啊。”
邹羊听后沉默片刻,也跟着叹息道:“人情往来,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如此。”
子黍点头,也不再感慨,而是道:“那我先去将苦心莲取来。”
一番准备后,子黍这便进了竹楼,和姒姻寒暄一番,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杜兄如此倾力相助,小女子当真是不胜感激。”姒姻听后,见了子黍手中的苦心莲,大为感动,不住道谢。
子黍倒是有些欲言又止,他自然不是图谋利益,而是想通过姒姻了解泽国内乱的真相,但想来这些以姒姻的性格又不会轻易开口。
游历了大半个天下,如今子黍对于各类人也都有一定的了解,甚至单看面相就能大致分出类别。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相术有其一定道理,性格决定命运,而自幼出生的环境又能决定性格,非但能决定性格,而且也能决定面相,所以有时候单看面相,就能大致看出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和性格来。
比如说姒姻,用玄虚一点的话来说,面有贵气。什么意思?就是肤白貌美,举止雍容。单纯肤白貌美,寻常人家的女孩子里也是有的,但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免不了要干些洗衣做饭的粗活,手脚粗糙,举止和那些世家小姐也截然不同。不过这还只是单纯从外貌来看,更深一层的则是从神态上来分辨,姒姻虽是女子,但性格坚毅,这一点几乎是可以肯定的,时常蹙眉凝神,多愁,但也说明有担当,有远虑。少几分女子的柔弱,倒是带着几分男子的刚强,这种神态隐而不发,却逃不过子黍的眼睛。何况她举止端庄,坐姿严谨,目不斜视,神态专一,不单单是守礼的表现,还暗示她的原则性比较强,内心认定一件事便会坚决地做下去,有超常的决心和毅力。
这种人不好糊弄,自然更不好欺负,性格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倒不如退一步,商谈的空间便大了许多。
“姑娘客气了,这苦心莲虽采买不易,若是用于救人,也算一桩善事。”
姒姻听子黍这般说,沉默片刻,低声说道:“确实是为了救人……多谢恩人相助了,日后姒姻定有厚报。”
子黍淡然一笑,他可不是图报而来,“恕在下冒昧,姑娘所救的是何人?”
姒姻脸色微变,“这个……是高祖爷爷。”
子黍听后挑了挑眉毛,高祖,那可隔好几代了,不过修道世家中长寿者不在少数,也说不清是星官还是星君。若是星君的话,想来不至于让姒姻一个弱女子出来寻找解毒灵药,这么想来星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老人家还在大荒城吗?”他又问道。
姒姻低声道:“是。”
此时的她已是显得有几分局促不安,显然开始怀疑起了子黍这般打探的意图。
子黍见此,也不再多问,起身笑道:“泽国内乱,路途艰险,姑娘一人方便回去么?”
姒姻蹙眉,想了想,道:“实不相瞒,小女子虽是在大荒城内长大,家中长辈与各族还有些往来,本是打算托父……父亲的朋友们帮助,暗中找机会回到大荒城的。”
子黍笑了笑,“姑娘有安排便好。”
他没多说,转身出了竹楼。
姒姻见此倒是有些诧异,她总觉得子黍好似另有所图,可是这番交谈下来,却只是嘘寒问暖,并无他意,莫非,真的是她多心了么?
第四百四十二章 瑟音
日子一天天过去,子黍在这鸟冠族中四处闲逛,也在暗中观察着姒姻。
姒姻出去了几趟,每一次回来都显得心事重重,这些他自然看在眼里,甚至姒姻出去之后,他也在用化身暗中跟随,知道她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
“开门!把你们族长喊出来!”
这一日,青羽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外边的人来势汹汹,守寨的还不及开门,便听到寨门被轰飞,化为漫天木屑,而十几名九凤族人闯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邹羊匆匆赶来,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些九凤族人。
“怎么了?”为首的高大青年来到邹羊面前,一把抓起邹羊的衣领,“小小鸟冠族,也敢包庇罪犯,你找死吗?!”
邹羊神色一变,还不及解释,便被这人丢了出去,轰地一声砸进一处竹楼,头顶象征着族长身份的金翎鸟冠也随之跌落,被这人一脚踩在地上,碾成碎片。
“哥哥!”邹绵见此,大惊失色,冲过去扶起邹羊,只见他伤得不轻,更是愤怒,“我和你们拼了!”
附近的族人见到九凤族竟如此霸道,一个个也是嗷嗷大叫,转眼间周围就涌上来数百人。
九凤族这些人冷笑不已,那为首的青年眉心九凤神鸟印记闪烁,忽然间大吼一声,“滚!”
随着这吼声,青年身后竟是显出一道神鸟虚影,星光之力激荡,随着声波扩散,几个刚刚冲上来的鸟冠族人竟是惨叫着倒飞出去,一个个嘴角溢血,而附近的人也是不由自主连连后退,一个个都是惊骇地看着这人。
大巫,天命眷顾的大巫。在泽国,这种大巫就是被蛮神接见过的一等星官,整个泽国也不过几十人,皆是各大族当中的翘楚,偏偏鸟冠族就没有人能够达到如此境界,邹羊虽然常夸自己妹妹天赋好,可若是以中天的标准来看,也只是二等星官,和眼前这位一等星官不可同日而语。
子黍这个时候也在寨子里,看着那青年,不禁眯了眯眼睛。
图腾之力,若是他不曾看错,那青年身后的九凤虚影,就是九凤族的图腾。
泽国的大巫,可以靠祭祀图腾获得力量,每个族群,无论大小,都有其图腾,这些图腾类似于中天的二十八宿真灵,泽国之人,也正是靠着图腾来沟通天地,获取星辰之力的。
虽然星辰之力以图腾的方式呈现,但子黍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星光虚影汇聚,形成星图,细看之下,是罗堰星。
“住手!”
眼见双方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姒姻终于还是现身了。
罗堰见此,哈哈大笑起来,“你果然藏在这里!”
姒姻冷着脸,道:“是谁告诉你的?”
罗堰嘿嘿笑了两声,自然不会说是如何得知消息的,“皇女殿下,我们九凤族好心请你到族中,为何迟迟不肯答应?如今跑到这偏远之地,东躲西藏,又是何苦呢?”
邹绵听到罗堰这般说,震惊地看着姒姻,她就是泽国的皇女?要知道泽国皇室可不是凡人的朝廷,而是由蛮神一脉在掌控!蛮神遭到神秘人偷袭后,泽国国主也在内乱中被杀,只有一位皇女逃了出来,如此说来,姒姻岂不就是那位出逃的皇女?
姒姻道:“你们九凤族狼子野心,打的什么算盘,当我不知道么?”
罗堰道:“皇女殿下,我们好心请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往前踏出一步,身后的九凤神鸟图腾再次显现,罗堰就像是一头上古凶兽一般,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杀气和滔天气血之力。
姒姻见此,挥手之间,身后亦是显现出了一道图腾,却是人首蛇身,玄妙神秘。
罗堰见此,忽然间感觉有些不对,“你,你不是受伤了……”
姒姻轻斥一声,身后蛇神图腾舞动,星光之力汇聚,在场的九凤族人一个个都感觉如同窒息一般,被神秘而诡异的气场压迫着,浑身气血的流动逐渐失去控制,就连罗堰也是头顶青筋暴起,面色通红,显得极其痛苦。
“啊!”忽然间,一名九凤族人惨叫起来,七窍流血,浑身抽搐,就此毙命!
“不要!痒,好痒!”另一人则是疯狂地抓着身子,身上一道道赤红斑点浮现,忽然间也是七窍流血而死。
剩下的九凤族人一个个皆是神色惊骇,可是连掉头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全身气血之力仿佛被抽离了一半,失去控制,就像是中天的修道者修炼途中走火入魔,凶险万分,哪里还动得了?即便是罗堰也是神色痛苦,单膝跪地,死死咬牙支撑着。
“走!”
一拳轰在地上,大地发出轰鸣,罗堰勉强挣脱了那种神秘的气血牵引之力,转身便逃,至于剩下的九凤族人反应就没那么快了,只有两三个人逃了出去,剩下的人则是在哀嚎声中尽皆七窍流血而死。
子黍看着这一幕,也是震惊不已。姒姻本身就是泽国渐台大星官,修为已是准星君的层次,想要对付罗堰并不难,但她竟然能够凭借蛇神图腾直接让罗堰等人动弹不得,如陷泥淖之中,泽国巫术之名,想必就是由此而来吧?
要是能够随意牵动一个人体内的气血,令其暴毙而亡,那么姒姻,或者说蛮神一脉,确实有着主宰整个泽国的实力和底气。
眼见罗堰等人逃走,姒姻的脸色苍白几分,身后的蛇神图腾虚影也渐渐黯淡下去,怔怔地望着西方不语,一时间仿佛陷入了沉思。
“姐、姐姐,原来您就是皇女殿下……”邹绵扶着邹羊来到姒姻身旁,激动而又忐忑。
姒姻回过神来,向着邹绵欠身道:“如今的我早已算不上什么皇女了,九凤族追我追得很紧,我在这儿的消息也不知何时走漏的,倒是连累了你们。”
邹绵连忙说道:“这不要紧的,九凤族横行霸道,就算没有姐姐也一定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与其忍气吞声,倒不如和他们拼了!”
邹羊皱眉道:“不要乱说……咳咳……皇女殿下逃亡至此,身负重任,岂能和你一般意气用事?”
说这话时,他捂着胸口,神色萎靡,眼神却很坚定。
姒姻有些动容,说道:“父皇遇害前曾对我说,在雷泽以东还有几位叔叔伯伯,走投无路之时,他们或许可以助上一臂之力。不料近几日来,我访遍了皇室叔伯,一个个却都是避之不见,如遇蛇蝎,反倒是你们鸟冠族对我悉心照料,倾力相助,甚至为此得罪九凤大族,如此恩情,姒姻岂能不报?邹妹妹说得对,泽国内乱以至于生灵涂炭,九凤族因为想抓我已经牵连了许多无辜之人,我不能再逃了。”
邹羊勉强道:“可我们鸟冠族势单力薄,如何抵挡得了九凤大族?九凤族狼子野心,若是因此连累皇女殿下被抓,岂不是让他们阴谋得逞?依在下愚见,咳咳……还是请皇女殿下暂避锋芒,等到时机合适再来报仇。”
姒姻神色悲戚,道:“这里已经是泽国边境,若是再往东逃,便是妖国境内。身为皇女,不能平定动乱,莫非还要等到动乱自行平息么?族长放心,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姒姻也不介意将此事宣扬出去,看看九凤族到底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来抓我!”
