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茶楼谈心事
文朝天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所以就采纳了魏先生的计策。
他开始安排步高升和姜小妹见面了。
不过他要先确定，步高升同意这门亲事，然后才能写信给姜一山，让姜一山把亲事告知姜小妹。
在此之前，他不会跳到前面，真的像一般媒婆一样，跑腿去姜府拜门子，给步高升提亲。
所以他只能等姜小妹出门，找机会带着步高升，在远处打量姜小妹。
……
步高升来了之后，除了赵如意和朱紫墨，不出门的还有一个。
那就是文朝天的丫环香儿。
以前她还偶尔还逛逛街，但是最近却从来不上街。
不但不上街，连府衙小院的门，都没有踏出一步。
文朝天也发觉了她的异常。
他不禁又想起了，勾连江湖这个罪名。
之前他动用刘瞎子，也都是让魏先生或者段初去联系，自己从不出面。
他其实就是想把自己，和江湖人之间，画一道清晰的界线。
假如香儿是江湖人，没有案子在身还好说。
万一有案子，那文朝天的竞争对手，一定会给他扣上一个，勾连江湖的罪名。
有步高升在，文朝天也不敢深究这个事。
不过不能再等了，他打算只要步高升一走，他就和香儿好好谈一谈。
赵如意朱紫墨，还有一个香儿，深居简出，而马大小姐又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于是彭州府街面上的美女，一下就少了四个。
所以最近彭州府集市上，最显眼的，就是姜小妹了。
之前她双颊下陷颧骨凸出的面相，经过半年的富婆生活，各种补品滋润，已经改观了不少。
现在一张脸，越来越圆润富贵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她现在最明显的一个身份标签，依然是一个寡妇。
……
文朝天和步高升，穿着便装，坐在茶馆二楼包厢。
茶桌紧靠窗户。
“今天的女子，绝对非同一般！等会见了她，我不但让你怦然心动，还要让你的心，噗通噗通地跳。”文朝天说。
步高升只是笑笑。
现在他脑子里晃荡的，依然是马清爽的身影。
“假如她没有这个污点，该有多少啊！”步高升忍不住感叹。
恰好这时，姜小妹从楼下的街道经过。
文朝天抬手一指姜小妹，对步高升说：“看到没，一帮奴仆簇拥的大小姐，就是今天我给你介绍的主角。”
步高升扒着窗户往下一看。
姜小妹不抬头，他也看不到姜小妹的脸。
文朝天笑笑，在窗口和姜小妹打招呼：“姜老板！”
姜小妹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是文朝天，对文朝天微微一笑，又行了一个万福。
然后她唤来管家婆，交代了两句。
等姜小妹带着丫环婆子，还有那个女剑客离开了，茶馆跑堂的活计，又给包厢端来了一壶茶。
“还没喝完呢。”文朝天说。
“知府大人，这茶不是小店的，小店没有这种上等货色，这茶是姜老板给的，她说难得看到知府大人出来喝茶，就……”
步高升听了，撇撇嘴。
文朝天微微一笑，打发走了跑堂伙计，心说姜小妹倒是懂得做人。
文朝天问步高升：“步千户，这可是彭州府第一富婆，长得也俏丽，怎么样，还满意否？”
步高升摇摇头：“这种就知道讨好官府的投机奸商，是我平生最厌！”
步高升语气生硬，文朝天也没生气。
“步千户，难道你就一点兴趣也没有？这样吧，你可以先查一下她的底细，然后咱们再做计较。”
步高升虽然讨厌姜小妹的身份，但是对姜小妹的长相，他老是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不过他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姜小妹打过交道。
看文朝天神秘的样子，步高升就叫来一个百户，让他去查一下姜小妹的背景。
一壶茶喝完，文朝天正夸赞茶好的时候，那个百户回来了。
他对步高升一抱拳，开始汇报了：
“回大人，那个女子，是彭州巨富，生意都做到了应天府，不过她起家的财富，是继承亡夫的，说起来，她其实就是一个寡妇……”
百户话没说完，步高升就霍然起身，把茶杯摔了。
“文大人，马千里已经戏弄过我一次，你为何再次戏弄我！我步高升一个未婚男儿，难道只能配得上寡妇嘛！”
文朝天忍了步高升好多天，这次终于也爆发了。
他也摔了茶杯，站起来和步高升对峙。
“步千户，我身为知府，每日杂务甚多，为了你的亲事，我已经是殚精竭虑，给你介绍姜老板，这已经是我能力的极限了，你为何不听百户把话说完！”
文朝天发火之后，身上散发一股杀气。
步高升感觉到了这股杀气。
他冷笑一声，道：“没想到文大人，身上也有功夫！”
四目相对，双方都没有低头的意思。
步高升遇到高手，心中产生一种，较量一下的欲望。
不过百户接下来的话，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大人，这姜老板虽然是寡妇，不过她是姜御史的孪生妹妹。”
听了这话，步高升一脸凝重，又坐回了座位。
姜御史，现在已经和陆大小姐成亲了，那可是陆大人的乘龙快婿！
陆大人还给他在京城，购买了一套，有假山有流水有花有草的大宅院。
而且从小娇生惯养的陆大小姐，对这个夫君，喜欢的不行。
据说每天姜御史去坐班，陆大小姐，都亲自送到门口，还要目送他，直到看不见为止，简直就是一个温柔地不能再温柔的贤妻。
其实这个也可以理解，姜御史可以说是帝国本朝，第一美男子。
假如自己是女人，自己肯定也喜欢。
怪不得刚才自己还感觉，这个姜老板，有点似曾相识呢。
原来她和姜御史，是孪生兄妹！
假如我和姜老板结亲，那我和陆大人的关系，岂不是又近了一步？
那样一来，自己的官场路途，岂不是更加通顺平坦？
步高升想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
唉！
只是很可惜，她是一个小寡妇，总是感觉有点不完美。
就在这个时候，百户弯下腰，附在步高升耳边，又说了一件事。
“大人，据属下打听，这姜老板的亡夫，是个没用的银样镴枪头，姜老板嫁过去之后，一直还是完璧之身。”
这句话一说出来，把步高升心底，最后的疙瘩也给去掉了。
……
果然如魏先生所料，步高升确实想和陆冰亲上加亲。
他挥挥手，让百户叫人来打扫地上的瓷片。
等打扫之后人都走了，包厢里就剩他和文朝天了，步高升换上一副笑脸，又亲手给文朝天倒了一杯茶。
他还把这杯茶，恭敬的双手奉到文朝天手里。
“文大人，刚才高升一时鲁莽，多有得罪，还请文大人见谅，以后大人去京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高升，高升必定全力以赴，为大人解忧。”
步高升如此恭敬，是因为他知道，这门亲事的难度。
给他十个胆子，他是不敢去跟陆冰说，自己要娶姜御史的亲妹妹。
这件事，只能文朝天替他运作。
步高升说话都这么讨好了，文朝天也不能继续跟他计较。
他坐下之后，也不喝茶，只是问步高升：“步千户，现在可否怦然心动？”
“确实如文大人所说，不但怦然心动，一颗心，还噗通噗通跳。”
“不嫌弃她是投机的奸商了？”文朝天又问。
“文大人，姜小姐不是商贾出身，说到底，她是屠夫的女儿，我呢，又是厨子的儿子，门当户对！”
文朝天点点头。
“步千户，既然你心动了，本府说话算数，尽力促成这门亲事，这件事，只能从姜御史身上打开突破口，所以不能急。”
步高升连连点头：“不急，绝对不急！”
“步千户，不过你自己也要努力，我劝你想办法，去姜府拜访一下，理由你自己找，进去之后，也好和姜老板，拉近一点距离，一回生二回熟嘛！”
文朝天说到这里，站了起来。
“步千户，府衙琐事繁多，就不陪你了，你放心，书信我回去就写，今晚之前，一定发往京城！”
步高升连忙起身相送：“文大人，辛苦了！”
……
第二天，姜小妹在家里，正想着一件烦心事。
应天府那边的当铺，是她一时头脑发热，投钱进去就开了的，准备并不充分。
她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
但是没想到应天府那边，鱼龙混杂水太深，当铺没开几天，就多次被认闹事。
闹事的，肯定是不满意她抢生意的同行。
姜小妹打算亲自去应天府一趟，爆出自己哥哥是姜御史的身份，摆平这件事。
想着这件事，姜小妹就有点心烦。
她不想搬出自己哥哥。
她不是不想靠着哥哥的身份，而是希望对方自己去打听之后，能够主动让步。
只是很可惜，应天府这帮当铺界的地头蛇，也不知道是打听了，还是打听之后，还不当回事。
正想着这件事的时候，管家婆过来，递给她一张名帖。
“小姐，锦衣卫千户步高升，前来拜访。”
虽然哥哥和锦衣卫头子成了姻亲，但是姜小妹对锦衣卫也有防备之心。
她就怕自己养着狗宝的消息，被锦衣卫侦知。
毕竟哥哥平步青云之后，她的消息来源就宽泛了，她也知道，皇帝就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
假如自己有狗宝的事暴露了，那么狗宝就只能落入皇帝之手。
于是姜小妹带着戒心，让管家婆把步高升请进来。
她没亲自出去请步高升。
区区一个千户而已。
自己哥哥的老丈人，那可是掌管锦衣卫的都指挥使。
……
步高升见到姜小妹之后，心里直打鼓。
271 还有重任交付
姜小妹这段时间，又积累了不少财富，家里的装修，再上一个层次。
步高升来到姜府的大堂，看到布置富丽堂皇。
这样一来，他心里就更打鼓了。
没想到她一个女子，竟然如此有钱。
她自己有钱，哥哥又有前途，估计，她的眼光，肯定不会低。
……
姜小妹的座位，和步高升的座位，中间整整隔了两丈远。
虽然是一个商贾，但是姜小妹也讲究男女有别。
她就算是谈生意，和男子也会保持这么远的距离，何况对来意不明的步高升。
丫环上茶之后，步高升先开口了：“姜老板，仓促前来打扰，还请勿怪。”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文雅一点。
“不知道步千户此来，有何指教？”
“姜御史和在下，也有交情，在下此次来彭州府，不能不看望一下他的亲妹子……些许礼物，还请收下。”
步高升说完，把一个小盒子，递给了身边的丫环。
丫环拿着盒子，走到姜小妹身边，又交给姜小妹的贴身丫环丝蕊。
然后才由丝蕊弯着腰，用双手把盒子递给姜小妹。
步高升看了这一道又一道的程序，心说她还挺会摆谱。
姜小妹打开盒子之后，马上扭过头。
盒子里，竟然是血淋淋的三根手指头。
说实话，看了这东西，姜小妹并没有惊惧。
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白甜，要知道杀猪宰狗她见的多了，就连人肉包子也见过，那条老狗死后，也是她亲手剥了的。
不过步高升就在对面，姜小妹肯定要装装样子。
她做出害怕惊惧的表情，把盒子往边上一扔。
“步千户，你这是何意？”
步高升看姜小妹害怕，心说到底是个女子。
“姜老板，得知你在应天府的生意，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在下就帮你，连夜处理了，操纵闹事的三个幕后主使人。”
姜小妹这才明白，原来这里面的手指头，都是那些针对她的同行的。
“姜老板，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敢惹到锦衣卫的头上，在下为了震慑宵小，只好斩下他们的手指头，你放心，以后没人再敢碰你的生意。”
姜小妹听了之后，态度好了很多。
这样一来，就省得她往应天府跑一趟了。
而且以后也省掉了，很多的麻烦。
再看看人高马大的步高升，坐着就像一座小山，那一身鲜明的锦衣卫制衣，让他整个人，显得非常霸气。
姜小妹之前，对段初是情有独钟。
但是自从爆出，段初搞大了马清爽肚子，接着又不认账，姜小妹对段初的看法，就变了。
她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坏人。
所以才会想找一个好人。
现在段初也成了坏人，那她对段初，就不是那么惦记了。
而且去过应天府几趟之后，她的眼界也开阔了许多。
以前文朝天这个四品知府，在她眼里是高不可及的大官，但是应天府那边，留都的衙门，隔着墙扔进一根棍子，都有可能砸到一个四品官。
现在她对文朝天，没有以前那种敬畏了。
对文朝天没有敬畏了，那么对段初，也就更看不上了。
步高升看她的眼神，有点炙热。
姜小妹都感觉到了。
她也知道，步高升这个锦衣卫千户，虽然级别只是正五品，但是论职权势力，都要超过文朝天。
而且步高升这时又告诉姜小妹，自己和陆家，有两代人的交情。
哦，竟然还是陆大人的亲信。
闺房久空的姜小妹，打算和步高升，接触一下看看。
“步千户，小女子府里，都是女眷，留你在这吃饭，也多有不便，这样吧，咱们移步天香楼，小女子做东，以此感谢步千户的厚爱。”
她又不是未嫁女，和男子吃顿饭，不会有人说什么。
……
牛巡检来报，说步高升和姜小妹，竟然在天香楼的私密包间，单独开饭了。
文朝天没想到，进展会如此顺利。
给姜一山的信，他已经发出去了，而且他还给张公茂写了一封信。
姜一山现在最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陆冰，一个是张公茂。
所以文朝天也让张公茂，帮着说两句。
其实这件事，他完完全全是为了马千里。
步高升还挺急，这两封信件，都是他用锦衣卫的方式传送的。
……
姜一山在京城接到文朝天的信件，又被张公茂叫去谈了话，他本来就不是那种，适合尔虞我诈的人，当时就修书一封，同意了。
他还给姜小妹也写了一封信。
信件回到彭州府的速度，让文朝天对锦衣卫信使的速度，有了新的认识。
“估计是飞鸽传书吧。”牛巡检说。
有了姜一山的信件，文朝天就亲自上门，去给步高升提亲了。
他去的是姜屠户家。
没想到姜屠户两口子，根本不敢接这个话。
“假如女儿未嫁，我们说话还管用，现在她已经嫁过了，我们做不了主。”
文朝天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姜小妹。
姜小妹红着脸，羞羞答答的同意了。
事情顺利地，让文朝天都有点茫然，就这么没难度吗？
假如他知道姜小妹心境的变化，就不会这么想了。
毕竟姜小妹现在，已经对段初不感兴趣了。
……
押送雪娃娃的沈青纯，终于到了。
一辆特制的马车，四面都是铁皮包裹，除了一扇小门，连窗都没有。
