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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加盐苏打水     我的私人漫威系统txt下载     我的私人漫威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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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    天蒙世界当中的圣匠与天匠,只是一种称谓,为下界说法。这里的天匠不过是器匠大成者,比起灵匠,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距离。

    不论是器匠,还是天匠,都可以统称为器师。因为雕刻这门技艺,最终目的就是雕物成器,天匠者所雕之器物,俱是无上神宝,有不测之能,神鬼莫敌。

    器匠对于神识的要求极高,特别是神识的分散程度,尤为关键,决定着一个器师能否到达另外一个境界,当然力量也包含在内,只是前者更困难一些。多尔想真正成为器匠,也就是天蒙世界所称的天匠,神识必须分裂为十八万道才行,且至少也要有变神境最后一境的地步,力量亦是如此。

    但是,多尔的雕刻技艺已无限接近于器匠,只有一线之隔,所以他想通过仙遥玄玉,来完成突破。

    这也是他当初为何执意要得到仙遥玄玉的原因。

    此刻,多尔的状态已经到了巅峰,心神一片空宁,万念不生,在他心灵中,除了自己之外,再无其他,处于绝对的唯我,唯心之道诸般妙谛之一在此时显现了出来,待多尔心境修为瑧至另一个境界时,还会开启更多的妙谛。

    一块神光灿灿的玉石从多尔储物袋中飞出,比拳头还要大几分,晶莹剔透,悬浮在他身前半丈开外。

    这块玉石正是仙遥玄玉。

    多尔心意一动,开启双生轮回之眼的穿透功能。一瞬之间,只见他双眼亮红无比,瞳孔不停转动,绽放血华,一尊朦朦胧胧似古佛坐莲的血色虚影在背后升起,开始吟唱古老的咒语,并在同时掐起玄妙法诀。

    被炽烈血华照耀的仙遥玄玉霎时由透明色变得五花斑斓,内部一切结构被看得一清二楚,其中灰色、黑色、绿色的如斑点的东西是杂质。需要剔除,火红色的是残破的法则,且有两道,一道形呈长锥状。手指一般,透发出凌厉的气息,应该是攻击一类的法则,另一道呈圆环状,宛如手镯。气息温润,无疑是防御类的法则。

    见此,多尔眉头一皱,没想到自己运势居然如此之好,一块仙遥玄玉中竟有两道残破法则。于常人而言,这是兴事,可以从中参悟出两道仙之法则,但对多尔来说,却不是,他需要的是一道更强大的法则。虽然雕刻起来会比较困难,但愈困难,才愈能磨砺自己的雕刻技艺。

    如今这两道法则,以多尔的雕刻技艺,随便什么器物,均可信手拈来,起不到半分效果。与他心目当中所想的法则相差甚大,结构太过简易。所以多尔决定,一心分二用,同时进行雕刻。以此来增加难度。

    多尔并未急于动手,而是开始仔细观察两道法则的结构、质地、密度、脉络等等一些因素,雕刻时,不论多祛一分。还是少祛一分,均会成为败笔,需小心谨慎才可。

    这一观察,就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此时此刻多尔对于两道法则的结构有了透彻的认知,即便不看。也可做到了然于胸。并知道自己该怎么雕,又要雕何种器物。

    不过,多尔发现到了一点,这两道残破法则遭到了破坏,内部有些地方是中空的,像是被什么力量腐蚀过,不用多想,肯定是忘川河水。

    两道法则本就是残破的,又遭忘川河水侵蚀,哪怕参悟了其中法则,威力也大不如从前,但这却让雕刻的难度剧增了几倍不止,对多尔反倒成了好事。

    不曾想忘川河水居然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的多尔开始动手。

    只见一片混沌神力自多尔掌心飞出,在虚空幻化为一柄柄如蝇头还要小上十几倍的锋锐斧头,数目正好三千,不多不少,为三千鬼斧。

    旋即,多尔将神识分裂为十万道,其中三千道一一控制着三千鬼斧,剩余的分两股,一股是控制空间节点,让三千鬼斧在雕刻时,不与空间节点发生碰撞,否则因碰撞而产生的力量会对法则造成损害,此举是为了确保法则完好无损。另一股则是将在雕刻时祛除的杂质与法则本身被削去的部分,搬运出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秩序本身就具有凝聚力,法则作为秩序的一部分,同样也有。若不在第一时刻将这些废弃之物搬离,之后就又会被法则吸入其中,到时无异于是从头再来。

    一般人雕刻,哪怕是天蒙世界那些成名已久的名匠大师均是先稳定空间节点,祛除杂质,随后才进行真正的雕刻。

    但多尔却不同,他是同时进行这些步骤,并在同时完成。

    前者胜在安全保险,很少出现偏差,但会多了些许匠气,无法做到后者那般一气呵成,圆满自然,仿佛未经人手,是天然形成。

    这就是三千鬼斧的神妙之处,难度自然也十分之大。

    此时此刻,三千鬼斧在多尔的控制下,如鱼贯一般,通过外在的杂质部分,进入仙遥玄玉中心。或是斧如开山断岳,精准无比,恰好分开杂质与法则,或是直接对法则本神进行雕琢。有的斜斧勾彻浅沟以作纹,精妙入微;有的削以轮廓减起呈隐,大开大磕;有的旋转斧尖轻起轻落刻线划痕,如蜻蜓点水;有的以斧锋割划槽线行如游龙,百变莫测。

    足足有近两千柄鬼斧正在同时对两道仙之法则不断地进行切、磋、琢、磨、雕,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而且,每一把鬼斧所施展的雕刻技艺俱是不同,且精妙无比,没有做任何一丝无用功,可谓集百家之所长,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多尔雕刻技法之高超,怕是那些名匠大师见后也得自惭形秽,深感不如。

    皇极大地是雕刻圣地,绝大部分人都会这门手艺,而且其中有半数以上的人靠此养家糊口。名家大师更是无数,隐世高人也不少,至此也有许多关于雕刻技艺的秘籍流传在外。这三年来,多尔着实收集到了不少,如今他身上的海量灵药,已去之小半。很难用真实的数额来计算他到底为此花了多少灵珍。

    多尔悟性惊人,粗浅一些的雕刻技艺,一学即会,深奥点的也至多十天半个月。更是举一反三,推断出种种早已失传的雕刻技艺。比如花下压花,云龙嬉水,胡家八刀等十多种绝技。

    如今,单论雕刻技法而言。在这天蒙世界中,能与多尔相媲美的屈指可数,皇极大地林家半入棺材的老宗主算一个,武帝王朝帝都武德宫一辈子都未踏出过玄门器坊半步的老太监张栋梁算一个,曾出过天匠的武霄门当代掌门曹袁华只算半个,至于其他的,连半个手指头都算不上,当然,这得排除那些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在外。

    这种高人,多尔就曾见过一位。拈仙手这门雕刻绝技,正是那个喜欢抱着寸尺酒壶胡言乱语看似疯疯癫癫的老人教给他的。

    不过,多尔的雕刻技艺虽高超,但在此刻仍感到十分吃力,原因就在于他一心分二用。两道法则经过忘川河水侵蚀,内部结构更加复杂,雕刻难度自然也大增。单是雕刻一道法则,多尔还能勉强做到游刃有余,但两道同时进行,难度成倍增长。已超出多尔的极限。

    此外,精神力急剧消耗所带来的疲惫感,极易导致分神,也算作一点。必须得努力克制才行,否则出现任何一丝差错,都会导致功亏一篑。

    许久都未出过汗的多尔,此刻却是满头大汗,可以想象,他现在几乎到了极限。

    拳头大小的仙遥玄玉正在极缓慢的速度变小。无数杂质和被削去的法则碎末被多尔的神识搬运出来,按照这速度,至少还要花上两个时辰才能完成雕刻。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一个时辰后,多尔浑身已被汗水浸湿了,双目如炬,火热无比,此刻他早已忘乎外界一切,思维在疯狂的运作与计算着。

    而那块仙遥玄玉还剩一大半,不过多尔所雕的两件器物已初现胚胎,是一根发簪和一块手镯,俱是女子之物…

    又过了一个多时间,多尔眼神突然恢复清明,仙遥玄玉中的杂质也在同一时间被祛除,悬浮在虚空中的两件器物神光大放,炽烈如火,璀璨而又夺目,让人看不清是何模样,

    旋即,天地间霎时惊起一声直冲霄汉的凤鸣,高亢而嘹亮,响彻十方,仿佛此地有凤凰在涅槃一般。

    天地中的元气与法气在此刻剧烈地动荡起来,并且有两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其中一股凌厉至极,隐隐带着几分剑意,另一股温和如玉,醇和无比,宛如朝阳,分别向被烈焰笼罩的发簪与手镯涌去。

    远在百里之外的一座山上,一名女子身穿彩衣,年华二八左右,长得不高,但十分娇俏可爱,特别是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是个还未长成的美人胚子,她抬头望着天空,咧嘴一笑,不像大家闺秀那般笑不露齿,但却格外的纯净无邪,又灿若繁星。

    旋即,彩衣少女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一撇,眼神幽怨地腹诽道:“老头子偏说我下山会遭遇风险,分明是在骗人,我看是行运才是。可怜我被这老头子一骗就是十几年,这得错过多少宝贝呀。等回去再找老头算账,先去看看这宝贝是什么。”

    两股气息迥异但为同源的力量,如洪流汇入江河一般,不断地涌进发簪与手镯之中,直至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才停止下来。

    天地间暴乱的元气与法气仍旧动荡不堪,肆意宣泄,宛如汹涌澎湃的浪潮,又像是席卷八方的万丈狂风,怕是要过上许久,才会彻底地恢复平静。

    不过,单凭肉眼看,见到的只是一片安宁与祥和,必须拥有一定的修为,亦或是神识十分敏锐,才可发现天地中气的变化。

    笼罩在发簪与手镯周围如烈火一般的神光渐渐退散,两件器物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一件是一支发簪,长半尺一寸,通体火红,毫无杂色,簪顶雕一凤凰,体态纤细,曲线柔和,宛如身段窈窕的绝世女子。做工精美而又细致,处理得恰当好处,添一分,少一分,均不可,哪怕落于再苛刻的匠师手中,都找不到任何瑕疵。在细节上完美无瑕,尤为突出的是一对凤羽,双翼伸展,仿欲翱翔于九天之上,极富层次感,立体而又生动,不仅栩栩如生,更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动态美。

    此外在簪身与簪顶凤凰结合处,有一个精妙的设计,雕以形如花瓣状的九道火焰,意为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同样,簪身也独运匠心,依然为针状,但在内部却雕成镂空,以之形成一尾凤翎,不仅美轮美奂,而且视觉冲击力十足。

    整支发簪虽处处都是精心雕琢,但却没有丝毫匠气,真正做到,雕以形、赋以神,重在神韵,而非单纯塑形。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支发簪浑然一体,以人一种自然如意之感,可当得天工之作四字。

    另外一件是一只火红镯子,大小适宜,通体晶莹剔透,且光滑无比,至少也需经千百次精心打磨才能有这种效果。镯子表面未饰花纹,但内部却别有洞天,如另外那支发簪簪身一样,雕成镂空,以之形成一尊凤凰,凤身盘曲呈圆,双翼敛于两肋,红火凤喙噙着凤尾长而美丽的凤翎。

    镯中藏凤,可谓巧夺天工。

    没有人会想的到这两件无限接近于“天作”的器物,是由两道残破不堪的法则雕琢而成,其中被忘川河水侵蚀的中空部分,就像是毒瘤,注定了器物不会达到天作的程度,充满瑕疵,甚至成为圣作都相当困难,

    事实上,两件器物中那些镂空之处,就是法则本身的中空部分,只是多尔后来加以修饰,才会使得这些瑕疵变成整个器物的点睛之笔。

    这只是雕刻很基础的理念,将瑕疵转变为亮点,是初学者必须掌握的。但能做到多尔这样,不仅需要高超的技艺,还得有一颗玲珑的心,也就是俗称的灵气。

    没有灵气,成就终究有限。

    此时此刻,多尔望着悬浮在身前的发簪与镯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叹了一口气,道:“还是未能突破,这两道法则始终差了点,还需另外找寻石材才行。”

    虽然,这一次以失败而告终,但多尔的雕刻技艺离器匠更近了一步,只要有合适的石材,不出半个月,在雕刻技艺上绝对可以到达器匠的程度。

    不过,此等石料可遇不可求,寻之十分困难,只能随缘。也可见得,天蒙世界比及那些物产富饶的大世界要差上千万倍不止,也难怪十多万年来就出了那么几个至尊,虽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但隐世至尊也不会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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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多尔往上逃遁的瞬间。彩衣少女便已察觉到了,瞥了一眼周遭仓皇逃窜的鬼物,眼中满是不舍,但相比提升五色宝伞的品质而言,抓到多尔似乎显得更加重要一些。也不知道这名唤“玄霄伞”的宝物其中的器灵知道自己主人这般想,会不会心寒?

    “诸天万道。眷顾我身,请天将日,光照万物,诛邪斩魔。”

    彩衣少女双手掐诀,念动法咒,刹那间虚空乍现一轮光明万丈的神日,普照四方,神光所过,万鬼灰飞烟灭…

    后方传来的巨大动静,多尔自是感知到了,初步估计,这种力量自己也唯有用万木天地气这等神通才可抵挡,彩衣少女的实力果然如之前预想的一样,无比强悍。只不过她似乎空有一身力量,速度倒是稀松平常,否则也不会迟迟抓不到自己。

    多尔一边往上前行,一边计算着自己倘若与彩衣少女交手的胜率,结果不容乐观,获胜的几率着实不大。

    不过,这一战在所难免。而且多尔想看看,自己与彩衣少女究竟有多大的差距,亦或是说与年轻一代那些圣体神体的差距。

    过不多久,多尔便从万鬼渊飞了出来,静静地腾于上空,等待彩衣少女出现。

    约莫数十息后,彩衣少女撑着五色宝伞,沐浴在绚烂绮丽的彩光中,宛如仙子临尘,出现在多尔十丈开外的虚空。小妮子笑脸盈盈,似是心情不错,眼神挪揄地冲着多尔道:“怎么?知道跑不了,不跑了?还是说打算动手了?”

    小丫头并不笨,已经洞悉了多尔的意图。

    后者没有答话,只是目光轻轻一瞥气息比之前更为强大的五色宝伞,眼神闪过一丝奇异。

    惠美的灵觉十分敏锐,自是察觉到多尔这极细微的举动,嘴角一扬,笑容满面又语气玩味道:“可惜呀,某人的计划落空了,这万鬼渊中的厉鬼于我这五霞宝伞大有裨益,收了那么多鬼物,都快提升了一个品阶,怕是某人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咯。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说是吧?”

    小丫头的牙尖嘴利,那位在山上的老头可是深有体会,好在气度非凡,又颇具高人风采,否则非得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过小丫头性格如此,也不怪她,谁让她有个上梁不正的师傅?她这下梁自然也好不到哪去,索性不太歪,不然这世道上怕是得再出一个女魔头。

    对于惠美的嘲弄,多尔置若罔闻,一脸的平静。小丫头见此,觉得好生无趣,暗道这人跟个木头似地,雷打不动又水火不侵,就像自己那位师叔一样,就知道整天敲着个木鱼,十天半月都不见得说一句话,木讷地很。

    丫头收起遐思,满脸的自信,直言不讳道:“你是打不过我的,乖乖交出发簪与镯子,我就放你走。如何?至于之前你戏弄我的事,我也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一次,多尔没有一口回绝,默不作声,似乎是在考虑。半响后,他一拍腰间储物袋。凤翎簪与藏凤镯自中一飞而出,悬于上空。

    多尔指着上方两件光芒四溢的器物,说道:“发簪与镯子就在那里,只是看你有没有本事取到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惠美神色一喜,旋即将五霞宝伞祭于上空,身形刹那出现在藏凤镯近前,一把抓了过去。

    显然,彩衣少女更钟爱于这藏凤镯。

    惠美出手速度极快。不仅迅捷如雷,而且毫无声息,纵连周遭的空间节点也没有产生任何一丝的变化,仿佛她的那只手是无形的,可以从中穿过。这与空间一道中的空间跳跃十分相似,越过空间,直取本尊。

    多尔还无法参悟空间跳跃,但他由于长期修炼无重之力,对于空间的变动异常敏感。不论如何,惠美在即将触碰到藏凤镯的一刹那。始终会让藏凤镯周遭的空间产生一点微末的变化,多尔正是通过这一点,才每每逃过惠美的“魔爪”。

    此时此刻,惠美自然也在意料之中地失手了。不过,她毫未气馁,继续伸手抓向藏凤镯。

    下一刻,在多尔的控制下,藏凤镯再一次躲了过去。

    惠美继续出手,结局与之前一般无二,而就距她只有咫尺距离的凤翎簪。小妮子愣是看都没看一眼,也不知是对之兴致乏乏,还是在于多尔较劲,非要抓住藏凤镯不可。

    就这样。同样的结局,反反复复地演绎了十几次,惠美知道再这样下去,完全行不通,怕是这辈子都抓不到那如泥鳅般滑溜的藏凤镯,随后掐诀念咒。竟是使出了极耗神力的“诸天定霄诀”。

    山里的那位老头子要是知道小丫头把自己传授给她的绝学这般用法,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诸天神灵,借我神威,平定八方,永归恒寂。”

    法咒一止,天地变色,煌煌天威不知从何方降临于世,周遭一切除却时间之外,全部静止了下来,归于恒寂。

    这似乎并非是一种力量,而是神灵之威。

    此时此刻,多尔的身体,包括神识,乃至神域,都被定住了,也就无法与之沟通,并施展出力量来,似乎只能任由着彩衣少女收走两件器物。

    惠美轻轻瞥了一眼宛如木雕泥塑的多尔,旋即笑盈盈地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却是先拿起了凤翎簪,并冲着多尔笑嘻嘻道:“这簪子以后可就属于我的啦,某人可别心疼哟。”

    小妮子不先取藏凤镯,又这般说,俨然是故意在气多尔,是赤裸裸的报复。

    旋即,小丫头又向藏凤镯伸出了魔爪,动作突出一个慢字,再加上她那一脸得意的表情,不知内情的人,多半以为她脑子有点问题。

    然而,令惠美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在多尔身后出现一面古境,大如门户,晶莹剔透,仿佛由水晶雕琢而成,通体透发出一股苍古悠远的气息,宛如自亘古以前便已诞生。

    一片光明万丈的神光自中照耀而出,如水中涟漪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所过之处,神灵之威荡然无存。

    多尔也在同时恢复了自由,身形一闪,抢在惠美前头,一把抓住了藏凤镯。

    “净化之门,太昊太元水!你是谁?”惠美惊讶无比,不曾想到,多尔居然习得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神通。

    见小丫头能一眼识得太昊太元水,对于她的身份,多尔或多或少猜到了一点,无非是获得记忆传承的特殊体质,亦或是她并非为天蒙世界之人。

    多尔没有正面回答惠美的问题,而是说道:“如今,你是否还有信心从我这里抢走那镯子?”

    “啊!我的镯子!”小丫头后知后觉,伸手就向多尔手中的藏凤镯抓去,但只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惠美知道,自己的确是输了,想抢回镯子,必须要面对太昊太元水,对于这种神通,她着实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太昊太元水天生就克制自己的功法。

    多尔先是化去了太昊太元水,随即对小丫头说道:“我说话算话,你既已取到了发簪,那便归你。事情就到此为止,别再跟过来了。”后者很反常地乖巧点头,但却是问了多尔一个问题,“你是如何沟通神域中的力量的?”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多尔反问道。

    “不会。”小丫头碰了壁,吐了吐舌头,说不出的俏皮与可爱。

    “我体内有一个人,我是动用了他的意志。但是,我暂时还无法控制他,所以你也别再跟着我了,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多尔出声吓唬道。

    事实上,多尔说的话真假参半,他所指的这个人其实是体内的虚影,当然,并非只有一个,而是有九个。至于这九尊虚影,何时会爆发,他也说不准。

    而多尔这样说,是为了唬住小丫头,他可不会认为这丫头说不跟就不跟了,毕竟藏凤镯还在他身上,而且,通过刚才一番试探,他实则是输了,没有体内虚影的帮助,他现在怕是任凭彩衣少女宰割,这让他清晰地认知到,自己与那些特殊体质的人,还有一定的差距,如小丫头这样的人,暂且还是少惹为妙。

    不过,小丫头岂会被吓到?

    当然不会。

    但她倒是相信了多尔的话,因为只有借他人之手才能沟通到神域的力量,至于是否继续跟着多尔,小丫头还在考虑当中,只是口是心非并面带笑容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送的发簪。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

    惠美话音未落,多尔的身影便已经消失了,正向西方飞逝而去。

    “什么嘛,连个名字都不告诉我。”小丫头嘟着嘴,嘀咕道。旋即眼神闪过一丝异色,望着手中的仿如凤凰涅槃精美亦华贵的发簪,黛眉半蹙道:“奇怪了,这发簪似乎是他有意给我的。可之前听他说,似乎要将发簪与镯子送给别人,会不会是他的意中人?但他为何又将发簪送给我?好生古怪,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反正他也发现不了我,也不算是跟踪咯?而且,正巧我也要去皇极大地西域看看小光,正好顺路。”

    小丫头为自己找了个非常蹩脚的理由…

    远方渐起的朝阳恋恋不舍地送走了黎明,今日的羽灵山似乎与往日有些许不同,显得格外的美丽。丹红色的初阳将山中前拥后簇的群峰渲染得一片嫣红,宛如朱砂一般,仿佛为其添上了一件艳丽的新衣。特别是那座钟灵神秀主峰,亭亭玉立,婉娈作态,更显美艳动人,宛如风姿绝世的女子,令人心神荡漾。

    层峰累累间,有一座奇峰,高耸万仞,在飘渺云海中时隐时现,隐隐绰绰,如笼轻纱。偶尔透过流溢的烟云,可以模糊看见山峰上茂盛的青松,如几笔淡墨,为其抹上几许绿意,点上三分苍青。

    这一切就宛如梦境一般,美的有些不真实、

    而这座奇峰被附近的人唤作沐云峰,可谓是实至名归。特别是朝阳升起时分,登临峰巅,看着被阳光照耀得五彩缤纷的云海,仿佛自身来到了仙境。不过自打三年前起,附近的人便再无这份荣幸了,只能在远处看着这神秀无比的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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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仙落仿佛作出了什么决定。

    朝阳渐渐升起,一缕缕阳光轻轻落在她的身上,可在她身后却没有影子,似乎她是一个被天地摒弃的人,也如她所走的路,一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孤单清冷。

    但是,她就这样孤身一人走过了无数个岁月,从不觉苦。因为,她永远记得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每每想起,都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刻骨铭心。

    以前如是,现在如是。以后…

    片刻后,仙落忽然抬头,遥视东方,在天的尽头,一名白衣男子缓缓飞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他,回来了。

    仙落神情略一恍惚,旋即轻轻一笑,这扣人心弦一笑,只有满满的幸福,再无其他。

    可旋即她黛眉一蹙,对着多尔所在的方向,轻声道:“还不现身?”