话已至此,邹羊无言以对,唯有拱手道:“一切听凭皇女殿下吩咐。”
实际上,这正是邹羊期望看到的局面。
几日之后,姒姻身处鸟冠族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泽国。鸟冠族在边陲之地虽然不算强大,也有几个小族依附,如今听说皇女殿下就在鸟冠族中,附近的小部族纷纷来朝,鸟冠族的声势倒也跟着壮大了许多,不过邹羊清楚,这些人根本对付不了九凤大族,姒姻公开身份,真正要惊动的,还是那六大族中其余的五个大族。
果然,不久之后,披星族,姜羊族,银衣族的使者纷纷赶来鸟冠族中,一来是表示慰问,二来么,便是打算将姒姻接到族中休养。
如今的泽国群龙无首,皇室嫡系子嗣里,仅剩下姒姻这么一位皇女,谁要是控制了姒姻,便相当于从道义上控制了整个泽国,六大族中,有野心的自然都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倒是九凤族突然消停了下来,或许是怕得罪其余三个大族,又或许是有什么更可怕的谋划,竟是对此不闻不问,仿佛先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形势在好转,但姒姻的神色却并未轻松多少,反倒是越发愁闷,时常一个人在竹楼之中闭门不出,披星、姜羊、银衣三族的使者守在一旁也是干着急,不知道皇女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子黍倒是注意到,姒姻在竹楼内时常一个人端坐于桌前,桌上摆着一张古瑟,二十五弦的瑟,双手覆于其上,似乎是想弹拨,可神色却十分犹豫,最终总是不了了之。
他不知道姒姻这么犹豫是为什么,她不该是那种连想要弹瑟也犹豫不决的人,但除此之外他看不出任何异样,也不知道姒姻到底在想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七天后,泽国下起了一场大雨,雨水凄迷,打在芭蕉叶上,而后如垂帘般挂下,泥泞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大家都缩在湿闷的屋内,看着蚊虫飞舞,地上的水汇聚成小小的溪流,冲走一片片枯枝烂叶,留下一道道沟渠的痕迹。
湿热逼人,哪怕如今是正月,中天的霜雪还未化尽,泽国却已是如同夏至,这种天气是蚊虫的天堂,地上蟑螂、蚰蜒、蜘蛛、蜈蚣甚至毒蛇随处可见,泽国之人对此已是见怪不怪,可对于子黍这般中天来的外人,却颇感不适,心中也不免升起几分烦闷之感。
不知何时,子黍却听到了瑟声,与琴相似的瑟声,但又有所不同。
他当初在阑珊宫听过姜小雅奏曲,有许多按音奇绝幽诡,变化无穷,而瑟因为有瑟柱,基本上是一弦一音,变化少一些,却更快更急促,有如浮光掠影,于刹那间便已是轮回。众音迭起,好似浪潮纷涌,又如雨滴连绵,在这样的雨天听去更是令人产生一股难言的哀戚之感,好似在那瑟声中走马观花一般匆匆经历了一生,来不及细细品味,便已匆匆错过。
这时,渺渺的歌声也随之传来,带着忧愤与哀戚。
“悲回风之远逝,
哀流水之徜徉,
我独游兮山之荒。
山之荒,离故乡。
人异路,猿断肠。
翠鸟群集兮问我来何方。
无言对之心惨伤。
愁思如雨水激扬。
随波逐流过江湘。
君遗我兮玉璜,
誓沧海与穹苍。
天地合乎茫茫,
徒长泣兮欲狂。
发我兮山之荒,
兽舞于山岗。
斥我兮国之疆,
守戍于蛮羌。
万里不见天之皇!
心中忧思不可忘,
何知此日竟流亡!”
第四百四十三章 入魔
歌声忧愤,瑟音悲戚,子黍听着听着,竟也随之而哀,随之而怨,渐渐忘了自己的目的与打算。
“嗡……”
弦在震颤,引动气血,子黍的身子竟然跟着晃了一下,突然间回过神来,凝重地看向竹楼。
不对,姒姻不是在简单的鼓瑟!
她的瑟音不但能影响情绪,更能鼓动气血!
指间的跃动如水中游鱼般轻快自如,却是有了道蕴,一勾一挑之间,尽是道的展现!
子黍终于明白了姒姻在做什么,她本身的修为已经无限接近于星君,她是想借着这一曲来突破她的道,相当罕见的音律之道。
万千大道,殊途同归,从一弦开始,三分损益而推演出五音,宫徵商羽角,又进一步演化为十二律,暗合天地自然五行之道,而此后不论何种乐器,多少变化,都逃不出这基本的乐理,只要把握住这些,基本上也把握住了道。
当然,从纯粹的理论上来突破星君是行不通的,姒姻想以音律之道突破星君,便说明她发现了以音律与天地共鸣的方法,一弦一音之间,皆能触动天地。古人奏乐,能引百鸟来朝,也并不是百鸟徒然有了灵性,而是道蕴动人,远胜言语。
天下有灵之物皆有情,而音为五感之一,情入于音,音以传情,足以跨越言语、种族的障碍,将心与心最直接的呈现出来,所以姒姻若悲伤,则手中之瑟亦悲伤,听瑟之人亦悲伤,天地万灵亦悲伤,这种共鸣和共情之下,根基浅薄心志不坚者便很容易受她影响,甚至为她所控。
“哈哈哈,果然在你这里!”
在众人皆沉浸于那瑟声之中无法自拔时,却见到一人大笑着手舞足蹈,激动无比。
子黍身为星君,又修炼有凝魂术和六欲练心诀,神魂强大,倒是不那么容易受到姒姻的道蕴影响,侧目看去,却见这激动大喊之人竟是之前仓皇逃离的罗堰星官。
披星、姜羊和银衣族的使者代表皆守在竹楼之外,见到罗堰如此大呼小叫,不免皱眉。
罗堰激动地喊道:“你们愣着做什么?没看出来吗?素女瑟!她手上的就是素女瑟!就是她暗害蛮神,盗走的泽国神器!”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听到素女瑟三字,皆是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上听什么音律,一个个纷纷眼神炙热地盯着竹楼。
泽国神器素女瑟,相传为上古素女娘娘所留,素女娘娘相伴上古帝君左右,一身音律之道已是出神入化,若是令她鼓瑟,能令天地改换颜色,万物生灵为之悲泣,姒姻的修为自然还远远达不到那种境界,可是此时却也有了几分韵味。
说实话,在所有神器当中,素女瑟几乎是最无用的,本身并无攻击力,只能靠音律来影响他人,关键在于能够演奏这上古之瑟的人少之又少,泽国历来只在祭天盟会时将之取出作为祭祀神器,象征意义远大于其实用性。
但在泽国内乱时期,素女瑟和皇女的意义却非同一般。谁控制住了皇女,取得素女瑟,谁便有可能主掌泽国,成为新一任的蛮神,各大族为此可是趋之若鹜,眼见素女瑟就在皇女身上,如何不心动?
最直接的还是九凤族,罗堰知道姒姻想要借助神器素女瑟的力量来突破星君,但他又怎能给姒姻这个机会?那个时候九凤族岂不是会成为姒姻第一个报复的对象?所以他第一个冲向竹楼,目的便是趁机重创姒姻,夺走素女瑟。
“兄台打算做什么?”罗堰的一举一动,其余三个大族看得清清楚楚,姜羊族中当即走出一名少年,神色颇有些阴冷。
“七杀……”罗堰见到这少年,眼里也闪过几分忌惮。
姜羊族在火君后裔中势力最大,实力最强,而这个部族之人信奉羊神,无论男女老幼皆披着一身羊皮,头上顶着羊角,最是逞强好斗,以至人人畏惧。在中天之人看去代表温顺的羊,其实本就是最凶狠的动物,姜羊族信奉羊神,信奉的便也是这种残忍凶狠,对外作战之时往往悍不畏死,对敌人更是绝不手下留情,是以素来横行霸道的九凤族在面对姜羊族时也是顾虑重重。
姜羊族的老祖是南斗大星君,而七杀又是南斗的得意弟子,罗堰自忖没有对付七杀的把握,可看着姒姻和素女瑟就在眼前却不能得手,不免眼红心急,急切道:“只要把素女瑟让给我们九凤族,皇女任由你们处置可好?”
七杀还未说话,披星族的左旗星官已是笑道:“罗堰兄,我们三族在此苦苦等候尚且毫无收获,你光凭一张嘴,便要拿走最大的好处么?”
“哼!”银衣族的天桴星官什么也没说,但看脸色也知道什么意思。
罗堰这时候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了。九凤族追杀皇女姒姻,便是提前知道了一些消息,怀疑姒姻身上有素女瑟。这种事,原本族中的神巫老祖翼宿星君若是出手可谓手到擒来,但是神巫老祖一举一动都被关注,姒姻又不在九凤族的领地内,所以只得派他来捉拿,谁想到原本身中血蛊,重伤濒死的姒姻却为人所救,还奇迹般的解开血蛊恢复了,甚至此刻堂而皇之的取出素女瑟,引来各大族的关注。至此,九凤族想要掌控皇女独吞神器素女瑟的算盘已是落空,反倒因为追杀姒姻一事留下祸根,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此时纵然再想去讨好姒姻,人家又岂会答应?
心思电转,如今也唯有一条道走到黑了。若是姒姻真的借助素女瑟之力突破星君,岂不是给九凤族招惹了大麻烦?看来唯有让神巫老祖尽快出手才能摆平一切!
罗堰看了看围在身前的三位大巫,抿嘴笑道:“好,大家都是这个意思,我们九凤族自然不能独断专行,告辞。”
拱了拱手,罗堰转身离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竹楼中的瑟声此时已是逐渐消失,天际星辰却渐渐有了变化,星辰之力从空中垂落,照耀在那一间小小竹楼之中,众人皆知姒姻此刻已是在正式冲击星君之境,泽国的修炼之法与中天不同,但那星辰之力却是殊途同归的。
转眼之间已是过去了一个时辰,竹楼之中一片寂静。
突然间,竹楼中竟是透露出一缕黑气,直冲而上,连星辰之力都为之退避。
子黍瞬间握紧了幽篁剑,目光死死盯着竹楼深处!
来了!果然来了!
“轰!”
竹楼忽然间炸开,星君层次的力量逸散出去,三大族的使者都不明所以,被那狂暴的星辰之力冲击,皆是脸色惨白,踉跄后退。
“姐姐!”邹绵大喊起来,她虽然没见过星君突破,但是出现这种情况,显然是有了变故。
烟尘散去,竹楼之中的人披头散发,周身为黑雾缠绕,气息极为可怕,已是媲美星君,然而却只会令人恐惧,害怕!
“哼!叛女在哪?”恰在此时,远方天际传来一股庞大的力量,声威震动天地,九凤虚影展翅高飞,其上站着一名身着火凤长裙的女子,正是九凤族老祖翼宿星君!
“杀!”姒姻本能感受到了威胁,身影一动已是冲天而起,带着滔天黑雾,如九幽魔女。
“嗯?”翼宿星君见此一惊,九凤族捉拿姒姻,自然不希望看到姒姻突破星君,所以罗堰连忙回报消息,翼宿星君急忙赶来,却不料遇到了这般诡异情景。
按理来说,姒姻突破星君,即便失败了走火入魔也必定是元气大伤,可是看看现在姒姻的样子,哪里有半分损伤,反倒修为直追星君,甚至气势还要更胜一筹,连她这位早已踏入星君之境的神巫都胆颤心惊。
姒姻身后娲蛇神图腾浮现,巨蛇咆哮,一口咬住翼宿星君的九凤图腾,而姒姻本人也已是来到翼宿星君身前,简简单单的一拳打出,却好似有毁天灭地之能。
“轰!”
翼宿星君勉强接了一招,竟是浑身颤抖,在虚空中连连倒退,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而姒姻却好似无知无觉,如影随形,刹那间已是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翼宿星君身为泽国神巫,修炼气血之力,对于近身搏斗之术也颇为擅长,动作极为矫健灵活,可姒姻的动作却更为诡异,简直超出了人类极限,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竟然能够突破关节的桎梏如灵蛇一般缠上来,而且那些黑气涌入体内,顿时让翼宿星君气血大乱,几乎无法行动,仅仅交手片刻,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砰!”