雪娃娃就关在里面。
马车周围，是整整围了三圈的锦衣卫。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马车上散发的冷气。
拉车的马，有这寒气笼罩，在初夏天气里，一点都没有流汗。
而且还要走一段路，就换一匹马，防止马匹被冻坏了。
沈青纯的人马，在彭州府没有停留多久，稍作休息，填充补给之后，汇合步高升的人马，又上路了。
随行的，还有姜小妹。
姜小妹就带了三个人。
管家婆、贴身丫环丝蕊，还有那个女剑客。
彭州府和应天府的生意，自然有人打理，以姜小妹现在的身份，那些掌柜和伙计，就算她在千里之外，也没人敢糊弄她。
至于姜府的宅院，那些丫环婆子还留在里面，按照以往一样打理。
“留着偶尔回来，也好有个住处。”姜小妹这样打算。
姜屠户两口子，本以为可以住进去，结果到了姜府门口，守门的老婆子说，小姐交代过了，不让你们两口子进门。
有句话老婆子没说意思说。
那就是姜小妹说：“宁可这座宅院荒废了，也不给这狠心的爹娘住一晚。”
姜小妹对父母的恨意，依然没有减轻。
……
锦衣卫的车队出了彭州城之后，姜小妹坐在马车里，撩开窗帘伸出脑袋，回望越来越小的彭州城。
“段初，我很快就要嫁给锦衣卫的五品千户了，而你，依然还是一个，小小的刽子手……缘分已尽，希望你莫要惦念。”
姜小妹自我感觉依然良好。
段初有姐姐有妹妹，怎么可能惦念她。
管家婆非常兴奋，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人生最后的年月，竟然会在繁华的京城度过。
那可是天子脚下！
至于女剑客，现在还是单身。
她在应天府买房的计划，要落空了。
因为姜小妹说了，以后会帮她，在京城买个清净的小院。
女剑客现在一门心思，就是维护姜小妹的安全。
至于丝蕊，在颠簸的马车里满怀心事。
小姐不是说，要带着我嫁给段老爷的嘛，怎么现在又换成了步千户？
步千户人高马大，看上去还凶巴巴的，我可不嫁他！
姜小妹看出了丝蕊的心事，捏着她的小脸说：“放心好了，以后我一定会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的。”
虽然有姜小妹的劝慰，不过丝蕊还是有点惆怅。
其实她并不想离开，从小长大，熟悉到骨子里的彭州城。
……
步高升走了，马千里终于安全了。
他不顾伤痛，继续寻找马清爽，就连文朝天也帮着他找。
段初比文朝天还积极。
只有找到马清爽，他才能洗掉自己的冤屈。
又找了几天，几路人马陆续回来，汇总了消息。
最后大家只能确定一点，马清爽，现在人在应天府。
因为她的画像，在应天府有好几个路人看过都说，好像见过。
至于没有路引，她怎么能跑这么远，谁也不知道。
马千里突然向府衙，递交了辞呈。
他决定往后余生，不找到女儿誓不罢休。
“文大人，找不到女儿，我也无心做事，留下，也只能成为你的累赘。”
听了这话，府衙其他的人，一片唏嘘。
段初愁眉不展，牛巡检闷闷不乐，铁司狱还挤出了两滴老泪。
宋时声等其他人，也都感觉伤感。
毕竟大家合作了这么久。
马千里虽然以前有些不堪，但也是一个，对彭州府来说，有功劳有苦劳的人。
黑钱收过不少，但是罪犯，他也抓过很多。
谁都没想到，这曾经叱咤街面的总捕头，会落到这么一个下场。
……
文朝天没有批准马千里的请辞。
他撕碎了辞呈。
“马捕头，本府在留都，还有不少人脉，令爱的下落，本府一定全力以赴，目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办完之后，本府甚至可以，把你调去应天府，到时你可以利用工作之便，继续寻找！”
文朝天后面有可能去应天的消息，马千里也知道一点。
所以文朝天这么一说，马千里的日子，终于又有了一点盼头。
假如能成为应天府的总捕头，不，哪怕只是一个普通捕快，那么在应天找女儿，也会方便很多！
于是马千里好一通感谢，又问文朝天：“大人，不知道要办的是什么事？”
“押送已经复苏的老树盘根，还有骑龙山起获的血灵芝，送到京城交给张阁老！”
272 侍神科里炼药忙
雪娃娃已经到位，所以押送老树盘根和血灵芝，刻不容缓。
要是送的迟了，错过了侍神科炼药的良机，那样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虽然雪娃娃已经先离开了彭州府，但是沈青纯的队伍走得慢，毕竟雪娃娃不好伺候，需要经常停顿，我那个马车里添加冰砖。
所以文朝天有把握，让彭州府押送的队伍，后发先至。
这件事，文朝天本来打算，让牛巡检去。
但是牛巡检身为巡检官，没有兵部批文，不能离开防地。
而彭州府的其他人员，他又不放心。
这样一来，处事老道圆滑，又会武艺的马千里，就成了最佳人选。
当然，所谓的最佳人选，也只是配角的最佳人选。
因为押送的真正主角，是文朝天最信任的段初。
……
步高升走后，段初刚从寻找马清爽的路上回来，还没来得及歇息，又被文朝天派去京城走一趟。
这让得到消息的赵如意还有朱紫墨，对文朝天都有不少怨言。
“好久没和呆瓜，一起吃过饭了。”朱紫墨抱怨。
“又不知道要多少天之后，才能和小冤家见面。”赵如意也抱怨。
不过抱怨归抱怨，段初的事业，她们必须支持。
于是她俩携手送别，眼看着段初和马千里，渐行渐远。
段初一走，姐姐妹妹的和谐气氛，马上就崩了。
二人转眼间化作一对情敌的原貌。
“哼！”朱紫墨甩开了赵如意的手。
“切！”赵如意拂袖而去。
……
彭州府这次押送，一行总共八人。
除了段初和马千里，还有两个车夫，以及四个功夫最好的捕快。
段初和马千里坐在马车里，守着宝贝。
四个捕快都骑着马，两个在马车前开路，两个紧跟着马车断后。
而两个车夫，为了保证清醒，必须轮换着驾车。
车辕那里地方很大，一个车夫驾车，两一个还可以半躺着休息。
血灵芝和老树盘根，都已经被香儿，密封在一个箱子里。
箱子的缝隙，也被绸缎丝塞严了。
假如牛巡检在这里，肯定会开玩笑说，打开看看。
但是现在马车里，是丢了女儿的马千里，还有无故蒙冤的段初。
两人相对无言。
马千里这些天，头发都白了一半，段初纵然气马清爽，但是这时也不好意思为难马千里。
他拿出酒袋子喝了一口，又把一个小酒壶递给马千里。
“马捕头，看你黑眼圈这么重，最近没有一夜能睡安稳觉吧？前路遥远，你还是眯一会吧，有事，我会叫你。”
……
其实现在天下太平，基本没有人再拦路抢劫。
就算有那么三两个聚集的强人，也不敢劫掠官府的车队。
再加上有段初这个顶尖高手押车，所以基本是一路顺风顺水。
除了在济南府，绕道超过沈青纯的队伍之外，基本没有费什么周折。
最后段初和马千里，确实后发先至，到达京城比沈青纯早了三天。
当天晚上，马千里去找了落脚的地方，而段初则拿着文朝天的名帖，先去了张公茂的住处。
张阁老很忙，所以门子收下名帖信件，答应转交，让段初后天再来。
第三天，段初又去了。
这次接待他的，是张府的管家。
管家很客气，不过这客气里带着距离感。
想必他打过交道的地方官派来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管家把一张带着戳子的公函，交给了段初。
“我家老爷说了，拿着这份公文去钦天监侍神科，找段朝用道长，然后把东西交割一下，交割成功后，拿着回执再来这里，取我家老爷给文大人的回函。”
管家说完，又客气的道一声辛苦，扭头就走了。
段初拿着公函，又去落脚的地方，和马千里一起抬着箱子，又去了钦天监。
没办法，京城达官显贵太多。
钦天监所在的范围，一般人等的马车不许进。
马千里左看看又看看，人流如织，他也感叹京城，确实繁华。
“天子脚下，讲究就是多，这个不能坐轿，那个只能骑马，坐轿的，什么品级搭配几人抬，道道太多！”
段初道：“皇帝老儿……”
马千里连忙说：“段班主，在京城大街上，切勿如此称呼。”
段初笑笑，他只想抓紧完成任务，回去和姐姐妹妹团聚。
幸好箱子不是多重，两人抬着来到了钦天监。
在门口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门卫才把段初二人领进去。
一个小道童从门卫手里，又把他俩接手了。
小道童是段朝用的徒弟，态度阴冷冷的，没有一点出家人的修养。
“我师父本来只想收下东西，并没有时间见你们，不过也算你们幸运，他问了你们的名字，竟然要见一见你们，大中午的，我本想眯一会……”
小道童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们能见我师父，那是莫大的荣幸。
而且你们这次来，打搅我休息了。
马千里一听，连忙让段初一个人抱着箱子，他自己掏出一块银子，塞到了小道童的袖子里。
小道童收了银子，马上就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刚才还七拐八绕的他，这次终于走了直线：“两位，跟紧了我。”
就这样来到一个大房间，里面杂乱摆放着，各种奇怪物事。
步高升从钟吾县带来的王八壳，正在被砸成粉末。
而白切鸣从马陵山带来的蛇头，皇帝把玩腻了，现在也出现在这里。
有人正在用锯子锯蛇头上的蛇冠。
动物成精聚内丹，这个千年大蛇，却没有内丹。
因为它的内丹，已经全部用来化蛇冠。
所以这个蛇冠，才是千年大蛇，最有灵气的部分。
这也是要锯下蛇冠的原因。
蛇冠太结实，旁边都有三把，崩坏了锯齿的锯子扔在地下。
房间正中的空地上，架着一个四足的大鼎。
大鼎底下，是熊熊的炭火。
大鼎里面，是滚开的沸水。
段朝用站在一个磨盘大的砧板前，穿着道袍围着围裙，满头大汗。
现在是初夏，房间里又有燃烧的炭火，怎能不热！
小道童把段初和马千里，领到段朝用身边之后，闪到了一边。
段朝用手拿一把劈刀，正在出神。
段初和马千里只能把箱子放在地上，等着段朝用发话。
半晌之后，段朝用这才眼皮一塌。
“二位，是彭州府来的吗？”
段初点点头，说是。
“文朝天说有千年老树的灵根，还有血灵芝，在哪里？”
段朝用直呼文朝天的名字，根本就没把这个四品知府放在眼里。
马千里连忙打开箱子。
段朝用又说：“老树灵根，必须盘起来的才有效用，那种松散的，已经灵气尽失，复苏无望了。”
马千里连忙把箱子，搬到段朝用面前让他看。
“仙长你看，这老树灵根，现在就是盘着的，还吸附在树瘤上，就像沉睡的婴儿一般，明显灵气还在。”
段朝用伸手就把老树盘根，从箱子里拿了出来。
段初还以为，这么珍贵的东西，段朝用会谨慎对待。
结果段朝用把老树盘根，从树瘤上硬拿下来，甩手就把树瘤，扔到大鼎的炭火里，然后把老树盘根放到砧板上，提起劈刀就剁。
老树盘根既然有灵气，那就肯定有感觉。
在刀砍之下，那老根发出婴儿一般的呜咽声，听得段初心烦意乱。
段朝用却没感觉，只顾着切片。
老树盘根要是展开的话，怎么也有三四尺。
结果段朝用仅仅用了一尺多点。
这一尺多被他切成了薄片，全部扔到了大鼎里面。
剩下的大半根，又都被段朝用，扔到了大鼎下面的炭火里。
“浪费，太浪费了！”段初忍不住在心里说。
马千里也是同样的心思，眼巴巴看那大半截老根，在火里发出惨叫。
惨叫声越来越小，老根很快被烧成了灰烬。
至于血灵芝，段朝用处理的就更随意了。
“师父，要不要也放进药汤里？”小道童问。
段朝用摇摇头，随便用一个脏兮兮的筐子，装了血灵芝。
“雪娃娃马上到了，他口味很刁，只吃血灵芝，所以这些血灵芝，留着给雪娃娃吃，等他吃饱了，咱们也好拿他当药引子。”
段朝用说完之后，用脚把筐子踢到了墙角。
“师父，脏了。”小道童说。
段朝用一瞪小道童：“脏了？难道给雪娃娃喂食的时候，你就不能洗洗？”
小道童听了训斥，大气不敢出，诺诺退下。
段朝用又走到大鼎边上，用一个五六尺长的大勺子，看样子是银制的，在大鼎里面搅和来搅和去。
随着他的搅和，能看到很多奇怪的物事飘起来。
那一锅药汤，也不知道炖了多少天，颜色白里带黄。
段初看了，感觉肯定不干净，喝了必定会生病。
段朝用搅和一阵子，又念了几句经文，然后烧了一张符，把符灰扔到了药汤里，继续一番搅和。
段初和马千里，没有拿到他的回执，只能站在那里等。
直到段朝用忙完了，这才走过来。
他解下围裙，接过小道童递来的纸笔，给段初写了一份回执。
段初拿着回执刚想走，段朝用道：“且慢，墨迹未干！二位，随贫道到偏房歇一歇，墨迹干透，你们再离开也不迟。”
段初受不了这里的味道和温度，并不想在此停留。
马千里也不想。
段初这年轻人都受不了，各种怪东西的味道，何况他这个马上五十岁的人呢！
小道童看他俩有为难之意，出声训斥：“我师父留你们，那是点化你们，平常人想见我师父一面都难，你们还不拜谢！”
段初真想给这小道童一巴掌。
马千里连忙拉住他，示意他忍一忍，切勿意气用事，然后带着他跟在段朝用后面，走进了偏房。
偏房里的味道还好一点，不像大房间里那么呛，也不像大房间里那么热。
段朝用没有看马千里，而是盯着段初打量。
“你也姓段？碎尸万段的段？”段朝用斜着眼问段初。
他的语气有点奇怪。
怎么说呢，就像是说，你不配姓段一般。
段初受不了段朝用这种态度，硬气地回答：“是的，我姓段，一刀两段的段！”
“你的怀里，肯定揣着一把眉尖刀，拿出来，给贫道看一看吧！”段朝用说完，把手伸到了段初面前。
听了段朝用这个问题，段初不禁一愣。
他是怎么知道，我怀里藏着一把眉尖刀的？
273 见面礼
段初还寻思，难道这个段朝用，真是有本事的人，同时还修成了火眼金睛？
要真是这样，那别人叫他一声仙长，也算是实至名归！
段初正想着呢，段朝用又催他：“眉尖刀拿来给贫道看看！”
贴身的武器，怎能随便示人。
段初没同意。
马千里想劝他，终是没有劝出口。
段初这宁折不弯的脾气，马千里早就习惯了。
他也有点看不上段朝用这么无礼，地方上来的人又怎么了，就任由你们这些京官欺负了，你说几，就是几了？
就撅你一次面子，不信你还能杀人不成！
而且这点小事，你也没法去皇帝面前进谗言，皇帝再昏庸，也不会因为这个怪罪咱们彭州府！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就要用段班主这英雄气概，涨一涨我们彭州府的士气，也好让你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马千里这么一想，就没有出声劝段初。
结果段朝用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把手缩了回去。
“你爹叫段朝阳是吧？你这脾气，和你爹一个样！”