    这声音听似宛如涓涓细流,却传得极远,多尔闻言一怔。刹那间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后转过头望向自己的身后,却是见到了一名身姿玲珑年华不过二八的彩衣少女。

    这日后必将出落得倾国倾城的少女不是惠美又是谁?

    她缓缓地飞到多尔近前,神色尴尬,低着头,像极了犯了错事的孩子。

    多尔反应极快,瞬息便有了对策,对着惠美微微一笑,暗许了个眼神,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你还偏不信,就你那点本事,又怎么会瞒得过她?”

    小妮子也不笨,接着多尔的话语。顺水推舟道,间中还不忘瞪多尔一眼,两人就宛如朋友一般,表现的很自然,“你不挖苦我会死啊,还不快带我引荐引荐那位漂亮的姐姐。”

    多尔笑了笑。也未多说什么,向仙落飞去,小妮子尾随在他身后,内心长松一口气,只是她不明白,多尔为何要帮她。

    过不多久,两人落于峰巅,来到仙落身边,多尔神色自然,带着淡淡微笑,向仙落介绍道:“她叫…”

    心底清楚多尔并不知道自己姓名的小丫头立时插话道:“我叫惠美,五行金,万物灵。姐姐,你呢?”

    “叫我仙落就行了,不知妹妹打算在这里住多久?”这一句话,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完全不像是仙落会说的话,多尔听后,眼神闪动。

    而惠美想的远远没有那么多,只是觉得这句话酸酸的,但却故作不知其意,天真烂漫道:“我只是随便来玩玩,至多住上三五日,还有些事情要去办。”

    “这羽灵山的景致还算不错,妹妹可以考虑多住几日。”仙落轻轻说道,神色古井无波,后而又望着多尔,道:“玉台峰上还有间空房,你先带妹妹去看看,倘若不如意,便再行安排。”

    “嗯。”多尔点了点头,心中百感交集。

    而小妮子却浑然不知,微笑道:“怎么会不满意?还有,不必劳烦他了,告诉我那间空房在哪就行了,我自己去看。”

    “还是我带你去吧,这山中设有阵法,走错一步,即会陷入阵中,到时反而更加麻烦。”说罢,多尔便御空而起,向东北方向一座形似玉台的矮峰飞去。

    小丫头无可奈何,只好向多尔追了过去,临走前还对仙落善意的笑了笑,后者回之一笑,神态恬静,令小丫头算是安了半个心。

    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天边,再也看不见的时候,仙落的眼神复杂不已,怔怔道:“你何时才能够坦然面对我?也许这需要一点时间,也许我只能做那个在远处静静看着你的人,有缘而无份,始终如此,但这已经足够了。对你,我从未奢望过什么,这一次,我也做到了…”

    此时此刻,在距沐云峰数里之外的虚空中,惠美忽然唤住了多尔,“等等。”

    自离开沐云峰便一直陷入沉思的多尔听闻后,停了下来,转过身躯,望着丈许开外的惠美,问道:“什么事?”

    “对不起。”惠美低声道,一脸的歉疚,自己的出现似乎对仙落造成了困扰,也同时坏了多尔的事。

    “你想多了。事实上,她早就知道你和我并无什么干系。而且,还清楚,我连你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更清楚,你来此动机不纯。”多尔声音淡淡道,惠美听后十分惊讶,且还有些疑惑,问道:“她又怎么会清楚这些?还有,我那隐匿之术,饶是即将踏入方化境的人,也很难发现,她是什么修为,竟然能看到我。”

    多尔知道,这丫头若不知道答案,定会纠缠不休,只好解释道:“以她的智慧,知道这些也属正常。先前我在向她介绍你的时候,我随便捏造个名字,你只要应声就行了,可你突然插话,虽然不是不合情理,但多少会让人起疑。随后你又表现的那么热络,意欲何指,路人皆知,无非就是不想让她误解你和我的关系,你和我之间,最多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她知道,以我的性格,绝不会带这种人来到这里,再加上你暗中隐匿着,也就清楚你我毫无干系,关于名字的事,自然也被推翻了。综上所述,你偷偷摸摸跟着我,能有什么单纯的动机?她让你在山中多住几日,言外之意,是让你安分一些,住即是安。她的修为,我并不清楚,不过方化境以下,应该鲜有敌手。”

    说到这里,多尔告诫道:“所以,你还是老实一点的好。而且,这山中阵法也不是闹着玩的。”

    小妮子算是明白了,只是有些事情还不大清楚,遂问道:“既然你们两个都明白,那便没什么事啦,她又为何让你亲自引路,直接告诉我位置,我自己去就行了啊。”

    多尔没有回答,他很清楚,仙落这样做,只是不想让自己尴尬。每当自己和她独处时,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就像块木头,只会傻乎乎地站着。这一次,倘若不是有小丫头在,自己怕是会和以前一样。

    他帮惠美,更是在帮自己。

    “喂,我问你话呢。”惠美半响都未见多尔说话,便催促道,可后者仿佛没听见似地,依旧沉默不语。

    惠美眉头半蹙,没再多问,知道铁定问不出什么结果。不过,她这次来的目的,倒是弄清楚了。多尔之所以将发簪送给自己,肯定是因为仙落那一头白发,不想让她睹物伤情,可他又为何亲手把那发簪雕出来?

    难道是…

    小丫头瞬间明白了,立时对着多尔道:“你喜欢仙落姐姐是不是?”

    “嗯。”多尔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既然喜欢,那你现在还不快去找她?”连小丫头都知道多尔如今最该做的是什么,而他又岂会不懂?

    “可是…”多尔欲言又止,神色迷茫。

    “喜欢就喜欢,就像我喜欢你那镯子,难道就因为你要送人,我就不喜欢了?它还是那个镯子,始终未变,不是么?”惠美这句话让多尔犹如醍醐灌顶,有许多事情在这一瞬间似乎全部想明白了。

    自己就宛如那只镯子…

    “喏,把这支发簪一并给她,说出你想说的话。”惠美拿出凤翎簪,递到多尔面前,心里想着,要是多尔不肯接受,她绑也得把多尔绑到仙落跟前,把话说清楚了。

    不过小丫头的目光,始终汇聚在凤翎簪上,内心着实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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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adx();    然而,就在这时,多尔轻轻一笑,一只火红透亮的精美镯子出现在手中,正是惠美朝思暮想的藏凤镯。他将镯子递给小妮子,轻声道:“发簪你留着,这只手镯也送给你。”

    “啊?给我?那你…”惠美一怔,不知所以。

    “我想,我知道该送给她什么了。”多尔脸上扬起一抹浓浓的笑容,眼神温柔。

    “是什么?说来听听,是不是比这发簪和镯子更好看?”小妮子兴致浓浓地问道。

    多尔没说,只是瞥了一眼在阳光照耀下闪耀七彩光泽的藏凤镯,淡淡道:“不要?那我收回…”

    话音还未落地,小妮子便如狼似虎般一把将藏凤镯抢了过去,随后就戴在了自己右手腕上,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咦,人去哪了?”此刻,惠美忽然发现多尔已经消失了,不用多想,肯定是去找仙落了,旋即她乐呵呵的一笑,自语道:“想不到我这次下山,还促成了一段美好姻缘。之后定要向他要个大大的红包,好歹我也是红娘不是?”

    小丫头殊不知,这句话某个贼奸诈贼狡猾的小毛孩子也曾说过,只是把红娘换成了红爷…

    沐云峰巅,多尔手中持着一尊玉像,仅高七寸,为一女子像,素衣着仙躯,清容似仙落,不是仙落又是谁?

    雕像明心。

    然而,在这山巅上,多尔却没有看见那个如仙落凡尘的女子…

    没有…

    整个羽灵山都没有…

    多尔内心当中一腔热情,全部化作了冰冷。适才他用神识寻找仙落,可是找遍了整个羽灵山,却依然没有发现仙落的气息。

    仙落走了,多尔知道,和上次一样,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多尔怔怔地望着手中那尊以仙落为原型自己足足雕刻了半年之久的玉像,声音隐约有些颤抖地对着它、更是对着仙落轻诉道:“为什么?是不想让我为难?还是有其他什么事情?可不论你出于什么原因离开。你至少告诉我理由啊,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至少让我清楚你会不会出现危险。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我会害怕,害怕你像上一次那样,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多尔深吸一口气,眼眶发红,继续道:“以前。我始终认为我喜欢的是红月,可到后来,我才发现,那并不是喜欢。你走了,一声不响的走了,就连最后一面都不与我相见,难道你就不能再等等,听我说完这句话吗?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啊…”

    就在这时,一直被多尔贴身放在身上红月赠予他的五彩宝珠,忽然从他衣襟内飞了出来。悬浮在虚空之中。这颗五彩宝珠与以前相比,发生了一些变化,在紫冥果周围凝成的那层淡淡的五彩结晶变薄了许多。

    而五彩宝珠发生的变化的时候,就是多尔当初雕完仙落玉像的那一刻。这一点,多尔早已经发现了。

    此时此刻,五彩宝珠神光大盛,绽放出璀璨的五色奇光,耀眼无比。但在数息后,连带着其中紫彤彤的紫冥果也化作一缕缕轻烟,逐渐开始消散。

    “果然有问题。”多尔顿时明了。

    与此同时。在多尔身上也有一丝丝烟气从体表蒸发而去,他立刻觉得自己心中仿佛少了些什么似地,似乎是对红月的痴念。

    “红月,对了。找红月帮忙。”

    多尔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对着虚空中即将消散的五彩宝珠急道:“红月,你在吗?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能否帮我一个忙?我想知道仙落的下落。”

    此刻,在距天蒙世界无比遥远的一个至高位面中,一名女子。着一袭红衣,艳丽无双,妩媚动人,堪称绝代妖娆,慵懒地半卧在一张如血玉而凝的软榻上,姿态撩人,动人心魄,一张完美无瑕容颜媚而不狐,媚术天成。她所在的地方,似是一个宫殿,内部装饰富丽堂皇,华贵无比,但俱是红色,其中以艳红色居多,显然这位当得“惑乱苍生”四字的绝美女子偏爱这种颜色。

    红衣女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事情,一双若远山含黛的柳叶眉微微蹙起,旋即脸上绽放出祸国殃民亦魅惑无边的笑容,怔怔道:“情丝已解,看来他已经找到了自己心爱之人,听他这样说,应该是仙落了。呵呵,输给她,我红月心服口服。瑶芯,你也输了,想必你也是输得任何脾气吧?纵然有些不甘心他和仙落在一起,可她那份心,我比不了,而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至少曾经有那么一刻他曾痴迷于我,不是么?这就够了。你,要好好待她,一定要好好待她,她太苦了。乱花迷眼,青山永驻,我始终是你眼里的乱花,成不了你心中的青山,而她才是。只是她如今去哪了,为何不在他身边?”

    这位红衣女子也即是红月。

    她屈指开始推算仙落的下落,每一个瞬间推算的次数与太上天不相上下,其实力比及太上天,甚至犹有过之。

    半响后,红月还是没有推算出来,在她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她十指一止,紫色的瞳孔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目光,惊道:“她怎么会在无量虚空,那里可是有道之化天炉的啊,这不是自寻死路嘛!好不容易熬到这一天,苦尽甘来,她为何要这样做?罢了,先不管了,得尽快去救她才行。”

    旋即,红月身形一闪,出现在宫殿之外,这是一个俱为红色的世界,宫殿,殿宇,楼台,流水,如出一辙,均为红色。

    “云殇。”红月轻道,刹那间,一名也是穿着一身红衣面容清冷的美丽女子出现在她近前,屈身行了一礼,旋即恭声问道:“月主,有何事?”

    凡登临至高,即可封己为主,而红月正是在至高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月主!

    “你去东玄无妄海,找轩无极,我在无量虚空外围等他。”

    说罢。红月的身影便刹那消失,向无量虚空飞速赶去。

    这位姓洛名云殇的清冷女子眉头半皱,但旋即又松了开来,脸上带着笑容。欣慰道:“月主似乎想开了…”

    洛云殇,在至高界的名声,不比位列末流的至高主低,而且她有一个特点,一直为至高界中人所津津乐道。即是从来都不见她笑过。

    有人称笑言,若能得洛云殇一笑,即能得到她的心。

    洛云殇这一笑显然是替她那虽为主子但却情同姐妹的挚友感到欣喜…

    此时此刻,沐云峰上,五彩宝珠早已消散,但多尔仍未得到红月任何一丝回应,兴许她没有听见自己的话,可倘若听见了,为何不回话?

    莫非是仙落如今的处境异常凶险?

    想至此处,多尔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担心不已,喃喃道:“仙落你到底在哪儿?”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多尔储物锦囊中的细竹飞逝而出,通体散发出淡淡的光辉,直上九霄,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同时,多尔顿觉自己与细竹血脉相连的感应也断了开来。

    细竹自主离体,多尔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此物与自己心脉相通,而仙落是自己心系之人。难道仙落出事了,细竹是去救她…

    顿时,一口心血从多尔口中喷了出来,他只觉自己的世界仿佛顷刻瓦解。分崩离析,身躯颤颤巍巍,摇摆不定,竟是险些晕倒。

    重逢之日,竟是离别之时,甚至可能是永别。这种打击,于多尔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索性他还有一丝理智,这一切也许只是他的猜测…

    与此同时,在遥远虚空外的另一处位面——至仙界。

    一名相貌普通不过是中人之姿的素衣女子,从一座白玉仙宫中如流星般一冲而出,直向西北方飞掠。

    忽然,一名器宇轩昂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刹那出现,挡在她身前,见她一脸的焦急,莫名一愣,随后立时问道:“樱霄,出什么事了?”

    中年男子也不知多久没有见到过素衣女子出现这样的表情,肯定出了什么大事,这天地间能让她如此动容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瑶芯。

    “我妹妹犯傻,我得去拦住她。”话音一落,樱霄再未多语,就连去哪里都没有告诉中年男子,便神色匆匆地往西北方向飞去。

    “小姨子…”中年男子一惊,旋即立刻向樱霄追去。

    一场轰动诛天万界的大事就此拉开了帷幕…

    其实,以多尔的心性,不至于如此。仙落离开,兴许只是出去散心,或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但由于太过突然,与上一次的情况相差无几,令多尔第一时间想到她可能会如上次一样,遭遇危险。至于细竹离体,不一定是为了去救仙落,也有更合理的解释。在奈何桥前三生石旁的时候,细竹就发生过异变,这次突然离体,也许可能与三生石中出现的清灵镜像有什么关联也说不定。

    多尔现在的情况用“关心则乱”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其次,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因素,是因为他修炼唯心之道,其为心道的极致,神妙莫测。人之心海为神藏,为神之所聚,念之所汇,所谓一念通天,正是说心海的力量。多尔如今还不能开启心海这片神藏,并非是因受心念之力所局限,而是个人修为还未到,唯心之道,对于心念之力的增长,速度远不是其他心道可以比及的。心念之力最基本的作用,就是在冥冥之中,感知某些事情。以多尔如今心海中心念之力的程度,完全可以开启这种功能,只是受个人修为制约,所以处于半开启半封闭的状态。

    而多尔正是因为这心念之力,在冥冥之中,感知到了仙落出现危险。

    所以,多尔才会如此。

    不过这一切多尔暂且还不知道,待他真正冷静下来的时候,便会以后这只是错觉。虽然,依照他的性格,凡事均会往坏处想,但至少心灵会稳定下来,不会导致走火入魔。

    如今多尔的心情可谓糟糕的不能再糟糕,想让他冷静下来,完全不可能。他如木雕泥塑般,呆呆地站着,眼神木讷而又呆滞,毫无光彩,一颗心像是碎了一般,空空荡荡的,仿佛一切都化作了虚无。

    多尔就这样魂不守舍地不知站了多久,直至天边小丫头兴高采烈地飞了过来,这才让他回过一丝神来。

    惠美知道自己现在不该来,但又实在耐不住性子,自己在这山中逛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百无聊赖,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本想沾沾喜气又盘算着让多尔给她封一大红包的惠美极是开心,可当她见到山巅上只有多尔一人,而仙落却不见了踪影,且地上还有早已干涸的斑斑血迹,显然是多尔的,在他嘴角边还残留着一丝丝鲜血,着实一怔,本是欢喜结局,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妮子刹那间就来到多尔近前,后者轻轻转头,瞥了她一眼,又继而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一丝的表情,眼神呆板,神采皆无,仿佛三魂七魄去了大半。

    惠美一惊,不知道多尔为何在这短短一个时辰内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也清楚肯定出了什么事,应该与仙落有关,连忙问道:“究竟怎么了?仙落姐姐呢?”

    听见仙落这两个字,多尔迷离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可随后又变得暗无光彩,口中不停地呢喃着仙落的名字。

    “仙落…仙落…仙落…”

    听着耳边低幽幽的声音,又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嘶声呐喊,不知为何,小丫头心头一酸,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位整天借酒消愁浑浑噩噩的三师叔。

    他们都是可怜人啊…

    天土北域,生死谷深处,一座银装素裹远观如神女临世的孤傲雪山,其山巅竟是自成一界,其中百草丰茂,奇花遍野,气候适宜,宛如初春时分,景致迷人至极,彷如一副瑰丽的画卷,更似一片美轮美奂的仙境。

    一座仙宫,大如古岳,落于一山巅之上,共计有九层,而在这第九层殿宇中,有一名风姿绝世浑身透发出圣洁气息但又无比清冷的绝美的女子,她盘坐于殿宇中央,双眸紧闭,周围悬浮着九件神物,分别为剑、钟、斧、壶、塔、琴、鼎、印、镜。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一道紫电激闪而过,旋即轻轻一笑,自语道:“看来你的确推算到了什么,果然还是去了无量虚空。想找寻到浩天本源,镇压还未成型的万劫魔身,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不过,纵然你千算万算,恐怕都想不到,无量虚空中,再无浩天本源,因为它在我手里,若非当年我一直在炼化浩天本源,这区区九霄天宫,又岂能镇压我?!缘来之时,竟是缘尽之刻。仙落,我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永生永世困在无量虚空,不能与他见面,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不断地折磨他!放心,他不会死,我要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永远活在痛苦之中,你可知道,我为了布下此局,在无量虚空吃了多少苦?但这一切,都值得!而且,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未完待续。)

441

    这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正是清灵。

    此时此刻,她身上再无圣洁的气息,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恐怖魔气,一双瞳仁如墨珠一般,漆黑无比,十分骇人,神色间尽是癫狂。

    数息后,清灵身上的可怕魔气尽数敛去,瞳仁也恢复正常,再次变成那个神圣而又不容亵渎的神女,她脸上带着淡淡地微笑道:“先让你在无量虚空体会体会我当年承载的痛苦,高贵如你这样的人,想必不曾体会过其中的滋味吧?接下来,是时候去找徐长风那老家伙了,那坟下的古尸,我势在必得!”

    与此同时,在神州大地南域西北地带,有一个临近沧州城的小村落。这个村子看上去平凡无奇,而且似乎荒废已久,无人居住。但事实上,村子中足足有数十名斩神境修士隐匿在其中,暗中保护,不让其他人破坏村子里的任何事物。

    而在这毫不起眼的小村落周围百里地界,是为一片禁区,但凡有人闯入,立时会被斩神境修士格杀。

    这个村子就是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距今风波仍未停息的语桐村。

    此时此刻,位于语桐村中央,从那口十余年前不知夺了多少人性命的古井中,突然之间,有一只手,伸了出来…

    而这只是似乎是一个孩子的…

    沐云峰上,惠美又是着急,又是无奈,再次重复着那句说了不下于十遍的话,“究竟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后者置若罔闻,仿佛没听见似的,一脸呆滞的表情,失魂落魄。

    见多尔这幅样子,小妮子深感无奈,也不知道怎么来安慰多尔,毕竟自己不清楚事情的缘由经过,倘若说错了话,反而会使多尔更加难过。

    这时。小丫头目光忽然一闪,发现山下好像出了什么事。有一人在以寡敌众,修为虽是一般,只有证道开化境。而对方有三人出手,修为俱是证道灭空,但却不落下风,不过见前者气息渐渐衰退,怕是撑不了多久。此外。还有一人未出手,修为高于自己,也不知到达什么境界。

    在这一行人当中,并没有仙落的气息。向来喜欢凑热闹的惠美的确想去瞅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眼下多尔这种情况,着实脱不开身,只好作罢。

    同样,小丫头还发现另外一件事,一名女子正向这里匆匆赶来,但并非是仙落。应该是这山中之人,与多尔是旧识,否则以这山中阵法的威力,一个区区证道还神境的修士是万万闯不进来的。

    只是这名女子如此着急,会不会与山下发生的事有关?