缠斗之下,翼宿星君竟是不敌,被姒姻一掌打落天际,随着翼宿星君一同赶来的罗堰见此简直吓得魂飞魄散,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家老祖竟会不敌。
“此女已是入魔,诸位还不动手!”
不料翼宿星君退开之后,却是双手掐诀,引出琉璃焰火环绕周身,九凤图腾亦是闪耀不息,威势大增,而虚空之中又有其余几道身影浮现,正是泽国的各大星君。
第四百四十四章 市楼
实际上,在翼宿星君动身的那一刻,其余几位星君便也动身了,正值泽国内乱,而泽国之内的星君又是屈指可数,这种情况下翼宿星君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其余几位星君的眼睛,更不要说事情关系到皇女姒姻和泽国神器素女瑟。
“不料真的是你。”姜羊族的南斗大星君见此叹息一声,南斗六星垂落,化为牢笼将姒姻困在了其中。
姒姻周身魔气翻滚,纵然是星辰之力亦不能轻易压抑,不过来到此地的可不止南斗和翼宿,紧接着银衣族的婺女星君亦是出手,挥动万千星辉,将姒姻身上的魔气彻底压制了下去。
几位星君对视一眼,便要将姒姻带走,不料此时天际又闪过一道流光,竟是又有一名星君赶来。
“诸位且慢,此事有些蹊跷。”
翼宿星君冷哼一声,道:“市楼,此女身上魔气如此浓厚,还有何蹊跷?定是早已为魔族所控制,暗害蛮神盗走了素女瑟。”
市楼星君来到姒姻身前,与诸位星君对峙,道:“我虽不知皇女殿下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但她若真有心陷害蛮神大人,盗走素女瑟,又为何要在此逗留?”
翼宿星君道:“自然是为了借助神器之力突破。”
市楼冷笑道:“彼时皇女殿下不过大巫,如何害得了蛮神大人?借助神器之力,又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
翼宿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她身上的魔气,难道还做得了假?”
市楼道:“魔气的事暂且不论,至于皇女殿下是否真的暗算了蛮神,还是等蛮神大人醒来再定夺吧?”
南斗道:“我等正是要将皇女带回大荒城,和市楼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市楼却道:“只怕我们的想法还不太一样。”
婺女皱眉问道:“那市楼兄是何意思?”
市楼还未说话,忽然间只见得西方爆发出刺目亮光,看其方向,正是大荒城!
“不好!”南斗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姒姻,直接朝着皇城赶去。
婺女星君脸色一番变化,看了一眼姒姻,又看看纹丝不动的市楼,忽然间也是御器而去。
披星族的星宿星君,彩冠族的张宿星君,赤火族的鬼宿星君见此亦是一同离去,唯有翼宿星君不肯离开,死死盯着市楼,问道:“你在大荒城搞了什么鬼?”
市楼道:“大荒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翼宿冷笑道:“你不知道?包庇魔族叛逆,我看你也早已投靠了魔族!”
市楼神色如常,道:“九凤老祖若是怀疑在下身份,大可连在下一并擒了。”
翼宿眯起了眼睛,姒姻周身虽然还有星光构成的锁链,不过随着南斗、婺女两位大星君离去,已经压制不住多少时间了,又有市楼从旁阻碍,她想带走姒姻,已是不太可能。
“告辞。”
最终,翼宿还是选择挥袖离去,市楼见此也是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姒姻。
“杀!”
身上的星辰之力淡去,姒姻忽然间朝着市楼杀来。
市楼则是身影一动,出现在姒姻身后,一指点出,姒姻瞬间失去了全部力气,被市楼伸手拖住,转身便要离去。
“道友且慢。”虚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又出现了一名身穿道袍的矮小童子,脑袋只怕比身体还要大几分,笑容显得有些诡异,右手还提着一只木铎。
“嗯?”市楼从未见过这名童子,却察觉到了对方邪气凛然,只怕不是善类。
“叮铃。”
童子摇动了一下手中的木铎,市楼的身子竟然也跟着晃了一下。
“叮铃。”
童子又晃了一下木铎,市楼忽然间从空中坠下,连带着姒姻一起。
童子怪笑起来,身影一动,便要将市楼和姒姻一并抓走。
不料就在这时,童子眼前忽然陷入一片漆黑,紧接着层层竹林浮现,幽篁深邃,不见天日。
“谁?!”这童子愤怒地大吼道。
“轰隆!”
紫雷呼啸,从空中直霹而下,打在这童子身上,童子慌忙提起手中木铎,那木铎上闪过一抹青芒,竟是将紫雷吞噬殆尽。
“哼!”
虚空中传来一声冷哼,这童子却感知不到对方身在何处,冥冥中传来的巨大压迫感令他不由得产生几分恐惧,拼命晃动起手中木铎。
木铎震动,传出诡异音波,不过比这音波更快的神魂攻击却先一步落到了这名童子身上,童子不由得惨叫起来,捂着脑袋挣扎,未曾看到身后早已有一道符箓浮现。
“轰!”
三元符爆发,打在这童子身上,童子怪叫一声,身上爆发出了大量魔气。
与此同时,子黍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童子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这童子后脑勺上拍了一掌。
“叮铃……”
木铎颤动,可见子黍脸色也是一白,险些从空中栽下,不过他的神魂因为修炼凝魂术和六欲炼心诀,毕竟比市楼等人要强几分,而童子在被他拍上一掌后,忽然间双目翻白,眼神呆滞,好似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中了六欲心魔印,即便是仙灵也只有徒呼奈何,这童子手中木铎虽然诡异,实力不过炼神中期,如何摆脱得了心魔印的影响?
子黍没有再去理会这童子,而是先接住姒姻和市楼,将之带回了鸟冠族。
“杜兄,你……”邹羊震惊地看着子黍,他是聪明人,子黍出手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了,原来子黍根本不是什么星官,而是中天的星君。
子黍苦笑一声,道:“抱歉,之前有些事没有和邹兄解释清楚。”
“你就是中天的天一星君吧……”邹羊神色复杂,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子黍有意隐瞒身份,显然有自己的苦衷,倒不是图谋鸟冠族什么东西,但得知子黍的真实身份后,邹羊却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子黍了。
子黍嗯了一声,未免尴尬,解释道:“泽国内乱,我怀疑就是魔族在暗中推波助澜,又怕提前被魔族注意到,所以一直不曾向邹兄坦白身份。如今因为姒姻姑娘要突破,魔族也终于露出了马脚,等到姒姻姑娘清醒过来,或许能解决很多问题,泽国的内乱也能尽早平息。”
邹羊点头,邹绵则是看着姒姻,关切地问道:“那姒姐姐她,她为什么会突然入魔的,也是遭到魔族暗算了吗?”
子黍道:“恐怕是的,早在我们见到她之前,她的身上就被种下了魔种,直到她突破星君之时才彻底爆发出来。”
邹绵听后恨恨道:“魔族真可恶,挑拨泽国的各大族掀起内乱,还要给姒姐姐种下魔种,只怕蛮神大人也是被魔族给害的。”
子黍目光一动,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这些还是等到她醒来再说吧。”
说罢,他转身来到那童子身旁,取走了那神秘木铎。
六欲心魔印的影响下,这神秘童子已经被他控制,子黍进而也确认了泽国内乱就是魔族在推波助澜,但是以魔族的实力,足以轻易扫灭整个泽国,为何又要多此一举,这却是他想不通的,也无法从童子身上得到他想要的情报。
简而言之,这童子不过是魔界地魔族的一名长老,受到幕后大人物的指示来操控姒姻,除此之外,基本上什么都不知道。
用炼心诀获取了这木铎的用法之后,子黍伸手按在童子脑袋上,太乙阳火涌动,当即将其化为飞灰。
“叮铃……”
摇动木铎,姒姻和市楼悠悠醒来,市楼的目光有些错愕,姒姻则是一片迷茫,从入魔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你是……”市楼见了子黍,目光里暗含几分戒备。
子黍淡淡一笑,道:“市楼道友曾向我上清求援,莫非忘了么?”
市楼一怔,渐渐回过神来,“原来是天一道友。”
姒姻看看市楼,又看看子黍,却是越加迷茫和惊疑。
见此,市楼没有和子黍过多寒暄,而是向着姒姻屈膝行礼道:“皇女殿下,老臣救驾来迟,让殿下受苦了。”
姒姻迟疑着问道:“市楼叔叔,国内动荡,您还要照顾高祖爷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荒城内现在又如何了?”
市楼道:“老臣用了金蝉脱壳的法子,已经将蛮神大人带出了大荒城,听闻殿下有难,自然是第一时间赶来。殿下放心,蛮神大人如今藏身之处相当隐蔽,不会再轻易为人所察觉了。”
姒姻听后松了口气,又道:“既然高祖爷爷已经不在大荒城了,还是带我尽快去看望他老人家吧。”
“这是自然,”市楼有些迟疑地看了子黍一眼,“天一道友可要同去?”
姒姻看了看子黍,也是有些犹豫。
子黍看出了姒姻的犹豫,淡然一笑,道:“贵国之事,我一个外人自然不便插手,还是先留在这鸟冠族内吧。”
“多谢公子体谅。”姒姻松了口气,向子黍躬身行了一礼,而后看向市楼。
市楼低声道:“跟我来。”
眼见二人就此离去,子黍倒是忽然间感到几分意兴阑珊。或许是因为心里记挂着小薇,又或许是因为魔族势大,做什么都显得徒劳,无趣。
魔主和圣尊有什么恩怨纠葛,原本都与他无关,只要不打扰到他的生活便好。但大势所趋,浩浩荡荡,他也不过是水中一浮萍,又哪里有根基和立足的底气?
第四百四十五章 蛮神
“杜哥哥……”子黍正在感慨之时,身后却响起了一个有着几分犹豫的声音。
子黍转身看去,正是邹绵。
“杜哥哥,你那么厉害,能……能帮我们向九凤族报仇吗?”邹绵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这般说道。
她不怕九凤族,但是九凤老祖翼宿星君却远远不是她能对付的,试问整个天下又有多少星君?全加起来也不超过百人,这寥寥数十人在人间已是无敌的象征,鸟冠族这样没有星君的部族想要向九凤大族复仇,翼宿星君就是最大的阻碍。
子黍一时间沉默下来。
邹绵道:“只要你能帮我们,让我做任何事都可以。”
“邹绵!”邹羊大喊道:“你在说什么胡话?还嫌泽国不够乱吗?!”
子黍却忽然说道:“我知道了。”
邹羊一听愣住了,就连邹绵自己也是有些不敢置信,“你,你答应了?”
子黍点头。
邹绵双眼一红,便要朝子黍跪下,“只要能报得大仇,邹绵甘愿为奴为婢!”