段朝用说完，突然又伸手，摸了摸段初的脑袋。
这个动作，让段初有点懵了。
因为这是一个，只有长辈才能做的动作。
就算是上级，也没见哪个高官，去摸下属的脑袋。
段初感觉，这里面有事！
不过没等他发问，段朝用又说：
“陶子谦的事，是你干的吧？陶子谦的无头尸，之前被陶子安拉到了侍神科，我也看过了，段家刀法，我是再熟悉不过，哪怕你用的是剑，那刀法的痕迹还在！”
段初没想到段朝用，竟然根据陶子谦的伤口，判断是他下的手。
段初也没否认。
毕竟段朝用没把握，不会这么说。
马千里当时差点没吓死。
没想到竟然是段班主杀了陶子谦！
那可是堂堂的三品大员！
段朝用眼望礼部方向，又说：“陶子安现在是礼部尚书，位高权重，你还是小心一点吧，不过只要我不揭发你，量他陶子安，也没本事找到你头上！”
段初感觉，段朝用肯定是有事让他做。
不然他怎么会提这个。
很多人知道了别人天大的秘密，不都是要挟一番嘛。
“不错，陶子谦是我杀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段初问。
段朝用摇了摇头：“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回执墨迹已干，你们可以走了，我也没别的东西送你，这点钱，拿去买蜜糖吃吧。”
段朝用说完，随手从身边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包袱，塞到了段初手里。
沉甸甸的。
段初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就不想收，结果段朝用已经下了逐客令：“来人，把彭州府二位官差，送出钦天监！”
他这一声吼，不但窜出来几个道童术士，还有几个守护侍神科的带刀锦衣卫。
这些人不由分说，把段初和马千里，像赶鸭子一样，赶出了钦天监。
半路上，段初看看左右无人，就说“马捕头，我杀了陶子谦的事……”
马千里马上摇头：“什么陶子谦，我不知道！”
举报段初，那他在彭州府，就是千夫所指，比段初现在受到的谴责还要严重。
人家段朝用都没举报，咱老马和段班主又有交情，凭什么举报！
知情不报，那又是大罪。
所以这种事，他当然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回到落脚的地方，段初打开包袱一看。
金光四射，马千里都惊呆了。
包袱里面，都是金叶子。
最低也有上千片。
马千里帮段初收好包袱，又说：“段班主，你父亲叫段朝阳，而他叫段朝用，我估计，他肯定是你的叔伯，就算不是亲的，肯定关系也不远！不然怎么会送你这么多的金叶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现在只有段朝用知道。
而段朝用，又不想多说。
所以答案，只能在猜测里隐现，想确定却很难。
段初索性不猜了。
反正段朝用，不会无缘无故送他金叶子，就算不是近亲的本家长辈，关系应该也不远。
毕竟他和自己父亲，同姓又同辈。
段又不是大姓，可见关系，也远不到哪里去。
既然是长辈给的见面礼，却之不恭。
段初想到这里，心安理得收下了金叶子，同时他心底，对段朝用之前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
就连马千里都说：“这段朝用，就是脾气不好琢磨，一会冷一会热的，现在想想，人还不错。”
“你说他一个道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金叶子？”段初挠着头说。
“段班主，他可不仅仅是一个道人这么简单，他可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你想想啊，皇帝随便赏他一次，可能就不止这么多金叶子！”
马千里越说越羡慕，又忍不住嫉妒：
“早知道，咱也来侍神科当个道人得了，炼制长生不老药，谁还不会！段班主，今天你也看到了，不就是把天下的奇珍异宝拿过来，咣当咣当一剁，往大锅里一扔，炖一个大杂烩，这简直太简单了！”
段初笑笑，道：“马捕头，可是那长生不老药，是给皇帝吃的，假如你炖出来的大杂烩，把皇帝吃死了，就算没死，吃得肚子疼，你的脑袋还能留在脖子上？”
马千里这才点点头。
“段班主说的是，假如有个差池，别说自己脑袋，还要诛三族……这种赌命的大杂烩，老马还是不炖了！”
两人休息一会，吃了一点东西，又往张府去了。
那一包袱的金叶子，马千里坚持让段初随身带着。
“放在客栈里，万一被贼人给偷了，多可惜！”
于是段初背着包袱拿着回执，和马千里一起走在路上。
到了张府，和上次一样，连大门都没进去。
门子进去通报，过了一会，管家出来了，收了段初的回执，又把张公茂给文朝天的回信，交给了段初。
这次管家连一声辛苦，都懒得道了，扭头就走回了府里。
马千里把信件揣在怀里，对段初说：“看到没，这就是京城的官场，张公茂早就写好了回信，就是不给咱，反而让咱又跑一趟。”
段初摇头苦笑。
只有拿到回执，才能证明交接顺利，交接顺利，张府才会把回信拿出来。
也不知道，这是张公茂的意思，还是张府管家的意思。
反正人家做事，滴水不漏。
不过这是小事，段初和马千里，只抱怨一下，也没有多说。
回去的路上，包袱沉重，段初背着背着，又把包袱提在手里。
“有人盯上咱了。”段初小声对马千里说。
马千里刚想回头看看情况，段初连忙制止了他：
“别回头，你一回头，就会打草惊蛇！”
274 抢信风波
段初说不要打草惊蛇。
马千里说：“咱们这是在京城，能不惹事最好不要惹事，打草惊蛇，让他们走了岂不更好。”
段初坚持说：“我给他们一次自己退走的机会，他们走了，大家相安无事，他们若是对咱们下手，那我就必须给他们一点教训。”
……
那些眼尖的盗贼，从包袱的形状，还有压手的程度，早就判断出来，段初提着的，肯定是金子。
不是京城贼多，而是段初的东西，实在贵重。
很少有人，不骑马不坐车，提着这么沉甸甸的包袱在街上走。
于是真有胆大的，决定赌一把。
段初和马千里，都是穿着便装，他俩刚走进一条巷子，有两个人从旁边的门洞里，斜刺里冲出来，直接往段初身上撞。
他们只是偷盗的手艺高超，眼光也能看出人是否携带贵重物品，至于要下手的人，到底有多厉害，他们还看不出来。
所以两个盗贼，还没沾到段初的身，就感觉手上一凉。
两人低头伸手一看，顿时傻眼了。
赖以吃饭的右手上面，中指和食指都只剩下半截了。
不过这来盗贼也硬气，吃定了段初和马千里，是地方上来的，这时揪住段初和马千里，就不让他们走。
他们还贼喊捉贼：“天子脚下，光天化日，竟然胆敢行凶伤人，哪里走！”
他们现在认定，段初还没有抓住他们的把柄，所以要趁机讹诈。
手指都掉了，不拿点汤药费回去，那就太亏了。
当然他俩也不敢太大声音，只想段初和马千里，能够识相，主动提出私了。
没想到段初和马千里，不但不想私了，还想报官。
“孰是孰非，让官府查查好了！”段初说。
两个盗贼看人家不想私了，把心一横，就挥手召唤同伙。
巷子口走来一帮人，有七八个之多。
两个盗贼听到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胆气壮了很多：“四根手指头，一根二十两金子，八十两金子拿出来，放你们走！”
结果那七八个人走近之后，突然抽刀，砍在了这两个盗贼的后脖颈上。
刀快，人出手也快。
两个盗贼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地身亡了。
京城有规定，大街上的寻常人等，不得佩戴兵器，所以马千里把环首刀，放在了客栈里。
这时他捡起地上一根棍子，对段初说：
“早知道就把金子放在客栈里了，没想到带出来，反而惹出了更多的祸事，刚才那俩还是想偷，现在这帮人，竟然明抢了！”
对面为首的那人听了，冷哼一声。
“纵然你们扛着金山，我们也没有兴趣，把你们在张府里，带出来的信件交出来，可以饶你们一死！否则的话，你们就和地上这两个，躺在一起吧！”
段初和马千里对视一眼。
本来他们以为，这次押送东西，随便一队人马就行。
现在看来，押送东西危险不大，而把信带回去，才是真的危险。
也不知道张公茂给文大人的信里，到底写了一些什么，竟然惹得这帮人，在天下脚下，冒险动刀杀人！
段初把马千里推到身后，又把包袱交给他提着。
“马捕头，金子可以丢，那封信绝对不能丢！你靠后一点，我来对付他们！”
信在马千里胸口，所以马千里只能按照段初说的，退到了后面。
不过他对段初也有信心。
……
段初这时数了一下，对面是七个人。
这七个人的兵器，都是圆月弯刀。
而且他也从这七个人，出现之后带来的杀气里，也看出来这七个都是高手。
……
本来该是一场，七对一的高手对决，结果还没开打就结束了。
因为一队锦衣卫，从巷子口扑过来。
那七个刀客，马上纵身跳上了两边的墙头屋脊，分散跑掉了。
带队的锦衣卫，正是沈青纯。
他今天早上才到达京城，把雪娃娃送进侍神科之后，他马上又去跟陆冰汇报。
陆冰交代他一件小事，让他忙完，抓紧回家好好休息。
……
沈青纯的长相，虽然比不上姜一山，不过也算是一个美男子，而且他比姜一山，多了几分冷峻。
锦衣卫要追那些人，沈青纯摆摆手，道：“不必了！”
沈青纯下过命令，又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
“沈千户，这两个人都是盗贼，而且也不是我们所杀！”马千里连忙解释。
沈青纯在彭州府停留的时候，和马千里段初，都见过一面，所以马千里认识他，才会称呼他沈千户。
沈青纯对马千里点点头，又让手下的锦衣卫收尸。
然后他和段初马千里，三人并行往巷子口走去，离身后的锦衣卫远了，沈青纯才说：“段班主，麻烦你在京城等一等，等陆大人忙完之后，会见你一面。”
陆冰交代沈青纯的小事就是，让他通知段初见面的事。
“沈千户，要等多久？”段初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要看陆大人，这两天到底有多忙。”
段初摇了摇头：“沈千户，可是文大人，还等着我回去报信呢，我不能耽误他的事啊，再说了，还有人抢这封信，可见信里的内容，极其重要。”
“段班主，那封信里，没写别的，张阁老就是写了，安排文朝天去应天做官的事，还有他推行田亩改革的事，那些人要抢信件，无非是想把信件公开，然后挑起言官，攻击张阁老任人唯亲暗箱操作。”
“张阁老信里的内容，你能知道？”段初不信。
“虽然我没看到那封信，但是很多事情，瞒不了锦衣卫，这次田亩改革，我们锦衣卫，保持中立。”
沈青纯说到这里，一指自己鼻梁：
“而我个人，是支持张阁老的，这天下的大地主太多，假如能多分农田给穷人，那是功德！”
沈青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也是一个正义的人。
“段班主，马捕头，你们回客栈等着吧，可以先让其他人先回去，让他们转告文朝天，陆大人要见你，所以你要等几天，文朝天肯定不会说什么。”
沈青纯说到这里，指了指马千里的胸口。
原来他早就知道，信被马千里揣着了。
“至于那封信，早到几天晚到几天，都没有什么问题，因为文朝天想去应天府，一两个月之内，还是不可能的，至于张阁老的田亩改革，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估计再快也要等到明年，他当上内阁首辅才行。”
沈青纯说完，对段初和马千里一拱手，带着一帮锦衣卫走了。
段初回到客栈，有点想不明白：“陆大人那么大的官，为什么要见我一个无名之辈？”
这个问题，马千里知道答案，他早就知道，陆冰想把段初，破格纳入锦衣卫，这次见面，应该就是为了这事。
275 南北镇抚司
陆冰陆大人，轻易是不能得罪的，得罪了他，会给文朝天招黑。
于是段初决定留下来，和陆冰见一面之后再离开京城。
马千里肯定不会放过，和锦衣卫都指挥使见面的机会，于是他以陪同段初为名，也留了下来。
那几个捕快还有车夫，就被他俩安排先行回彭州府了。
结果他们等了两天，也没等到陆冰召见。
……
段初和马千里不知道的是，陆冰陆大人，也有烦心事。
步高升把姜小妹直接带回府里，他的父母又不知道，姜小妹以前嫁过人，看到姜小妹年轻漂亮，人也显得富贵，非常满意。
很快，陆冰也知道了这件事。
当时他就摔碎了，桌案上的砚台。
等他知道，步高升和姜小妹，是姜一山做主安排的之后，他直接来到了姜一山家里，当着女儿的面，把姜一山骂得狗血喷头。
“步高升父子，都是我的家仆，你竟然把自己妹妹，许给了他！”
“现在好了，你成了步高升的小舅子！”
“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步高升就从奴仆，成了主人！”
姜一山挨骂也不敢吭声。
陆大小姐比较护夫，不过她也不敢顶撞父亲，只能给陆冰端茶递水，又给陆冰揉肩捶背。
女儿的心思，陆冰怎么能不明白。
要说这帝国天下，最不重男轻女的是谁，陆冰确定排名前列。
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是女儿也是心头肉。
姜一山低头不吭声，女儿又乖巧讨好，陆冰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
“你先回房反省去吧。”陆冰对姜一山说。
姜一山看看妻子，陆大小姐对她点点头，他这才轻手轻脚推出去。
姜一山走了之后，陆冰让女儿关上了房门。
“你的丈夫，以后成不了大事！”陆冰对女儿说。
“爹爹，言之过早了。”陆大小姐维护丈夫。
陆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这一次殿试，我最看好的，就是姜一山和严松。”
“我本来以为，他们俩虽然稚嫩，但是都是好材料，打磨打磨，肯定会有一番成就，但是现在看来，你的丈夫安于现状，没有雄心壮志，远不如严松。”
“严松现在，利用青词抓住了皇帝的心，在翰林院又没有恃宠傲娇，对比他强的很恭敬，对不如他的也宽仁，在翰林院里，风评很好。”
“而你的丈夫，在都察院却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虽然和同僚关系都不错，但是没有什么建树。”
“这次姜家和步高升联姻，他考虑的就一点也不周全！”
陆冰说到这里，陆大小姐又帮姜一山辩解：“爹爹，要怪你就怪那文朝天，他不提起这个事，夫君也不会点这个头。”