    正在惠美遐想之际,那名女子已经到来,碧绿翠烟衫,水雾百褶裙,搭配着她那张年轻而又秀美的脸孔,显得格外动人。只是她一脸的焦急,柳眉紧蹙,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

    这名仪容韶秀的女子当看见多尔时,突然一怔。随即两个字脱口而出,“姑爷!”

    年轻女子正是茜容。

    在她心底,早已将多尔当作了自家姑爷,平常自然不会这样叫,只是时隔三年,如今突然见到多尔。竟是下意识地叫出了口。

    “姑爷?莫非他与仙落姐姐已经成婚了?”小妮子暗暗想道,倒也不觉得惊奇。

    听得茜容的声音,多尔眼中焕发一丝神彩,但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暗淡了下来。

    茜容自觉自己说错了话,但见到多尔脸上的表情时,感到一阵奇异,旋即又察觉到他嘴角和地面那干涸的血迹,心中倏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莫公子,你怎么了?还有,小姐她人呢?”

    这一次,茜容倒是未叫多尔为姑爷,但即便她说了,多尔也不会抗拒。

    至于似乎完全被茜容当做透明人的小妮子撇了撇嘴,感到莫名,怎么又叫莫公子了,不是姑爷嘛?两人到底成没成婚?

    惠美这么一个活人,虽年纪看上去不大,但极是引人注目,茜容又怎么察觉不到?只是她太过急切,一时疏忽了,此刻见妮子这撇嘴的动作,眉头一皱,莫非是因自己叫的那声姑爷所致?

    她和多尔究竟是什么关系?

    那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小姐如今人又在哪?

    突然之间,茜容隐隐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遍体森寒。

    以多尔现在的状态,哪里会洞悉茜容的心思?怔怔地道了一句,声音低沉,“我不知道。”

    “不会的…不会的…”茜容在心底告诫自己,眼下事情还未有个定论,这也许只是自己的猜测罢了。

    惠美见茜容神色有变,只是以为茜容在担心仙落,既不想又不得不说道:“我方才用神识查探过了,没有找到仙落姐姐。”

    小妮子浑然不知,茜容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自己说话,而且她还告诉茜容这样的事,其意何在?茜容又怎么会不误解?

    好在多尔的一句话,让茜容转移了注意力,稍稍冷静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多尔神识的程度,并非发现不了山下的情况,只是当时他一颗心全系在仙落身上,全然不顾外界的一切,而惠美的神识比多尔要强大许多,但对于神识的操控,却不及他,否则当初也不会拿多尔没辙。

    茜容深吸一口气,排开心底的杂念,沉声道:“前些日子,有一名证道境的修士怕是无意闯入阵中,后被阵法自行送了出去。不曾想今日又来了,还带了另外三个人过来。当时,我与碧海正要出去置办些事物,恰好遇到了他们,遂出言让他们离开。四人当中以一名紫衫青年为首,也不知暗中与其他三人说了些什么,三名修为俱是证道灭空的修士便立即向我们动手…”

    片刻之后,通过茜容的话,多尔也清楚了事情的缘由究竟。仙落曾经说过,茜容与碧海,俱是特殊体质。不过,并非是圣体,也不是神体,而且也没有记忆传承。但对付三名一般证道灭空境的修士倒是绰绰有余。

    可那紫衫青年似乎极强,饶是茜容与碧海祭出仙落赠予他们的圣物,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两件圣物也被尽数毁去,茜容能逃脱,无疑是紫衫青年故意放她离开的。

    暂且不论紫衫青年的修为,单论实力而言,能毁去圣物。至少只有尊圣的力量才能办到。

    此人极有可能是拥有记忆传承的特殊体质。

    茜容并不清楚记忆传承的事,但也知道圣物唯有尊圣才能毁去,眼下碧海虽仍在抵抗,但实则已经成了人质,仙落不出手,没人能救得了她。

    多尔在汉山城所为,茜容自然听过,不少斩神境修士在那场浩劫中丧命,可她并未见过多尔亲自出手,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实力。且见其修为比及三年前,并没有提升多少,不过是破灭境,恐怕根本敌不过那紫衫青年。

    当即,茜容就作出了一个决定,说道:“莫公子你…,还有这位小姐,你们还是先离开,出去避一避,这里有我就行了。小姐曾授我一道秘法,可调动山中“千虹玄阵”一部分的力量,对付此人,应该不成问题。”

    仙落根本没有传授过茜容什么秘法。她是在欺骗多尔。对于自家小姐的心意,她再清楚不过了,如今小姐下落不明,但也并非如自己猜测的那般,事情还未水落石出,倘若小姐回来。发现多尔遭遇不测,自己纵然万死,也抵不过这罪责。

    然而,就在这时,多尔的身影刹那消失,下一刻已然出现在山下碧海的身边,她半躺在地上,单肘撑地,似乎无法动弹,而且嘴角溢血,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小的创伤。

    此时此刻,那名茜容口中所说的紫衫青年,脸几乎贴着碧海那张冷艳的脸颊,右手托着她圆润的下巴,脸上带着轻浮的笑容,全然没有发现到多尔正站在他身畔。

    多尔眼神冰寒,抬起一巴掌就将触不及防的紫衫青年抽得倒飞出去,狠狠地砸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不少树木倾倒了下来。

    “你们四个都得死。”多尔低幽幽地道,双生轮回之眼血花激闪,天地间莫名生出一股股惨烈可怕的血腥味,杀气直冲霄汉。

    沐云峰上,小丫头神色一怔,喃喃道:“好强的杀气。”

    “怎么会出现这么恐怖的杀气,是谁的?”茜容也是一惊。

    “当然你家姑爷的,那四个人也着实该死。”说罢,小妮子又对茜容说了一句,“你家姑爷才不信你说的什么秘法,他可聪明着呢。”

    话音一落,惠美瞬间出现在多尔身边,周围浓烈的血腥味和可怕的杀气并没有让她感到有什么不适。而且,再强大的杀气她都见识过,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只是来救人的,其他的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小丫头说道,旋即自掌心散发出一片五色神光,刹那间便将周围禁锢碧海的无形力量化去,随后蹲下身子,手里出现一颗香气四溢的红色灵丹,对着一脸震惊的碧海道:“碧海姐姐,这是灵霞丹,一刻之内,可使你恢复如初,赶快服下。”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他…”已能恢复行动的碧海侧过脸看向适才出手救自己的白衣男子,当她看清他的面孔时,神色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多尔居然回来了,此外还在想,为什么小姐没有跟过来?反而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子。

    就在这一刻,从不远处的丛林间传来一声怒吼,如万兽之王在仰天咆哮,天地为之一阵动荡。

    单凭声音,就能有如此威势,可见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这一点,尊圣也无法做到,唯有普通至尊才行。

    紫衫青年强大如斯,宛如一尊远古巨兽,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周遭百里内的空气在此刻全部凝结起来,身处其中,仿佛如有山岳压在身上,意志不坚定的人,怕是在瞬息之间就会彻底崩溃,丧失心智。

    他一步一步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每踏出一步,大地都随之剧烈颤抖,并出现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宛如触手一般,向四面八方蔓延。

    紫衫青年一头披肩乌发,相貌俊美,瓜子脸蛋,柳叶眉儿,丹凤眼眸,肌肤若羊脂而凝,白皙无比,若非下巴下方长着喉结,就宛如女子一般,薄薄的嘴唇上却是抹了口脂,色泽嫣红而又鲜艳,不过,有一点点沾在唇外,显然是多尔方才那一巴掌所致。

    看上去邪魅而又妖异的紫衫青年原本白得有些出奇似乎抹了粉的脸上带着些许灰尘,只是好像并没有因此而受伤,多尔扇在他右脸上的那一巴掌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紫衫青年抬手抹去了唇边殷红的口脂,随后一双丹凤眼凝视着数丈开外的多尔,宛如毒蛇一般,恶毒无比,声音森寒道:“你弄花了我的妆容,我要杀了你!不,我要将这里所有人杀光才能泄恨!”

    此话一出,原本因突如其来的一幕而陷入呆滞的三名证道灭空的中年修士,立时回过神来,双目中满是无与伦比的恐惧,旋即毫不犹豫地化作神虹向四方逃散。

    三人深知紫衫青年的脾性,一怒之下,就算是亲信,也会下死手,特别是他平生素爱自己的妆容,哪怕是别人瞧上一眼,露出什么异色,当场就会被他杀毙。此刻这种情况,若不离开,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三人四散而逃的瞬间,紫衫青年残忍一笑,身形仿佛一化为三,几乎同时出现在三人近前,只见虚空中几道璀璨的紫光连续闪过,三名中年修士的身体便从半空坠落了下来,浑身气息皆无,眉心处各有一个狰狞的血洞。

    瞬息之间,三名证道灭空的修士灵魂之门被毁灭,当场丧命。

    紫衫青年身形腾在虚空,一脸漠然,那三名修士在他眼里就连蝼蚁都算不上,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他们的血做口脂,只有以人血做出来的才是最鲜艳、最合他心意的。

    旋即,紫衫青年抬起右手,用那根染血的中指,将上面的血液轻轻地均匀地涂抹在嘴唇上,半眯着眸子,十分享用,并低低地笑着,状若疯魔。

    见到这一幕,小妮子与碧海俱是皱起了眉头,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用丧心病狂都无法形容,至于多尔则表现得很平静,只是眼中有精光闪烁,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数息后,紫衫青年俯视着下方多尔三人,低笑道:“不知你们的血是什么颜色?会不会比我之前用婴儿之血做的口脂更加鲜艳?”(未完待续。)

442

    已经服下灵霞丹身体开始逐渐复原的碧海听闻后,脑海里顿时出现一幅残忍而又血腥的画面,体内气血顿时一阵翻腾,感觉恶心至极,上方那名紫衫青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魔。

    惠美眼神冰冷,面沉如水地站了起来,目光直视着上方也在盯着自己露出邪魅诡笑的紫衫青年,眼中杀机毕露。

    可小妮子刚踏出一步,就被多尔一把拉了回来,后者道:“你保护好碧海,他交给我处理。”

    经多尔这一说,惠美瞬间恢复了理智,她知道多尔拥有太昊太元水这门神通,就算敌不过紫衫青年,也可保自己安然无恙,可倘若她出手,一来紫衫青年很强,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击败他,假若落败,并被擒住,反而会使多尔处处受限制。二来,即便多尔救回了自己,到时以她当时的状态,恐怕无法保护好碧海,一旦碧海落入紫衫青年的手中,局势会对多尔十分不利。

    所以,由多尔出手,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你小心点。”小丫头轻声道,多尔点了点头,旋即飞上虚空,淡淡地望着紫衫青年,并未出手,似乎在等待合适的契机。

    紫衫青年见多尔脸上淡然的表情,似乎胸有成竹,心中莫名一紧,但旋即又释然了,抬眼斜视着多尔,似乎多尔连让他正视的资格都没有,不屑地道:“天鸿神体?在很久以前,的确是天地第一神体,不过如今只是一介废体罢了,除了被人豢养,当做畜生一般,进入诸多禁地寻宝之外。很难想象还有其他什么作为,莫非你想以这天地第一神体的名头把我吓退不成?”

    自从红月赠给多尔的五彩宝珠消失之后,他的体质就再也不是什么秘密。证道境以上修士皆可看出,而紫衫青年以前似乎在天鸿神体的手中吃不过不小的亏。

    旋即。他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似乎羞辱天鸿神体给他带来极大的快感,继续说道:“废物,听你刚才说,似乎要杀了我,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怎么杀我?你不会是想跟狗一样,咬我吧?但不论如何。以你的修为,我就算站着让你杀,你也杀不了我。之前你能碰到我,全是我大意所致,你不会以为我就这点本事?还敢孤身一人和我对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啪!

    紫衫青年话音一落,一道清脆而又响亮的耳光声乍起,再一次被多尔抽得倒飞了出去,不过倒未像上次那样砸在灌木丛中,只是飞出去了十余丈。

    多尔突然动手。而且又动用了绝对力量,不仅速度迅捷,而且悄无声息。紫衫青年察觉到时,那一巴掌已经狠狠地扇在了他脸上。

    连续被多尔打了两个耳光、对于他来说是莫大耻辱的紫衫青年惊怒交加,不曾想多尔居然能动用绝对力量,可绝对力量又如何,只要自己不再大意,时刻提防着,多尔想碰到自己完全不可能。

    “还叫不叫了?”多尔淡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紫衫青年听闻后,立即尖叫一声。完全陷入疯狂之中,表情狰狞而又恐怖。在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多尔撕成粉碎。

    暴怒无比的紫衫青年顷刻及至多尔近前。旋即探指呈爪,五爪之上笼罩着凌厉而又尖锐的紫光,直取多尔面门,所过之处,空间直接破灭,就连数以万计的空间节点也在这强大的力量面前土崩瓦解,化作虚无。

    紫衫青年的速度极其恐怖,纵然多尔已然发现,但却已经迟了,根本避不开,索性他事先早已预料到紫衫青年会在此刻出手,遂施展承苍生,以万木天地气在周身化作一个淡青色的光幕。

    咔嚓…

    就在光幕形成的一刹那,连续几声脆响瞬间响起,紫衫青年势如破竹,一举洞穿光幕,不过在他五爪上的紫光也因光幕极强的防御力,全部消散。

    多尔身处其中,安然无恙。

    自己这必杀一击,居然被多尔硬生生地挡了下来,紫衫青年感到十分惊讶,旋即余光忽然瞥见在多尔头顶上方有一尊四散光辉的古拙小鼎,自中流溢出玄妙莫测的气息,眼神略一迷惑,随即脸上写满了震惊,这居然是传说中的万木天地气,虽还只是初具雏形,但已经有了不俗的威力。

    “此人究竟是谁?竟能习得如此逆天的神通?莫非是上界恐怖大能的转生?罢了,不管了,先夺了他的神通再说。”电光火石之间,紫衫青年便已定计,打算先杀了多尔,再而搜魂,他可以肯定,在多尔身上还藏有更大的秘密。

    紫衫青年的双眼中满是无与伦比的兴奋,这对他而言,是天大的机缘。倘若掌握了万木天地气,自己完全可以一步登天。

    然而就在紫衫青年打算一举击杀多尔的时刻,在多尔右掌心中,爆发出一片三色神芒,赤黑蓝相间,为三种力量,光芒中是一个呈球状能量体,不过弹丸大小,但却散发出仿佛能撼动星月的可怕气息。

    这颗小如珍珠一般的三色光球,是由混沌神力、天怒神罚火、太昊太元水所形成,其中混沌神力的力量极其微末,但却是多尔以九成神力凝聚而成,强度十足,可以将后两者完全阻隔开来,但由于这两种力量异常强大,混沌神力至多也就只能坚持大约三两个呼吸的时间,便会被抹灭。

    所谓水火不容,一旦相触,会产生两种情况,强的那一方会吞噬弱的一方,或是水火等量,发生爆炸。

    而此刻在三色光球当中的情况就类似于第二种,只不过暂时被混沌神力隔绝开来。天怒神罚火以及太昊太元水这两种作为火与水近乎极致的代表,一旦混沌神力消失,两者接触在一起,所产生的爆炸,几乎是毁灭性的。

    多尔正是打算以此将紫衫青年直接击杀,与紫衫青年正面对抗。他获胜的几率微乎其微。

    早在多尔发现紫衫青年至少有普通至尊境的实力时,他便知道只有用这种手段才有可能击杀此人,遂暗暗在神域之中凝结三色光球。神域自成一片天地,内外隔绝。只有如此才不会被紫衫青年发现,但凝结三色光球需要一点时间,所以之前他迟迟不出手,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至于那一巴掌,则必须要打,拖得久了,紫衫青年反会起疑。

    不过,使用这种手段。也让多尔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在神域中施法有一忌讳,能量波动不能超过神域所能承载的范畴,否则会对神域产生极大的损伤,轻则神域空间龟裂,重则直接毁灭,人自然也就形神俱灭。

    所以,通常多尔在使用万木天地气这等神通时,均是将其释放到外界,再而施法。

    不论是多尔大规模的凝聚神力,还是将天怒神罚火与太昊太元水这两种力量一一分离。所产生的能量波动,都早已超出了神域的负荷,此刻在他神域当中的空间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支离破碎,乱成一团,而且神域外壁也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想要复原,难之又难,不仅需要好生调养,而且还需要一味神药,也即是凝天散,才能彻底根治。

    但这味神药。多尔没有!

    而且,索性多尔在凝结三色光球时。没有出现一丝差错,否则一旦产生大爆炸。他当场就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多尔为了对付紫衫青年,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这简直是在搏命。

    此时此刻,紫衫青年眼神惊悸,一脸的恐惧,虽然他已经发现到,在三色光球中还有两种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绝世神通,但深知这两种力量一旦接触在一起,直接可以将自己抹杀,根本无力抵抗,亡命一般向西方飞掠而去。

    就在紫衫青年逃跑的一瞬间,多尔心念一动,数百尊青铜小鼎从他体内一冲而出,在虚空大放神华,顷刻间形成数百个以自己为圆心,由内向外延伸的光罩,将紫衫青年与自己一起笼罩在其中,但由于此人速度奇快,只有不到半数的光罩挡在他面前。

    距离三色光球自行爆炸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这几十个光罩足以挡住紫衫青年。

    不过这光罩却挡不住多尔,毕竟这是他的力量,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

    旋即,多尔运起无重之力,将碧海与惠美所在的空间与数里外一处空间瞬间重叠为一点,两人的身影刹那消失,出现在一处周围没有植被的空地上。

    多尔在同时抵达,数千道万木天地气从他掌心疯狂涌出,直上虚空,化作一个个淡青色的光罩,顺着挡在紫衫青年前方最后那个光罩不断地往外叠加。

    数千光罩刹那形成,紫衫青年插翅难逃,注定了要被多尔困杀!

    下一刻,三色光球中的混沌神力被天怒神罚火以及太昊太元水抹灭,两种力量相撞在一起…

    只闻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直冲霄汉,仿佛是天神的怒吼一般,即便是一般破灭境的修士,听到这声音,猝不及防之下,也会被活生生地震死,可想而知,这声音是有多么巨大。

    旋即,无与伦比的巨大爆炸所产生的光芒,将整个天地照耀得明亮无比,耀眼至极,哪怕是多尔也看不清,在远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眼里出现的只有灼目而又炽烈的强光。

    但通过神识,多尔察觉到,紫衫青年已经被宛如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宣泄的恐怖力量所吞噬,天地间再无任何一丝他的气息…

    宏大的能量波动肆意扩散,如浪潮奔涌,排山倒海似地,摧枯拉朽地击溃宛如纸糊一般实则坚韧无比的光罩,在顷刻间就破了四千余层不止,不过势头比之前弱了许多,之后那两千道光罩足以挡住。

    伴随紫衫青年一同毁灭的还有那三名证道灭空修士的遗体,当然也少不了他们身上的宝物,只是在当时那种分秒必争的情况下,多尔根本没有机会收取。

    这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在数息后戛然而止,七千多道光罩,足足被毁去了九成,比当初多尔所经历的双重劫威势还要更猛几分,初步估计,这种力量怕是需数名变神境巅峰的修士一齐出手才能办到。

    若非多尔为了顾及千虹玄阵和羽灵山,布下数千层光罩,使得天怒神罚火与太昊太元水的能量完全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爆发,未对外界造成任何破坏,否则这千虹玄阵根本护不住羽灵山,一触即毁,而且方圆百里的一切也会灰飞烟灭,甚至百里之外那个碧海与茜容偶尔会去置办事物的小城镇也会遭秧,变得生灵涂炭。

    羽灵山被占领一事早已在当地传了开来,只是这里人丁稀薄,所在的古兰郡也并非富裕郡县,遂也未闹出什么大动静,这三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当地县官为了避免发生变故,一早便让周围靠山吃山的村民们迁移到百里外的青淮城,所幸这县官不是什么黑心的主,补贴一分都没少给,再加上皇极大地西域虽不及东域有百里一山之称,但恰逢在青淮城附近就有一片连绵千余里的山脉,否则这些人哪里肯迁走?

    在羽灵山方圆百里,基本上是一处无人禁区。所以,巨响虽大,但除却多尔等人之外,倒无他人听见。

    多尔化去了流散在外的万木天地气,觉得可惜,但也无可奈何。不论什么力量,一经使出,就如覆水一般,再无收回的可能。这是天地的规矩,谁都无法改变。《十方界》中称,这种迹象叫做回炉,天地如炉,回炉再造,化浊为清,供予后生。这也是天地中的力量为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个因素。

    当然,天地也会自行产生力量,经过回炉的只是极少一分部,九牛一毛罢了。

    经过这一战,多尔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深知自己现在必须得尽快疗伤才行,只是在这之前,他有两件事需要做。

    第一件很简单,只需要静静等待紫衫青年的大道之痕加身就行了。众所周知,大道之痕强大与否,在于被斩杀之人的实力。譬如紫衫青年的,比多尔杀上数千万凡人的大道之痕都要强大的多,至此凝练出的轮回杀气,也就更为强大。

    而第二件事,就是处理惠美。

    数息之后,紫衫青年的大道之痕还未加身,多尔眉头一皱,这完全不合乎情理,正常情况下,大道之痕应该早已到来才是。

    莫非紫衫青年未死?

    多尔将神识扩散开来,四处查探,但却没有发现紫衫青年任何一丝气息。

    跑了?

    多尔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起来,数十个呼吸过去了,仍未感觉到大道之痕,这意味着什么多尔再清楚不过。(未完待续。)

443

    暂且不论紫衫青年用什么法子逃出生天,但只要他还活着,这对多尔而言,就是个极不好的消息,此人日后必定会来寻仇,但多尔至少可以肯定,他现在受了重伤,否则自己也不会活着站在这里。

    小丫头呆在多尔一旁,眼神狐疑,不明多尔为何露出这般神色,莫非是因为体内极重的伤势所致?还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此外,在惠美眼中还有着震惊,多尔居然会多种绝世神通,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当时没有为了那两件器物,与多尔大肆动手,否则把多尔逼急了,虽不至于与那紫衫青年一样形神俱灭,但自己决计没有好果子吃,怕是多半得身受重伤。

    没由来的,小妮子突然想及一件事,山里那位平日里为老不尊的师傅,有一天极其反常,一脸严肃地告诫自己,万万不可下山,否则会惹来弥天大祸。自己如今得知了多尔身上的秘密,他会不会为了防止泄露秘密,对自己下毒手?