子黍轻叹一声,扶起邹绵,道:“何必要说这些话?彼此相识一场便是有缘,什么为奴为婢,又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邹绵脸一红,有些羞愧地站着,子黍则是说道:“因为意气杀人,冤冤相报,本不是好事。我不是圣人,也不会劝你们放弃复仇,但是我不可能单单因为这件事去杀九凤老祖。我会对她出手,是因为她和魔族只怕脱不了关系。若是以后九凤老祖真的死了,你们向九凤族复仇,千万也要记住,不能成为下一个九凤族。”
邹绵怔怔地看着子黍,邹羊则是道:“杜兄的教诲,邹某一定铭记于心。”
一旦揭露身份,彼此间的关系就会发生变化,子黍神色有几分惆怅,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道:“我先去九凤族探探虚实。”
说罢子黍便御风而去,忽然想到九凤老祖如今应该在大荒城,大荒城乃是泽国都城,在泽国中心,先前又有异象出现,只怕出了什么大事,便改了方向,朝着大荒城飞去。
大荒城作为泽国都城,西接梦野泽,东接雷泽,立于平原阔野之上,气象恢弘,颇有气吞八荒之势,而在这大荒城中央的妖君神像下,几位星君却是神色各异,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出现异动的,正是那宏伟的妖君神像,偏偏等到几位星君赶来,这神像又平静下去,没有半分异常。
“应该是有人潜入了大荒城。”端详半晌,南斗大星君沉声说道。
婺女大星君沉吟道:“妖君神像千百年来都不曾变化,若是有人能够触发其异动,只怕是……”
翼宿星君姗姗来迟,此时却好似一眼看穿了真相,“这有什么,定然是市楼提前布下的诡计,他想保住皇女,勾结魔族,自然少不了一些古怪手段。”
“九凤老祖这般说,可有什么证据?”贯索星君忽然问道。
贯索星君和市楼星君一样,乃是泽国小部族出身,贯索平素喜欢穿黑衣,裹黑色头巾,面色亦是偏黑,倒像是幽冥中的黑无常,在泽国内和市楼一般效忠于蛮神,主掌刑罚,杀气不轻,翼宿见了也是露出几分忌惮之色。
“吵吵嚷嚷,又能有什么结果?不如大家趁早动手,分出一个胜负!”赤火族的鬼宿星君突然开口,样貌如同农家老者,眼里却是鬼火闪烁,颇为诡异。
“赤火老兄这么着急,莫非是做贼心虚么?”说话的乃是彩冠族,张宿星君,她是一名头顶七彩玉石冠的女子,服饰极为华丽多彩,如孔雀开屏一般绚烂多姿,这也正是彩冠族特色所在。
银衣、九凤、彩冠三族皆是妖君后裔,而姜羊、赤火、披星三族则是火君后裔,双方平素本就有不少矛盾,在蛮神统治下还算克制,如今蛮神重伤不能理事,这六大族皆是蠢蠢欲动,各自的星君老祖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星君真要交手,这大荒城还不够拆的,贯索见此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各自顾着各自的事。只怕魔族真的在你们眼前,你们也认不出。”
“不错,我就是在你们面前,谁又认得出我?”
妖君神像下,忽然走出一名貌若书生的男子,含笑看着诸位星君。
“你是谁?!”南斗和婺女皆是大吃一惊,两人修为最高,可却一直没有感应到这个人的存在,莫非对方的境界已经足以和蛮神比肩了吗?
“我是谁?我就是魔!”这书生冷笑两声,忽然间伸手朝着翼宿抓去,黑雾涌出,遮天蔽日,几位星君一时间竟不能感知到四周情况,纷纷大惊后撤。
“不!”翼宿眼见这书生第一个竟是选择对她下手,顿时变了脸色,身后九凤图腾显现,如凤鸟腾空,想要冲出那黑雾大手,可这黑雾大手就如同牢笼,似缓实疾,一下子将翼宿彻底笼罩在内。
不过就在这黑雾大手要彻底合拢之时,却听得一阵轻微的叹息,还有几分冷漠,“玩了这么久的游戏,还是让人打扰了。”
话音方落,黑雾突然间彻底散开,只见翼宿身前还站着一人,紫衣长袍,面上戴着梼杌面具,周身好似有无形气场,半分黑雾也无法靠近,神念亦无法感知。
书生见此,后退两步,手靠在妖君神像上,“原来是梼杌大人。”
“你是相柳后裔?仙古族势力虽大,可要干涉魔主大计,就有些自不量力了。”梼杌摇头轻叹,同时不忘纠正道:“还有,我名月孛。”
站在妖君神像下的正是柳辞卿。此时听月孛这般说,倒也是哈哈笑道:“原来是月孛大人,大人替魔主行事,小的事先确实不知,多有得罪了。”
月孛面具下的目光凌厉了几分,杀意时而浮现,时而散去,不要说柳辞卿了,四周见到这一幕的星君一个个都是心中发毛,恨不得掉头就跑。
“无妨,你走吧,别再捣乱了。”最终,月孛身上的杀意散去,淡淡说道。
柳辞卿目光一闪,拱了拱手,正要离去,却见天际流光一闪,原来是另有人赶来。
此时赶来这里的人自然便是子黍。子黍不料刚到大荒城便见到了这一幕,而月孛回头看向他时,忽然间眼里露出强烈的杀机,“该死!”
子黍一怔,却见月孛伸手,他那抢来的木铎当即飞出,落入月孛手中。
不知为何,柳辞卿见到这木铎时,竟是脸色大变,看着月孛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杀机。
“敢杀我的人。”月孛收走木铎之后,挥手间魔气滚滚,黑雾化为梼杌虚影,一口就将子黍吞下。
“轰!”
吞下子黍的梼杌虚影忽然间炸开,只见子黍仍是站在虚空中,手持幽篁剑,冷冷地看着月孛,“你就是幕后之人。”
月孛有些惊诧地看着子黍,忽然间冷笑道:“原来是神女佩,不过这也救不了你。”
作为真正的魔主使者,月孛已是飞仙中期,寻常的大帝和妖主都不是对手,子黍纵然靠着神女佩能够短暂爆发出仙灵层次的力量,对月孛这种飞仙中期的上古魔族来说仍是如同蝼蚁。
子黍表面上虽然还算平静,内心中也是后悔不已,不料柳辞卿竟然会在这里,更是逼出了泽国内乱的幕后之人月孛,以他现在的实力,面对月孛毫无胜算,即便想逃命只怕也千难万难,生死完全取决于对方。
“叮铃……”
就在月孛要出手彻底抹杀子黍时,他腰间的木铎忽然间自己颤动了起来。
“嗯?”月孛皱眉,而四周听了铃声的人一个个都是神色恍惚,忽然间好似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在此。
勾动木铎的正是柳辞卿。此时他一手贴着妖君神像,一手掐诀念咒,这木铎好似见了主人一般乱颤,开始不受月孛控制。
月孛眼里杀机愈发浓烈,一拍木铎,整个木铎忽然间炸开,只剩下当中一截木舌,木舌上是一枚碧绿色的果子。
“碧血天灵!”柳辞卿红了眼,“果然在你这里!”
月孛冷笑起来,“怎么?这是你的东西么?古阴说这东西炼成魔器能摄人神魄,抹除记忆,不过现在看来,效果不是很好啊。”
“你也是害我娘的凶手!”柳辞卿大吼道。
不论月孛当年有没有和古阴谋划害死柳飞花,在如今的柳辞卿看来,只要月孛和古阴有勾结,而且是关系到柳飞花的往事,那么月孛就和古阴一样该死。
“什么凶手我不知道,”月孛捏着那枚碧血天灵果冷冷道:“但你是我杀的!”
此时的月孛,显然也顾不上柳辞卿的身份了,即便相柳真的来找他又如何?他是魔主使者,即便相柳见了他也要敬畏三分,柳辞卿如此出言不逊,显然是自寻死路。
“轰!”向着柳辞卿压迫而来的魔影忽然间动摇起来,月孛本欲就此杀了柳辞卿,却不料还有这番变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冷笑道:“你来了。”
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名白发老者,满脸皱纹,皮肤已如树皮般布满褶皱,唯有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
“蛮神大人!”南斗等一众星君见到这老者,忽然间纷纷激动地大喊起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子时
子黍看到这老者身后还跟着市楼与姒姻之时,也是松了一口气,身影一动,却是来到了柳辞卿的身旁。
泽国蛮神,便是中天所谓的天市上帝,如今这一任天市在历代星神之中都属长寿,足有一千二百余岁,和紫微宫的青岚真人,南国千年前的妖主阳妖阳如阴是同时代的人物。星神只要不动用其星神之力,在漫长岁月里的寿命是远超星君的,不过既然突破了那一个境界,又有多少人会忍住不去施展那样的力量?偏偏这一任天市在统治泽国的千余年来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全力出手,一直相当神秘。
“你走吧,泽国不欢迎魔族。”天市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月孛,说道。
月孛哈哈大笑起来,“你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天市叹息一声,挥手之间,那把素女瑟重新浮现。
月孛低头看看手中的碧血天灵果,又看看柳辞卿,眼里闪过几分杀意,却是身子往后一退,淡淡笑道:“都说泽国擅长巫术,我这九幽绝魂咒,不知蛮神大人可有解法?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月孛飘然离去,天市虽然面无表情,附近几位星君却都是心中惴惴不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诸位不回族中,莫非是要在我这大荒城做客?”天市看了众星君一眼。
南斗拱手道:“蛮神大人无恙,我等便放心了。远来勤王,有失礼数之处,还望大人谅解。”
其余几位星君听了,内心都暗骂南斗老狐狸,一场泽国内乱,争权夺势之战,到了他口中,竟然成了勤王义举,先前月孛现身时怎么没见他上去拼命?不过南斗这个借口确实找得极好,众人自然也乐意顺着台阶下,纷纷表示自己是担心皇室安危方才举兵勤王。
天市对于这些心怀鬼胎之徒早已是心知肚明,也不戳破,只是点了点头,让这几位星君各自回去,等到六族老祖全都散去后,这才摇头叹息道:“国将不国啊。”
姒姻扶着天市,道:“高祖爷爷,您刚刚醒来,还是多休息吧,这些事情先不要操心了。”
天市摇头,默然片刻,却是对着子黍和柳辞卿说道:“多谢二位相助了。”
子黍问道:“大人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天市道:“这却暂且不方便言说。”
子黍点了点头,又看向柳辞卿,柳辞卿的手此时缓缓从妖君神像上收回,这神像中似乎还蕴含着一股十分庞大的力量,子黍甚至怀疑,若是柳辞卿真的将之彻底引动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击败月孛。
“这神像相传乃是妖君当年起兵时所留,内中暗含妖君伟力,却一直无人参透其中诀窍,不知道友又是如何引起神像异动的?”天市看着柳辞卿,有几分好奇。
柳辞卿道:“少一样信物罢了。”
至于这信物是什么,他没说,就像是天市不曾说出他的难言之隐一般。
天市听后哈哈一笑,也不再多问,同姒姻以及市楼、贯索一同踏入了大荒城的皇宫之中。
大荒城的皇宫就在妖君神像后方,看去和中天的皇宫也并无什么两样,只不过是当中多了许多图腾饰物而已,子黍远远地看了两眼便没了兴趣,而是看向柳辞卿,“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辞卿道:“我为何不能来这里?”