陆冰回头看看女儿，对她苦笑一声。
“这件事，怪不到文朝天，他对步高升的婚事尽心尽力，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人家给我面子，我怎么反过去怪他？”
陆冰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再往后两年，你的丈夫和严松之间，一定会拉开距离！到时候，严松冉冉升起，而你的丈夫，只能泯然众人矣！”
……
陆冰对姜一山，非常失望。
不过陆大小姐并没有表现出失望之色。
“爹爹，对于夫君，我没有太多要求，我只求他对我好，只要他能对我好，其他的，随他心意，他进也罢退也罢，升也罢降也罢，都无所谓。”
听了陆大小姐的话，陆冰突然感觉豁然开朗。
当初把姜一山纳入家门，不就是为了让女儿开心嘛！
现在女儿每天就很开心！
只要姜一山能让女儿开心，就是他最大的功劳！
没有什么，比女儿能活的开心更重要了！
至于帝国官场，还是由自己这个当爹的去混好了，只要自己能给他们撑起一片天，别的也就没有多大问题了。
陆冰想到这里，对女儿笑笑：
“女儿说的是，我对姜一山，不该要求这么高！”
……
陆冰临走的时候，又把姜一山叫来。
“为父对你要求严格，才会训斥你，不过既然你对官场升迁不感兴趣，为父也不勉强你，只是以后做事，还是多跟为父商量商量，莫要擅自做主。”
姜一山在陆冰面前，就是一个泥人儿。
陆冰想怎么捏巴，就怎么捏巴。
所以听了陆冰的话，他马上点头：“以后但凡有事，一定先禀告泰山大人！”
陆冰看了看旁边的女儿，又严肃对姜一山说：“假如你想纳妾，就不用和我商量，因为我绝对不会同意！”
陆大小姐听了，掩嘴而笑。
“我们夫妻琴瑟和鸣，日日相谈甚欢，小婿绝无纳妾之意！”
姜一山说完这句抬起头，这才发现，陆冰已经走了。
陆冰不在，小夫妻马上就嬉笑玩耍，你挠我一下，我摸你一把。
……
陆冰对步高升和姜小妹的亲事，虽然很生气，但是木已成舟，他也没有当众表示反对。
反而提前送去了贺礼。
步高升很开心。
让他更开心的是，锦衣卫新的一轮人事变动开始了。
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的任命一下来，人选正是他步高升。
步高升欣喜若狂。
他认为，不和姜家联姻，他绝对拿不到这个职位。
他不知道的是，陆冰给他这个职位，是最后一次帮他。
相对于现在会耍心眼的步高升，陆冰还是比较喜欢，以前傻愣愣，凡事都要请示汇报的那个步高升。
从步高升当上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开始，陆冰就把他当成了一个一般属下，而不是一个心腹。
下书吧
……
步高升的任命，是上午下达的。
下午又来了一条任命。
沈青纯，竟然成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锦衣卫北镇抚司，掌管诏狱，专事侦缉逮捕，署下人员众多，触角遍布天下，是锦衣卫衙门里的重中之重，是皇帝固控天下的工具。
而锦衣卫南镇抚司，名义上只是监管锦衣卫内部人员，是否有违法犯忌之事的内设监察机构。
也就陆冰执掌南镇抚司的时候，由于他和皇帝的关系在那里，南镇抚司才能超出职责范围做事。
现在步高升掌管南镇抚司，他就没有这个胆子。
这样比较起来，哪怕官职一样大小，但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比北镇抚司，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刚刚升官的步高升，也就高兴了半天。
当得知沈青纯成了北镇抚司镇抚使之后，步高升的脸色很难看。
以前他还想着，只要自己能当上镇抚使，管他南镇抚司还是北镇抚司，都是一大幸事，人生从此，别无所求。
但是真的当上了镇抚使，步高升又感觉，还是要往上爬。
不然岂不辜负了这大好人生。
人的欲望，都是无穷的，步高升更不能免俗。
这次他又和沈青纯较上劲了。
……
沈青纯活的，就比步高升轻松多了，他当上北镇抚司镇抚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诏狱，把手下的锦衣卫都叫过来，开了一个会。
“有没有冤案？”沈青纯问。
“没有。”十几个北镇抚司实权派齐声回答。
沈青纯冷笑一声：“我再问一遍，有没有冤案，现在说出来，既往不咎，如果被我查出来，新账老账一起算！”
这下大家都沉默了。
冤案，还真有。
锦衣卫收入不多，大家靠的就是吃大户，逮到有钱的官员，钱不拿到手软，那人关起来轻易就不会放出去。
至于那些没钱的，很多都是关到死。
看大家都不出声，沈青纯一拍桌案：“把卷宗都拿来，我一件一件审查！”
看沈青纯来真格的，大家慌忙坦白。
沈青纯背后有陆冰，这个大家都知道，既然惹不起，那就只能配合。
现在他要当一个清官，那大家就都当清官还不行嘛。
第二天早上，关于诏狱需要释放人员的名单，就到了皇帝的案头。
锦衣卫的诏狱，只对皇帝负责，并不需要通过内阁，所以沈青纯的奏章，才会直达皇帝。
皇帝拿着朱笔，犹豫要不要钦点盖章。
“需要放这么多人？岂不是占了诏狱犯人的十之三四？”
皇帝在乎的，不是谁有罪谁无辜，他在乎的是，诏狱对于官员的震慑力。
人都放出去，会不会让大多官员，对诏狱降低了恐惧？
不过犹豫一下，皇帝也就批准了。
毕竟炼制长生不老药，雪娃娃是最关键的一环。
最后必须有雪娃娃融化之后的水，才能让之前的药汤，凝结成药丸仙丹。
而沈青纯正是抓获雪娃娃的头功之臣。
既然沈爱卿新上任，想要烧一把清正廉明的火，那朕就成全他好了！
皇帝这么一想，就在沈青纯的奏章上，签了字盖了玉玺。
……
沈青纯拿着皇帝的御笔回复，兴冲冲去找陆冰。
“陆大人，咱们锦衣卫，又为天下做了一件好事！”
陆冰笑笑。
那些犯人放出去之后，一边夸皇恩浩荡，一边夸陆冰和沈青纯，都是锦衣卫的清官能臣。
已经有很多人，去陆冰家表示谢意了。
“青纯，这种事做一次两次可以，不过千万不要三次五次，以后皇帝不主动说放人，你最好装作不知。”
陆冰这番话，是从政治方面考量。
而沈青纯则坚持原则，有罪自然要关，无罪自然就要放。
陆冰对沈青纯，是打心底里喜爱兼佩服。
喜爱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勇气和毅力，佩服他黑白分明的做派。
送走沈青纯之后，陆冰有点后悔，让他做北镇抚司镇抚使了。
“唉，其实青纯最适合的，就是去边关，做一名寒霜铁衣的铁血将领，他并不适合京城官场，这种尔虞我诈。”
想到对沈青纯的安排有点失策，再加上对步高升有怒气，这怒气还没法当面发出来，陆冰当时很烦闷。
他都不禁有点自我怀疑了。
“失策了，其实该让步高升，去北镇抚司，让沈青纯去南镇抚司的！只怕这个安排，会让曾经的两个心腹，前途都蒙上一层阴影！”
陆冰坐在椅子上，后悔不迭。
“唉，无论如何，青纯已经独当一面，高升也不适合再当心腹使用，还是需要，重新找一个，有能力还又听话的心腹了！”
陆冰这个时候，又想起了段初。
“让他等了，快有三天了吧，想必他也等得急了！”
276 要重用严爱卿
陆冰在见段初之前，交给他一个活儿。
这个活没马千里的份，所以马千里只能眼巴巴地，看段初和锦衣卫的人走了。
……
雪娃娃被抓来之后，一直关在侍神科，提前挖好的大型地窖里。
本来按照段朝用的意思，用血灵芝喂养雪娃娃几天，然后把雪娃娃放在大锅里，底下架起一把火，烧成无根水了事。
但是皇帝坚持要见一见雪娃娃。
“冰天雪地的精灵，天地孕育的神气，朕自然要见一见的。”皇帝说。
君命不可违，段朝用只能照办。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段朝用请求陆冰协助。
因为雪娃娃在地窖里，一直没有任何挣扎，段朝用感觉，雪娃娃从被抓到现在，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意思。
“这雪娃娃深藏不露，好似对逃命一事，成竹在胸，贫道感觉，他就是等着和天子会面的机会，然后挟持天子，以便逃窜！”
段朝用这么一说，陆冰自然就不敢大意了。
于是段朝用布置了侍神科的道人术士，陆冰又安排了不少武艺高强的兵将差役，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皇帝周全。
而段初，只是陆冰安排的高人其一。
……
雪娃娃被关在地窖里，为了防止他逃跑，地窖周围，有不少火炉。
火炉多了温度就高，这样又怕雪娃娃化了。
于是关着雪娃娃的牢房外墙，又堆起了一层又一层，一摞又一摞的冰砖，简直就像冰墙一样。
冰墙只要被高温烤化，没等化完，马上就原地砌上一堵。
就连雪娃娃所在牢房的地面，也是打来井水，放入硝石吸热，浇筑成一尺寒冰，作为地面。
……
那天晚上，皇帝大驾光临钦天监。
在侍神科的地窖里，皇帝终于见到了，盼望了多年的雪娃娃。
当时皇帝站在牢房外，雪娃则是在牢房里。
而段初以及其他保护皇帝的高手术士，散落在地窖周边。
他们和皇帝的距离，是经过段朝用测算的。
就是怕他们听到，皇帝和雪娃娃的对话。
说起来，段朝用也是有心思的人。
他怕雪娃娃出言不逊，惹皇帝难堪，所以才会让大家离得远点，省得雪娃娃说话不好听，有损天子威严。
这件事，还真被段朝用做对了。
当时皇帝和雪娃娃，隔着栅栏对视，雪娃娃突然呜咽发声。
声音连贯，又带着规律。
雪娃娃好像是在跟皇帝说话。
不过雪娃娃说的是什么，皇帝并没有听懂。
皇帝一招手，把段朝用叫了过去。
“段卿家，雪娃娃说的什么，你能听懂吗？”
“回陛下，臣听不懂，不过臣这里，有能听懂的人。”
“速速叫来！”
……
段初隔着老远，只能看到皇帝和雪娃娃，但是听不到那边的对话。
他也能看见，雪娃娃和他见过的雕像一样。
浑身雪白，只有两只眼珠子是黑的，而且眼珠子特别大。
一个天竺老和尚，匆匆从段初面前走过。
……
这个老和尚，就是段朝用说的，能听懂雪娃娃说什么的高僧。
这位天竺高僧，不但懂得汉语还有番邦语言，更能和天神以及精怪对话。
天竺高僧一到场，段朝用马上就退到远处。
他已经判定，雪娃娃对皇帝没有好话。
既然皇帝要挨骂，自己就不能在场，不然很容易被皇帝迁怒。
躲在远处，听不见对骂的话，那样皇帝的面子也能过得去，就不会责罚人。
……
天竺高僧，果然不是盖的。
到了之后，马上把雪娃娃的话，翻译给皇帝听了。
“皇帝受命于天，是天子，吾乃天气所生，亦是天之子也，你我乃同袍，何故扰我清净，抓我来此？”
上面的话是天竺高僧翻译的。
皇帝听了之后，看了看雪娃娃。
只见这自称天子的精怪，盘腿坐在冰面上，面色泰然自若，完全没有阶下囚的困窘。
皇帝感觉，这精怪身上，确实有一股皇家气息。
不过面对雪娃娃的问话，他无言以对。
他总不能说，兄弟，我想长生不老，所以只能把你煮了，对不住了。
皇帝不说话，雪娃娃又呜咽发声。
天竺高僧继续翻译：
“想要长生不老，可以，不过你必须舍弃帝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身为受命天子，杀生大权在握，还又想长生不老，天下好事，不能全被你占全了。”
皇帝听了翻译，面无表情。
他哪里舍得帝位。
不当皇帝，那些道人术士，又认识朕是谁，怎么会帮助朕，炼制长生不老药！
皇帝面无表情一声不吭，雪娃娃见了，又哈哈大笑。
“尔执掌天下，本为天下人之首领，人本万物之灵，生老病死乃是天降限制，尔虽天子，却妄图突破生老病死之限制……不尊天道，不守五行……竖子不足与谋，吾去也！”
这是雪娃娃最后的陈词。
天道，五行，这是汉语的精华所在，他国之人，想要理解这样的词语，非常困难。
结果天竺僧人却翻译的很顺溜，可见侍神科高人云集，果然名不虚传。
听了天竺僧人的翻译，皇帝唯恐雪娃娃跑了，连忙叫段朝用。
段朝用一挥手，埋伏的道人术士，还有刀剑高手，纷纷跑了过去。
段初也跟着队伍，跑到了皇帝身边。
皇帝站在原地，对这么多人涌过来，视而不见。
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关着雪娃娃的冰窖地牢。
地牢里面，雪娃娃已经无影无踪，只在他刚才盘腿坐着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汪清水。
段朝用唯恐这汪清水蒸发，连忙大吼：“把地窖周边的火炉都搬走！”
众人连忙一齐动手，熄灭炭火之后，移走了所有的火炉。
转眼之间，雪娃娃留下的那汪清水，结成了冰。
段朝用又叫人把冰刮下来，放到一个瓷盆里，用盖子紧紧盖上。
众人在皇帝身后，跪成了一片，唯有段初没有跪。
段朝用连忙趁皇帝没有看见，把段初拉到了一边。
“见天子不跪，你要找死嘛！”段朝用说。
“我不是找死，天子若问为何不跪，我自有说辞。”段初说。
“疯子！和你爹一样，又是一个疯子！”段朝用说完，把段初推出了地窖。
“回去休息吧，明天上午，去锦衣卫总衙见陆大人。”
……
离开地窖的皇帝，心情非常不好。
“朕在这天下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结果竟然被一个精怪指责！”
“这个精怪，竟然还大言不惭，说自己也是天子，能和朕并列！”
皇帝在车辇上，自言自语。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他还是相信，雪娃娃也是天之子的说法。
不过为了自己能够长生不老，就算你是朕的同胞亲兄弟，该用你做药引，那你就必须做药引！
“普天之下，唯我独尊！”
……
段初回到客栈，马千里连忙问他，是不是和陆冰陆大人见面了。
“没和陆大人见面，只是陪着皇帝，当了一次跑堂的。”
段初把雪娃娃的事，自己看到的那些，都跟马千里说了。
“皇帝和雪娃娃的对话，你耳力这么好，难道就没有听到？”
“非常可惜，雪娃娃和皇帝说了什么，我真的是一句也没听到，有心问那个天竺高僧，却也开不了口，我不是好奇，只是感觉，雪娃娃话里很有深意。”
……
第二天上午，陆冰终于抽出时间，见了段初。
马千里执意跟着，段初也没拒绝，把他也带了过来。
马千里见到陆冰，噗通跪下了。
而段初却站的笔直。
假如两人都不跪，这还好说，现在一跪一站，就显得段初很无礼了。
“小子，见了陆大人，为何不跪！”旁边有锦衣卫呵斥段初。