    惠美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眼神警惕地望着多尔。后者也在同时转过身躯,目光平静地望着她。

    小妮子心中一惊。

    多尔自是察觉到了惠美内心当中的恐惧,也知道她为何如此。不过他对于惠美并无恶意,只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惠美必须得离开羽灵山。

    多尔始终信不过惠美。

    “那个人没有死。”多尔道。

    惠美自然清楚多尔所指的是紫衫青年,听闻之后,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他形神俱灭。”

    身体虽未复原但已经可以勉强站起来的碧海一向心思玲珑,对于多尔的话实则是半信半疑,她似乎猜到了多尔的用意,内心觉得很奇怪,但也没问。

    “我没有收到他的大道之痕,所以他还活着。想来在不久后,必当会前来报复。这件事与你没什么干系,你也没必要参合进来。而且,我信不过你,在我未下定决心杀你之前。你还是尽快走。”多尔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却有着一股子冷意。

    惠美默然,低着头,心中有些不舒适,但也知道没理由怨多尔。自己与多尔的确没什么关系,凭什么让他信任自己。

    对方能让自己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片刻后,小丫头抬起头,直视着多尔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出声道:“好,我走,只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多尔没有说话,眼神依旧平静如水,无形之中已将答案告诉了惠美。

    顿时。惠美的心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她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己三师叔时常叨念的“人心薄凉”这四个字的含义了。

    只是,她宁愿一辈子都不想明白,因为这样心会痛。

    惠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她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多尔,缓缓地向前方走去,每走一步,眼眶也变得越红了一分。

    多尔静静望着前方渐行渐远的娇小身影。孤零零的,似乎很无助,又很伤悲,忽然说道:“我叫多尔。”

    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惠美听见。

    最终,多尔还是狠不下心,伤害这个笑起来很纯洁很干净的女孩。凤翎簪与藏凤镯,这本该由他亲手送给仙落,但如今却鬼使神差地到了惠美手中。从表面上看,他送惠美凤翎簪。是顾及到仙落那一头白发,还带着几分借此甩开小丫头的意思,但归根结底还是多尔不敢去面对仙落,可矛盾的就是,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将凤翎簪雕刻出来?还不是想借着送凤翎簪的由头告诉仙落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也一样喜欢你?可到最后,多尔拿不出那勇气来。至于送惠美藏凤镯,却是无心之举,不带任何动机,但无心无意才是真心真意。

    此外,惠美给多尔的感觉很像一个人,那就是李雅。

    这个与李雅神似的少女脚步一止,却是没有转身,但脸上绽放出宛如荷花盛开时纯洁而又美丽的笑容,小声嘀咕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分明是假的。”

    小妮子继续向前走着,只是步伐轻快了许多,就像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鹿,快乐着,并幸福着,永远永远。

    多尔脸上带着微笑,目送着她离开。

    过不多久,惠美便消失在多尔的视野当中,碧海也在同时开口,皱眉道:“公子,你不该告诉她。”

    多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茜容私下里是怎么称呼我的?”

    碧海一怔,旋即似是明白了什么,清冷的容颜上带着些许笑意,柔声道:“姑爷。”

    “以后你也这么叫,听着舒服。”多尔淡淡一笑,旋即望着一直被他握着手中的玉像,一阵出神…

    生来皮囊就不是菩萨低眉慈祥可亲与那绝非良善的脾性恰好符合的多尔岂会平白无故放过这将来恐成大祸的妮子,狠不下心,不忍,倒是真的,但与这事并无干系。丫头脑子是有,也挺灵光,但明显是个未经事故不谙人心的雏儿,有点眼力挨过刀子甚至下至茶楼小厮都能看出来,多尔不忍在这宛如雏凤头一遭飞离梧桐对于世事懵懂不知的单纯小女孩心灵上蒙上一层人情薄凉的阴霾,虽然有些事丫头终究会懂,但多尔不会傻到做那拿刀子第一个捅进丫头心窝的恶人,与他与她,都没好处。

    多尔做事向来不吃半点亏,除非黔驴技穷遇到不吃也得吃的闭门羹,否则即便是败,也要自持己身落于不败之地,能有力气再甩巴掌扇回去。这次也是,放妮子走,无非就是那两种结局。胜了,则交一朋友,甚至是日后知己,赢得一尊天下无出其二的高手高高手,当然这无出其二仅限于现今十余万年来的正史,高手什么时候都有,只是多为聪明绝顶之辈,或大隐于市。或藏于深山,不显山不露水,这看似漫长实则弹指即过的十多万年里,天晓得有多少人天赋异禀登临至尊又云淡风轻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出这与无垠寰宇而言纵连尘埃都算不上的囚笼。

    最难踏出红墙外。无外如是。

    至于败了,对多尔也不打紧,小妮子若贪念作祟茕然一身来,也就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了当杀之。夺功法夺宝物夺气运,快哉。倘若带了几个穷凶极恶的鹰犬来,大不了把整个羽灵山都塞进大衍神镜里头,然后落跑,往绝境死地钻,到了那里,多尔占尽地利,关起门来就是一顿棒打恶狗。

    这三年来多尔几乎走遍了皇极大地,弄到的好东西可不少,杀人越货之利器不多。但有那件器物在,逃跑可谓一流。

    但多尔如此,一来是这些人性子改变了不少,知杀而不滥杀,二来也是因为仙落那句话,凡事留有一线生机,至今谨记在心,常言道古人诚不欺我,仙落可是比古人还要古人千万倍不止。这话是实打实的金玉良言,不带一点水头。道理听似浅薄不难懂,可谁人真正懂得,似懂非懂罢了,所以多尔迄今仍是不懂。

    这世道上多尔不懂的事多如牛毛又胜似繁星。眼下就有许多,就譬如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仙落的,又是打何时喜欢的,又为啥喜欢,总之就是俩字,不懂。所以。他之前迟迟不愿面对仙落,就是因为不明白,后来幸得小妮子醍醐灌顶告诉他那些早已想清的直白理论,一直没吊起的勇气兴许是脑门一发热就破天荒亦又荒谬的上来了,怀揣着一腔热血十鼓作气也不知后事会如何地跑去找仙落告白,多尔觉得自己当时的胆量比直对至高主太上帝君以命相赌的时候都要大,豪气冲天,可结果仙落不见了踪影,在心底组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心满意足的告白就胎死腹中了,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仙落,真他娘的造化弄人。

    多尔终于明白那站在村口大青石上似是终日满腹怨念的张祸害为何一口的秽语,说出来爽快,解气,如饮烈酒。

    也同样明白貌似是个说书人实则就是在发牢骚的张祸害有一次醉酒后叨念的一句话“一分懵懂,九分明白,不如十分糊涂”,多尔没那机会看见据许老人家说身高足有七尺的张祸害说完这句话时,身板是不是挺得高大魁伟,但惟独可以肯定,那双兴许因喝醉了而显得发红的眼睛里头那眼神绝不朦胧,亮得刺人。

    多尔从不喜哀伤悲苦诸般乱心情怀,甚至鄙夷唾弃,如遭蛇蝎般不愿触及,可他终究不是无心人,只是难得悲怀,兴许自己本非这样的人,但这世道在逼他,也只能随波逐流,小心掩着,尽力掩着,久而久之便没了大半个心肝,剩余一点得留着,好好留着,留给一些人。

    多尔收起了手中也不知看了多久的玉像,也收起了思绪,当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远处有一道窈窕身影飞掠而来,着翠衫,穿水裙,体态婀娜,一张脸蛋沉鱼落雁,不是茜容又是谁?

    这位姿色比及武帝王朝帝王后宫嫔妃也不遑多让的美丽女子来得并不迟,至今不过半刻有余。山上至山下四十余里,途中大大小小阵法共计千余座,仙落耗时近半月才完工,合成一阵,名曰千虹。茜容比不上多尔与惠美神识洞察秋毫之末,也没有他们那种近乎瞬移的手段,纵然对这山中阵法再熟络不过,走时依旧如陷迷宫,百转千回,耗去了不少时间。千虹玄阵重在幻、困与杀,论防御却逊色许多,不在一个层次。

    茜容也自然见到了多尔的大手笔,只是当时不知是何人所为,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担心,如今见到多尔与自己亲如姐妹的碧海安然无恙,高兴不已,仿佛在脸上写着的不安二字尽褪,心想方才那巨大动静差不离是自己姑爷所为了,小姐可真是慧眼如炬,识得龙游浅滩,它日腾达,只是眼神奇异没见着来历不明修为奇高且生得极美的妙龄丫头。

    此刻已经飘然落于多尔身畔的茜容虽然奇怪惠美为何不见了踪迹,但也没问道多尔,她是个玲珑人,只是脾气冲动了点,仙落曾笑言,她这脾气这辈子都改不了,茜容也这么觉着,只是自家小姐话后又添了一句,让茜容至今记忆犹新,“得管个人治治你”。

    茜容偶尔在想,这人会是谁?但没想多久,就一撇嘴,道了句天晓得。

    而碧海则比茜容这个玲珑人更加玲珑,至多尔方才望着玉像眼神朦胧再到清明,便一直在心中默数,共计数到四百二十七,称了称,很重,至少她与多尔结识至今,除了刚才,从未见过他失神,这份心意够了,也足了。

    “小姐会笑吧。”碧海这样想道,心头温暖。

    仙落三年未曾一笑。

    沐云峰也伴着伊人三年日起日落。

    这一天,朝阳明媚,木头开窍。

    作为仙落的贴身侍女茜容无可厚非是个能暖心的人,对自家小姐如是,对他人也如是,称得上八面玲珑,且交心多过于交集,少点了人情冷暖,只是当初在一众彩霞侍当中唯数她人缘最好也是人缘最差的。因为一旦触及到仙落的事,绝不含糊,锱铢必较。曾有一次,仙落穿过的一件衣裳拿去给神渺圣地的仙衣局浣洗,后少了一枚兰田玉纽扣,茜容便去了仙衣局,之后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当初十多岁的她没少因以下犯上受尽折磨,至今后背上两道还未消退也无法消退的狰狞疤痕其中一道便因此而起,至于另一道大抵也差不多,不过是些日常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可在茜容眼里却是这天底下头等大事,对于自己的事,只要不触犯原则,什么都好商量,但唯独仙落的不行,毫厘半寸都不让步。

    当初,若非还只是个七岁小女孩的仙落好心救下自己,茜容如今恐怕早已进了豺狼之腹,哪怕不是,下场也比落入狼口更加凄惨。天大地大大不过救命之恩,大不过再造之恩,茜容欠了仙落两份天大的恩情,她得报,也心甘情愿报,甚至觉得这一辈子都报不完,即便仙落从未刻意让她做什么事,但越是如此,她觉得欠自家小姐的也越多。

    而这羽灵山就是仙落曾经救她的地方,这里除却她和仙落以外,神渺圣地中没人知道。古兰郡,是茜容的故乡,也是她的伤心地,更在这里埋葬着她父母双亲的尸骸,那早已被风吹得难见轮廓的两座土坟是她和仙落一寸一寸用手从挖再到堆的。当初的仙落远不如现在有绝世神通,可挖两个土坑填两座矮坟于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仙落只是默默陪着茜容,并轻声安慰她,茜容永远记得当时仙落那张原本永远不该沾上任何尘埃变得脏兮兮的精致脸颊,茜容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好不过也是最感人与温暖的风景。(未完待续。)

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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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茜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来到这里,还能有机会每逢清明时分给自己爹娘上柱香烧些纸钱,说上几句话,磕上那每年都在想每次都只能对着夜空重重磕的三个头。仙落当初决定来到羽灵山,还不是为了还茜容一个夙愿。

    所以,茜容对于仙落则更加感恩戴德,看不得自家小姐受半分委屈遭一丝危险。当初在沐云峰所见的种种端倪,也不怪她会对多尔起疑,甚至推断出那个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的可怕猜测。

    哪怕到现在,这个想法还如梦魇般在她脑海时不时地会浮现,令她心惊胆寒,浑身冰凉。

    “不会又在想那件事吧?”茅屋中,坐在茜容身旁的碧海见茜容方才刚喝下杯暖茶恢复些血色的脸颊又变得苍白了起来,不禁轻声说道,声音听上去仍带着些许冷意,不过她说话向来如此,心却是热的。

    “碧海,我怕小姐她…。”茜容低幽幽道,一宿没睡的她看上去十分的憔悴。

    “小姐也许只是出去散散心,可能不出三五日便会回来。再者沐云峰上的血迹,我去查了,那是姑爷的。你放心,小姐不会有事的。”碧海轻轻安慰道,她又何尝不担心仙落,只是深深放在心底,知道多想无益。

    “你怎么知道?”茜容一怔。

    “昨日姑爷闭关前交予我一个玉瓶,里面装得便是他的血液。我用神识比较过,这的确是同一个人的血。”碧海轻声说道,随后见到比自己亲生妹妹还要亲的茜容脸上露出些许狐疑,不由得又解释道:“你当时那样子,任谁都能看得出你的心思。本想让你先冷静冷静,兴许再过些天,小姐便会回来,也就没这个必要了。只是我现在不说,以你这状态。非得病倒不可。”

    茜容的确亲眼见到多尔昨天交给碧海一个玉瓶,本以为是什么丹药,不曾想却是血,只是哪怕有任何一丝的可能性茜容也不会排除对多尔的猜疑。遂说道:“也许这是他怕我们怀疑,事前准备好的呢?而且,也有可能是小姐的血。”

    说到这里,茜容的脸色又白了一分,轻轻咬着苍白的嘴唇。

    “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同样那惠美也很可疑。我不清楚姑爷是如何与她相识的,但姑爷能把她带到这里来,就至少信得过她,只是我曾发现,姑爷对她产生过一丝杀意,不过却没下得了手,并且还有一点古怪的是,她似乎并不清楚我家姑爷姓什名什。那么,姑爷既然信任她,为何想杀她。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秘密,姑爷打算杀人灭口?还有,既然信任,她为何不知道姑爷的姓名,也许姑爷并不信任她,只是将她引到此地,打算与小姐联手一起对付她。茜容,你不会不明白这其中有多少种可能****?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问姑爷,只是问了也没用。因为我和你一样,也不相信他,以至于他说什么,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意义?他若真有歹心,问得越多死得也越快,到时谁给小姐…总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相信姑爷,而不是去猜疑他,也许小姐很快就会回来了。不是么?即便结局是预料之中那最坏的那一种,但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姑爷,待他如待小姐一样,他是小姐看中的人。我不勉强你叫他姑爷,但你那点心思得收着藏着掩着,不可再起疑心。快入秋了,我要去青淮城替方妍那几个孩子置办些衣裳,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去休息会,别伤怀了身子。”

    话音一落,显得异常冷静的碧海便起身向屋外走去。

    房门轻掩声响起,在这件装饰简陋但十分干净整洁的茅屋内只剩下彻夜未眠眼中带着些许血丝的茜容,碧海说得这些,她又怎会不明白,只是与如今在朝华峰闭关的多尔一样,关心则乱罢了。

    不多久,碧海却未如之前所言下去前往百里外的青淮城,而是来到了沐云峰。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欺骗茜容,多尔并没有交给她什么玉瓶,那是她自己准备的,里面也并没有多尔的血液,实则上空无一物,只是当时她避过茜容的视野,将玉瓶藏于云袖中,交给多尔,再让他转递给自己,所以茜容便以为这玉瓶是多尔给她的。

    昨天,在三人赶回羽灵山的路上时,茜容便通过神识传音将自己那些猜测告诉给碧海,以茜容的性子,肯定要问多尔关于自家小姐的事,之所以至今未问,也是碧海一直在阻拦,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无法收回,她不希望茜容与多尔之间有间隙,但事已至此,破镜又如何重圆?只是放在心底,总比放在明面上要好的多。

    茜容太在乎了仙落了,这本非坏事,可若被有心人利用的话,恐怕会酿成大祸。

    深谙此中道理的碧海长长叹了口气,眼神迷茫,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小姐,你曾告诉过碧海,有一天你将会离开,也许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是不是这一次?很久是多久?百年,千年,还是万年,或是更久?碧海能做的,就是替小姐好好守着姑爷,一直到我死为止。小姐,我会依照你的吩咐替茜容找户好人家,将她嫁出去,她在姑爷身边,迟早会是个变数。她太偏执了,偏执到即便我告诉她这件事,她也不会相信,反而会以为我是在故弄玄虚,站在姑爷那一边,与我渐渐疏远,预言会成真么?”

    茜容与碧海是两种性格完全不同的人,若不是因为仙落的关系,她们两个完全不可能有任何交集,更不可能如现在这样亲如姐妹。冥冥之中,两个人的性格从一出生就已经被决定了下来。茜容出身寒微,虽当时年纪不大,但见多了人生百态,久而久之也就懂得了世间疾苦。只是她本性善良,耳濡目染却未习得那独善其身之道,待人是一等一的好。穷则独善其身?不见得,也偶见奇葩吧?茜容恰恰正是。而碧海生来锦衣玉食,不愁吃穿温饱,只是所见所闻。多是人吃人的黑心事。七岁杀人,当时的她纵连眼皮都未眨一下,她的心是冷的,冷得扎人,除却对仙落与茜容以外。也只有她们对自己不带虚情假意,不带任何目的,纯粹的关怀她,让她的心逐渐回温,不再那么冰冷。早在多年前,碧海便暗暗发誓,要好好守护茜容与仙落,哪怕是为了她们而死,也心甘情愿。茜容也许不知,碧海实则是仙落师尊明澈上人在羽化前为了保护仙落竭力栽培的死士。而且彩霞侍一众十四人当中足足有八人与碧海是同样的身份,至于其他的则是神渺圣地各个势力精心安插的细作,以来监视仙落的一举一动。而茜容更不知道,三年前,十四人被王尊所擒,困在骊虚宫内,除了被碧海施以左道催眠而晕厥过去的茜容,剩余的十二人俱被碧海所杀,原本茜容也该死的,只是她宁愿自己死。也狠不下这心。

    迄今为止,茜容还是以为那十二名彩霞侍是被王尊所杀。

    这件事仙落也知道,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碧海的手。

    那一刻。碧海的眼睛很红很红,可始终没有落下泪水,欲泪而不泪,才是最苦。

    她岂是无心人?

    绝不是。

    据多尔闭关疗伤已过去小半月天时,山上除却住在小叶峰气色依旧不太好看的茜容还有整日除了闭关还是闭关的碧海外,居于落茗峰的杨光一家三口浑然不知那个命人屠尽汉山城半城改变他们一生命运的人屠已然归来。当然不知道的人还有与杨光三口同住在一个大院的梁已等圆滑人精,与分别叫方妍、方雷、方清与多尔有血海深仇的姐弟三人。

    昨日下的一场瓢泼大雨,带走了炎炎夏日,正式迎来了初秋,天气骤冷,特别是在这山中清晨时分,显得寒气森森,犹如冰雪天气,索性山里有大半是修士,就连刚过完诞辰不久才十三岁的杨天林在源源不断的灵药滋养下,修为也水涨船高,到了本真大圆满,且根基扎实远超同阶修士,自然不谓严寒,只是苦了方清三姐弟。多尔下山前曾交代过陆华等人,不得交姐弟三人任何功法,哪怕是最基本的呼吸吐纳都不行,就让他们过着凡人的生活,嘱咐杨光等人只需如寻常人家的亲戚长辈照料他们便行了。

    多尔此举,意图何在,除了不谙人事的杨天林外,苏慧他们再清楚不过了,无非是为了在这期间,定下方妍三姐弟的性子,再让他们修习特定功法,如性子阴寒,则修炼阴寒功法,如此不仅事半功倍,且三人现在什么性子,将来也是什么性子,大抵上不会有过多改变。

    经过这三年,方家三姐弟性子基本上已经定下了,三弟方雷性子如狼似虎,阴沉得很,充满戾气。而方清性子冷淡,沉默寡言,自我封闭,除了方雷与方妍以外,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至于方妍,迄今为止,没有对苏慧等人说过一句话,若非有几次从睡眠中惊醒大叫出声,杨光他们还以为她是个哑巴。

    三人当中,梁已等人最不愿面对的就是方妍,特别是那双眼睛死寂无比,灰暗空洞,触目而又惊心。苏慧等人一致觉得,方妍的性格在某些地方与多尔神似。

    但对于三人的性格,杨光的儿子杨天林却是了解最多的。当初杨天林不过是个九岁的懵懂孩童,生**玩在他这个年龄段是除却异类的共同特征,只是一个人玩多少寂寞了些,与年纪超出他一截又一截的陆华三个老滑头似乎没什么共同语言,谈不到一块,虽然到后来他才发现,徐掌柜三人实则很好相处。只是当时他找上了与自己年纪差不了多少的方妍三姐弟,也是顺理成章又合乎情理的事,毕竟怎么看这姐弟三都比那一矮一瘦一老顺眼得多,可没想到就此足足碰了三年的钉子。

    刚一开始苏慧就告诫过杨天林尽量不要与方妍姐弟三接触,可杨天林又岂是个听话的主?生活在那样一个一天一小打一月一大打一年一死打的另类暴力家庭,杨天林要能乖乖听话,苏慧反倒可能担心自己这宝贝儿子是不是生什么怪病。

    杨天林仍然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与方妍三人答话时的情景,她问方雷,你叫啥?后者冷不丁地道一个滚字。杨天林一怔,吐了吐舌头,知道这是个硬点子,扎手。转攻方清,又问,你叫啥?方清一撇头,迟迟不答话,显然也没打算回答了。杨天林将目标转移到方妍身上,刚想开口,无意间触碰到方妍死寂的眼神,杨天林着实被吓了一跳,手脚发寒,隐隐觉着她与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也即是娘亲口中所说的天鸿大人颇为相似,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始终没敢问。

    至于后事如何,当时杨天林被吓懵了,只是朦朦胧胧的记得,自己那天没少遭三人白眼。

    当天晚上,碰了一鼻子的杨天林灰找自己娘亲苏慧诉苦,哭得稀里哗啦,反倒是让苏慧安了大半个心,久而久之,她见方妍姐弟三那边没什么动静,对杨天林依旧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也就由着小儿子去了,反正也没个结果,也许再过些日子,小儿子自讨没趣,也就放弃了。

    也不知这杨天林是不是继承了杨光执拗的脾气,迄今为止,都未放弃对方家三姐弟的纠缠。常言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可杨天林觉着这就是在诈唬人的,自己捧出一颗赤诚之心呐,到头来非但未见方妍这三棵铁树花开灿烂,对方对自己没啥表示,反倒使情况愈演愈烈。方雷这小子不再像以前一样,看见自己一口一口地说着滚字,只是把手一搭腰间竹刀,狠狠瞪着他。杨天林丝毫不怀疑,自己一旦走进他一丈禁地,这不过十岁的小屁孩真会拿刀砍向他脖子,虽然砍是砍不到,就算砍到了也砍不伤,不过那毫不掩饰的杀机让杨天林忌惮不已,自己与他可没仇,咋这样?