子黍顿了顿,“当初冷前辈带走你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辞卿侧目眺望北方,仿佛在看着玄女山的方向,他没有说话,但是却另有一人说道:“他也是个可怜人,一直以来,受了魔族太多的蒙骗,如今,已经愿意改邪归正了。”
子黍侧目看去,只见一名蒙面女子缓缓从妖君神像后方走出,竟然就是冷萧。
“冷前辈,原来您也在。”子黍见此,行了一礼。
柳辞卿却是冷笑起来,“改邪归正倒也谈不上,魔族魔族,同样是求道,为何你们便是仙,我们便是魔?我来这里,不过是答应她要找回碧血天灵,等到此间事了,还是要回到魔界的。”
子黍道:“你已经得罪了魔主使者,魔界还容得下你么?”
柳辞卿默然,过了片刻,却道:“人间更容不下我。”
这一次,则是轮到子黍沉默了。仙魔仙魔,若是有一天魔主执掌人间,那么魔界便是世人眼中的仙界,魔元便是世人眼中的大道,而所谓的仙元,那时只怕反而成为魔道了。
冷萧却道:“我们玄女山素来不干预凡尘之事,无论仙魔,一视同仁。你若是愿意,可以留在山上静修。”
柳辞卿低头,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玄女山下那个名为赵痴的少年,不禁失笑道:“我做不到心如止水,素来爱走极端,恐怕是和玄女山无缘了。”
说罢,仰天大笑而去,子黍和冷萧在后边看了片刻,心绪都有些复杂。
“对了,冷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片刻之后,子黍回过神来,向冷萧问道。
冷萧反问道:“那你又是为何在此?”
子黍哈哈一笑,道:“听闻此地有魔族消息,又恰巧收到过泽国求援之信,便来看看了。”
冷萧道:“我玄女山也是如此,何况,无意中听说有一摄魂木铎在泽国出现,柳辞卿便推断那乃是由碧血天灵果制成。碧血天灵果有收摄魂魄,汲取阴寒之气的能力,本是我们玄女山的神药,可惜千年前却流落在外不知所踪,于是我便答应市楼之约,打算来泽国探探虚实。”
子黍道:“如今魔族现世,飞仙以上的魔灵比比皆是,差一些的也不弱于你我,人间却一直没什么动静,若是在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人间便要成为另一个魔界了。前辈对此就真的不在意么?”
冷萧听后却是笑了笑,“你又如何知道人间没有动作?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层次太低,看不出整个三界的博弈。魔主如今在谋划什么,圣尊又在谋划什么,这些都不是我们可以揣测的,倒不如不去管他,还来得轻松自在一些。”
子黍听后一怔,也跟着笑了起来,“前辈说得有理。”
确实,他本不想管这些事的,奈何冥君虎视眈眈,又有罗睺撑腰,一直针对他和小微,想要不管又谈何容易?总不可能等着冥君杀上门来吧?
这些他自然不方便和冷萧说,如今天市苏醒,虽然还有月孛在暗中盯着,一时间想来也掀不起什么大动静,泽国的内乱也算是平息了。九凤老祖翼宿星君,虽然他没杀,但是柳辞卿都能推断出她身后是魔族,月孛现身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不用他去下手,翼宿星君在泽国也很难混下去了,何况,只要月孛还在,他想杀翼宿也没这么容易,只好将这消息告诉邹羊和邹绵,让鸟冠族小心提防,此外也没什么事可做了。
这般想着,忽然间有种强烈的无力感和挫败感。感觉泽国的局势,有他和没有他并不会起什么太大的变化,随着魔族现世,他这个所谓的星君顿时变得相当微不足道,不要说改变时局,能够自保就已经是万幸了。
想了片刻,摇头叹息,子黍正打算离去,却见姒姻从皇宫中走出,来到子黍身旁,低声道:“子时之后,还望恩人随我入宫,高祖爷爷有事相商。”
子黍听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好。”
当晚子时,子黍来到皇宫,只见姒姻早已在宫门外等候,见了他之后颔首示意,而后转身步入皇宫深处。
子黍跟着她,皇宫的路深邃悠长,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气氛有些沉闷。
“对了,你身上的魔种,打算如何处理?”子黍随着姒姻走了一段,忽然问道。
姒姻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也许处理不了。”
听着姒姻如此平静的回答,子黍倒是愣了一下,“你不怕么?”
姒姻的脚步顿了顿,侧目透过走廊的廊檐,眺望着那轮明镜般的皓月,“怕又如何,许多事情,有时候就像是史书上虚无缥缈的传说,可有时候却又像是就贴在自己的脸上那样真切,如果知道自己马上会死,再来珍惜什么,或者去挽回什么……”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又戛然而止,神色也有些复杂,“总之,无可奈何的事,想再多又能如何,想了却什么都改变不了,不是显得很软弱么?”
子黍听着,倒是有些愧疚,“抱歉,我不该问这些的。”
魔种的问题,只能压制,不能根除,就好像心底的邪念,又有多少人能够完全去除?
姒姻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看着那明月时的神色又多了几分愀然。
过去,她不知道有多少次这样站在窗台上眺望着这一轮明月,那个时候想的总是些漫无边际,或者说不切实际的事情,可是却很快乐,说不出的温暖。那时的她爱说废话,爱分享自己的心事,见到什么都大惊小怪,对每一样新奇的事物都觉得好玩而又有趣,总觉得这个世界那么大,那么美好,有太多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有太多太多的憧憬和期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逐渐明白那些过往就如走马观花,真正能抓在自己手中的寥寥无几,甚至根本没有。
如果有来生的话,她或许更想去做一株树,一块石,一阵风,一条河,不用再去为自己操劳奔波,而是可以安静地看着世人的悲欢离合,苦乐悲喜。
第四百四十七章 传承
“走吧。”出了一会神,姒姻又转身向着皇宫深处走去。
子黍走在后边,随她踏入皇宫最深处的宫殿,殿内烛火昏暗,天市老人就这么盘膝坐在殿内,竟像是一具干尸。
见到姒姻和子黍走来,天市抬起头,目光里仿佛有着幽蓝色的鬼火在跃动。
“我就要死了。”
天市缓缓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子黍愣住了。
“前辈,您这是何意?”子黍小心翼翼地问道。
天市道:“我中了月孛的九幽绝魂咒,这是魔族的狠辣手段,只不过他还不想就此杀了我,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
子黍听后默然。
天市接着道:“你应该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罪魔族的吧?”
子黍点了点头。
天市仰头看天,喟然长叹,道:“九幽绝魂咒似毒似咒,姻儿虽然替我找来了些苦心莲暂时祛除毒性,但这咒中力量未曾减弱,留给你我的时间不多了。长话短说,我有一事要嘱托你,只有你答应了,我才能将泽国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你。”
子黍一怔,问道:“前辈有何事要嘱托在下?”
天市道:“替我守好泽国,守好这历代先祖传下的基业,不要让魔族毁了去!”
子黍听后倒是神色平静,“好。不过晚辈能力有限,只能说尽力,不敢保证做到一切。”
天市叹息道:“这也足够了,你的事情,先前我也听姻儿说了一些,我相信你。”
子黍听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姒姻,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朝着天市躬身行了一礼。
天市抬头,双目望着殿顶,缓缓说道:“大约是在千年前,阳妖离开南国,找到了我。”
子黍听到第一句便是一惊,阳妖阳如阴,那不是南国千年前的妖主么?
“阳妖找我,是想要进入陨星谷。这陨星谷是我泽国境内的一处秘境,相传乃上古时期的星陨之地,阳妖告诉我他炼器缺一份材料,愿以厚礼相赠,去陨星谷中寻找极为罕见的星辰之心。”
天市说到此处,忽然长叹一声,摇头道:“当时我未曾在意,便答应了他。不料等他走后我却无意中得知,被他取走的星辰之心最终被炼制成了一枚星盘。”
“星盘?他为何要炼这个?”子黍听后百思不得其解。
天市道:“我一开始也不明白,可是回到陨星谷一番探寻后,却想到了一则上古传说。在那则传说中,星辰母盘就是诞生自陨星谷。”
子黍听后问道:“莫非是阳妖想要对付人族,所以也模仿了一枚星盘来学习人族手段?”
天市苦笑一声,道:“直至前几年我还是这般想的,可后来我遇到了月孛,我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在陨星谷!”
子黍一惊。
天市道:“我们泽国有些特殊手段,即便魔族也不能完全无视。当我发现月孛出入陨星谷后,月孛也发现了我,他见到我之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星辰子盘在哪?’”
“星辰子盘?莫非就是阳妖仿制的那一枚?”子黍问道。
天市点了点头,“魔族要找的,就是阳妖仿制的那一枚。那枚星盘只有巴掌大小,材质和紫微宫中的星辰母盘却是相同的,不过以魔族的手段和底蕴,完全没有必要去贪图阳妖的仿制品。”
子黍也听出来了,这所谓的星辰子盘只怕另有蹊跷,甚至藏着魔族十分在意的秘密。
天市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月孛害怕消息泄露想杀了我,却又想从我口中得知星辰子盘的下落,所以给我下了这九幽绝魂咒。”
子黍听了一会,忽然问道:“可是前辈,听先前的传闻,您是在祭天盟会时受伤的?”
天市冷笑一声,道:“他的把戏罢了,不过就是想从我口中逼问出星辰子盘的下落。姻儿身上的魔种也是他下的。月孛想知道星辰子盘的下落,也绝不会让我活着,不要说我不知道星辰子盘在何处,即便真的知道,也绝不会就此告诉他。”
子黍闻言默然,又听得天市忽然间长叹道:“据我看来,阳妖死后,这星辰子盘不是随他一同埋葬,便是传给了火妖。但这火妖五百年前便已经消失,即便魔族想要找,一时间又如何找得到?”
“前辈说得有理。这星辰子盘虽然不知有何作用,不过看来对魔族相当重要,让魔族得了去对人间只怕相当不利。”子黍附和着说道。
天市却是突然间嘿嘿笑了起来,道:“听到这个结果,只怕很失望吧?整个泽国内乱,闹腾了这么久,实际上只是因为一个不知道作用的小盘子。”
子黍道:“晚辈倒是认为,如果能够先魔族一步找到这星辰子盘,会有很大的作用。”
天市笑道:“更可能让你送命。”
子黍耸了耸肩,“晚辈本就与魔族有仇,与其等着被杀,还不如起来反抗,再不济也能让魔族疼一会儿。”
天市听后哈哈大笑,道:“好,你要是接了我的位置,也能让魔族头疼一番了!”
子黍听后愕然,又看向姒姻,天市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正统的传人不应该是姒姻吗?
姒姻此时也是神色复杂,却是对着子黍盈盈一拜,道:“恭喜杜兄了。”
“前辈您这是?”
“我的时间不多了,姻儿身上有魔种,又被月孛下了手段,不能承载我的力量,思前想后,也唯有你最合适。”天市坦然道。
骤然间得到一步登天的机会,即便是子黍也是心跳加速,忐忑不已。当初月曦在北国不也是这样成就帝位的吗?可月曦毕竟还和太微有着复杂的关系,他和这天市不过是初次见面,天市竟然就要将一身修为尽数传承给他?