马千里也捏住段初衣角，使劲往下拉。
他是提醒段初，抓紧跪下。
不过段初依然站得笔直。
“不是在下不跪，而是在下不方便跪，在下是一个刽子手，杀生无数，身上不知道缠了多少厉鬼怨魂，站着还好说，若是跪下，这些厉鬼怨魂的晦气，会冲到陆大人。”
听了段初这话，陆冰哈哈大笑。
“段班主如此有心，好意本官领了，昨天晚上，段班主维护皇帝周全，辛苦了！来呀，给段班主打赏！”
陆冰一声令下，三十片金叶子，被一个锦衣卫交到了段初手上。
“段班主，在京城已经停留多日，想必思乡心切，本官就不多留了，请回吧！代我向文知府问好……对了，还有你的家人，也代我问好！”
就这样，段初和马千里，被锦衣卫的人，客气地送了出来。
马千里惋惜的差点捏断了手腕。
他认为陆冰突然改变主意，不提收段初进入锦衣卫的事，就是因为段初没有给陆冰下跪，惹陆冰生气了。
其实马千里想错了。
段初不跪陆冰，陆冰不但没有生气，甚至都没有反感。
他还很喜欢段初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傲气。
只不过，喜欢归喜欢，把段初纳入锦衣卫，又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陆冰在段初身上，看到了沈青纯二十岁时的影子。
一个黑白分明的沈青纯，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他不想再给自己，找来一个只问是非不讲政治的爷。
他只是需要一个，武艺高强有本事，但是人傻听话的心腹。
很明显，段初并不是这种人。
……
皇帝被雪娃娃指责之后，整夜都没有睡好。
他还做了噩梦。
梦里老天爷化身一个白胡子老头，指着他的鼻子说：“雪娃娃亦是天气所生，乃汝之弟也，汝竟然以他入药，如此凶残，且看我对你五雷轰顶！”
皇帝吓得从噩梦中惊醒。
他没有找段朝用，因为段朝用现在正忙。
于是皇帝让小太监，连夜急召严松入宫面圣。
……
谢江岚掏钱，给严松在京城买了大宅院。
要说严松这小日子，过得那是非常不错。
白天在翰林院装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回到家里，他就化身狂浪魔王了。
除了那两个严综吕挑选的通房丫环，严松又买来两个貌美如花的婢女。
反正他只要在家，兴致来了，拉过一个就寻欢。
有谢江岚的财力支持，严松根本不差钱。
慢慢的，府里的婢女越来越多，其中还有两个，已经有了身孕。
当天夜里，一帮丫环婢女争风吃醋，竟然大吵起来。
严松爬出被窝，推开左右两边的婢女，来到了吵闹的房间。
“凡是能生下一儿半女的，都可以成为本官的偏房侧室，没有身孕的，那是你自己不争气，就别怪本官没有给过你机会了！至于正妻，你们都不用想了，本官的正妻，肯定是皇帝指派的女子，牵线的婚姻！”
严松正在训斥婢女的时候，小太监到了。
“严翰林，速速随咱家入宫，万岁找你有事！”
严松甩手就是几锭千足金，塞到了小太监的袖子里。
他和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关系都不错，靠的就是这种挥金如土的大方。
……
到了宫里，皇帝也没废话，指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对严松说：
“严爱卿，速速写一篇青词，要赞天之美要夸天之功，务必情真意切！”
严松当时就跪下说：“陛下，这是你的龙案龙椅，臣不敢靠近！”
“严爱卿，这事很急！只有你能做好，朕让你坐在哪里写，你就坐在哪里写！”
虽然皇帝这么说了，但是严松依然没有坐在那张龙椅上。
他甚至都没有伏在那张龙案上。
他只是趴在皇帝赐座的锦墩旁，开始书写青词。
严松这个举动，得到了皇帝在心底的认同。
假如刚才严松做到龙椅上，那么以后皇帝绝对不会重用他。
严松坚持不坐，在皇帝看来，这就是忠心的表现。
看着严松思考一会，才写两句，思考一会，才写两句，写着写着还挠头，皇帝又说：“严爱卿，有劳了！”
严松装作全身心投入写青词，对皇帝的话，只作听不见。
皇帝以为他辛苦，又让御厨，给他准备夜宵膳食。
快天亮的时候，严松才写完那一篇青词。
其实严松是故意放慢速度。
不然最多半个时辰，他就能写好。
皇帝看了青词，非常满意，对严松是赞不绝口。
叫来段朝用手下，擅长祭天的道士，还有那个天竺高僧，皇帝亲自在皇宫御花园中间，把青词烧给了老天爷。
烧过之后，也不知道是老天爷收到了青词，原谅了皇帝，还是皇帝的心理作用，接下来皇帝入睡之后，就没有再因为雪娃娃做过噩梦。
如此之后，皇帝对严松，是越来越喜欢了。
“必须重用严爱卿！”皇帝对昌宁候说。
277 只是想留个全尸
皇帝对昌宁候说，要重用严松。
重用其他任何人，昌宁候都不会有意见，不过唯有提拔严松，昌宁候心里很不乐意。
毕竟仇人进一步，他就多了一分危险。
虽然严松每次见他，都是尊敬有加，就像忘了当初的不快，但是昌宁候明白，严松笑脸的背后，藏着一把刀子。
只要时机一到，那把刀子，会毫不犹豫捅进昌宁候的心脏。
所以昌宁候最不想严松升官。
当然，昌宁候心里这么想，自然不会说出来。
皇帝正在兴头上，他哪里敢提意见。
皇帝说要重用谁，自然就会重用，于是严松转眼之间，从翰林院的从九品待诏，变成了从五品的侍讲学士。
虽然侍讲学士，没有太大实权，不过翰林院，一直就是培养帝国高官的地方。
所以严松这一次，绝对算是起飞了。
相对于大步前进的严松来说，昌宁候现在依然是四卫营指挥使，简直就是踏步不前。
昌宁候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
他给钱大公子修了一封家书，问钱大公子，何时能修成棋灵飞剑。
……
昌宁候的信发出京城的时候，段初和马千里，已经回到了彭州府。
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文朝天和香儿，进行了一次掏心窝子的谈话。
文朝天和香儿摊牌了。
假如香儿不跟他说实话，那么结局肯定就是，他给香儿一大笔钱，让香儿离开自己。
他不可能留一个神秘人在身边。
香儿最终还是没舍得他。
“大人，我实话实说吧，我给玉骷髅，当了三年的丫环，不过这件事谁也不知道，玉骷髅更不会说出去，所以你就放心好了。”
“原来玉骷髅真的存在！她现在在哪里？”文朝天问。
“大人，这个我真不能说，就算我说了，你也不可能抓到玉骷髅，她现在的身份，普通人想接触她，难比登天！”
香儿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向京城方向看了一眼。
文朝天脑子飞快的转着，很快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玉骷髅现在，很有可能就在皇宫里。
而且她的身份，不是宫女，大多是一个嫔妃。
皇帝的嫔妃，普通人若是想见，自然是难比登天。
文朝天越想越感觉恐惧。
假如玉骷髅就在皇帝身边，那么皇帝的性命，就等于被她捏在了手里。
捏住了皇帝的性命，那么就是捏住了帝国的命脉。
只要玉骷髅想，她随时可以让这个庞大的帝国，走向命运的转折点。
文朝天越想越恐惧。
但是这件事，他又不能跟任何人说。
毕竟这只是猜测。
……
段初这次回转彭州府，最高兴的人，非朱紫墨莫属。
她抱着段初分给她的金叶子，笑得合不拢嘴。
段初依然是愁眉不展，对朱紫墨说：“看你高兴的，我身上的冤屈，现在还没洗掉呢！你也不帮我出出主意。”
朱紫墨一边把玩金叶子一边说：
“我干嘛帮你出主意，这样彭州府的女子，对你避而远之，我还省事了呢！”
这个回答，让段初一时语塞。
面对段初的问题，赵如意回答的更坦然：“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我知道你是清白的就行了。”
段初决定，用一场婚姻，来打散笼罩在自己头上的谣言。
不过和谁成亲，成了一个大问题。
因为同时娶两个，这个想都不用想。
……
白切鸣的危机解除了，魏先生要把朱紫墨送去高丽，朱紫墨就是不同意。
“不嫁给段初，我哪儿也不去。”朱紫墨说。
魏先生又去找了段初，结果段初说：“先生，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但是感情的事，这个我自己都没法左右。”
白切鸣被消灭了，朱紫墨暂时没有危机，魏先生也就没有强求段初。
再加上段初说的在理，他也实在不想掺和这些儿女情长，索性放手不管了。
……
牛巡检为了段初的事，差点跑断了腿。
他对段初那是没的说，他先去找了赵如意。
他劝说赵如意：“赵姑娘，你比莫姑娘大，实在不行你就让一让，让她先和段兄弟成亲好了，你看段兄弟都二十了，现在还是单身汉……”
赵如意很客气的拒绝了牛巡检。
牛巡检无奈，又去跟朱紫墨谈心。
客套一番之后，牛巡检说出了正题：“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多得是，我段兄弟是大英雄大豪杰，二女同侍一夫，岂不美哉？”
燃文
朱紫墨微微一笑。
“卧榻之侧，岂容她人酣睡，心爱之人，岂可她人共享！”
牛巡检听了，连连摇头。
“你要是也这么想，那就别怪赵如意，她也是这么说的，你俩彼此彼此。”
牛巡检谁也说不动，只能铩羽而归。
于是段初的婚事，就这么搁浅了。
整个夏天过去，他还是一个，顶着骂名的单身汉。
……
昌宁候和钱大公子，在整个夏天，已经通了好几次书信。
秋天到了之后，昌宁候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昌宁候在京城，收到了钱大公子的回信。
“棋灵已现，飞剑亦有雏形，最迟三年，最快两年，即可驭剑杀人。”钱大公子在信里说。
合上信件，昌宁候又给钱大公子回信，让他再快一点。
昌宁候着急是因为，严松现在已经从翰林院侍读学士，成了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掌国学诸生训导，是帝国最高学府。
严松这时，才二十六岁，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子监祭酒。
按照严松的升迁速度，昌宁候唯恐钱大公子动作慢了，严松会成为心腹大患。
昌宁候不停催促，钱大公子不得不加紧修炼。
……
一入秋季，红阳班就开始忙活了。
毕竟朝廷律法的规矩就是，秋后问斩。
批下来的第一个死刑，是当初放跑谢羽文的牢头。
当时他听了魏先生的建议，没有隐瞒谢羽文越狱的事，而是如实上报了。
于是牢头的死罪，就这样被批了下来。
“身为官差，私放要犯，知法犯法，罪无可赦，按律当斩。”
牢头听到这个判决之后，也没有太意外。
当张管营巡视大牢的时候，他对张管营说：“老张，曾经都是吃一锅饭的兄弟，帮我一个忙。”
张管营吓了一跳，道：“老丁，你不会让我放了你吧？”
已经是阶下囚的丁牢头，苦笑一声：“老张，我没有那么蠢，你帮我给家人带一句话就行了。”
丁牢头让张管营带的话很简单，就是想留一个全尸。
……
丁牢头的家人听了张管营的带话，决定满足丁牢头这最后的心愿。
于是他们托张管营办这件事。
张管营就拿着丁家的酬金，找到了段初。
这件事只有段初能办。
判的就是斩首，要想留全尸，很难。
不过只要刽子手刀法精妙，砍头的时候，把脖子断口最后的皮肉留一点，让头不掉到地上，这样断头和脖子还有相连，也算是留下全尸了。
放眼天下，能做到这一点的刽子手，凤毛麟角。
段初本来不想答应，他对砍头都是一视同仁，并不想区别对待。
不过朱紫墨见钱眼开，已经收了张管营带来的酬金，段初没办法，只好答应。
于是斩首丁牢头那一天，彭州府前来围观的老百姓，再次见识了神奇。
278 去应天
当时段初一刀挥出，并不是从上到下的劈砍，而是从左至右的斜切。
一刀过后，丁牢头脖子断了九成九，断口只剩一下皮肉相连。
家属连忙抢过来收尸，直接抬到宋时声那边，让宋时声抓紧缝合。
丁牢头的家人，对他的临终心愿如此上心，也是因为，丁牢头当差这些年，给家里做了很大的贡献。
虽然只是一个底层小吏，但是各种灰色收入也不少。
丁牢头虽然死了，不过他也留给家人，足够过安稳日子的财富。
要说一个县城，乃至一个州府，平均下来，最有钱的群体，其实并不是商人，而是衙门里的公差。
老百姓赚钱，都是有数的。
但是这些公差，除了薪俸补贴，还有很多额外的灰色收入。
这是帝国顽疾，以往的历朝历代，除了亡国末期，大多也都是如此。
……
丁牢头被斩首之后，彭州府出了一个爆炸性新闻。
堂堂的彭州府总捕头马千里，竟然为了寻找女儿，在文朝天的疏通下，竟然去应天府，当了一个普通的捕快。
马千里是悄悄走的，谁也没有惊动。
马千里走后不久，牛巡检也得到了留都兵部的一纸调令。
调他去应天府的巡检司。
牛巡检虽然是应天府人士，但是现在也很舍不得彭州府。
给牛巡检送别的时候，多年没沾酒的铁司狱，也和牛巡检干了三大杯。
段初和牛巡检依依惜别。
“牛哥，文大人估计还要两年才能去应天府，到时候，就怕你又调到了其他地方，唉……”
听了段初的话，文朝天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
牛巡检刚走不到十天，铁司狱的调令也来了。
可怜当时铁司狱因为刚喝过，给牛巡检的送别酒，而且还喝多了，已经连着几天，天天抱着药罐子调理身体。
结果身体没有恢复，他就要去应天府刑狱司，继续和牛巡检搭伙了。
铁司狱本来就是彭州府土生土长，更不想离开。
不过调令又不能违抗，铁司狱只能去上任。
“这调令要是早来几天，那天还跟老牛喝个屁！”铁司狱抱怨。
“铁大人，等你到了应天府，正好牛哥会给你接风，呵呵，你还可以再跟他喝几杯。”段初跟铁司狱开玩笑。
回到家里之后，段初跟朱紫墨说：“最近收拾一下吧，咱们随时会去应天府。”
面对赵如意的时候，段初也是这么说的。
“如意姐姐，茶叶店的房子，尽快出手吧，咱们很快就要去应天府了。”
从文朝天对马千里的安排，还有牛巡检铁司狱连续的调令，段初已经看出来，文朝天正在布局铺路。
把熟悉的人，提前安插到应天府，这样他去当府尹的时候，用起来得心应手。
……
文朝天一个地方知府，安排马千里去应天府，当个普通的衙役捕快，这个还没有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毕竟马千里只是一个临时工。