    而方雷的二姐方清,也不再有意避开自己,虽然有时自己对她说话,她还会回答,但万变不离一字,那就是“哦”,听起来真是伤人又伤心,换个啊字也是好的啊。而且,即便方清正视着杨天林,眼中却没有他,**裸的无视,杨天林偶尔荒唐地想,自己在她眼里是不是另一个模样,有两张嘴、一个耳朵、三只手?

    至于方妍,如果是多尔是他最怕的人,那么方妍绝对是排行第二的,杨天林每次看到她时,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只是怕归怕,可杨天林每天若不看见方妍,不在她身边转悠几圈,不说上几句听上去再讨喜也讨不了喜的话,浑身就更不舒服了,晚上也睡不安生,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杨天林与他老爹杨光简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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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修炼与睡觉之外,每天到方妍姐弟三人那边碰钉子,已经成了杨天林的一种习惯,他就是个不信邪的主,不信感化不了这三块顽石中的顽石里面当中的极品又极品。

    这不,一大早刚醒来,穿上一身崭新行头,取下面具,就绝对是个翩翩美少年的杨天林又去自找没趣碰钉子了。

    可刚跨出家门两三步,一名白衣青年的身影渐渐浮现在杨天林视野中,见着他的容貌,杨天林脸色一白,这可是他最怕的人啊,咋回来了呢?

    就如杨天林没有想到在他心目中犹如一座擎天大岳永远无法逾越的多尔突然回来一样,多尔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次所受的伤居然那么严重,整整半月之久,只是让伤势稍微减轻了一些,神域中支离破碎的空间只恢复了不过十之一二,至于碎裂的神域外壁,只有用凝天散这味灵药才可彻底根治。倘若未能在突破之前修复神域外壁,那么在结动域中域的过程中,产生的强大神力波动,直接会让旧的神域不堪重负,直接破裂,到时不仅是神力,比之强横无数倍的法力,也会不听控制的暴.动起来,直接冲垮还未成型的域中域,并将自己化为灰烬,形神俱灭。

    不过多尔现在虽身受重伤,但这并不妨碍他动用力量,只是不可再如之前那样,在神域中施法,如上次那种规模。至多两次,神域便会毁灭。

    刚一出关,多尔便以神识查探整个羽灵山。但却并未发现仙落的踪迹,这让他愈发地不安起来。细竹自行离体实在太过蹊跷与匪夷所思,虽然在十道轮回,细竹曾发生过异变,也许和三生石中显现的清灵镜像有什么关联,可一刻不知道结果,多尔的心始终无法真正安定下来,不过他知道多想无益,而且眼下也的确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再加上重伤逃走的紫衫青年随时随地都会卷土杀来,自己暂时还无法离开羽灵山,关于仙落的行踪只能日后再出去查探。

    此时此刻,在多尔眼前是一个占地适中的庭院,白墙红瓦,筑山式,中间与两侧各有几间高矮不一的木屋,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显得很是粗糙。庭院重在精美与设计巧妙,以人诗情画意之感。这庭院说寒碜都算是言过其实了。若是平常住惯了豪门巨室的权贵人家看到这庭院,肯定得鄙夷,这地方哪是人住的?能称作庭院?

    多尔从未指望杨光等人建什么豪宅。能有这样的程度,已经出乎他意料之外,特别是那筑山式,着实是个亮点加污点。所以,多尔不明白,为何弄了个筑山式,却搞成这副德行,不是虎头蛇尾么?当然,他也没细想。事实上这其中还有一段渊源。

    当初,杨光的确是想好好建一个庭院。可那时不过九岁的杨天林突然说道:“爹爹,没必要建那么好。能凑合住下就行了。”

    杨光一头雾水,道:“为啥?这里以后可是我们的家啊,不说得体面,至少住的得舒服啊。”

    杨天林摇晃着小脑袋道:“爹爹,你以后要是惹娘亲不高兴了,真打起架来,她还不得把这里给拆了啊。所以,一点用处都没有。”

    “还是我儿机智啊。”杨光恍然大悟,甚感欣慰,自己笨归笨,但倒是生了个聪明的儿子…

    以至于这刚具雏形的筑山式庭院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成了个不伦不类,别扭得紧。而之后发生的事,正杨天林所料,三年间,杨光一家三口所住的那几间房子被苏慧足足拆了十几次之多,就连住在不远处梁已和陆华的那两间连在一起的房子也多次被祸及,本就不太稳固的房子都快散架了,索性没塌,但也差不离了,实实在在的危房。

    多尔自然不知道与杨光一家三口住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但倒是清楚站在不远处带着黑色面具的少年是杨光的儿子杨天林。

    一晃眼,这孩子的个头都快长得与自己齐肩高了,只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怕自己,想来也是因为当年杀气所致,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霾,久而久之反而会变成心魔。

    多尔这次回来,其中有一件事便是替杨天林化解心魔。一年前,他曾经过无望海,恰好杀了一头千年紫蛟,以之龙涎作香,化解杨天林的心魔绰绰有余。

    毕竟杨天林一身修为多是灵药所聚,心境修为并不高,日后面对心魔,若无大机缘,几乎必死。

    多尔走到战战兢兢一步都不敢动的杨天林近前,伸手替他取下足足戴了三年多的面具,看到了一张清秀白净的脸颊,五官曲线柔和,相貌随他母亲苏慧,往后必是一位美男子,只是这张俊俏的脸因惊吓而变得十分苍白,他轻声道:“你以后不必再戴面具了,你怕我是因心魔作祟,日后我会替你化解。”

    “真的?”杨天林呐呐道,他至今都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怕多尔,如今听多尔这么说,心想兴许是真的,否则也太奇怪了。

    “当然,我没必要骗你。只是驱除心魔的时候,会有一点痛苦,到时你要忍住,否则会功亏一篑。”多尔轻笑道。

    “只要能驱除心魔,我不怕苦。”杨天林还略显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坚决的神色,想必这些年,那心魔的确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杨天林殊不知纵连多尔都说苦的苦,那种痛苦的程度,常人是绝对无法忍受的。杨天林想渡过这一关,一个字难,全看他的造化了。

    就在这时,身着一身素衣体态看上去并无什么变化风采依旧的苏慧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方才多尔说话的声音虽不大。但以她如今圆寂后期的修为哪怕这声音再小十分,也听得清清楚楚。

    “苏慧参见天鸿大人。”与杨天林如出一辙带着黑色面具的苏慧微微欠身,恭敬行礼道。内心有些不安。

    如今,她和杨光与多尔的关系。因为那一件事,已经变得很微妙。

    “这些年来可好?”多尔轻声道,后者闻言神色一窒,片刻后,口是心非道:“多谢天鸿大人关心,一切安好。”

    “随我去莫须峰。”说罢,多尔腾空而起,不疾不徐地向东方一座漫山葱翠的矮山飞去。

    莫须峰是杨光如今正在闭关的地方。

    “天林。娘去去就回。”话音一落,苏慧便向多尔追了过去,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杨天林不明所以,也没深思,随后下意识地转过头,望着离自己不过十丈远那间方妍姐弟三人所住的屋子,怔怔道:“刀子,冰山,哑巴,你们与天鸿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刀子。冰山,哑巴,正是杨天林给方雷、方清还有方妍取的外号。

    被杨天林自作主张称作刀子、冰山、哑巴的方妍三姐弟素来都有早起的习惯。只是刚入秋天气邹冷,尤其是昨天方才下过一场大暴雨,使得山中本就极重的湿气更添了几分,寒冷如严冬,以这三个孩子单薄的身子骨着实遭不住巨大温差,现今还未起身,无疑是生了病,不过倒无大碍。至多过上半个时辰,被杨天林叫做刀子的方雷即会提着竹刀去紫竹峰砍竹子。除非病到下不了榻,否则风雨无阻。

    迄今为止。杨天林都不知道方雷究竟砍倒了多少棵紫竹,到底劈坏了多少把竹刀。只是清楚那座漫山遍野都是紫竹的山峰足足被方雷清出了一块好几亩的空地,谁人能够想到,这是一个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所为?而且,这个孩子还未修炼任何功法,以**凡胎做到了这一件饶是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到的事。

    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

    杨天林每天都会去紫竹峰看方雷砍竹,看着他从刚开始竹刀被反震脱手虎口渗血再到如今刀起竹断势如惊雷。起初,以杨天林的性子哪有这份闲情逸致看方雷砍竹,枯燥乏味,了然无趣,还不如斗蛐蛐看蚂蚁搬家好玩,捏泥巴也比这个有意思得多。只是苏慧让他好好看住方雷,否则就不管饭,为了不饿肚子杨天林自然而然屈服了。第一天,不出意外,比及寻常竹子还要坚韧许多粗如碗口的紫竹,远不是当时的方雷所能砍倒的,至今杨天林仍记忆犹新,方雷共计倒下并爬起四十二次,直至右手脱臼晕厥过去,杨天林毫不怀疑,若非因此,方雷肯定还会继续砍下去。索性真名叫做徐一凡的徐掌柜是开药店的,略懂一点医术,算不上是精通,但治疗这等小伤绰绰有余。第二天清晨,伤势刚恢复的方雷继续提刀上山砍竹,被杨天林抱回来时,右臂骨折,还患了点轻微内伤,当晚治好。第三天继续上山,一直坚持不懈到现在。杨天林自问自己做不到,就连方雷的十之一二都做不到。到底是什么信念让方雷一直苦苦坚持,一直近乎自虐地残酷对待自己,方雷至今都弄不懂,只是他再不谙人事,也与三姐弟朝夕相处了三年多,到底猜出了些眉目,三姐弟身上肯定背负着一段血海深仇,至于是什么样的仇恨,又与谁人结仇,杨天林又不是没了心窍的蠢货,哪里会问?

    常年砍竹,使得方雷的身子骨远超同龄人,不过终究还是**凡胎,加之年纪也小,暂时还不能真正适应山中忽冷忽热变化多端的天气,生病是常有的事,大概再过上一两年才会好一些,至于体质更弱的方妍和方清姐妹俩,一到秋冬两季,就离不开药罐子。

    大姐二姐方妍与方清姐妹俩一生病,年纪最小性子也最倔的方雷一伤筋动骨,自然得找做了大半辈子人精如今还在做也不嫌腻歪的徐掌柜,兴许是方清不想过多亏欠老头,头一年刚入秋不到半月,便找如今早已不是掌柜的徐一帆学医,当天早上刚出来透气的徐一凡就见到方清跪在门前,被吓了个七荤八素,连忙扶起,后问清缘由,心中百八十个不情愿的他可又不得不“含笑”允诺下来,不到半年,方清惊艳出师。徐一凡医术不算精湛,但毕竟是修士,而且以前专门做药材生意,一身医术比及世俗里的那些神医可要高明不少,虽然方清在学医时废寝忘食,用心程度远超走火入魔,但足可见她在这一方面颇有灵性,是医道奇才。

    积攒了几十年的医术被一个七岁小女孩不到半年学个精光,再过半年怕是就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皮没脸的徐一凡没感到有啥羞愧的,这世道上最不稀缺的就是天才,与那些天才怄气那是自讨没趣,会气死人。徐一凡这种人精才不会找气受,只是有些担心,担心方清学医动机并不单纯,要知道医术是救人之道,也是杀人之道,方清是否存着后一种心思,徐一凡有八分肯定。将来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而一命呜呼是徐一凡在那段时间最忧虑与烦恼的事情,索性后来仙落派碧海陆续送来一本又一本医书转交给方清,才让老头徐一凡安下了半个心,打消了半个顾虑,仙落的意思等同于是多尔的,徐一凡很清楚。至于那些医书,徐一凡曾向方清借过一本,简直就是天书嘛,字字珠玑,玄之又玄,复杂晦涩,有字无字对他而言都差不多,着实看不懂,知道自己没这慧根的他将医书还给方清之后就再也没看过半眼。

    徐一凡深知自己错过了大机缘,有遗憾却也没遗憾,这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缘无分,不懂就是不懂,拿脑门子磕墙就能撞出灵光看懂了?过分强求,总不是件好事。老头看得可开着呢。方清明显没有徐一凡看得开,但人家看得懂,读着依旧十分吃紧,但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两年多来,方清医术突飞猛进,早已把徐一凡远远甩在后头,老头如今是望尘莫及啊。

    除了刚开始的一年,之后进两年内,徐一凡便再也没充当过医者这个角色,姐弟三人大小病痛,都由方清一人来医治,即便是方雷经常伤筋动骨,至多不过半日,就在方清妙手回春下奇迹复原,只用了几味活血化瘀健骨的药草再加上推拿针灸,竟能将骨裂这种严重症状在短时间内恢复,简直违背了医道伦理,足可见如今刚过十岁的方清医术出神入化,而仙落亲自撰写的那些医书当也真是不出世的奇书。

    只是方清虽医术超群,也懂强身健体之法,但姐弟三人底子实在太差,山里天气反复无常太熬人,再加上改善体质或需循序渐进,或需以外物辅助,但方清没有这些药物,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所以,除了方雷因练刀,体格不错以外,方清与方妍姐妹俩的体质并没有多大改善。但情况比以前好了很多,去年严冬时分,大病倒是没有再生过,只是偶尔会感上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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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为奇特的是,姐弟三人虽然经常用药,但身体却异常健康,体内没有任何药物残留的毒素,中气十足,气血旺盛,连徐一凡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想及方清超凡的医术,也就释然了。

    三弟方雷性子坚韧,毅力非凡,能吃得极苦,是大毅力之人;二姐方清是医道天才,能看懂那些不下于是天书的医书,智慧绝对高得可怕。俱是极出彩的人物,而大姐方妍除了那一双瞳子看起来颇为奇邪外,似乎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终日似乎都在发呆,什么也不做,魂不守舍的,不知在想什么。

    可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方雷最怕的人却是方妍,而方清认为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就是自己的大姐方妍。

    只有方雷和方清才清楚,自己的大姐方妍是在替父母守孝,以心比作灵堂,守孝三年,一年一叩首。

    这最后一叩首,就在七日之后,那一天却是方妍的生辰!

    此时此刻,跟在多尔后头杨天林的母亲苏慧内心忐忑不安,从未有过的惊慌,那张掩盖在面具下的容颜苍白而无血色,自己丈夫杨光是个钻牛角尖一直钻到死也不回头的倔驴子,认定一事,怎么劝都没用。三年前多尔离开羽灵山前找过杨光,撂下“世上再无逍遥门”这句话便走了。当天晚上,苏慧就爆打了这天生像是缺了心眼东西一顿,那是真打,往死里打,新盖好的房子毁了倒是其次,要是拆房子就能让杨光回心转意不找多尔搏命报灭门之仇,苏慧宁可把全天下的房子都给拆得稀八烂。

    打到后来杨光肋骨断了三四根,凄凄惨惨戚戚,苏慧忍不下心,只好苦口婆心的劝,说破了嘴皮子,结果也在意料之中的没成。

    苏慧能看上杨光这个穷的叮当响要身家没身家要背景没背景的混球。还不是冲着他这可恨又可爱的倔脾气,可你犯倔,也得分情况啊,找多尔拼命。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你要是死了,丢下我和天林孤儿寡母的,你就不心疼?就不觉得对不起咱娘俩?”当时脸上挂满泪水的苏慧这样质问杨光,后者默然。带着早就习以为常的“轻伤”盖好了房子,期间连半句话都未对苏慧说过,之后就在莫须峰住下了,一住就是三年。虽然隔个十天半个月会回来一趟,但每次回来只做两件事,第一件,看儿子。第二件,就是任凭苏慧打骂,不还口也不还手。兴许他觉得,这样会让苏慧好受些。欠她的也少一些,可这傻子并不傻,也知道苏慧打他时自己更痛,自己欠的一辈子十辈子都还不清。

    自欺欺人呐。

    饶是见惯了父母打架的杨天明也知道了事情不大对劲,以前哪次父母打完架不是过几天就阴雨转晴天其乐融融了?杨天林就问了父亲,杨光故作一脸在他儿子眼中就是贼笑的苦笑,没心没肺实则心里几乎在滴血火辣辣地疼,骗道:“你爹把你娘传家宝玉给弄丢了,那可是你娘当初从娘家带过来的嫁妆,这次事情搞大了。她非得气我个一两年不可,爹先在隔壁那山头避避风头,你要想你爹我过来就是了。还有,别忘记了替爹劝劝你娘。让她别总惦记着,反正都已经找不回来了,没啥意义不是?而且,正好趁着这段时间,爹要好好修炼,不然将来你被人欺负了找谁撑腰去?此举真是一箭双雕。爹机智吧?”

    杨天林听闻后,信了个七八分,又问道苏慧,得到的结果相差无几,之后也就没多想,殊不知这是苏慧与杨光合计起来骗他的。

    修士的生活与常人不同,毕竟还是要以修炼为主,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时间一年加起来不过一月。

    所以,杨天林也没再起疑,无忧无虑晃荡了三年。

    也不知将来真要是东窗事发噩耗来袭,杨天林会不会变成下一个刀子?冰山?或是哑巴?

    方家三姐弟处境历历在目,是前车之鉴,苏慧铁了心了,哪怕将来自己丈夫有了个三长两短,也决计不告诉儿子真相,只是这主动权并不在她手上,而是在于多尔。

    不知不觉间,苏慧便已泪眼婆娑,对着前方的多尔声音颤抖地央求道:“天鸿大人,如果我丈夫死了,能不能求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天林?”

    多尔身形一止,侧过身转头望着眼睛通红的苏慧,轻声道:“将来杨光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他不会死在我手里。我曾说过,世上再无逍遥门,这的确不假,而我当时也在场,但有说过逍遥门就此覆灭了?名亡实存罢了,其中有一部分人逃出了不老山,而且并不在少数,只是不知道如今在哪里。苏慧,你说倘若杨光知道这一切,还会找我寻仇?当然,杨光信或不信,我不管,事实就是如此。即便他不信,心中至少多了个念想,再加上有你和杨天林在,短则十年,长则百年,杨光至少不会与我搏命。而且,如今天地异变,我敢断言,逍遥门在百年之内必然会从现,到时他们就算想藏着也藏不住。”

    “当真?”苏慧一怔,没想到事情竟然是如此。

    “百年内自会见分晓。”多尔神色平静,顿了顿,继续道:“我若不这样说,杨光又岂会在短短三年间不仅臻至证道境,而且还有了冲击伪神境的程度?恐怕如今至多不过证道开化,只是他现在冲击伪神境修为倒是够了,但心境还差一截,一旦失败,必死无疑。但你放心,有我在,我来就是助他一臂之力的。”

    说罢,多尔也不管苏慧作何感想,便向不远处的莫须峰疾掠而去,如今杨光冲击伪神境已经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但这一步没有多尔的帮助,凭他自己,加上此时也在场的陆华与梁已,还有徐一凡,绝对过不了。

    就在这一刻,天地邹变,黑云压顶,滚滚如长河大浪。翻涌不止,凝聚在莫须峰上,山巅一人,戴着面具。身材魁梧,身上勃发出浑厚的气息,如山岳一般,不是杨光又是谁?