“泽国境内,难道没有合适的人选吗?”子黍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有资格继承我位置的,也就那么几位……可惜我对他们太熟了,没一个会真正为了泽国拼命。即便是市楼和贯索,也有自己的部族,月孛想要让泽国内乱,让泽国毁灭,进而逼我说出星辰子盘的下落,我也趁着这场内乱看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市楼哪怕忠心,毕竟能力不足,对抗不了魔族,倒是你……”
说到此处,天市目光奇异地看着子黍,“你做事没有什么偏见,公私总还算是分明的,哪怕妖族你都容得下,又如何容不下一个泽国?而且,这也是姻儿的意思,你若推辞,只怕目前泽国境内再无合适的人选了。”
继承星神之位,和星官继承星君之位一样,都是有很大风险的。血脉至亲或许星官就可以继承帝位,至于外人,至少需要星君。不巧的是,蛮神这一脉除了姒姻都已经死于泽国内乱,泽国的几位星君,天市又没有一个看得上。
子黍听说这是姒姻的意思又是一惊,随后陷入了沉默。说实话,在人间靠着自己的努力突破星君已经是极限了,突破星君后他的修为增长也基本上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只怕永远也不可能再有所突破。
姒姻自然看出了子黍心中的犹豫,低声道:“恩人你就答应吧。姒姻知道你的心不在泽国,可也绝非见死不救之人,高祖爷爷这份力量,如今只有留在你身上最为合适。”
子黍总算明白过来,天市和姒姻今夜要他来谈话,谈的就是这件事。继承帝位谁不想?可这自然也不是毫无代价的,既然选择了继承,那么除了实力,泽国的责任也就一并落到了他的身上。远的暂且不说,光光是月孛的威胁,连天市都对付不了,他即便继承了天市的力量,又有多少对付月孛的把握?
不过,目光放长远一些的话,这天市之位,他必须要接下来。只有这样,他才有足够的底气去应对魔族带来的动乱,才能保护好小薇,不然,等到魔族真的大举入侵人间,他和小薇就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想到此处,子黍目光坚定起来,朝着天市又行了一礼,道:“前辈,晚辈听说古人素来谦让,一定要再三推辞方可接受,你我皆是修行之人,如今又是时间紧迫,想来也不愿见这些虚礼。晚辈只能说,若真的接过这个位置,一定尽我所能,不负前辈所托,不负泽国。”
天市和姒姻听后都是松了口气。天市原本确实是想将帝位传给姒姻的,可是姒姻身上的魔种却无法根除,若是传给姒姻,姒姻届时再被魔族所控制,岂不是白白将泽国江山让给了魔族?子黍来到泽国虽然也有自己的目的和算盘,毕竟和魔族不是一伙的,而且和魔族有仇,不太可能与魔族走到一起,这对天市和姒姻来说就是一份很大的保障了。
换而言之,天市肯将他知道的星辰子盘之事告诉子黍,其实也是将子黍拉到了同一条船上,这个秘密既然为魔族所忌惮,那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子黍同样也会成为月孛的目标,若无相应实力,又如何对抗月孛?
“时间不多了,我们这就开始吧。”天市咳嗽一声,朝子黍招了招手。
子黍深吸一口气,来到天市身前,与他相对而坐,姒姻见此,则是默默退了出去,合上了殿门。
第四百四十八章 追查
中天,苍州,北沧郡,净明宗,净心宫内。
天璇抬头望着宫中的仙君石像,身旁则是净明宗的宗主九河星官。
“这位便是本宗的开宗始祖许仙君了。”九河看着那仙风道骨的仙君,唏嘘道:“许仙君在上古得道成仙,并且参与了仙魔之战,一路除魔卫道,开宗立派,在这苍州地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惜我等后辈子弟无能,虽忝居五大道门之列,却一直不曾将祖师的本事学到家,走的虽是净心明道的路,却一直修不出火候。”
天璇收回目光,淡淡道:“修心最难,净明宗又以心法为绝学,心乱则道乱,非大毅力大决心者,自然相较于其他道门少些成就,可若真出了明心见性之人,一朝彻悟,修为自然会突飞猛进。”
九河陪笑道:“剑仙子教诲得是,我们净明宗弟子,若是能够学得剑仙子的一二分道心,想来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良莠不齐了。”
天璇道:“宗主过誉了,这世上许多事,善恶本在一念之间,走错了并不可怕,可怕的倒是执迷不悟,一条道走到了底。”
九河怔住了,只觉得天璇这话暗藏深意,却又不知指的到底是什么。
天璇见此,又说道:“近来我听说苍州兴起了一个名为灭世的邪教,影响不小,不知九河宗主是如何打算的?”
九河听后,恍然道:“原来剑仙子是为了此事而来,实不相瞒,这灭世教在我们净明宗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无异于自寻死路,老道已经派出门下弟子去清剿灭世教徒了。不过这些邪教教徒人数众多,宗内弟子又少,想要彻底剿灭这灭世教,只怕还要月余时间。”
天璇听后不置可否,而是说道:“我想在这净明宗内留几日,宗主不会介意吧?”
九河一怔,连忙说道:“这自然是欢迎之极,欢迎之极啊。”
天璇微微点头,走出净心宫,抬眼便是一片银装素裹,银蛇蜡象。又是一个朔风飘雪的时节,净明宗的宫殿外只有寥寥数名弟子,假山池沼都带着几分寂寥,更远处山门外的长桥上站着几名轮值弟子,像是戍边的卫士般挺立着。
整个净明宗都是建立在险峰绝壁之上,没有下山的路,只有一座横跨数里山脉的天桥与外界联通,宗内的弟子们根本没有偷跑下山的机会,平素便都在山上静修。或许也是因为条件艰苦,净明宗的弟子在五大道门中是最少的,只有寥寥数百人,又是终年在雪山上苦修,若非天生沉静之人,难保不动凡心。
天璇站在净心宫前眺望片刻便收回了目光,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当初在五道教经历的一切。
“剑仙子,还记得我么?”
净心宫前,忽然走来一名男子,朝着天璇躬身行了一礼,而后问道。
天璇看着这个身穿貂裘的男子,问道:“你是大角星官?”
大角星官笑道:“正是在下。”
天璇闻言默然,大角星官是神州之战前新晋的星官,之后便去卧底妖族,近几年方才回来,她其实并未见过。不过天下间的一等星官总共只有那么些人,中天的一等星官彼此总还是有些了解的,但她与大角星官素来没有交情,却不知这大角星官为何会突然找上她来。
大角星官倒是看着天璇感慨道:“当初我们也算同辈人了,不料转眼之间,你已经是星君,而我还在星官之境徘徊,只怕一辈子也难以企及星君之境……”
天璇径直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大角星官被她噎了一下,咳嗽两声,道:“我知道一些关于灭世教的事情。”
天璇目光一动,大角却是神秘地笑了起来,“明日再来找仙子叙旧吧。”
说罢,又转身离去,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九河从净心宫内走出,深深地看了眼大角离去的方向,对天璇笑道:“仙子和本宗长老是故人么?”
天璇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当晚,大角星官的长老府邸内。
九河负手而立,背对着大角,影子在烛火的照映下落在纱窗上,有些佝偻。
“你到底想做什么?”九河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奈。
大角望着那一点烛火久久不曾说话,最终吐出了四个字,“净心、明道。”
九河冷笑一声,“甚至为此不顾宗门的死活?”
大角道:“宗门是我的家,我不想毁了它,更不想看到它被毁灭。”
九河叹息道:“你既然是这个意思,为何又要多事?”
大角闭上眼沉思片刻,却是反问道:“宗主以为,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们净明宗还能全身而退么?”
九河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如何决断,两位老祖心中自然清楚,你我都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大角摇头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师叔你当初教我问心,问的是这个心吗?”
九河双手在身后暗暗掐诀,“你当真要这般执迷不悟?”
大角目光坚毅,竟是向着九河踏前一步,“神州之战时,多少同门弟子身陨,为的是什么?不正是为了对抗妖魔,保卫中天么?如今师叔你却要包庇……”
“住口!”九河大喝一声,忽然间双手推出,真气炸开,轰在大角身上,大角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身子砸在梁柱上,嘴角多出了一抹血迹。
九河脸色阴沉,不时闪过几分杀机,却也有几分愧疚,“即便走错了路,你这也是欺师灭祖。”
大角捂着胸口,全身是真元还是一片紊乱,见此也唯有苦笑一声,闭上了双眼。
九河上前,抓住大角的衣领,推开门去,却忽然间脸色惨白,噔噔噔倒退三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屋外的人同样向内走了三步,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正是天璇。
“九河宗主怎么对同宗长老下起了杀手?”天璇神色平静,好似早已看透了一切。
九河抿了抿嘴,突然长叹道:“罢了,罢了。在下愧对历代宗主。”
话音方落,便见到一缕寒芒闪过,九河竟是要提剑自尽。
“叮。”
短剑落地,九河怔了一下,他甚至没看到天璇出手,但她的目光却像是剑一般锐利。
“灭世教的事情,净明宗参与了多少?”
九河低着头不说话,倒是大角喘了两口气,咳出一口淤血,道:“玄戈老祖在玄武星君陨落之后便开始钻研魔功,近来又受到神秘人指点,修为大增,门下弟子也大多开始修炼起了这门魔功,搞起了所谓的灭世邪教。”
天璇听后眼神冰冷,“所以这灭世教便是玄戈所创?”
大角却摇头道:“灭世教除了教主以外,还有两名主教,玄戈老祖也只是其中之一,至于那教主,一身魔功高深莫测,或许本就是魔界中人。”
“净明宗内,有多少人已经入了灭世教?”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修炼了那门魔功的人只怕已经超过半数。”
说这话时,大角暗含深意地看向九河。
九河冷哼一声,“我没有修炼。”
大角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站起身来,道:“师叔,你身为一宗之主,本不该默许纵容的。”
九河面容好似瞬间苍老了许多,“你还年轻,你不懂……我这个位置,没有那么大权力,更不可能像是凡间的帝王那般发号施令,老祖既然做出这个决定,那我们就只有遵从。”
大角默然,一时间也有些疲惫,是啊,修炼魔功的是玄戈老祖,宗门内劝谏的人不知凡几,玄戈老祖又何尝听过?九河身处这个位置,也是左右为难,身不由己。
天璇道:“既然是玄戈所为,你替我指明方向,我去找他便是。”
九河不说话,大角也有些犹豫,玄戈星君修炼魔功,在中天就相当于是入魔了,替天璇指明方向,不就是要杀自家老祖么?九河骂大角欺师灭祖,骂的也正是这一点。
天璇见两人都不说话,也不追问,转身便要离去。
身后忽然听到噗通一声,大角竟是跪在地上哀求道:“剑仙子,玄戈老祖也是受人蛊惑,若真的有机会,还望能唤醒老祖神智,保全净明宗的基业!”
天璇脚步一顿,忽然问道:“室宿星君呢?”
大角道:“室宿老祖虽然知晓此事,但从未染指魔功。”
天璇点点头,转身走入了漫天飞雪之中……
与此同时,北国,雪山神殿中。
月曦看着宇文燕秋,追问道:“完颜家,当真和灭世教有关?”