但是调动牛巡检和铁司狱，而且还是升官的调动，文朝天就没有这个能力了。
帮助文朝天的，正是张公茂。
这时候，内阁首辅，又卸任了一位，张公茂在皇帝的支持下，也算是众望所归，终于当上了首辅。
对于一个首辅来说，牛巡检和铁司狱，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给他们挪挪位置升升官，张公茂都没有费劲。
他帮文朝天布局之后，下一步就是调动文朝天去应天府当府尹了。
而且他还打算，合适时机一到，就让文朝天，以应天府尹的身份，兼职应天巡抚。
就像文朝天和香儿说的那样，张公茂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让文朝天给他冲锋陷阵，拿下谢江岚这个大地主。
文朝天并没有感觉张公茂是在利用他。
从段初去京城带回来的信件里，文朝天读懂了张公茂的心。
……
当年张公茂为了讨好皇帝，绞尽脑汁写青词，又不惜对皇帝的各种决定，包括错误的决定，都表示支持。
比如对魏先生的罢官，当时第一个跳出来支持皇帝的，不是对魏先生恨之入骨的侍神科人员，而是张公茂。
张公茂昧着良心做这些，目的就是为了向上爬。
现在成了帝国的内阁首辅，张公茂可以说，已经爬到了仕途的顶点。
曾经无限度的讨好皇帝，终于换来了这个结果。
升官，并不是张公茂的最终目的。
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对帝国顽疾，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田亩改革，就是为了给帝国全境的佃户贫农，一条光明的出路。
假如田亩改革能够成功，张公茂还有下一步计划。
那就是吏治革新，张公茂打算，改变目前官衙的顽疾。
他不想再看到一个地方的官差，成为当地最富有的群体。
官差能够富有，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他们喝了老百姓的血。
张公茂要尽可能的，砍掉那些灰色收入的来源。
为了升官不择手段，张公茂是一个坏人。
但是达到升官目的之后，张公茂要做的，却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说到底，他其实是一个，为了最终的理想，不惜自污名声忍辱负重的好人。
这也是文朝天，甘愿为张公茂做马前卒的原因。
……
文朝天升任应天府尹的调令，比段初想象中来的还要快一些。
铁司狱走后也就一个月，文朝天的新任命就下来了。
应天府尹！
对于文朝天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的仕途，又前进了一大步。
对于段初来说，这更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他距离父亲段朝阳生前所在的应天府红阳班，现在只差几百里了。
只要到了应天府，他就能翻查父亲生前的档案了。
这个时候，茶叶店还没来得及卖出去。
去应天府，要买两套房子，这需要不少钱，所以段初急着出手茶叶店。
这个时候，刘瞎子就派上用场了。
刘瞎子只是托人给钱庄金老板带了一句话，金老板就买走了茶叶店。
真是解了段初的燃眉之急。
茶叶店转手了，老许这个掌柜，又失业了。
为了补偿老许，段初把自己家，让给他先住着。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嫌弃段家的房子晦气了，老许更不会嫌弃，欢天喜地从破旧的小房子，搬进了有院子的段家。
老许的入住，也解决了段初一个心事。
这是母亲娘家，留下的唯一遗产，所以房子不能卖。
但是空着没人住的话，房子又会老得快，而老许的入住，会给房子带来人气，那样房子就不会因为无人居住打理，而变得阴暗潮湿。
……
文朝天带着香儿，已经先去了应天府。
魏先生粉娘钱以宁，是和文朝天一起走的。
粉娘的妆粉店没有转让，让原来的几个伙计，继续经营着。
段初为了不耽搁，一次雇了三辆马车。
赵如意和赵二娘一辆，他和朱紫墨一辆，两辆马车拉人的同时，还载着衣物。
至于骊炊化成的冰球，还有一些其他物件，就由另外一辆马车载着。
自从通天道的风水，被段初破掉之后，骊炊再也没有露面。
不过他化作的冰球，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官帽形状。
可见骊炊这个死鬼，直到现在，还想当一个大官。
车夫把这个冰块官帽子，搬上马车的时候，还对朱紫墨说：“莫姑娘，段班主就这么想升官？怎么去应天府，还要带着一个冰雕的官帽子！”
朱紫墨把冰块官帽子，放进一个铺着荷叶的木箱里，对车夫无奈笑笑。
……
提前到达应天府的文朝天，就等着段初了。
因为他要想在应天府站稳脚跟，就必须服众。
比如现在，他想提拔马千里当总捕头，以便像在彭州府那样，以老道的马千里，有效控制应天府的衙役捕快，结果就在应天府内，得到反对声一片。
要想服众，就要解决应天府历任府尹留下的难题。
而解决这些难题，缺少段初不行。
难题还不少。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叫听床气的东西。
这种东西很玄乎，具体是什么样子，谁也没见过。
反正这东西最喜欢做的，就是在新郎新娘洞房的时候，跑来听床。
悄悄听床也就罢了，别人不察觉，就当你没来过。
结果这东西，不但听床，还会在新郎新娘情到浓时，突然从暗处钻出来，发出一阵怪笑。
或许在它看来，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恶作剧。
但是他这取乐的恶作剧，却是很多新郎新娘的梦魇。
据说有不少新郎，都被这东西吓得出了问题。
有些喝了汤药还能恢复，有些却永远失去了留下子孙的能力。
所以听床气在应天府，真是民怨沸腾。
要想得民心，文朝天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听床气。
魏先生已经替文朝天想好了计划，就等着段初的到来了。
……
段初在路上，就遇到了麻烦。
这麻烦来自于内部。
自从得知要去应天府，赵如意和朱紫墨，就当着段初的面撕破了脸皮。
她俩都知道，到了应天府，段初的婚期，就不会拖太久了。
至于谁能做新娘，那就要看本事了。
所以她俩才会撕破脸皮。
本来段初和朱紫墨两个，在一辆马车里坐的好好的，结果赵如意不想段初老是陪着朱紫墨。
于是她就叫停车队，把赵二娘打发过来，让赵二娘和朱紫墨乘坐一辆马车，又让段初去她所在的马车陪她。
朱紫墨肯定不会同意这个要求。
“哼，马车颠簸起来左摇右晃，谁知道你让呆瓜过去，想做什么事情！”
“那你和小冤家在一辆马车上，难道已经做了这个事情？”赵如意反问。
两人一对上火，很快又吵了起来，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段初劝不住她俩，一气之下，谁的马车也不坐，跑去载货的马车，去陪骊炊变成的官帽子了。
这个结果，朱紫墨和赵如意都很满意。
反正她俩现在的心思，就是阻止对方和段初单独相处。
段初在那辆货车上，又开始发愁了。
他本来打算，在应天府买一套房子，让赵如意和朱紫墨都住进去。
现在看样子，一套房子不见得能行。
不然这俩天天吵来吵去，吵得耳朵疼，四邻八家不得安生，他可受不了。
不过应天府的房价很高，要买两套房子，需要很多钱。
他手头留下的私房钱并不多。
朱紫墨手里的钱，给了她就别想要回来。
不要朱紫墨的钱，段初也不好意思跟赵如意要钱。
段初在后悔私房钱留少了的同时，狠狠心决定不买房了。
“文大人肯定会给我安排一个住处，到时就让她俩，住一个院子，谁要是挑事吵架，我绝对不会纵容！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连女人都管不住嘛！”
朱紫墨和赵如意都没有想到，她俩因为坐车这次一闹，反而让段初有了自己的主见，他已经立誓成为一个，不被女人左右的，真正的男子汉。
单章感谢大树大树菠萝的打赏！
本来写到现在，心态崩了几次，也很累了，就打算每天两章写到月底，混混全勤算了。
结果在昨天，读者“大树大树菠萝”打赏了五万起点币。
这是本书开书以来，最大的一笔的打赏。
为了对得起这打赏，还有大家的厚爱，我决定，明天开始，每天三更，连续五天，假如可能，连续到月底。
今天肯定不行了，最近我们这，连续下了几天雨，我淋了雨有点感冒，今天头疼了一天，能写两章，已经是尽力坚持了。
不过今晚感觉好了许多，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就能三更。
再次感谢读者“大树大树菠萝”的打赏，让你破费了！
至于读者群，我有一个，不过人少，很冷清，群号639650053（群名：郡读），想加入的话，记得说明自己是起点读者，这样管理也好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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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皂角拿来
马车一路颠簸，到达应天府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
段初猜的没错，文朝天果然在府衙不远处，给他安排了住处。
一个清静的小院子，院子里还有一颗粗大繁茂的银杏树。
月光下，树影婆娑。
大虎在朱紫墨怀里睡了一路，现在看到银杏树，顿时来了精神，跳过去就爬到了树上，蹲在最高的树枝尖头，抬头看着月亮。
赵如意和朱紫墨站在院子里，同时看着段初。
“不买房子了，文大人说不定在这边一两年，又要去其他地方当官，到时买了房子还要再转手，麻烦不说，还容易亏钱。”
段初本来以为，二女肯定不愿意住在一起，怎么都要跟他计较一番。
结果他想多了。
他话音刚落，朱紫墨和赵如意，就去抢房间了。
正房是四大间，除了会客的堂屋，还有写字的书房，剩下两间都算主卧，朱紫墨和赵如意就像抢不到一样，跑向了这两间主卧。
还是赵如意快了一步，抢占了采光更好的东边主卧。
正房两侧是厢房。
主卧被占了，段初和赵二娘，只好住厢房。
赵二娘没有多想，心说小姐住东边主卧，那我就住东厢房好了，这样照顾小姐起居，也比较方便。
于是段初最后住的，是她们主仆三人，挑剩下的西厢房。
这样一来，朱紫墨又得意了。
毕竟她就住在西边主卧，距离段初比较近。
大家选好了房间，段初就和三个车夫一起，把东西从车上搬进了院子，然后付了钱道了谢，送走了车夫。
西边厢房有三间，段初住了一间，留作杂物室一间，剩下的那间，正好放段初从彭州府，带来的那口大箱子。
箱子不但大，还很长，就算是牛巡检那块头，睡在里边都够用。
里面装的是什么，段初也不知道。
不过按照母亲生前的交代，他还是把大箱子，单独放在一个房间里，然后用从彭州府带来的那枚铜锁，锁住了房间。
朱紫墨指着刚锁好的房间说：
“赵如意，还有你那丫环，你俩听好了，这厢房里面，放着段家的秘密，没有经过允许，谁都不许进去！”
赵如意撇撇嘴，道：“妹子，怎么，我们不能进去，难道你能进去？别把自己，当成了这家的女主人！”
“我就是这家的女主人，怎么了！”朱紫墨毫不相让。
眼看又要吵起来，段初使劲咳嗽一声。
“今天，我先立一个规矩，咱们既然能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以后没事不许吵架，这里不是彭州府，咱们初来乍到，府衙的人我都还不熟悉，假如你们经常吵架，传出去我脸上不好看，还容易给文大人招黑。”
段初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都听明白了吗？”
以前朱紫墨和赵如意，两人住在两边，段初要两头讨好。
现在她俩住一个院子，形势就不一样了。
两个情敌天天互相看得见，肯定会产生危机感，唯恐对方得手。
所以现在段初说什么，她俩根本不会反对。
若是和段初顶嘴反犟，岂不是把他，推给了对方！
两人都有这个心思，所以听段初问听明白没，都连声表示，听明白了，又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大声吵架惊动四邻了。
两人的保证，其实也很有意思。
不大声吵架，不代表不能不小声吵架。
接着段初就带着三个女人，开始把东西往各个房间分了。
各自的衣物，都拿去各自房间，东厢房除了赵二娘住的那一间，剩下的两间，一间是餐室，一间是灶房。
房间不多不少，正好够用。
最后所有东西分好，就剩下骊炊鬼气所化的冰球官帽子了。
段初都没耽搁，在三个女人做饭的时候，操起铁锨，挖了一个地窖。
他是练武的人，身体强健，挖起来很快，那边饭菜做好，他这边也挖好了。
吃饭的时候，段初坐在主位，朱紫墨和赵如意在他一左一右，赵二娘平时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这次却没有上桌。
段初不计前嫌，还招呼赵二娘：“二娘，过来吧，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什么主人仆人，都一桌吃饭。”
“我不是担心主仆之分，而是忌讳男女有别。”赵二娘说。
段初听了这句话，当时就笑笑。
他端着碗，很快扒完两大碗饭，走出了小院。
魏先生就住在同一条巷子里。
段初找到魏先生，提了一个要求，让赵二娘搬到这边来。
你担心男女有别，我还感觉你是个外人，住在那边，我还不方便呢。
再说了，有你赵二娘在中间挑唆，如意姐姐和珠子妹妹，以后肯定还会吵架，没有你，我会清净很多。
以上，就是段初的真实想法。
魏先生和粉娘，都同意了段初的请求。
因为钱以宁听到段初的话，死气沉沉的目光，突然变得炽热起来。
段初拍了拍钱以宁的肩膀。
“小钱，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憨憨的，你倒好，和赵二娘眉来眼去的，早就勾搭上了，这次我就送你一个人情，把她交给你，你可看好了。”
段初话糙理不糙，钱以宁对他笑了笑，算是接下了这个人情。
段初回去之后，赵如意去了后院，他趁机对赵二娘说：