    此刻,杨光就像是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将外界的能量疯狂地吸入体内,在他周边盘坐着三人,分别是陆华、梁已、徐一凡,修为俱是证道还神。修为已今非昔比的三人双手掐诀,神力当中最精粹的一部分,就如人的心血一样,如潮水般宣泄而出,不断地进入杨光体内。

    伪神境是一个特殊的境界,属于证道境,算是一个小境界。但这个小境所具有的奥妙却异常惊人,以神力精华在神桥上方形成一个黑洞,让其自行吸收天地中各种能量,汇入神桥,壮大自身,就宛如江河汇入大海一般,有无穷妙用。

    以神力精华形成黑洞要杜绝两点,第一神力精华旋转的速度不能太慢,否则将无法形成黑洞,第二是不能过快。到时神桥会被天地中各种力量直接冲垮。

    总之,神力精华旋转的速度要适中,才可形成黑洞。

    形成黑洞对于神识的掌控度要求极高,在这个过程中。不能出现任何一丝差错,需要做到速度适中地匀速旋转,一直保持一个时辰,方可让黑洞稳定下来,之后便无需再以神识控制,自行便可运作。

    此外。还需要大量的神力精华。对于绝大部分伪神境修士而言,他们神域当中的黑洞,不过是由当初十之一二的神力精华所形成,绝大多数是因无法保持神力精华速度适中匀速旋转,产生偏差,或者是神力精华因需要牵制外来能量,而渐渐流失。其就如人的心头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补足。所以,一般因神力精华不够,而未结成黑洞的人,修为会大减,跌落至证道还神,甚至更低。虽然,别人的神力精华也可以拿来用,但毕竟与自己的神力大为不同,操控起来也无法得心应手。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心境,心境到了,心如明镜,万念恒一,不动如山,形成黑洞并不困难,而且形成黑洞时的神力精华越多,黑洞也越强大,对于神桥大有裨益。

    如今杨光的情况就是因为心境不够,超之过急了,别说陆华有再多的神力精华供杨光使用,他现在连神力精华如何速度适中的旋转都做不到,过不了多久,神桥就会毁灭,神桥一断,神域也会跟着一起灭亡,杨光必死无疑。

    此刻,杨光深感再这样下去,自己必将死亡,可越是想平静下来,越无法做到,杨光顿觉心烦意乱,万念俱生,神力精华旋转的速度在刹那间变化了数百次。几乎在同时感觉到杨光有些不对劲的陆华眉头紧皱,如今想停下来,完全不可能,没有了神力精华牵制住外界那些恐怖的能量,杨光瞬间就会被轰杀,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多尔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三个都退下,各自回去修炼,这里有我就足够了。”

    多尔的声音向来都是平淡如水,识别度不高,可对于陆华、梁已、老头徐一凡三个处事圆滑的人精来说,却是这世界上嗓音最最独特的一个,印象深刻到三人觉着哪怕下辈子投胎转世估摸着也忘不了。

    此番听见,三人心中又是惊又是喜又是苦意难嚼。惊的是,这尊被人称作途半城的盖世魔王回来了,喜的是,有多尔在,杨光必无大碍,至于苦,大抵是想到这平静的日子快到头了。在杨天林这孩子眼里头,三人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清闲,除却年纪最大也最圆滑的徐一凡开始半年要教方清学医外,似乎生平只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修炼,很平常嘛,他杨天林也要修炼不是,第二件,就是与找上门来的杨天林提提当年勇,说说天下事,乐呵乐呵。还未到知了人事的杨天林哪里清楚,陆华等人还真不闲,陪杨天林东扯西扯时间都是左挤右挤挤出来的,三年里头,着实没睡过几天觉,至于安稳觉,一次都没有,索性心态奇佳,懂得自我调节,再加上有杨天林这个实实在在的开心果在,否则还真得郁郁而终渡不过心劫化作一杯黄土。三年里,几乎全部精力都花在修炼上,简直是没日没夜走火入魔,珍稀时间比珍稀自个儿小命还要远胜千百倍,不照着死里修炼不行啊,自己实力越高,在多尔眼中的价值也越高,三人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未走出这山,也是一道最难过的坎,就被多尔回来认定是朽木不可雕也而砍了。

    三人能在短短三年间有这份修为,最功不可没的依然还是多尔给予的海量灵药,但他们能有这份心,却是多尔最希望看到的。

    早已知晓三人修为的多尔着实很满意,当初发现时,也很意外,现在看见陆华等人脸上的苦态就再满意不过了,果然是人精,想来是猜到自己这次回来要派他们出去办些事情。

    当初说的十年,当不得数,得数的三人何时表忠,如今看梁已等人只是怕多尔,怕到顶天地步,而不是忠,但对于他们这三个极其贪生怕死的人而言,越是怕,也就越是忠。

    多尔明白,三人也明白,甚至是苏慧都明白,就唯独那如今恨多尔恨之入骨的杨光不明白。

    不过,杨光要是能明白,多尔当初根本不会费心机把他挖过来,他看中的还不是杨光对逍遥门一颗赤胆忠心换来不仁不义却依旧忠心耿耿的愚忠?!

    具有杀身成仁之念的人,活着有用,死后也有用,多尔得在杨光死之前,好好利用这把屠刀,为自己办些事情。

    别指望多尔说话算数,以后不杀杨光,可能?!

    至少现在没可能!

    陆华等人闻言后,也不多说什么,屈身对多尔作揖到底,态度恭敬,旋即腾空而起,向各自修炼之地飞掠而去。

    至于杨光,在听见多尔声音时,刹那间眼中一道强烈杀意,一闪而逝。

    多尔神色平静,淡淡看着杨光,声音一如既往,古井无波,“不要抵抗我的神力,我会帮你牵制住那些天地洪流。你只需专心做你该做的事即可。”

    天地洪流也即是如鱼贯般涌入杨光体内的天地能量。

    话音一落,多尔也不顾杨光答应与否,弹指一点,一道忽明忽暗混沌一片的神力飞逝而出,刹那进入杨光体内,穿过四肢百骸,直指神域。

    杨光顿觉这道神力强大无比,比自己凝聚的神力精华要纯正千百倍不止,但在力量上,却远不如自己的神力精华,十分奇异。众所周知,放任别人神力进入自身神域,是极其危险的事,若他人心怀不轨,自身性命难保,但如今杨光已别无退路,只能一搏,遂以神识接引着多尔的神力进入自身神域当中。(未完待续。)

447

    神力精华唯有证道境修士才能凝结,需以天地之力锤炼,沾染着天地的气息,所以才能以此形成黑洞。而多尔未至证道境,这道神力自然也不是神力精华,只是由他以数千道神力凝聚而成,论强度远非杨光所能比及的。

    这道神力一进入杨光神域中,在多尔的控制下,以一化千,风驰电掣般冲向天地洪流。当逼近天地洪流的一刹那,并不与之正面冲撞,而是紧贴住天地洪流,托着它,旋转起来,巧妙无双又无声无息地化去了天地洪流的冲势,类似四两拨千斤,玄妙莫测。而这千道神力旋转的速度,恰恰就是凝结黑洞所需的速度。

    顷刻间,在杨光神域中,就出现一个类似黑洞一般的存在,将如九天银河倒泻而下的天地洪流全部挡了下来并巧妙化去。

    见此,杨光震惊无比,心头泛起无数疑惑,险些分神,索性脑海里还有一丝理性,知道现在不是考虑那些问题的时候,旋即便按照多尔神力旋转的速度与频率,依葫芦画瓢,开始凝成黑洞。

    没有了天地洪流的阻碍,再加上多尔几乎是在直接告诉杨光凝成黑洞的方法,所以杨光很快便进入正轨,不到盏茶功夫,便稳定住了刚在神域中结成的黑洞。

    而杨光的黑洞,是将近八成的神力精华组成,不出什么意外状况,凝成一个远远比一般伪神境修士强大许多的黑洞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将来成就不可估量,就如鱼跃龙门,一步登天。

    杨光精神高度集中,全神贯注,紧绷成一线,几乎忘乎所以,时间匆匆流逝,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度过了一个时辰。

    黑洞凝成!

    与此同时,多尔也化去了在杨光神域当中即将消散的神力。

    再无束缚的天地洪流宛如波涛汹涌的江河大川。又如万丈狂风席卷八方,冲入杨光的黑洞之中,在其中狂暴的旋转力量之下,糟粕尽祛。只留下精华的一部分,如清泉流水一般,灌溉在神桥之上。

    顿时,只见神桥宛如一条巨龙由沉睡转醒,条条紫气自东而来。笼罩在神桥之上,祥瑞无比,桥面遍地生莲,灵气四溢,宝光璀璨,桥身突起一五彩神虹,接连神桥两端,四放神华,美轮美奂,神瑞至极。偶有钟鸣鼓乐奏响,仙音渺渺,又有海浪惊涛拍岸,怒啸如嚎,声声起,声声落,天地万般声音,似乎俱在此中,此起彼伏,响彻不停。

    如今这座桥称作神桥。才当之无愧。

    神桥是由神力构成,如今神桥异象连生,杨光的神力也在瞬间强大的数十倍不止,并在同时感悟到了天地诸多玄妙。

    天地之力时刻在洗礼着神桥。产生种种变化,神奇奥妙,直到桥至盈满,化作天桥,打开两座天门。

    天门何时开,距杨光兴许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兴许百年内即可打开,但此刻的他一身修为,竟是直接跳过炼虚境,离斩神修士只有一线之隔,浑身透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不断吞噬周遭的空间,所呈之象,与当年李永生手下一枚棋子冥老无异。

    炼虚境就是逐渐壮大黑洞的境界,以杨光如今神域当中黑洞的程度,跳过炼虚境是属正常情况。

    感受着浑身强大无比又源源不断的力量,杨光觉着哪怕是一座大山,自己也能一拳轰碎,大幅度暴涨的力量,让杨光全所未有的自信,自信自己已是一个强者,自信自己已不会再如以前任凭多尔玩弄。

    多尔强么?不一定,强的是在暗中保护多尔的人。

    杨光一直认定如此。

    汉山城被屠半城是此人所为,自己师门逍遥门被灭亦是如此。但这幕后主使不是多尔又是谁?

    他转过头,望着多尔,一语不发,眼神笃定。

    多尔直视在力量中迷失的杨光,这是由于心境不够所致,他神色平静,淡淡道:“怎么?觉得有把握杀我了?”

    杨光默然,只是握紧了拳头,跃跃欲试,眼中杀意浓烈。

    然而,杨光殊不知自己是在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面对杨光仇视亦凌厉如剑的目光,多尔坦然自若,淡淡望着恨不得立刻将自己千刀万剐的杨光,轻轻一笑,平静道:“杀你,弹指之间罢了,你可以试试。可一试,就再无机会了。要不要我把杨天林带过来,让你在临死前看一眼?”

    “你敢?!”

    顿时,杨光一声怒喝,宛如惊雷乍起,声动四野。

    “我有什么不敢?”多尔淡淡道,嘴角一弧,扬起轻轻微笑。

    杨光沉声不语,丝毫不怀疑多尔说到做到,瞥了一眼站在多尔身后与之保持一段距离的自己妻子,暗许了个眼神,示意她快走,带着儿子杨天林离开。

    此刻,杨光打算要拼命了。

    然而苏慧置若罔闻,并没有离开,只是眼神炙热地望着自己丈夫,欲言又止。

    事实上,杨光并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次死劫,他若是有一刻退缩,多尔即会当场杀了杨光,夺走杀身成仁之念。

    于杨光这种师门大如天的人面对灭门这种血海深仇,倘若怕了多尔,多尔要这把已经钝了的刀又有何用?还不如养一头忠心耿耿的鹰犬,反倒会比锐气尽去的杨光更有用。

    经过试探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结果的多尔轻轻一笑,轻描淡写道:“逍遥门根基虽毁,但绝大部分人还活着,只要人在,逍遥门就在。世上再无逍遥门,只是虚言,现在你还想杀我?”

    此话一出,在杨光心中就宛如平地一声惊雷,掀起惊涛骇浪,这是事实,还是多尔又在骗自己?一时之间,杨光实在无法作出判断。

    半响之后,杨光凝视着多尔,面无惧色,皱眉道:“你诈我?”

    多尔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在意杨光这样质问自己。出声道:“不诈你,你会是如今这般修为?”

    杨光眼神闪烁,似乎依然很难判断多尔言语真伪,片刻后又沉声道:“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

    多尔也没拒绝。语气平淡无奇地道出了当年在不老山上的事,当然也隐瞒了不少,譬如自己得到了太昊太元水,送给仙落的造物神源,所习得的三门神通。十方界,大衍神镜等不可公开的秘密。

    本来一段跌宕起伏的事情以多尔这种平实口吻讲来,着实逊色许多,索然无味,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多尔说得不精彩,不代表杨光与苏慧二人听后没感觉,期间神色几经变化,于苏慧而言,最惊讶的莫过于多尔的实力,而对杨光。则有太多的震惊了,特别是同门相残,还有不老山如今已化作魔山这两件事。

    此时此刻,杨光面沉如水,双拳时而握紧时而松开,眉头紧皱,呼吸沉重,良久之后,才凝视着多尔,浑身气息很不稳定。声音低沉道:“你取走了神泉,放出了镇压在下面的魔物,逍遥门三万多年基业尽毁,还是拜你所赐。”

    多尔似乎是一尊没个火气的泥菩萨。表情平淡如水,淡淡道:“不错,的确是因为我。可就算逍遥门万年基业不毁在我手中,将来依旧会如现在一样,成为过往云烟。如今天地异变,你也知晓。必有大事即将发生。如你这般境界的人,以前可入中上流,但现在不过是中流偏下,甚至更低。而以我的实力,至多上流偏下,且只低不高。而且,这还是初步估计,甚至根本不入上中下三流,位列其外,渺小如蝼蚁。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将来,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呵呵,逍遥门?就如我现在杀你一样,弹指即灭,你认为逍遥门的根基,在那时还能保存下来?那号称唯我独尊称霸万载的古家也小到可怜,说句难听的,逍遥门就连可笑二字都配不上。凭什么又拿什么不灭?你若是不信,只要你肯点个头,我现在即刻带你去当今七大道门找一找一直蓄势待发的那些神体,让你亲眼见识一下他们的实力,哪一个会比至尊差?!”

    说到此处,多尔噤声,直视着心中震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地步的杨光,淡淡道:“去还是不去?!”

    杨光没有作答,面色于之前通红如今变得面无血色,眼神闪烁不停,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声音低落,“怎么会这样?这还是原来那个天地么?”

    杨光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就是如此,不信也得信。

    一时之间,他还很难接受这个真相。

    同样,苏慧也是如此。

    这天,似乎变了,变得很陌生,变得广阔无垠,大到恐怖。

    多尔的话,听起来荒诞至极,但杨光深信不疑,因为所以的不可能,在多尔那一句去七大道门找神体,就成了真的。

    答案已经很明显,杨光也无需再去证实,即便再不信,再自欺欺人,能欺得过时间?能欺得过自己将来化为一抹黄土的事实?

    杨光沉默了,从未有过的彷徨,不知道应当如何又以什么身份面对这个已经变得无比陌生的天地,是蚍蜉?还是草芥?

    恐怕就连做蝼蚁的资格都没有吧?!

    逍遥门…

    杨光心头抑郁,如遭山压,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让他无法呼吸。

    师门如天,可天外有天。

    此时此刻,杨光浑然不知自己再这样下去就会走火入魔。索性多尔的一句话,是使得杨光暗淡无光的眼神恢复了一丝神彩,“替我死心塌地办事,将来我亡,逍遥门则亡,我生,逍遥门则生。”

    “我如何信你?!”杨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了最后了河岸边一棵救命稻草。

    “信不信由你,而且哪怕我将来反悔,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想守住逍遥门,传承道统,我是你现在唯一的希望,不是么?”多尔轻轻道,脸上一如恶魔一般的笑容,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气。

    半响后,扑通一声,杨光双膝跪地,跪得心甘情愿,字正腔圆,声音洪亮,带着焚舟破釜道:“属下杨光,誓死效忠天鸿大人。”

    多尔终究还是驯服了杨光这头狼。

    这本是幸事,然而多尔却是半眯着眼,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声音冷到令人发指,对杨光淡淡道:“下次,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不仅会杀了你,就连你妻儿,我也一并杀了!滚!”

    多尔,始终不是个没脾气的泥菩萨,他更像是一尊阎罗。

    穷凶极恶是阎罗。

    深知自身如今是何等身份的杨光对于多尔说的这一个滚字,说心里没点感觉那是骗人的,可却没脾气,没半点脾气。因为他很清楚,当多尔哪天不说滚字时,也是他命丧黄泉日,约莫到时也不能含笑九泉,光复逍遥门道统,不是光拿嘴皮子说的,得做,那就得忍辱忍辱再忍辱,一直忍到下了地府有脸面见把他从小养到大却死不瞑目未见到逍遥门登顶至尊的恩师。

    杨光的师傅在逍遥门没什么名气,芝麻绿豆般的小人物,活着时没什么知道,死了就更没人愿意知道,临了头了也只有杨光一人伴在老人身边,入土下葬时亦是如此。师门无情归无情,可门下人总不至于个个天生薄情寡义,还香火恩情的人多如星斗,一个道门的崛起到兴盛还不是这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靠还香火情东凑一点西凑一点凑上来的?

    可以说是杨光半个父亲的老人还了一辈子,杨光多年耳濡目染也成了个痴儿,要做那天下从来都不缺野火烧不尽来年又花开愚忠也不顾的断腕义士,随着大江东去再不复返,无怨无悔,肝脑涂地。

    走了道黑灯瞎火没个坦荡也不知是直路还是弯路的杨光起身便走,表情平静到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路过妻子苏慧旁边时,使了个眼神,不料多尔声音响起,“苏慧留下。”

    杨光眉头一皱,并未问开口问多尔缘由,知道自己既已向多尔表态示忠,多尔便不会再对自己妻子做什么,伸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放心,便缓缓向山下走去。只是走时步履沉重,走得艰难,他让苏慧安心,而自己却始终放不下心。

    不多时,杨光的身影便消失在直至辰时将尽山中还未散去的缭绕雾霭中。

    如今得见自己丈夫性命算是保全下来的苏慧长松一口气,紧绷起的心弦总算能够缓一缓了。她与杨光不同,没那么大的夙愿,自己丈夫和孩子就是她的全部,想在这从不清平的世道上平平安安,最奢侈,也是最难,所以苏慧从未奢望过,只求他们能够活着,能真真切切地看到他们,那就是天底下最幸福不过的事。(未完待续。)

448

    苏慧不是不心疼自己的丈夫,只是势比人强太多,她要是事事抱不平,事实都计较,反而会害了自己最珍爱的人,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啊。苏慧不怕死,最怕自己丈夫和儿子比自己先死,现在过的还不是和以前一样的日子?

    逍遥门,多尔,没一个是善茬,后者心狠手辣只比逍遥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苏慧对于多尔从来没什么好感,憎恶倒是一把又一把,一把十万八千斤重,加起来是有多憎恶?只是再憎恶,只要杨光与杨天林安好,就不会由着性子,触多尔这刺头,只当什么也没发生,忍不住也得忍,只能记恩,不能记仇。

    苏慧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纳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其他的,于自己何干?

    苏慧也很知足,知足到看见小儿子杨天林笑,她就会笑得比他更开怀,知足到看着自己的丈夫一意孤行做着傻到不能再傻的事,只要他觉着对,那便是对的,哪怕有时有点怨这傻大汉倔到痴狂地步,可到最后还是舍不得,就连怨都舍不得啊。

    苏慧也不知自己上辈子究竟欠这爷俩多少债,需要这样来还,可她愿意还,甚至愿意下辈子下下辈子还去还,一直还到这爷俩欠自己几世情几世债,再让他们来还自己债,就这样一直延续下去,永远永远,那该多好。

    而多尔就算思维再跳跃,也不可能想到苏慧竟在想这等肉麻又煽情的事情,所以说女人心海底针,猜不得,也最难猜,张祸害如是说。

    此时此刻,他出声打断了苏慧的遐思,开门见山道:“方妍这三个孩子这几年是如何过的,事无巨细。一一说清楚了。”

    苏慧闻言,恍然回神,知晓这三个孩子对多尔很重要,不敢怠慢。旋即一边回忆,一边将这三年来关于方妍姐弟的事详细地说给多尔听。

    这一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晌午,苏慧自问没遗漏什么,当然她很巧妙了避过了自己儿子杨天林对方家三姐弟的“死缠烂打”。只说是孩童心**找同龄人闹腾罢了。

    多尔听后也不作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苏慧虽然刻意隐瞒了小儿子杨天林的事,但杨天林与方妍姐弟三人接触最多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苏慧心中有些不安,怕小儿子受牵连。

    半响后,多尔脸上反而带着一丝微笑,道:“当初让你们好好待这三个孩子,其实也没指望你们能用心,只是让他们定定性子。如今也差不多了。至于你这儿子杨天林,做的很好,你是他的母亲,应该知道他缺什么,你说,我该给他什么好?”

    苏慧越是刻意隐瞒,多尔越觉得有猫腻,只是还有些不确定,便设了个再粗浅不过也最有用的陷阱让苏慧自乱阵脚。

    果不其然,心里头儿子地位比天都要高的苏慧中计。一听顿时大急,连忙道:“苏慧教子无方,还望天鸿大人恕罪。”

    多尔仿佛没有听见苏慧的话似地,自顾自道:“不如这样。杨天林所学功法稀松平常,我就送他一门修炼功法,学有所成,可与圣体神体争锋,如何?”

    苏慧一怔,刚想拒绝。却闻多尔说道:“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我会把功法送来。”

    收了多尔的功法,就等于把自己儿子杨天林也给扯了进来,这是苏慧绝不想看见的事情,可从如今这种情况看,不收也得收,但苏慧又何尝不明白,多尔迟早有一天会对杨天林下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刹那间脸色就白了起来的苏慧内心苦涩,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生变化低声道:“多谢天鸿大人。”

    多尔神色如常,又道:“不要与我耍什么心机,加上这次,你骗了我两回。第一次的惩罚,就是送你丈夫的那个滚字,至于第二次,既然你那么心疼杨天林,就让他来受罚。”

    “不!天鸿大人,你罚我,你罚我,千万不要动我的儿子啊!”苏慧一脸惊恐,立时带着哭腔大声道,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丈夫受辱居然是因为自己,更没想到还害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

    多尔是个恶人,还是个聪明绝顶的恶人,谁人能够想到那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滚字,实则一箭双雕?

    多尔置若罔闻,轻描淡写道:“你儿子由于当年的杀气,而生出心魔,以紫蛟龙涎香驱除心魔最为彻底,但也最是猛烈,一般人很难承受那种痛苦,就让杨天林吃下这苦头以作惩罚。”

    这就是惩罚?