宇文燕秋道:“是,基本可以肯定,完颜家的老祖大陵星君在修炼魔功。”
月曦抿嘴不语,过了片刻,道:“我知道了。”
宇文燕秋也不再多说,拱手一拜,转身便退出了神殿。
月曦则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
魔族降临,犹如黑云压城,在这样的威胁下,任何选择都至关重要。
扪心自问,她来到北国,并没有那种守护什么的念头,她本是为了复仇,可看到太微之后,却不知该如何复仇了。因为太微,她接过了这个位置,也因为太微,她始终守在这冰宫当中。她很难发自内心去认可自己那个亲生父亲,可她却也在努力去明白他,明白身处这个位置的一些责任和无奈。
默立片刻,月曦转身看着墙上的那副山河图,伸手将之取下,一点点卷起,放入袖中。
而后,她走出冰宫,在风雪中伫立片刻,朝着完颜家的方向走去。
第四百四十九章 南征
苍州,净明宗,玄戈星君洞府前。
天璇默立着,直到那洞府前走出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默然与她对视。
“你,修炼了魔功?”天璇凝视着玄戈,这位数百年前的前辈。
玄戈缓缓点头,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天璇皱眉问道:“为什么?”
玄戈咧嘴笑了下,道:“魔族现世,这天下以后归属,谁又能定?”
天璇握紧了手中的剑,“所以你选择了魔族?”
玄戈笑了两声,忽然间阴冷地说道:“乱世之中,除了自己,还能指望谁?当初在边境,若是大帝早一些赶来,玄武他也不会死!”
天璇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
玄戈摆过头去,“不用多说了,这就是我的选择。”
天璇低头,看着自己握剑的手,轻叹一声,道:“你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玄戈冷笑一声,“来得及?灭世教兴起,每一名教徒都或多或少修炼了供魔大法。如今光光是我知道的祭司便有十六人,神使三百余人,煽动的叛民更是不计其数,这些人杀的人,都可以算到我的头上,你说现在收手,可能吗?”
天璇道:“即便杀了你,死去的人也不能复生了,所以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去挽救这一切。”
玄戈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自己,“我怕死吗?老夫修道近千年,还怕死吗?!”
天璇反问道:“那你为何修炼魔功?”
玄戈指了指不远处的净明宗净心宫,却是意味深长地说道:“修道修道,求的不就是成仙么?魔族给我这个机会,我为何不去追随魔族?”
“师兄,想不到你执念竟如此之深。”叹息声中,天璇身后又走来一人,正是净明宗室宿星君。
玄戈见了室宿,显出一副冰冷模样,“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你我也不必师兄弟相称了。你是你,我是我,我玄戈如今是灭世教的主教,和净明宗没有半分关系!”
室宿叹息道:“灭世教和净明宗,只能存在一个,你莫非连这一点都不明白么?”
玄戈仰天大笑,挥手之间,星光化为长戈,直指天璇和室宿,“不必多说了。”
室宿默然,天璇则是抽出了剑。事已至此,也唯有一战了。
与此同时,北国,伊汗省,上京完颜府。
完颜子玄坐在桌案旁,一个人默默喝着闷酒,案子上的文书堆成了山,毛笔却被丢在鸟笼里,笼中的雀儿上下翻飞,将那狼毫啄成了扫帚尾巴。
“大哥何事如此忧愁?”身后脚步声传来,是完颜子雁的声音。
完颜子玄放下酒壶,长叹道:“边境的叛乱被平定了,那些灭世教徒也死得死,伤得伤,宇文燕秋更是怀疑到了我们身上,现在又搞什么赦奴令,这新朝的日子,难过啊。”
完颜子雁走到鸟笼边,将那支毛笔取了出来,放回案上,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完颜家不好过,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完颜子玄问道:“你又有什么计策?”
完颜子雁抿嘴一笑,凑在完颜子玄耳畔低声说道:“宇文家如今势大,想往宇文家泼脏水的也不在少数,只要……”
话未说完,忽然间只见风雪大作,寒风凛冽,案子上的文书纷纷被吹落在地,完颜子玄愕然地看着窗外,只见那漫天风雪之中,好似还有一道身影。
完颜子雁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那风雪之中的女子,不正是当今的北国之主月曦么?
“教主大驾光临,我们完颜家有失远迎啊。”
完颜府内,传出了完颜家老祖大陵星君的叹息声。
“不出来一见么?”月曦问道。
大陵星君呵呵一笑,身影已是出现在完颜府上空。
不料就在此时,月曦却是瞬间出手,漫天星辉化为罗网,直接将大陵星君罩在其中!
大陵星君神色一变,厉声问道:“教主这是何意?”
月曦不答,翻手之间,星辰之道展现,太微垣内的星辰罗列有序,如同法阵,围绕着大陵星君,整片天地都瞬间黑暗了下来。
星神全力出手,足以轻易抹杀星君,大陵星君在这一瞬间感到了强烈的生死危机,最终大喝一声,周身黑雾涌出,竟是一分为二,出现了两道身影。
月曦眼里闪过一分寒芒,“你果然修炼了魔功。”
那一道留在大陵星君身旁的影子,魔气滔天,邪意凛然,不顾四周星辰之力的束缚,咆哮着便冲入漫天星辉之中。
“轰!”
太微掌控星辰之道中的秩序大道,太微垣内每一颗星子都有其固定轨迹,若是这秩序受到破坏,星辰之力便会十倍百倍地反弹给冲击秩序者,大陵星君修炼的魔族化身实力堪比大星君,可在碰到这些星辰之力时还是被打成了飞灰,化为黑雾散去。
“哇!”大陵星君捂着胸口,吐出大口鲜血,神色惊恐而又怨恨地看着月曦,“你到底想怎样?!魔族降临,不日便要君临天下,修炼魔功是大势所趋,光凭你,挡得住魔族吗?!”
月曦道:“我不在乎你修炼魔功,但……”
说到此处,她眼里闪过一抹杀机,星辰之力化为长剑朝着大陵星君刺去,“在北国境内大肆宣扬灭世教,你拿我这位神教教主当什么了!”
“砰!”
星辰之剑刺来,却没有刺入大陵星君体内,而是在其身前三寸的位置处炸开,星辰之力回流,扰乱了四周太微垣的星域。
另有一道漆黑魔影浮现,就在大陵星君面前,对着月曦怪笑道:“原来教主大人是这个意思,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饶了他一命,我们灭世教就此退出北国,可好?”
“你是?”
“咳咳,忘了说了,在下便是这灭世教的教主,紫炁。”
“魔族有这般实力,为何还要弄这些小把戏?”
“呵呵,人间的信仰之力,也宝贵得很啊。在魔主的大计没有完成之前,我等也只好先玩些这种解闷的小把戏了。”
月曦冷笑起来,“滚出北国。”
说罢,她也不再执意去杀大陵星君,而是先一步转身离去。
毕竟,她能感知到,这所谓的灭世教主紫炁足有飞仙中期的实力,她接任太微之位不久,实力尚未完全巩固,若真起了冲突,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而更关键的是,紫炁背后还有一整个庞大的魔族,而月曦不知道她身后有什么靠山,如今她就是北国的靠山。
紫炁眼见月曦离去,一把抓起了大陵星君,“走吧,去中天。”
他的目标本就不是北国,而是中天,不过大陵星君禁不住诱惑愿意投靠,他自然也是乐意之极。
“大人,我这族人……”大陵星君回头看向完颜府,他虽为星君,可孤家寡人一个,去了中天又有什么意思?
紫炁道:“等灭世教发扬光大,天下归附,你不就可以回来了么?”
“大人说得有理……”大陵星君虽是这般说,心中却是发苦,如今他一走,完颜家失了依靠,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被灭族。北国八大家族,最重视血脉传承,星君也不例外,这样抛下家族不顾,他岂不是成了完颜家的大罪人。
与此同时,中天苍州,净明宗内。
天璇收起剑,室宿星君则是摇头叹息,“到底还是让他跑了。”
天璇默然,玄戈星君虽然修炼了魔功,交手之时却一直有所克制,找到机会便即逃离,星君之间交手,若非实力相差悬殊,一人想逃,往往三五位星君也拦不住。
不过玄戈逃离,那些灭世教徒也就没了依仗,清剿起来想必会方便许多,她这一趟来净明宗的目的,也就算是达成了。
“嗡……”
一道传讯符突然间从天璇袖口飞出,浮现出五个字,“速回紫微宫。”
天璇见此一怔,传讯符随即化为飞灰,她看了眼室宿星君,道:“灭世教的事,还望星君多费些心思了。”
室宿星君道:“仙子放心,净明宗内,以后绝不会再与灭世教有任何瓜葛,苍州的灭世教徒,老道自会亲自出手平定。”
天璇微微点头,拱手道:“告辞了。”
说罢,便御剑而去,朝着紫微宫的方向。
净明宗和紫微宫并不算远,一个时辰后,天璇已是回到了紫微宫,只见宫中一切完好,并无异样,来到幽月峰前,北斗正在那里等着她。
“师尊,发生了何事?”
天璇来到北斗身前,只见北斗神情严肃,沉声道:“大帝要亲征南国了。”
天璇听后大惊,“什么?这个时候?”
北斗点点头,忧虑地看了一眼紫微宫方向,“魔族现世,泽国内乱,灭世教的事还未彻底平息,大帝这个时候却要南征……”
天璇问道:“他有说什么原因吗?”
北斗摇了摇头,道:“我看大帝心意已决,我和七曜也劝说了几次,却并不管用。”
天璇道:“我去看看。”
北斗轻叹道:“你也不必勉强,紫微宫该何去何从,他想来总比我们看得要清楚一些。”
天璇抿嘴不语,离开幽月峰,到了紫微主峰的极天殿上。
莫正阳就坐在帝位上,见到天璇并不意外,竟是笑道:“听说你在苍州清剿灭世教徒,收获不菲,怎么突然又赶回来了?”
天璇问道:“为何突然要南征?”
莫正阳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件事,还不用你管。”
天璇道:“南征关乎万千人性命,如今又有魔族现世,紫微宫不防范魔族,却要在此时南征,难道大帝要因私人恩怨置天下于不顾吗?”
莫正阳大怒,起身道:“先师传我帝位,便是要以天下为己任,南征之事,只有公,没有私!”
“为何?”
“以后你会知道的。”
此时的莫正阳目光却是有些闪躲。
天璇默然,她知道大帝决意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无论是谁都无法劝阻。
在极天殿内站了片刻,她便转身走了出去,莫正阳则是一下子瘫坐在帝位上,抬头看着殿顶,有些疲倦地闭上双眼。
第四百五十章 算计
泽国,大荒城内。
子黍紧闭双目,气息时强时弱,而天市双目圆睁,额头上青筋突起,传功已是到了关键时刻。
“吱嘎……”
殿门缓缓打开,像是被风吹开,可那一道长长的人影,却又暗示着危机的降临。
“蛮神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殿外,九凤老祖翼宿星君故作惊讶地看着天市和子黍,她的右手还落在一人脖颈上,正是神色痛苦的姒姻。
一缕缕魔气逸散,翼宿星君的眼睛仿佛深渊,而姒姻身上也有魔气在与之呼应,令她无法反抗,无法挣扎。
当初月孛在姒姻身上种下魔种,直到姒姻尝试突破星君之时方才爆发,那个时候翼宿星君虽然已经投靠了魔族,却还没有相应准备,方才吃了一个小亏。魔气便是融入了神念的仙气,或许是因为独立性太强,在仙气极易飘散的人间也能够存在,翼宿在获得月孛的准许后,便也得到了操控姒姻魔种的方法,是以这一次前来,悄无声息间便控制了姒姻。
“你……”天市神色阴沉,似乎还有些无奈。
翼宿冷笑道:“蛮神大人看样子是不行了啊,明知不是月孛大人的对手,为何不早日投诚,真心归附呢?如此负隅顽抗,顽固不化,岂不是自寻死路?”