“从今以后，你和如意姐姐的主仆关系，到此结束，我们这普通人家，也不需要仆人，你去魏先生那边住吧，他们那和这边院子一样大，房间一样多，而且魏先生和粉娘住一间，所以空房子多，你去了，反而会轻松很多。”
段初就这样，把赵二娘给赶走了。
赵二娘本来对赵如意还有不舍，不过看看门口，等着给她提搬行李的钱以宁，也就没说什么，默默收拾东西离开了。
赵二娘临走，段初又说了一句：“二娘，以后和小钱好好过日子，没事，就不要到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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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意思很明显，以后我们家不欢迎你。
赵二娘经常在背后说段初坏话，所以心里有愧，听了这话，红着脸转身就走。
……
赵如意从后院回来之后，听说赵二娘走了，她一下就慌了神。
没有赵二娘跟着，她连街都不敢上。
应天府比彭州府繁华多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的，万一哪个男子，无论有意还是无意，碰到她一下，然后死在地上，到时怎么办！
“小冤家，你让二娘走了，我有很多事，会不方便。”赵如意说。
段初抬手一指朱紫墨：“如意姐姐，你有不方便的事，都可以让珠子帮忙。”
朱紫墨虽然没有出声反对，不过脸上的表情，明显很不乐意。
为了平衡一下，段初又说：“如意姐姐，珠子可以帮你做不方便的事，但是她洗衣做饭，你也要帮忙。”
段初这么一说，朱紫墨那不乐意的表情，马上就不见了。
赵如意的脸色，也缓和了很多。
她开始不想让朱紫墨帮她，因为她不想欠朱紫墨人情。
现在段初让她帮朱紫墨洗衣做饭，她就等于还了朱紫墨人情。
这样一来，以后有朱紫墨帮衬，她偶尔也能上街溜达一下，解解闷了。
赵二娘的房间一空出来，朱紫墨叫上赵如意，把放在杂物室的浴桶，搬进了那个房间。
二女又开始烧水，打算洗个澡，毕竟一路颠簸，洗洗也能去去风尘。
她们搬浴桶，把那个房间改成浴室的时候，段初把地窖里挖出来的土，一趟又一趟，用麻袋都提到了后院。
后院不大，就一个茅房，段初就把那些土，在茅房旁边，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这边刚堆好，大虎就来了。
只见它一个纵身窜上土堆，在最高处又摆出了，虎啸山林的姿态。
段初笑笑，道：“小东西，肯定是想念骑龙山了！”
……
彭州府的地窖，就是段初自己挖的。
所以对于地窖的处理，他轻车熟路，巩固内壁，又装了一个可以掀开的挡板，然后就把那个冰球官帽子放了进去。
自从上次通天道被毁，又被朱紫墨引来阳光照了，骊炊元气大伤，老实了很多，除了把锁身的冰球，变成官帽子模样，就再也没有捣什么乱。
段初拍了拍冰球官帽子，道：“骊大人，文大人又升官了，还把我调入应天府了，呵呵，你羡慕不？”
段初只是为了试探一下，骊炊现在，到底还能不能说话。
升官两个字，对骊炊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但凡他能说话，绝对不会不搭茬。
结果证明，骊大人这次真的元气大伤，已经无法搭话了。
这样一来，段初就放心了，走出地窖盖上挡板，他打了一个哈欠。
抖一抖身上的土，段初打算等朱紫墨和赵如意洗完，他也洗个澡。
这时正在洗澡的，是赵如意。
今天晚上，段初杀伐果断。
他不动声色镇住了朱紫墨和赵如意，又兵不血刃赶走了赵二娘。
这个家的男主人形象，已经逐渐凸显。
于是赵如意把小冤家的称呼，换成了另外一个，更尊重一点的称呼。
“段郎，刚才我忘记拿皂角了，你帮我递过来。”
赵如意坐在浴桶里，哗啦啦撩着水说。
280 户部潜规则
赵如意刚才，是故意没有拿皂角，就等着段初给她送去。
没了赵二娘，她的危机感比朱紫墨更甚，所以才会这么做。
段初手拿着皂角，站在浴室门口，突然有点胆怯了。
妹子就在不远的房间里，自己就这样进去给如意姐姐送进去，合适吗？
所以段初就犹豫了。
朱紫墨已经洗好了，正在房间里擦头发。
听到赵如意叫段初送皂角，她哼了一声，急匆匆跑出来，说：“哥，男女有别，皂角，还是我给她送进去好了。”
赵如意听到朱紫墨的话，连忙在浴桶里转个身，背对朱紫墨。
朱紫墨走到浴桶边上，在赵如意肩膀上，划拉了一把。
“如意姐姐，手感不错哇！”
赵如意没吭声，因为她心里有数，朱紫墨后面，不会有好话。
果然，朱紫墨又说：“如意姐姐，没想到你想男人的心，会这么急……告诉你一件事，今晚上，我要跟你的段郎一起睡。”
赵如意听了，冷笑一声：“你要跟他睡，也要他同意才行。”
“如意姐姐，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段郎和我，都同床共枕好多次了，不信，你问问他。”
朱紫墨的话，声音不算小，门外的段初，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段初现在，对皇帝老儿，又有了敬畏之心。
“我就两个，天天还平衡不过来，皇帝最低几十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决，那些妃子之间，争风吃醋的问题的。”
……
第二天早上，段初早早来到府衙，找文朝天报道了。
夜里，他当然没有搂着朱紫墨睡。
朱紫墨也就是说一说，气气赵如意，真让她当着赵如意，主动钻段初的被窝，她也做不出来这事。
段初不但见到了文朝天，还见到了牛巡检铁司狱马千里。
除了这几个，还有不少官吏。
有应天府的二把手同知，三把手推官，还有其他的各色官差。
人太多，段初也没能和牛巡检铁司狱马千里这些老相识，在一起叙旧。
毕竟初来乍到，他还不知道文朝天，有没有全面掌控应天府。
假如文朝天还没全面掌控，他就和彭州府一帮故人走到一起，很容易被应天府这些官吏，说他们是拉帮结派。
所以段初和老相识们，只是相视一笑。
应天府这边的官员，见识多广，所以魏先生也没有露面。
他也担心自己被认出来，是曾经的钦天监监正魏㸛安。
真要被认出来了，风声肯定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对文朝天也会有影响。
所以魏先生，这次是真正的隐入幕后了。
……
段初一到，文朝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明确了段初红阳班班主的身份。
应天府虽然比彭州府大，但是红阳班本就是小班底，也就十来个人。
文朝天提拔段初，就不像提拔马千里那样，遇到那么大的阻力。
毕竟应天府很繁华，维护治安的总捕头，绝对是个大肥差。
是大肥差，肯定就有很多人盯着。
而红阳班的班主，专业性实在是太强，没有刀法功底的，让他做他也做不好。
所以文朝天说让段初当红阳班班主，同知和推官，都没有反对。
他俩没有反对，余下那些官吏，就更不会反对了。
这样一来，牛巡检依然领衔巡检司，铁司狱还是分管刑狱大牢，段初也是老本行，就只剩马千里，还没到位了。
马千里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衙役。
所以他连站在内圈的资格都没有，只是站在府衙大堂的角落里。
这就很失落了。
再加上他还没找到马清爽，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很颓废。
段初感觉，在彭州府分别之后，马千里又老了很多。
他决定，尽自己所能，帮助马千里，拿到总捕头的位置。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文朝天没做到的，他想做到，很难。
……
段初正想着的时候，留都户部侍郎刘锦文，带着几个户部官吏来了。
文朝天现在是三品，留都户部侍郎，也是三品。
虽然都是同级，但是刘锦文进来之后，却没有客气。
“文大人，自从你来了之后，大家本来以为，你能涤荡一下应天城的风气，没想到应天城反而更不平静了！昨夜里，咱们户部之内，很多门户，竟然遭遇了小鬼拍门！尚书大人说了，给你三天时间，务必解决这件事！”
留都户部，分管帝国最富饶最繁华的江南地区钱粮。
假如说留都六部，哪个不是摆设，肯定就是留都的户部了。
留都户部不但有钱，而且应天府的公帑费用，大多也是他们拨付。
假如他们从中做做手脚，应天府这么多官差，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所以无论谁当应天府尹，从来没有敢得罪留都户部的。
这也是刘锦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不客气，留都户部尚书，胆敢给文朝天限定破案时间的原因。
帝国官员，无论文武，超过三十岁，都会留胡须。
而刘锦文面白无须，应该是天生就不长胡须，说话又尖刻，段初听了，总感觉刘锦文是一个太监。
文朝天看看刘锦文。
他身为文官，也精通武艺，所以从心底，看不起刘锦文这种，手无缚鸡之力，有点权力就要卡人脖子的家伙。
现在得力的属下旧部，已经全部聚齐，文朝天决定，不惯这些官僚的脾气。
“刘大人，是谁给了你们户部，这么大的勇气，竟然敢限定应天府的破案时间？你们堂堂户部，看守兵丁无数，钱粮更是多多，尚书大人和你，都是科班出身，平常自诩一身正气……”
文朝天说到这里，猛地一拍桌案：“既然你们一身浩然正气，难道连区区的小鬼拍门，都解决不了嘛！”
刘锦文没有想到，文朝天会如此硬气。
他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牛巡检悄悄走向段初，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兄弟，这刘锦文，是谢江岚当年一手提拔的，平时傲娇的很，这次他不会轻易吃瘪。”
牛巡检说的没错。
刘锦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没想到新来的府尹，竟然敢顶撞自己！
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府尹在应天府，也要夹着尾巴做官！
于是刘锦文嘿嘿一笑。
“文大人，是本官错了，不该把这件事，推给你们应天府，既然是发生在我们户部内部门户，还是我们户部的人来解决好了。”
刘锦文说到这，话锋一转：
“文大人，前日你申请修缮城墙的费用，早晨我们户部已经开过会了，这钱，暂时还不能给你，因为目前……”
刘锦文的反应，没出文朝天的意料。
他就知道，自己只要不低头，户部就会用这个，来要挟自己。
所以没等刘锦文后面资金紧张的话说出来，文朝天就抽出了，放在桌案下面的雁翎刀，一个流星赶月，对着刘锦文就扔了过去。
雁翎刀擦着刘锦文的脖子飞过去，插进了柱子里。
那根柱子，是实木的，直径一尺多。
雁翎刀刃长二尺三，所以直没入柄之后，刀锋在柱子背面又露了出来。
能够用扔飞镖的方式扔出雁翎刀，而且贯穿坚硬的实木柱子，一是因为雁翎刀锋利，而是因为文朝天确实厉害。
所以他这一出手，震惊了整个大堂。
应天府的官吏，以及留都户部的人员，都面面相觑。
文管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尤其是刘锦文，刚才雁翎刀擦着脖子过去，要是歪了一寸，他的脖子，就会被割开一个大口子。
刘锦文吓坏了。
他用户部钱粮来要挟文朝天，这就是潜规则。
他本来以为，文朝天会用同样的潜规则来应对他，比如去皇帝那边告状。
当然，他们不怕告状。
皇帝在民间，搜刮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需要不少钱，这些钱的来源，大多都是留都户部从民间征集。
所以他和留都户部尚书，都知道皇帝不会在应天府和留都户部之间，偏向应天府。
结果人家文朝天，根本就没有按照常理出牌。
就像是两帮人吃饭，阴阳怪气的互相讽刺，其中一方，突然掀了桌子。
文朝天现在，就是掀了桌子。
刘锦文摸摸脖子，确定没有伤口，用手指着文朝天说：“文朝天，你竟然阴谋暗杀朝廷命官，本官要在天子面前，参你一本！”
文朝天听了，仰天哈哈大笑。
“阴谋暗杀？刘大人，你太高看自己了，本府若想杀你，比杀小鸡仔还要容易，何必需要阴谋和暗杀，一刀就能捅死你！”
文朝天说完走过来，拔掉了柱子上的雁翎刀。
刘锦文看文朝天持刀逼近，吓得连连后退：“文大人，有事好说，修缮城墙的钱粮，本官回去，再和尚书大人商量一下……”
文朝天哈哈一笑，收刀入鞘。
“钱粮的事，你们爱批不批，不过小鬼拍门的事，是你们先提出要求的，既然你们也觉得，户部内部门户，也归应天府管辖，那本府就管定了！”
文朝天说得真是霸道又硬气，说完不等刘锦文说什么，他又下达了逐客令：“刘大人，请回吧！”
281 段宝重现人间
文朝天一通威慑，紧接着又下达了逐客令。
刘锦文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看文朝天手握刀柄，随时有拔刀相向之意，他连一句大话都没敢说，带着户部几个人，灰溜溜走了。
这是文朝天，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展现自己的霸气。
应天府的同知推官，这才发现，这个府尹，和以往的大不一样。
其他官吏，也都是一样心思。
这种不混吃等死的府尹，估计很难糊弄。
他们这么一想，就都去看马千里。
这个时候，他们对马千里的任命，已经有了松动的心思，一个个都想着，假如文大人再提这件事，咱就是不赞成，绝对也不能再站出来反对了。
万一这个爱掀桌子的愣头青府尹，哪天把他惹急了，他把刀子抽出来，对自己脖子来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的心思，没有瞒过文朝天。
刚才他给刘锦文下马威，也是杀鸡儆猴，给这一帮不听话的属下看。
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才不会主动再提，让马千里当总捕头。
那样就像是，这些人同意了，给了自己老大人情一般。