    苏慧愣住了,杨天林的心魔一直是她的心结,能驱除这可是极大的好事,多尔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苏慧实在猜不透。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待她冷静下来,便会明白了。

    “以后有什么就说什么,再骗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你那丈夫与儿子难免会吃些苦头,知道了么?”多尔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如冰锥一般直刺苏慧心扉,后者噤若寒蝉,片刻后才艰难开口道:“是,天鸿大人,苏慧谨记。”

    “好了,你可以走了,替我把方清叫过来,让她独自一人来即可。”多尔挥了挥手,示意苏慧离开。

    待苏慧走远后,多尔眯着眼睛,邪异的瞳子血光闪烁,脸上古井无波,怔怔道:“杨天林,罢了,就让他当那“一线生机”好了。”

    一线生机,多尔似乎越来越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也越发感到深奥,不可测度,冥冥之中,他时常会有一种感觉,似乎许多事与这四个字有关。

    距杨天林一家三口所住的庭院到莫须峰不过数十里路途,山路崎岖不假,行山之难更是真真的,且还不说途中还得经过一处茂密幽深丛林,更别谈才刚下过雨,山路泥泞不堪,走陡坡路截枝杖行还不如爬来得快,经验老道的巡山人也得耗费不少功夫与体力才能登临山巅。于修士而言,哪怕是刚结成神域还未真正跨入修士行列的人,都不算太难走。但方清不过是个刚到十岁的小孩儿,**凡胎没半点天赋异禀,脚力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几里路似乎比登天还要难上几分。

    不出意外也在意料之中。时至黄昏落日时分,与三年前相比个头稍稍长高几许的方清仍未走过那第一道坎,在幽暗又静谧的丛林当中艰难行走,一张脸看不清真容,只是隐约瞧出几分五官趋于平常。大众化脸谱,浑身上下俱是因不小心滑倒在地沾上的黄灰泥巴,成了个小泥人。一身衣裳变作寻常街头小巷偶尔可见的乞丐穿着的破烂衣着,只是更脏了一些,倒没那么破。在衣裳破口处的肌肤绝大部分都是伤痕累累,细小的血口子触目惊心,特别是那双手,血与泥相间在一起,还有几道狰狞伤口,细看可见白骨森森。格外渗人。

    小小的身影在丛林中一步一步往前迈进,步伐轻浮飘忽,似乎没什么力气,身体摇摇晃晃,几欲跌倒,俨然快撑到了尽头,可那对黑色瞳孔里的眸光坚定得扎人眼球,让人无法逼视,只觉得那是一座万世不拔的大山,泰山可移。而此山不动。

    丈许外,方清视线难寻处,一个白衣身影双手负背,怔怔地凝望着她吃力亦竭力地艰难行走。默然不语,眼神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那张英俊的脸庞线条柔和,本如温玉,但恍惚间似乎变得有棱有角,冷峻异常。不曾有半分动容。

    夕阳下,明月升,直到爬上夜空,泯然于红尘,一身泥污的方清才走出那片宛如森罗地狱的丛林,前方不远处是一座白天含翠夜晚锁幽的奇峰,高耸而又陡峭,山下至山巅七里过半,以方清这身子骨如何才能到山巅?

    何况那泥泞山路陡到望而生畏,能走?

    只有爬!

    意识早已模糊此刻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方清脑海里唯独有一个信念再清晰不过,那就是上山,哪怕是爬,也要爬到山巅,见一见那不共戴天的仇人!

    方清挪动步伐,目光直指山巅,眼中锋芒仿佛能撕破苍穹。

    轰隆一声巨响,霎时惊起,震动四野,大风渐起,转瞬间夜空却已是另一番光景,电闪雷鸣,乌云滚滚,这阵仗是要下一场大雨啊。

    这山还怎么上?

    方清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有想过似地,也兴许她曾有一刻想过,可这雨,哪怕是再大的雨,能挡得了她上山?

    就算挡得了,也挡不住她上山的决心。

    过不多久,雨水倾盆而下,水天一线,好生壮观,也好生无情。

    雨水冰冷而又刺骨,打在方清脸上,一点一点洗去污垢,无比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张被雨水冲洗后显露全部面貌的脸庞,居然如蜡像遭遇火烧开始溶解。

    渐渐地,方清真正的模样在雨水的洗礼下,重见天日。

    破茧成蝶。

    这张脸论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凤目樱唇桃花脸,柳眉秀鼻玉凝肤,漂亮得令人窒息。如果说之前的方清毫不起眼,那现在的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如鹤立鸡群,格外吸引人眼球,任谁见了心里怕是多得感叹这女孩长得可真俊。

    远处山上,站在一处山崖边默默注视着方清的白衣人,也即是多尔,如谪仙一般,雨未落其身便化作虚无,仿佛不沾世间半点尘埃。

    他眼神闪动,眉宇半皱,轻声自语道:“好高明的易容术。”

    多尔从未发现方清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此番见着真相,着实感到很意外。想来杨光等人也不知道这件事,仙落兴许可能清楚,至于方妍与方雷那肯定是知道的了。

    那么两人是否也是另外一幅面孔?

    究竟又是谁为方清易容的,是方妍?或是方雷?还是另有他人。

    多尔只是一想,却未去深究,这件事迟早会水落石出,不急。

    落茗峰上。

    独自呆在自己屋里头的杨天林弓身趴在窗台上,抬头怔怔地望着距窗台相隔丈许远的屋檐,雨水顺势流淌,连珠成线簌簌而下,可见这场雨大得出奇。

    杨天林喜欢下雨,特别是下大雨,喜欢站在雨中被淋个湿透,感觉畅快淋漓,舒坦,爽快,痛快,仿佛三千烦恼丝都没了影子。

    那时的杨天林是最开心的。

    可今天,杨天林实在开心不起来,生平第一次厌恶下雨,更厌恶这雨为什么下得这么大啊,就不能停?还真没完没了了?

    不知为何,杨天林今天觉得很烦躁,出奇的烦躁,总之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奇怪的紧。

    杨天林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把原因一股脑地抛给了多尔,自己应该是被他给吓的。

    “也不知道冰山在干嘛,总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何时才能对我笑呀?”没来由的,杨天林忽然忆起一双手特别好看的方清,侧目望着不远处方妍姐弟三人住的屋子,一阵出神。

    望了半响,自然没看出个花来的杨天林收回目光,眼珠古灵精怪地一转,旋即站直身子,走到右手边一个大红木柜子前,拉开最上方左边的抽屉,自中拿着一面巴掌大铜镜,一本正经对着铜镜道:“来,冰山,笑一个。”

    杨天林顺势咧嘴一笑,开怀道:“好看,贼好看。”

    总能找到乐头自娱自乐的杨天林生来就是个乐天派,烦恼?滚去玩泥巴吧。

    “淋雨去咯。”

    杨天嘿嘿一笑,高呼一声,身影灵敏如猿猴,从窗户口窜了出去,站在雨中,张开双臂,尽情享受着这三年来最大的一场雨。

    一时之间,落茗峰上欢呼不断,声音似乎盖过了响彻十方的惊雷。

    从回来时就一直未说过话缄默以对的苏慧与杨光闻声俱是一怔,旋即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抬头看着彼此,会心一笑。

    所有的事,在这一笑间,都过去了。

    方家姐弟所住的屋子中,皮肤古铜身材由三年前瘦弱转变成精瘦的方雷蹲在墙边一角,右手紧握着竹刀,左手食指在地面上不断比画,来来回回就写着一个字——杀!

    而方妍只是怔怔地伫立在窗前,望着夜雨,眼神空洞,表情呆板木讷,似乎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倏地,方雷食指一止,猛然抬头,如猎豹般迅捷起身,提刀便冲向屋门,眼中杀意正浓。

    咚!

    一声轻响邹起,是方妍屈指在轻敲窗台,如虎更似独狼的方雷脚步为之一止,但旋即又踏出一步。

    这时,方妍轻轻转头,目光一如既往地暗无光彩,静静望着方雷那只已经悬在半空的右脚。

    方雷顿住了,不敢再动。

    数息后,收回右脚,返身回到方才那处墙边,又蹲了下来,这次不再用食指,而是以削尖竹刀在地上刻划出一个杀字。

    此一字犹有鬼哭神嚎。

    尽是凶桀戾气。(未完待续。)

449

    而方妍则继续望着窗外山雨,那双死灰瞳子三年来从未放过任何光彩。

    山雨再冷。

    似乎也冷不过她的心。

    时至深夜时分,山雨仍未歇,势头依旧,无根之水向来如此,不金贵便可了劲地下,在这世道上找着那么一点点毫发丝粟的存在感,像是警戒世人头顶三尺有神明,莫要做了亏心事,否则来日现世报。

    滂沱大雨狂风乱啸中,一身青裳看面相就是富贵命最不济也是大户人家子嗣的漂亮小女孩成了这场兴许是老天爷挥汗成雨的受害者,雨水冰冷刺骨,寒风侵肌,小女孩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嘴唇乌紫,半匐在一处陡坡上,十指紧扣于泥土中,眼神倔强,坚定不移,一寸一寸往上爬,可是遍体鳞伤的身躯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风雨无情摧残鞭挞,早已到了尽头全凭意志与信念,怎能爬上山巅逾越这天堑,终究还是沉沉地昏了过去。

    一名白衣青年站在远处山崖上,一直默默注视着小女孩,也不见他如何行动,刹那间便出现在小女孩身侧,伸手轻轻抱起她,口中吐出两道混沌奇光,一道化气成幕,遮风挡雨,一道化作蒙蒙雾气,将小女孩通体笼住,数息后,雾气散去,只见小女孩身上的淤泥污垢尽被祛除,干净无比。此等手段,端的是惊人,若是寻常人见着,此时又在山中,多半得以为自己见到了山神。

    不是山神只比山神更为了得的多尔顿了顿,旋即踏出一步,便神乎其技地来到了凝云峰上碧海闭关之地,也即是一间石室,放眼望去,这凿入山腹中的石室大得出奇,但十分简陋,只有石床石凳石几各一张,外加镶于室顶一颗绽放光明照得整个石室宛如白昼的明珠。

    盘坐于石床上正在感悟开化境诸般妙谛的碧海立时睁开眼睛,见到来者略微一怔。眼神迷惑,随后便起身作常礼,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姑爷。”

    碧海的声音一向如此。多尔也见怪不怪,颔首微微一笑,抱着浑身伤痕累累的小女孩走到石床边,轻轻放好,才道:“这是方清。”

    碧海听闻后当即便愣住了。方清是何模样,她哪里不清楚?怎么会是这样?

    “易容术。”多尔言简意赅道,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这三个孩子恐怕没一个是简单的,特别是方妍,最琢磨不透,这易容术大概与她有关系。”

    心思玲珑又不失缜密的碧海略作思量,片刻后,眼神奇异。确定无疑又不把话说死,试探着问道:“莫非姑爷也不知他们的来历?”

    多尔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曾查过,唯有这三个孩子摸不清底细,兴许只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可能偶然得到了什么奇遇。”

    多尔游历期间,曾花灵珍让天底下唯一一个敢堂而皇之买卖任何一切秘密的玄机阁彻查杨光等人的来历,不出意外也在意料之中,查不到方妍、方清、方雷这三人。

    皇极大地之所以能大一统,是被武帝王朝扼天下命脉。挟天时地利人和,才使得天蒙大地各方势力不敢妄动,牢牢割据皇极大地十余万年,底蕴深厚。难以想象,早在武帝王朝建立之初,基本上每家每户都需记录在案,如今哪户人家真有个祖上八十代,也会被查得明明白白,而神州大地却不是。那里是修士的地界,百家争鸣一直至今,仍高下未分,虽不像以前战乱纷飞,但暗潮涌动,水深火热,比庙堂之争还要险恶万倍不止,平民微末如蝼蚁草芥,能活个三代,那就是祖坟冒青烟的极幸事。所以,想在皇极大地查一介平民,哪怕花再多的灵珍也不一定能够查清楚。

    至于杨光等人是修士,有那么一丁点的地位,好查得很,大到做过什么事去过那里甚至小到梁已这厮去过几次窑子杨光这惧内痴汉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钱多尔都一清二楚。

    多尔查他们的目的,无外乎是依照其秉性性格以及能力等各方面因素,让他们去办最能让其极尽所能如鱼得水的事。

    就好比让杨光这当年杀人如麻的货色去穿针引线绣花鞋,哪辈子能绣出个名堂来?

    用人之道,及其所能做其事。

    一行人当中多尔最满意的不是有过一段军旅生涯的杨光,而是做尽偷蒙拐骗杀人放火卑鄙无耻下流之事没多大胆气有时又胆大包天的徐一凡等人。

    现阶段,多尔最需要的便是这种人,杨光这种最适合冲锋陷阵万夫莫敌的人,以后才能用得上。

    武力?

    如今,多尔一人,便足够了。

    将来,作为多尔手中王牌中的王牌,方妍三姐弟,如今出了这么一档事,多尔反而不会去查,更不会读取他们的记忆。一来读取记忆,不过是灵魂之门当中浅层的,查不到一些有价值的事,至多与身世有关,多尔知道这些有何用?再则,方妍三姐弟三姐弟身上的秘密越多,对多尔越有用,他一向只用活人,什么是活?是未知,是不可预料,是潜力,是能展翅翱翔的大鹏,而不是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死棋。这样的棋子,多尔要多少有多少,种下一魂种即可,但魂种一种,这样的人也就废了,再无灵性如朽木顽石。方妍、方清、方雷,这三人是活棋,至于杨光一行人是活棋还是死棋,暂且还不能断定,得以后再看,至少这群人如今还入不了多尔的眼,灵性是有,但是龙还是虫,至多十年就可见分晓。

    万中无一的活棋也好,多如星斗行云的死棋也罢,终究逃不过多尔的五指山。

    此时此刻,碧海见多尔陷入沉思,不敢出声打扰,每次见到多尔,碧海都会有一股压力,很是沉重,感觉这个人就像是一团迷雾,猜不透摸不着,特别是那双邪异瞳子中偶尔泛出的精光,最令她感到惊心。兴许是这个人有着恶名昭彰的外号,途半城,半城百万人形神俱灭,只为震敌。震举世皆敌,这是多大的魄力与杀心。

    碧海试问自己做不到。

    但他是小姐选择的人,小姐的抉择在碧海心中,永远是正确的,那多尔的自然也就正确了。即便是错的,碧海也会义无反顾地陪着她与他,一起错下去。

    突然,多尔问道怔怔出神的碧海:“方清这孩子,你觉得如何?”

    “啊?”碧海没听清楚,神色有些尴尬。

    多尔微微一笑,表示不碍事,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很好,就是性子孤僻了点。”碧海回答道,隐隐间明白了多尔将方清带到这里的目的。碧海心思细腻。不待多尔开口,便轻声道:“姑爷放心,碧海以后会好好照顾方清。”

    多尔开口,是请,把碧海当自己人,当朋友,而碧海开口,是请命,把多尔置于何地?虽然是好意,请人办事。首先要放下脸面,碧海不希望多尔如此,这本是她分内事,以至于两人的关系就显得太过生疏。

    碧海心思玲珑不假。但在为人处世还是有一些瑕疵,不够圆滑,多历练即可。

    多尔也顺带提点道:“事事计算,是好事,但有时就生分了,也落了下层。仙落把你当做什么。我便认作什么。以后就劳烦你费心了,过几天我会把功法送过来,至于方清的东西,只能由你亲自去落茗峰跑一趟。她见过多尔,却没见过天鸿,虽然知道,但时机还未成熟,得再养养心,等她哪天明白我为什么让她来莫须峰,我自会见她。”

    多尔让方清来莫须峰的意图,碧海很清楚,至于养心,就再清楚不过。面对与这个与自己有些同病相怜的小女孩,碧海真的不忍心。方才那一席话,加之以前种种,她知道自家姑爷不是无心人。如今却要做那伤心人,养一颗杀己之心,目的何在,碧海不会去深思,只是再于心不忍,再觉得这是错的,也要好好养好这颗杀心。

    错与对,碧海从不在意。

    小姐和姑爷说的做的,才是她所在意的,其他的真的不重要。

    碧海也在此刻明白了多尔为何将方清交予自己,而不是茜容,自家姑爷似乎早已看透了自己。

    想及茜容,碧海内心不由得一阵担心,心思一动,欲言又止,不知道当不当对多尔说。

    多尔若连碧海有心事都看不出的话那就怪了,遂笑道:“有事就说。”

    碧海沉思片刻,觉得不当讲,但还是下了决心,轻声道:“碧海想请求姑爷将方妍或是方雷其中一人交予茜容照料。”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样做,无济于事,仙落一日不归,她的心便安不下来。而且,方妍已无需再养心,我打算过几天便见她,至于方雷,已不适合再呆在山中,我会让杨光随他一同出去历练。派茜容出去,等于是羊入虎口,我不放心。”

    说到这里,多尔眼中闪过一丝森寒。

    多尔口中所指的羊自然是神渺圣地当今圣尊王尊,碧海自是清楚,便不再多言,至少从现在看,自家这姑爷不会对茜容怎么样,这就足够了,一切误会等小姐回来,便会冰释前嫌。

    “方清的伤势不宜拖延,我先回朝华峰,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话音一落,多尔的身影刹那消失,便已到了自己闭关之地。

    此时此刻,碧海转过头,怔怔地望着以后便与自己一起生活的方清,轻轻叹了口气。

    到最后多尔仍然没有告诉碧海紫衫青年还未死的消息,原因无外,没甚么用,知道了只会伤神又伤脑,何必?看这厮一身行头装扮,要是个能与人一笑泯恩仇的货色那就是天底下头等怪事,所以多尔当时极尽所能拼着神域重伤也要斩杀此人,但终究还是让他逃了,以后报复肯定是狂风暴雨一波接一波,想再找机会杀他,难之又难。

    一回到朝华峰自己所住的那间简陋石室,多尔便想起这事,感到一阵头疼,事情棘手程度不比让他击杀一名拥有记忆传承的神体差,但总需要想个法子解决,这喜欢作怪拿人血当口脂的紫衫青年下次与自己交锋,岂会再大意?估摸着以及一定,看家本事压箱绝技直往自己身上招呼,以自己现在这点本事拿什么去挡?羽灵山多半保不下来,那就只剩跑路了。

    多尔当即便排除了这个念头,不到万不得已山穷水尽,羽灵山不得放弃,仙落回来自然会找自己,以后若真钻入那些人人谈之色变的险地中,自己无碍,仙落保不住会出事。而且多尔事事谨慎,小心翼翼,机关算尽,不是怕,相反胆气横秋,绝不是未与敌交手就先怵敌的孬人。多尔担心的是,这紫衫青年十有**是至高界转世下凡的猛人,智商显得不太高,那是因为记忆传承不是醍醐灌顶的顿悟,一朝了事事了,到了证道境,以及往后每突破一个小境界会开启一些记忆,并且需要慢慢消化。这种站在云端上的人物,证道境之前兴许平平无奇,但之后智商只会越来越可怕,真真切切的老奸巨猾。这紫衫青年大概是获得记忆传承的时间还尚短,智商明显不高,当今可谓是诸天下凡,这厮就没个同伙?上头就派他一人下来?这能成大事?

    多尔不置可否,只作最坏的打算。紫衫青年真要是拽出个大人物,也即是混沌宇行者,多尔没法,只能认命。可若只是与此人一类的货色,多尔的确有一些办法,虽不一定治得了他们,但应该可以让羽灵山固若金汤,这就得靠他从六道极致众生身上获得的记忆。

    “先查宁武神的,这老头一辈子都在与人斗与天斗,应该能推算出点什么。”盘膝坐于丈许石床上的多尔自语道,旋即闭上眼睛,排除杂念,保持心神空灵,细细回想这姓宁的被后人唤作武神的老头一生记忆。

    历经八十一亿个藩篱,至高界出过的武神多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如路边野草,今年拔了,嘿,明年又长了,相比煌煌天地而言,轻贱至极。惟独被后人所记得的只有那么百十来号人,凤毛麟角,而姓宁的越活越回去到最后就是个泼皮小孩儿的老头正是其中佼佼者,可列前十,至于真正实力能排第几,无人晓得,兴许在内,也兴许在外,可名气,绝对是前十,这点毋庸置疑。其一生最富传奇色彩的一段佳话至今仍在至高界广为流传,被人称道,即上武道山,战武主,并全身而退。当时,举世哗然,之后更传出宁武神只输武道第一人武主一招的传言,至今老而弥坚是所有修习武道之人心中最难逾越的那座擎天大岳的武主仍未出口否认过,别人问起只字不提,报以怀疑态度的人便当这是真了。(未完待续。)

450

    得了为老不尊的宁武神些许记忆的多尔当然知道这事是真的不能再真,只是这小老儿只出了一招便败在武主一根银发之下,当然也只输了一招,之后像负了气的小孩儿委屈不打了,武主也未出手留人,否则名声赫赫被人吹捧到云端又云端之上的宁老头想走只比登天还要难,每每想及此事,多尔不觉得半分滑稽可笑,宁老头的脸皮似乎厚到十万八千里都远远不止,而多尔所感到的却是遥不可及的恐怖心境,兴许是因为如此,武主才破例让他走出“一入武山道道成空”的武道山。

    兴许只有为数不多人的知道,宁老头以前是个杀神,习武成痴,为得天下武学秘籍,而杀天下人。

    简直就是个疯子。

    当初。多尔依靠唯心之道,唯我本心为一。无我不动,他念归他念,我念唯我身,泾渭分明,才不至于在那些庞大无比的记忆中迷失,等于是做了一场遥远悠久到无法想象地步的大梦。虽然得到记忆六道极致众生的部分记忆,但想要完全消化掉这些记忆,只有通过时间的积累,去琢磨其中奥妙,不得要领不打紧,慢慢参透即是。而且,有的记忆还不一定能够回忆得起来,当然这并非是忘记了,而是修为不够。

    待多尔日后修为水涨船高,记起的也就越多,也越清楚,等做到毫厘不差的时候,只要给多尔时间,一朝化龙,指日可待。

    万年,多尔只有万年的时光,到时六道极致众生齐出,向他索回记忆,不登临至高,几乎必死。而多尔从不急于求成,水到自然渠成,每一个境界都臻至圆如满月,他走得这条路,与六道极致众生当中那位仿佛与天地同寿之人所走的路如出一辙。

    也许这条路走到尽头,便是天了,多尔曾这样设想过,并不觉荒唐,那个人恐怖到了没个极限。

    至于是否依照前人的路走,多尔还未确定,因为这条路是圣路,还有一条路即是小衍所说的至尊之路,后者显然更为艰辛。

    而多尔正在此人早年修炼时,只看不参而自悟,获悉了伪神境凝成黑洞的方法,这才能助杨光一举突破桎梏。<>

    只看不参而自悟,却窃得天机,要是小衍在,肯定得瞪目张口骂变态。

    对于自己越发越匪夷所思的悟性,多尔这些年才可以肯定,十几年前那位老人家,只是开发了自己的悟性,引入了门。这其中必然还有其他的因素。

    多尔想不透,所以也从未去深思过,将来自会清楚。

    他只要做好现在。

    时间悄然而逝,晃眼间便是朝阳东升,多尔整整找了一个晚上,精神很是疲惫,这活儿太熬人。姓宁的这武神记忆委实是一座藏书成海的武库,虽然这厮杀人所取秘籍在多尔眼中全是无字天书,被天机所蔽,可老头当时古怪的性情反倒成全了多尔。早年间,宁老顽童为求武道极致,痴狂如魔,不仅强取豪夺武道神功秘籍,更是杀了不知多少佛道儒诸家宗师,以求将百家之道融入武学,化作一炉,形成万象武道。老头杀人归杀人,但不是当场杀毙,而是先取秘籍,自行浏览,若遇疑难困惑,便让其解惑,直到种种奥秘悉数了然于胸,才了断此人。若后者不答,老头那是扭头就走,突出潇洒二字,撂出一句话,“明儿你就等着看人人手里一本《……》”,那些寻常威严庄重的大家宗师们哪个不是飞扑过去抱着老头的大腿就是一阵嚎啕大哭撕心又裂肺,口中嚷嚷着“我答…我答…”,直接被气死的人更是有不少,只是气死之后,老头拿着那些弥足珍贵从不外传的孤本秘籍就去找别人,以至于本来就被老头闹得天翻地覆的天下真的大乱了。之后老头飞升入至高界,其之前所在的那个大世界据说鞭炮声响了整整一年啊,听说当时被整得最为凄惨的佛门都参与了…

    宁老头是天机不假,可别人不是,多尔听得真真的,半字不漏,反复推衍后,受益匪浅,许多修炼上的迷思豁然开朗,而且以他的悟性,推算出一些功法,并不是太难。

    守住羽灵山的方法还是一筹莫展,但方妍等人的功法却有着落了,只需要一点时间,多尔自然清楚,否则他岂会无的放矢?