天市摇头叹息,问道:“九凤,我主掌泽国千余年,可有对不起你们九凤族的事情?”
翼宿道:“蛮神大人对我们九凤族自然是好的,所以我才再来劝大人一次,与其就这么送了性命,不如和月孛大人联手,一同称霸人间,岂不快活?”
天市哈哈大笑起来,“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求的便是平衡之道,魔族意欲破坏这天地平衡,我又怎能与魔族同道!”
翼宿叹息道:“等到魔主君临天下,自然便会建立新的平衡。不过,蛮神大人还是不要再做小动作了。”
话音方落,翼宿身影一动,已是伸爪朝着子黍落下,泽国星君气血之力强大,又精通巫蛊之术,她这一爪不仅凌厉,其上还有剧毒,落在子黍身上,哪怕只是擦破点皮,也会即刻化为血蛊吞噬全身精血。
子黍也在这一瞬间睁开双目,眼中仿佛包含着整片星空,深邃渺远,竟是有了几分天市的气息!
翼宿微微一怔,下手的速度慢了一分,就是这一分迟疑,便令她如坠星空之中,刹那间失去了子黍和天市的方向,四周只有无尽的黑暗,而远处则是零星的星光。
“破!”翼宿怒斥,星君之力爆发,想要撕开这一片星域,可大道之力若隐若现,却压制了她的力量。
无形之中,她好似看到这星域内还有另一个自己,膜拜强者,追求强大的自己,没有原则,没有底线,不讲情分,更无恩义,她这一生就是不断追逐着强者,不断变得强大,又对那种更强大力量诚惶诚恐,充满恐惧敬畏与贪婪的一生。
她对下位者有多高傲,对上位者便有多卑贱,当星域之中成型的大道之力压迫下来时,翼宿本身的火之道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摇摆不定,她的精神状态也跟着不断起伏变化,由原先的高傲转为震惊,震惊转为惶恐,惶恐转为畏惧,畏惧又转为迎合,最终竟是跪地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星域之中,诸天星辰之上,浮现出子黍和天市的身影,而翼宿就这么伏在地上,浑身哆嗦,仿佛膜拜天神一般膜拜着二人。
天市有些诧异地看了子黍一眼,他主掌泽国千年,对这些星君的性格自然也是十分清楚,但是还从未见过翼宿露出如此模样。
子黍缓缓收回了手,所谓的星域,其实只是翼宿眼中的幻象,在翼宿向子黍发动袭击的同时,子黍便以神念之力影响了翼宿,同时伸指点出,点在翼宿眉心之上。
泽国星君气血之力强大,相较而言,神魂就较为薄弱,而魔族除了魔气,神魂之力也十分强大,月孛控制翼宿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以神念加以影响,而后在翼宿神魂之中种下控神符。子黍在魔界得到过六欲天尊传承,六欲天尊又可以说是魔族之中最擅长操控人心者,对于人心欲望可谓是洞若观火,在继承了天市大半的星辰之力后,子黍自然可以轻易抓住机会控制翼宿,进而反手种下六欲心魔印,在翼宿心中留下他便是最为强大之人的印象,让翼宿顶礼膜拜,诚惶诚恐。
事实上,继承星神之位要不了这么久,天市早已把一身力量尽数传承给了子黍,但是星神之道,天市掌控泽国千年的平衡大道,却不是子黍轻易间可以领悟的。当初月曦继承太微之位,因为月曦本身没有自己的道,所以可以直接承载太微的道。但是子黍已经有了自己的道种,想要继承天市的道,要么完全摒弃自己的道,要么便是融会贯通,走出自己的大道。这些天来,子黍便是一直在领悟天市的平衡大道,希望以此走出自己的道来。
“看来你们早有准备,如此装模作样,是为了我么?”
殿外,又有一道身影浮现,正是月孛。
天市和子黍对此毫无意外,翼宿星君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独闯皇宫,何况皇宫外还有市楼和贯索两位星君,没有月孛在背后撑腰,她又怎能如此轻易潜入。
“阁下既然早已在此,为何不敢进来,却让一个女子先行试探?”
子黍站起身来,天市则仍是盘膝坐在原地,传功过后,天市所有的修为其实都已经给了子黍,如今不过是一个寻常老人罢了。
但是子黍也并没有就此突破星神之境,和当初的冥君恰恰相反,他虽然有了星神的力量,但还没有走出自己的大道,只能说是半步星神,想要对付飞仙中期的月孛,无异于痴人说梦。
月孛看看子黍,又看看天市,嘿嘿笑道:“老家伙是打算拖你下水啊,不过光凭你们,还不是我的对手。天市,我最后再问一遍,星辰子盘在哪里?”
说这话时,月孛伸手将姒姻招来,右手掐在姒姻脖颈上,显然是以此作为威胁。
天市眯着眼不说话,月孛冷笑道:“看来你是真狠得下心来。”
手上用力,月孛一把拧断了姒姻的脖颈。
“啊!!!”
发出惨叫的竟然是月孛,只见他右手握着的姒姻早已消失不见,却是变成了一条青色毒蛇,狠狠咬在他的虎口处。
月孛扯下毒蛇,一把捏死,恶狠狠地盯着天市,“你竟然也用这种把戏!”
天市见此哈哈大笑起来,“你用得九幽绝魂咒,我便用不得这绝命蛇蛊吗?中此蛊者,运功越快,毙命越早,你若是就此识相离去,还能留得十几年性命,若是执意出手,不过一时三刻,必定暴毙而亡!”
月孛大怒,“我魔族难道还怕区区巫蛊之术吗?今日便……哇!”
话未说完,或许是动了气,魔功运转加快,月孛忽然间脸色大变,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天市冷笑不已,月孛的眼里则是多了几分恐惧,真正的恐惧。他没想到泽国的蛊毒竟然如此厉害,饶是他有飞仙中期的修为还是着了道,此时一身魔功几乎全部用来压制蛇毒,真要动手的话,天市所言非虚,只怕还未拿下子黍,他就要暴毙而亡了。
“你……你……”月孛恼恨地看着天市,原以为泽国的一切早已尽在掌控之中,天市也不过是他手中傀儡,不料竟是阴沟里翻船,在这一刻中了计。
“哈哈,哈哈哈……”天市却在大笑,笑得十分畅快。
月孛恨恨道:“你笑什么?如今失去一身修为,九幽绝魂咒还在你身上,你死得比我早!”
天市仍是大笑,“那又如何,死前还有魔族高手陪葬,上古之后,纵观整个人间,还有谁能如我一般风光,哈哈哈哈……呃……呃……”
天市大笑着,笑着笑着,身上的九幽绝魂咒也开始发作,浑身上下都浮现出诡异咒语,周身好似有无数怨灵飞舞,身体迅速枯萎干瘪下去。
“前辈……”子黍神色复杂地看着天市,天市身上的咒语之力太深,他也解不开。
天市伸手,示意他赶紧离去,仍是盯着月孛冷笑,只不过那笑容有些扭曲,显然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子黍咬牙,狠下心来,挥剑刺去,先一步结束了天市的生命。
他不想看到天市被九幽绝魂咒折磨而死,至于杀死天市的罪名,后人真要追究,那就由他背负吧。
天市眼里多出几分释然,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前倾倒地,彻底失去了生机。
九幽绝魂咒极其霸道,哪怕天市已死,仍是在他身上闪耀,将天市的肉体腐蚀殆尽,连骨骼也不曾留存,最终化为飞灰,只剩下一套衣袍。
月孛冷笑起来,“亲手弑师倒也毫不手软,你不若还是加入我们魔族吧,”
子黍抬头看着月孛,“还不滚回去求魔主大人怎么给你解毒?”
“你!”月孛死死盯着子黍,气血翻涌,险些压制不住蛇毒。
子黍知道魔族最擅长攻心,不过他也经历过六欲考验,岂会轻易受到影响,如今月孛身中剧毒,正是其最致命的软肋,“早一点回去,兴许还能早一点得救。不过魔主大人看你任务没完成,也许盛怒之下反倒把你杀了,那可就是回去送命了。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我一高兴,说不定就把解药给你了。”
月孛虽是被子黍气得不轻,可是听到解药二字,瞬间来了精神,“你有解药?解药在哪?赶紧给我!”
子黍哈哈大笑道:“你这记性可真不好啊,我不是说了吗?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我再考虑把解药给你。”
月孛勃然大怒,“你找死!我杀了你,一样能得解药!”
子黍冷笑道:“那你可以试试。”
月孛正欲出手,又怕杀了子黍得不到解药,不由得说道:“你若将解药交出来,我可以让魔主大人封你为人间之主,怎样?”
子黍戏谑地看着月孛,“人间之主?不如把魔主的位置让出来给我吧,相信以月孛大人和魔主的交情,这点小小要求,魔主一定会答应的吧?”
月孛额头上青筋暴起,“你别太过分,等到魔主君临天下,封你为一国之主,岂不是比现在惶惶不可终日要好上许多?”
子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哈,真没意思,我还想当当魔主呢,既然当不上魔主,月孛大人您还是赶紧回去,跪下来好好求魔主怎么给你解毒吧。”
月孛眼见子黍就是在戏耍自己,终于恼羞成怒,大喝道:“我魔族有滴血重生秘术,就算不要这具肉身,一样能卷土重来!今日便是舍了这具肉身,也要先杀你泄愤!”
子黍眼见月孛真要动手,冷笑之中却是往后退去,同时心念一动,神色呆滞的翼宿便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朝着月孛冲去。
“不!”
等到月孛的杀招降临,翼宿终于清醒过来,对生死的强烈恐惧冲破了心魔印的影响,但是到了这一刻月孛又岂会在意翼宿的生死,一掌拍下,魔气冲天,轰然间便将翼宿星君的身体打成血雾,这一位九凤族的老祖也就此殒命。
子黍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远遁百里之外,月孛还想再追,忽然间脸色乌黑,又是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蛇毒发作,痛苦地缩在地上哆嗦起来,哪里还追得下去。
魔族即便有滴血重生的秘术,可那个时候重生的就是一具毫无修为的身体,想要重新修炼回飞仙境,一般都要经过百十年的努力,何况是重新恢复飞仙中期的实力,没有千年修炼,想都不要想。对于月孛来说,抛弃所有修为一切重头开始,重新修炼一千年,这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而在数千里外,梦野泽中,真正的姒姻正盘膝坐在舟中,拨弄着手中的瑟。
当子黍来到的时候,正是一曲终了,姒姻停下双手,怔怔地望着眼前起伏的烟波。
“高祖爷爷……已经仙逝了吧。”
当她看到子黍孤身前来之时,便已经知道了一切。
子黍轻叹一声,道:“好在月孛也中计了,如今他身中剧毒,已经难以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姒姻幽幽道:“少了一个月孛,魔族之中,又有多少个月孛?”
子黍道:“人间也不是毫无抵抗之力的,倘若魔族真的可以轻易灭亡人间,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姒姻回过神来,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我有些伤感了……这素女瑟中,暗含天地大道,虽然不能拿来杀敌,却可以此悟道。你虽然继承了高祖爷爷的力量,可还未彻底融会贯通,若是不急着离开的话,先随我学一段时间的音律吧。”
子黍看看那素女瑟,又看向姒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