    即便不刻意去想,人的记忆往往会在脑子一闪而过,多尔便是以此才知道这宁老头还有这么一段过往。<>老头祸害的那个大世界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天易大世界。

    当今的第一大世界,众生之上,诸天之下。

    天易大世界能崛起,与老头那神来之笔,其实有颇大渊源。

    而多尔自以为自己钻了天机空子,而此刻在天土北域生死谷深处一片粘稠血池底部,有一口血棺突然轻轻一震。旋即一声嘎嘎怪笑从中散发而出,猥琐,太猥琐了,极度猥琐。

    倘若是多尔听见了,还会以为自个儿钻了天机的漏洞?

    猥琐老头放长线呀,钓的是不是多尔这条大鱼?

    皇极大地向来以天气变化诡谲而著称,有时阴雨绵绵,似乎要下许久,可指不定刚煮好一壶茶便晴空万里彩虹祥瑞了。老天爷似乎从不待见这片不算肥沃的土地,更对土生土长在这里的黎民百姓没什么好感。常常发脾气,现在更是。那场刚入秋的滂沱大雨足足下了七天还未停歇,索性武帝王朝极兴水利,未发生洪涝灾害致使生灵涂炭,只是庄家蔫了一大半,今年秋收想必是没个好收成了,对于一家老小都指望着这点收成只希冀能过个半饱严冬便足了的穷苦百姓而言,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心情糟糕的一塌糊涂,而此刻正蹲在方妍三姐弟所住那间屋子门口的杨天林与之大相径庭。

    杨天林愁眉苦脸,再一次,也不知是第几次了,轻轻侧头,望向屋内,里边什么都在,只是原来住在这里的人不在了。哦,还有摞起来足有等人高一本又一本自个儿怎么也看不懂的天书,被前些天长得像仙女一般好看的姑姑给带走了,她冷冷的,像冰山。

    杨天林眼中光彩一闪,又落寞下来,撇了撇嘴,继而叹气,怔怔道:“无聊,无聊,寂寞如雪啊。”

    鼻尖一点冰冷,让杨天林意识到雨又下大了,挪了挪身体往后移了寸许,这才淋不到被冷风吹打过来的雨水,他瞅着外边倾盆而下没个尽头的雨势,一阵出神,半响后自言自语道:“刀子,如果你没走,这时候一定还在紫竹林里练刀,雨中练刀呀,就跟画里的人似的,想想就觉着好看。<>娘亲打小跟我讲,说画里有神仙,有很多神仙,各种各样的,都挺厉害的。我看刀子你也是,因为你厉害,又不怕疼,不怕苦,好像什么都不怕,神仙当然什么都不怕啦,所以你是神仙,以后我跟别人说,我有一个朋友是神仙,那多有面子,你说是不?你练刀,就是刀仙。嘿嘿,被我猜中了吧,那作为奖励,我能叫你一声刀仙小舅子不?你别瞪我啊,我可是说真的,你瞪我,我也得说。我喜欢冰山,特喜欢,喜欢到每天都在想她。我每次问娘,问她想爹爹不,她都说想,娘喜欢爹爹,所以想,那想就是喜欢咯。我喜欢看她冷着张脸,不言不语不笑,像块冰,我觉得冰块不好听,就叫冰山哩,冰山美人嘛,这才好听。我还喜欢看她看书,那时候的她很安静,一点都不冷,我会感觉心头暖暖的,很知足,常常想一直这样看下去,多好。虽然我笨,看不懂那些书,但我看她就行啦,可比书要好看。她看书有时候会皱着眉头,我最喜欢看了,因为这可是平时看不到的呀,她要是能对我皱眉头,我晚上睡觉都能笑醒,可是,三年了,一次也没有,倒是老对着哑巴。她明明能说话,为啥不说话呀,好奇怪,我很怕她,真的很怕她,没来由的怕。她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啊,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那个样子,很不开心,很…恩,书上说那叫忧伤,这样多累啊。她总是看着西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吃着白饭,就连素菜都不吃,总是什么都不做,又好像一直在做着什么事,有好多好多个总是我弄不明白,我想问,又不敢问,就好像我面对那位天鸿大人时一样,他们两个好像啊,一个模子印出来似地。昨天晚上,爹爹说要出去一趟,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好些年才能回来,我问爹爹去哪,爹爹不说,也不许让我跟着,只说要带着刀子一起走。为什么要带走刀子啊,我想去问刀子,娘亲不让,还把我关了一夜,今天早上醒来,刀子走了,爹爹也走了。徐爷爷、梁叔叔、陆叔叔几天前就走了,我问他们去哪,也不说,问多久,就说很久,很久是多久,十年么?那太久了呀,久到我都已经长大了,不知道他们到时还识不识得我。还有,还有就是哑巴,听娘亲说,今天一大早就被天鸿大人带到朝华峰去了,娘还说,天鸿大人说我随时都可以去找哑巴,还有跟碧姑姑一起住在凝云峰的冰山。我胆子小,我怕哑巴,更怕天鸿大人,我不敢去找。刀子你又瞪我,好了好了,你放心,我会去看哑巴的,一定会的。嗯…,冰山很聪明,连那些书都能看得懂,她跟着碧姑姑肯定是要修炼的,我不想耽误她,可又想见她。刀子,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唔,没摇头也没点头,到底什么意思呀,你是在说,我去了她也不会分心么。嘿,哪有这样打击人的,亏我刚才还喊你一声小舅子呢?不过也没白叫,嘻嘻,平日的你,哪会像现在这样听我唠叨啊。刀子,天渐凉了,在外别冻着了。等我十八,我就去找你,试试你手中刀又沉了几分…”

    杨天林早已泣不成声…

    这孩子一颗赤子之心。

    朝华峰是羽灵山主峰,山巅本有一块巨石,高一丈寸许,浑圆如球,通体青色,重达千斤,并无出奇处。传说是太古时代自天外飞来的神石,在等待有缘之人。传说十有**是假,当不得真,只是后来还真有人来考察,发现不过是块凡石,传说自然便成了传笑,一笑传十郡,人人皆知,遂这么些年来一直无人问津。

    此刻,在这块被山风侵蚀只有不到传言中一半大小的青石旁,站在一位穿白衣的小女孩,约莫十岁左右,个头不高,身体瘦弱,相貌平平无奇,伫立在滂沱大雨中,未撑伞,任由雨淋,索性今日雨虽大,山风渐小,否则以这小女孩羸弱的身躯怕是站都站不住。

    一双瞳子暗淡无神的平凡小女孩却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毅力。从今天辰时至今,一直站在现在,足足四个时辰,间中雨未停歇,且越下越大,小女孩未曾吭过一声动过一下,脸色苍白如纸,就连嘴唇亦如是,宛如一尊白玉雕像,默默凝视着西方。

    兴许是冰冷的雨水,早已让她浑身都失去了知觉,这才能继续站着。

    小女孩正是方妍。

    站着远处滴雨不沾宛如谪仙一身白衣的多尔今天将方妍领到了朝华峰,两人无言,俱是不出声,后方妍独自上山,在这雨中整整淋了四个时辰。

    见到杀害自己双亲不共戴天的仇人,方妍的眼神中均未泛起任何光彩,脸上更无任何表情,直至如今,还没有开口说话。(未完待续。)

451

    三年,整整三年,她闭口不语三年。

    而多尔在等,在这个看不透心思的小女孩开口。

    十年不开口,多尔便等十年,百年不开口,那便等百年,一直等到她开口为止。

    深夜,刚到子时,站了将近一天仍未倒下且动都没动过的方妍手指突然动弹了一下,随后再动的便是脖颈,这早已麻痹的脖颈,岂是能强行扭动的?可她动了,动一下,就是咔嚓一声,与一丝丝血液从嘴角流出,直至十几声脆响后,才停了下来,在她身上与地上,流满了鲜血,黑夜之中,雨水,血水,难以分辨,此刻下的大雨仿佛也变作了是血,似乎带着一股冲天的血腥气息。

    小女孩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双瞳子不再死灰,柔和如水。

    咔嚓咔嚓…

    这一刻,密密麻麻的脆响声此起彼伏。

    声声动人心魄!

    声声撕心裂肺!

    小女孩面朝西方,双膝跪地,两手扶着地面,脸上漠然,渐转柔和与虔诚,深深磕下一头,大量鲜血从她嘴中流溢而出,可她的动作却毫无凝滞,如若常人。

    不是不知痛,再痛有心痛?

    这一刻,大雨毫无迹象地邹然停止,夜空中乌云诡异散去,一轮明月光照天地,熠熠生辉。

    七日雨七日哀。

    三年守孝感苍天。

    半响后,方妍轻轻抬头,从血泊中缓缓站起,然后转头,凝视多尔,那双眼睛不再暗淡,而是明亮得仿能普照天地,但其中尽是杀意,铺天盖地的杀意,无穷无尽的杀意。

    方妍。眼神如剑,直指多尔,三年来,第一次开口对人说话。声音清亮如笛,却令人只觉这是擂鼓鸣金,震耳欲聋,浩大无比,如天公怒吼。九霄动荡。

    “三年孝尽,此生不杀你,誓不念双亲!”

    轰隆!

    一声雷音,殷天动地,叱嗟风云,仿能使海沸江翻,地动山摇,声势宏伟。

    一道紫电,划破苍穹,撕裂虚空。从九天而落,瞬息之间,来不及任何人反应,仿佛是上苍的力量,一举击中离方妍不到半丈那块传说中的神石。

    那道蕴含浩瀚神威的紫电,仅是在石头上,击开一道细微裂痕,而方妍离得如此之近,却安然无恙,她似乎是被上苍庇佑的人。

    此时此刻。多尔神色未变,只是眼中血华闪烁。

    咔嚓…

    那块无疑即是神石的石头自行龟裂,如莲花花瓣似地,散成九块。一团紫光顿时出现,其中是一柄匕首,形似方才紫电,薄如蝉翼,刀刃狭长锋利,长一尺二寸。通体一色呈紫,吞吐紫电,张牙舞爪如紫龙。

    隐约间,多尔见到匕首刀柄上,刻有两个小字,竟是混沌文字,为紫刹。

    紫刹倏地紫光大盛,化作一道璀璨紫虹,没入方妍体内。

    方妍身躯一震,继而晕倒,浑身伤势奇迹复原。

    多尔抬头望着苍穹,眼睛眯成一线。

    紫刹再现,诛天万界又要热闹了。

    “你睡了两天,少了两天杀我的机会。”

    “……”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少两天,不打紧。想好怎么杀我了?”

    “……”

    “劝你还是别想了,没用。等哪天你有本事杀我了,再想。砍柴得先学磨刀不是?”

    “……”

    “我教你如何杀我?”

    “……”

    “不答,便当你认了。”

    “……”

    “这是辟谷丹,可辟谷三月。这是《暗影无我决》,好东西,不是什么杀人门道,隐匿潜伏一绝,学有所成,天地无我。想杀我,得先学这个,我看不见你,你才有机会杀我不是?这是《绝杀》,你以后修炼的功法,杀人上上道,一步一绝杀。这是《纵云霄》,步法,妙得紧。这是…”

    “……”

    “学不学,在你。你若有更好的,至少也瞅一眼,比一比,兴许有用。”

    “……”

    “嗯?山下有人来了,跟不跟我一起去?”

    “……”

    “那好,走。”

    “……”

    这就是多尔与整整睡了两天这才醒来的方妍之间的对话。

    一身白衣,气息出尘的多尔神色平淡,缓步向石室外慢慢走去,躺在石床上一身血污尽被多尔以神力化去衣裳雪白的方妍眼神黯淡,死灰空洞,怔怔望着床边一只寸许高的白玉瓶子与四枚指头大小的玉简,眼神倏地一闪,坐起身子,将之收入怀中,贴身放好,下床,穿上鞋子,便向已经快走出石室的多尔追了过去。

    一大一小皆白衣,仿佛成了这世间最独特惹眼的画面。

    此时此刻,瞳孔继而恢复暗淡的方妍顿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却已置身于异地,出于本能,不动声色隐晦地观察四方,见山势地貌,几乎在瞬间,方妍便确定这里是山下。

    与站在方妍身侧的多尔所说的一样,山下的确来人了,不多也不少,共计十三人,均为男子,以中年人居多,俱是穿锦衣华袍,贵气逼人,俨然身份不凡。为首是一名老者,驻颜有术,一头鹤发,面容清癯,不见老态,气息浑雄,以人不怒自威之感,应是久居高位执掌重权之人。

    方妍没动,一步没动,静静地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站在一起,就连眼神都未变化,依旧暗淡无神。

    似乎不觉得厌恶?

    外人看,是了。

    两人不亲近,也不疏远,一个字,怪。

    但两个怪人在一起,不怪那才叫怪。

    这之中的气氛站在多尔十丈开外的一行人自然感觉不到,只是大多皱着眉头凝视着多尔,在场无人修为低于证道境,也无人发现眼前这白衣男子何时来,又如何来,至于那小女孩,一看便是个凡人,似乎不足为奇,但无人敢轻视。这些年来,天地变化太大了,境界已经无法衡量一个人的实力了。

    破灭境?

    天鸿神体!

    神体!

    一行十三人脸色剧变,神体两个字。在他们心中就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近些年,神体出世,力压群雄,斩杀老一辈人物宛如屠狗的事实。可曾听的少了?

    神体如何强大,他们未见识过,却见过圣体出手。

    即便眼前这尊神体,在传说中已成废体,一出世即被人当灵畜豢养,入密地寻宝,下场凄惨。可如今在这神体纷纷出世的年代,谁还敢断定这天鸿神体还是一尊废体?就凭其刚才突然出现,无人察觉,就让他们感到一阵沉重的压力。

    气氛僵持着。双方俱不出声,只是一方气定神闲,淡然自若,另一方焦躁不安,内心彷徨,无法镇定,只有为首的那名老者还算能够沉得住气。

    除了老者,这些人忌惮多尔是一点,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心底有了阴影。对他们曾见过的那名圣体最是恐惧。

    圣体称王,神体为尊,这句话自古就有。

    圣体尚且如此可怖,神体那就更了得了。

    身着浅灰色锦袍的老者深谙再拖下去。还未战人心便已涣散,便上前一步,打破僵局,屈身作揖到底,恭敬道:“老夫启明玄,参见上人。不知上人为何拦住老夫去路。倘若惊扰到了上人,老夫等人便速速离去,并来日派人送上厚礼,当做赔罪。”

    “上人二字,可不敢当。至于惊扰,就更谈不上了。我在这羽灵山住了三年,附近一向少有人来往,只是月余前,来了一拨人,被我驱赶走了,自然担心此三人会再度进犯,如今一看,是我多心了,老先生可走,也不必送来厚礼,本就没什么事。”说完,多尔轻轻挥手,面色平静,带着轻笑,平易近人。

    “那老夫就多谢上人了。”唤作启明玄的老者再次鞠躬作礼,一脸感激的表情,随后转过身,应是有意才将后背留给多尔,以表自己诚意。

    此刻面容已变得阴沉至极的老者向内心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天人交战的一行人使了个“走”的眼神,这十二名老者精挑细选带过来的修士不觉如释重负,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在场哪一个是笨人?那白衣青年岂会如表面看上去那么随和,会放他们走?

    一行人与老者不置可否,战又不能战,也不敢战,走又是步步艰难,尽是杀机,可再危险,也得走,面对那白衣青年,胜算为零。

    老者最先踏出第一步,随后紧接着便是第二步,连走十步,其余十二人也紧跟着,除了老者动作略带凝滞外,其他人俱是闲庭信步一般,似乎无怖畏。

    多尔见此冷笑,心中已经有了定夺,轻轻说了一个字,“慢!”

    一行人立时顿足,除了老者启明玄外,其他人神色一僵,遍体生寒,胆战心惊。老者内心暗骂一声“真是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转身时,面容已从阴冷变作迷惑,费解道:“不知上人还有何事?”

    多尔不答,反而对着身侧的方妍轻声问道:“看出门道没?”

    出乎意料,方妍竟是点了点头,多尔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赞赏与满意。

    这孩子不简单啊,心智之高,纵连多尔都不敢小觑。

    多尔转头,望着启明玄一行十三人,在他眼中,这群人泾渭分明,一个老姜,十二个生姜。

    这些人能修至证道境,哪一个是笨人?仅以面部表情和眼神以及举动,判断他们其中任意一人是否心虚,绝无可能。事实也一样,方才一行人在正面多尔时,反应与常人毫无二致,多尔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端倪。可在之后走时,脚步相互一对比,那就天差地别了,启明玄这只老狐狸在走路时脚步僵硬生涩,这很正常,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如此,可其他人走路时却好像在散步一般,不是他们不知道,要跟老者一样,而是内心太过害怕了,更怕泄露马脚,便退而求其次,故作镇定。真镇定,自然是行得正坐得直,子虚乌有之事何须担忧?至于假镇定嘛,谁又看得出来?

    这一下子,就蹦出个十二个坦荡荡的君子,清一色的镇定步伐,好生整齐。

    多尔不知道他们心里有鬼那就怪了,有什么鬼?多尔更清楚。

    “那圣体和你们是什么关系。”多尔开门见山道,语气淡漠,听起来生冷无比。

    看圣体和神体的法子很简单,就是以灵觉感觉气机,气机无法遮掩,与神域相连,气机越大神域越大,其中神体的气机最为庞大,圣体次之,而当初的紫衫青年气机正属圣体范畴。

    世俗中人称气机为血气。

    此话一出,除却启明玄脸上惊疑的神色敛去,化作平静,其他人心头咯噔一下,脸色大变,十分难看。

    有几人面露狠戾,既然逃不过,那就只能拼命了。

    还有两人眼神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事已至此,再隐瞒故作不知,那下一刻就是兵刃相见,老者启明玄深谙此中道理,沉声道:“正是老夫小儿。”

    多尔眼神一闪,随后冷笑,装作讥讽,实则是在套话,“你儿子几分本事你会不知道?既然如此,你还敢来?”

    老者未动怒,眼神平和,不亢不卑道:“我儿一日未归,老夫便一日放不下心,老夫斗胆问上人,我儿如今在哪?”

    “我也不清楚,被他给逃了。”多尔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可这事对于启明玄一行人而言却是头等大事。

    然而,老者听闻后,眼神竟然发现一丝奇异变化,充满了失望,虽然一闪而逝,却被多尔精确地捕捉到了。并顺势隐晦地注意其他人的眼神,绝大部分人以失望居多,唯独刚才那眼神鬼灵的二人带着喜悦。

    父子、仇恨、奸细…

    这六个字当即出现在多尔脑海中,并展开各种各样的联想。

    “你儿子惹怒了我,他犯的错便由你这做父亲的来偿还,与此事无关的人可以走了,想留下来,我也不阻拦。”多尔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依旧古井无波,格外渗人,冷漠异常,似乎在说,留下的人必死无疑。

    “我王刈,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好护家主周全!”

    “王蛮子说的对,想动我家主,先过我齐山这关再说!”

    “我不走!”

    “我也不走!”

    “和他拼了!”

    “……”

    众人纷纷附和,本就紧张的气氛如火上浇油,燃了起来,一触即发。

    这王刈和齐山正是按照多尔猜测十有**是奸细的人,此番开口,听上去那是义薄云天,忠心耿耿,是条汉子。

    但实则非也,多尔放他们走,他们可敢走?

    其他人不知,但这二人绝不敢!

    所以,便挑起事端,拉众人下水,拼一拼,总比死的不明不白要好,最主要还是打着让其他人牵制住多尔、自己逃走的算盘。

    “不许胡闹!”启明玄一声怒喝,如平地一声雷,在场各怀鬼胎是否是忠肝义胆未曾可知的众人立即噤声,不敢再言语,其中王刈和齐山二人眼神怨毒。(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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