于是文朝天虎着脸，下了命令：“段班主，马捕快听令！”
段初跨前一步，抱拳领命。
马千里离得远，跑了十几步，这才到了文朝天面前。
“红阳班斩首死囚，也通阴阳事，所以这次小鬼拍门，段班主责无旁贷。”
段初应诺，表示全力以赴。
“马捕快，彭州府小鬼拍门一案，当初就是你破的，所以这次还是你领衔，让段班主配合你，总捕头一职正好空缺，成了，你就是总捕头，不成，你就收拾一下，回彭州府养老去吧！”
马千里同样抱拳领命。
其实他和段初都明白，说是让他领衔，其实主力还是段初。
文朝天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给提拔他，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
至于小鬼拍门，在彭州府就被文朝天识破了。
所以文朝天一定已经有了，破解的计策。
三个人等于是，当着应天府原班人马的面，演了一场戏。
文朝天下令完毕，就让大家各忙各的去。
同知和推官，带着一帮官吏离开之后，意见产生了分歧。
同知说文朝天就是演戏。
推官却说：“文大人杀伐果断，令行禁止，皇帝和吏部，都没看错他，他确实是府尹的最佳人选。”
推官也不傻，他只是三把手。
假如架空文朝天，得利最多的是二把手同知，而不是他。
之前同知带着大家，对文朝天阴奉阳违，占了上风，所以他顺势倒向了同知。
现在看来，文大人不过是韬光养晦，今天文大人打出了一张底牌，露出了武艺，自己就没有必要，继续跟文大人对着干了。
推官这么一想，所以才会和同知，唱起了反调。
两人意见不同，于是很多官吏，也跟着他们，分成了两派。
一时府衙外面，吵吵嚷嚷闹闹哄哄的。
……
外面的事，文朝天懒得理睬，他把牛巡检和段初马千里留了下来。
至于铁司狱，由于应天府大牢，关着的人实在太多，其中也有冤案，他来到之后，还没梳理清楚，所以继续去忙活了。
文朝天对牛巡检说：“牛大人，假如元起破解小鬼拍门，需要配合的话，你要全力支持。”
应天府巡检司，比彭州府巡检司忙多了。
牛巡检在彭州府闲散惯了，重回应天府，好不容易才适应过来。
他最近好多天，都没有喝酒了。
看到段初之后，他肚子里的酒虫，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所以领了文朝天的命令之后，他临走时，还小声对段初说：“兄弟，解决了户部小鬼拍门的事，咱们一定喝个痛快！”
段初笑笑，说一定一定。
牛巡检走后，文朝天又告诉段初马千里：
“小鬼拍门，上次我说过了，就是有那江湖骗子，把蛇鳝的血，摸到了人家的门上，引来蝙蝠撞门罢了。”
段初和马千里同时点头，表示那件事还没忘记。
“你们去户部，先悄悄查看一下，那些门上有没有蛇鳝血的痕迹，有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咱们只要躲在暗处，等那江湖骗子登门，然后将他拿下就行了，行事小心，勿要打草惊蛇。”
文朝天感觉，这件事对于段初和马千里来说，难度不大。
所以他交代之后，就去忙自己手头的事务去了。
他必须在张公茂开始田亩改革之前，把应天府的事务都理顺了。
而且文朝天现在也想通了，假如玉骷髅真的在皇宫里当了嫔妃，那么玉骷髅肯定不会找香儿的麻烦。
假如玉骷髅想杀香儿灭口，香儿不会活到现在。
看来玉骷髅也没有传说中那么残忍嗜杀，至少对曾经服侍过她三年的香儿，还是挺不错的。
所以香儿的事，文朝天就不再担心。
后院稳固了，文朝天现在等于是无牵无挂，轻装上阵。
在应天府衙站住脚，这是小事。
等到张公茂开始推行田亩改革，那才是真正的大事。
今天他对刘锦文不可以，也是因为，刘锦文是谢江岚一党。
他是张公茂一起的改革派，刘锦文谢江岚，都是阻碍改革的旧势力，两派在不远的将来，肯定会斗个你死我活。
今天他威慑刘锦文，不过是开胃小菜。
……
段初和马千里，两个人带着身份腰牌，穿着便服，悄悄来到了留都户部。
守卫通报之后，刘锦文也没敢说，不让他们进来。
刘锦文的想法是，不直接得罪文朝天。
他就不相信，一个年轻的红阳班班主，加上一个酒鬼一般的老捕快，能解决小鬼拍门这个大难题。
马千里在应天府，还是没找到马清爽，心情非常低落，最近经常借酒浇愁，所以刘锦文才会认为他是一个酒鬼。
于是段初和马千里，在户部两个昨夜值班文吏的带领下，勘察了夜里被小鬼拍过的二十几扇门。
查看之后，段初和马千里，都是大吃一惊。
因为这些门上，没有哪怕一丝蛇鳝血留下的痕迹。
段初和马千里经过询问，确定户部的小鬼拍门，不是内部人员谎报，也不是哪个值班人员，喝醉之后搞的恶作剧。
看着门上，留下的小小掌印，段初还比划了一下。
“看这手掌大小，应该是周岁以下婴儿的小手……马捕头你再看，这小掌印，竟然入木有印，这又说明，拍门劲力不小，周岁以下婴儿，肯定没有这么大的力气……所以……”
段初说到这里，砸了咂嘴。
马千里苦着脸，接着段初的话茬，往下说道：“所以，这不是江湖人的骗局，就是真正的小鬼拍门！”
段初点点头：“不错，想必一般的江湖骗子，也不敢来户部闹事，肯定是真的小鬼。”
“事情复杂了，比想象中，要难办很多。”马千里不禁有点挠头。
“其实也不复杂难办，夜里咱们就在暗处守着，只要小鬼上门，我就能把他拿下。”段初说。
段初不是吹牛，小鬼再厉害，还能厉害过无头的吕布，千年的蛇精嘛！
他还打算，把朱紫墨叫来，让朱紫墨看看门上，小鬼留下的掌印，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段初把这个打算告诉了马千里。
朱紫墨能看到阴物的事，在彭州府衙也不是秘密。
自从她那次，看到严综吕青衣小厮的尸体，从伤口判断是老狗行凶之后，她你能看见阴物的事，就经过宋时声的口，有了小范围的传播。
虽然没有在坊间传开，不过府衙的人，大多都有耳闻。
马千里就知道这件事。
听段初说，要搬出朱紫墨，马千里感觉，段初为了他能当上总捕头，真是打算用尽全力。
马千里叹口气：
“莫姑娘一个女子，到这里抛头露面，不太合适吧？一来她是女子，不方便，二来被留都户部的人，知道咱们另外找了一个女子救兵，万一说闲话也不好。”
段初笑笑，道：“没事，我可以让她女扮男装，悄悄来这里走一趟，只要不大声说话引人注意，谁也不会发现她是女儿身。”
两人正在留都户部内院商量的时候，外面院子，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段初走过去，问了陪同他的户部文吏，这才知道，原来早上刘锦文去找文朝天，尚书大人还不放心，又让手下，找到了一个江湖高人。
其实尚书大人，不是不放心，而是压根就没有想到，文朝天会接下这个活。
他本来的计划是，等着文朝天推卸这件事，那样他就好卡文朝天的脖子，以后拨付钱粮的时候，能省点就省点。
说起来，这个尚书大人，不是张公茂一党，也不是谢江岚一党。
他打压文朝天，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官威。
毕竟留都户部最有权势，尚书大人，早就把自己摆到了，留都第一官的位置。
既然是第一官，那就必须压制雄心勃勃的应天府尹。
所以他才会给文朝天，设定破案时间。
……
段初听说尚书大人，请来了帮手，就要过去看看。
马千里心里就有点担心了。
这件事做成了，他名正言顺成为总捕头，以后找女儿，就会方便很多。
假如被其他江湖高人做到了，那他就不好办了。
毕竟文朝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拍过了板子，他马千里成则总捕头，败则回彭州。
假如这件事失败了，或者功劳被别的高人抢走了，文朝天说过的话，肯定收不回去。
那样一来，他马千里就只能灰溜溜回彭州府了。
所以马千里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赶走户部请来的高人。
他把话一说，段初表示完全支持。
两人来到外面的院子，看到被户部官吏簇拥的高人，段初差点笑出了声。
原来所谓的高人，不是别个，正是见面就给段初带来惊喜的金鎏子。
金鎏子道长，离开彭州府之后，在应天府住处带了好长时间，都是闭门不出。
当从赵如意给他带来的恐惧中走出来之后，金鎏子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打扮，此刻就在户部大院里指点江山，开始分析小鬼拍门的事了。
至于户部给他的酬金，自然是老数目——千两黄金。
金鎏子也看过了掌印，说起来，道长也是有点见识的。
他对围绕自己的户部人员说：“这拍门的小鬼，非常不简单，一口钢牙，能咬钢嚼铁！”
马千里听到这话，激动地差点没晕过去。
咬钢嚼铁的小鬼，那不是段宝嘛！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找了这么久没找到女儿，竟然在留都户部，发现了段宝的踪迹！
282 刘瞎子抵达应天
马千里要想找到女儿，段宝现在是唯一的线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法跟段初隐瞒了，就把段初拉到一边，把马清爽怎么招来鬼婴，一直到后来花蕾绽开，段宝重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段初听了之后，瞠目结舌。
他现在真想跑回彭州府，把事情说出来，洗清自己的冤屈。
不过家都搬到应天府了，再回去澄清，也不太现实。
就连马千里，都一个劲跟他道歉，求他保密。
“段班主，清爽现在名声本来就不好，她有一个鬼孩子的事情，你要是说出去，她这辈子就完了，没人敢娶她！”
段初叹了一口气，答应了马千里。
然后他又看看那边，正对着一帮官吏，口唾横飞的金鎏子。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金鎏子插手！”段初对马千里说。
马千里看看金鎏子，还真被金鎏子的扮相给唬住了。
“段班主，这个道人，看样子道行不浅，他能听咱们的吗？”
段初撇嘴笑笑，也没回答马千里，大步走向金鎏子。
……
金鎏子被赵如意要求，回应天府必须一路乞讨，那一路他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幸好最近休息过来之后，做了两笔买卖。
一笔千两黄金，两笔就是两千两。
应天府身为留都，而且紧靠江南富饶地，出得起千两黄金的富商还是有的。
不过做富商的生意，除了金钱之外，收获的名声太小，这次能接到留都户部的生意，除了收获金钱之外，还能收获名声。
所以金鎏子很上心，勘察之后，很快推断出来，是一个钢牙鬼婴来拍的门。
他这就打算开坛，等到晚上做法收拾鬼婴，结果抬头一看，他一辈子最不想碰到的人，向他走来了。
金鎏子的心，当时就咯噔一下。
……
“道长，好久不见。”段初笑眯眯地和金鎏子打招呼。
金鎏子当着众人，肯定不想提起当初的糗事，看段初没有揭穿他，他连忙给段初打个稽首。
“原来是段施主，好久不见，两位夫人，近来可好？”
金鎏子问这话，就是想确定，赵如意和朱紫墨这两个煞星，有没有来应天府。
段初笑着说：“道长，我们一家刚搬到应天府，最近你有空的话，请你过去坐坐，吃一顿家常便饭。”
想想那两个贪财娘们，打死金鎏子，他也不会去吃什么家常便饭。
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按照朱紫墨和赵如意的品性，到时候他不把最近收入的黄金掏出来，就别想走出段家的门。
所以金鎏子打着哈哈，没有接段初的话。
“道长，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户部这里的事，我们应天府衙接管了，你就不要来凑热闹了，还是回去好好修炼吧。”
听段初这么说，金鎏子扭头就走。
户部的官吏叫他，他只当听不见，很快就出了户部大门。
当属下官吏把道长离开的事，报告给户部尚书时，尚书大人也没说什么。
因为当他刚才得知，金鎏子出来办事，一次的收费标准，就是千两黄金的时候，他就打了退堂鼓。
开玩笑，千两黄金，这么大的一笔数目，谁出！
从公帑里面出，怎么做账！
皇帝知道，还不把他给活剐了。
所以尚书大人现在，默许了段初和马千里，在户部里面做事了。
……
假如真是其他凶恶小鬼，段初办这件事，就简单多了。
夜里守在这里，见到小鬼，一刀砍了就是了。
但是段宝是马清爽的命，而且重生之后，阳光都不伤害他，这就证明，老天爷都允许他生在世间，杀了他，段初于心不忍。
再说了，人家小孩子，还跟着他姓段呢。
“段班主，夜里怎么办？”马千里问。
段初想了想，道：“没事，有救兵，今天中午，刘瞎子应该也能到应天府，到时我去找他商量商量。”
……
却说刘瞎子在彭州府，文朝天魏先生都搬走了，刘瞎子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再去街上摆摊，已经不现实了。
都升级为半仙了，再去街上摆摊，那就是砸自己的招牌。
在家里开门做买卖吧，又太招眼了，新任的知府很快就要到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人家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假如新任知府把他当半仙，把他供起来，那么他就会被锦衣卫盯上。
假如新任知府把他当骗子，把他抓起来，他可不想再吃牢饭。
文朝天在的时候，平时对他不闻不问，有事了，就派人来讨教两句。
刘瞎子感觉，还是有文朝天和魏先生罩着的时候，小日子最舒服。
想来想去，他就开始埋怨魏先生了。
“他们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难道他们就不怕瞎子，把莫梓珠是朱紫墨的事情，都给抖落出来嘛！”
埋怨归埋怨，刘瞎子至少还能坐得住。
当听说段初就要搬走的时候，刘瞎子才真正急了。
“兄弟，你等我一起啊！”刘瞎子说完，就急忙忙去找金老板了。
他要卖掉自己的房子。
金老板对刘瞎子是敬若神明，并没有嫌弃他的房子，在晦气的巷子里，反而说这是半仙住过的地方，有仙气留存。
于是金老板自己掏钱，买下了刘瞎子的房子。
等他们交割完毕，段初马上就要出发了。
刘瞎子这时还没收拾，来不及跟段初走，只好托段初给他开了路引，让段初先行出发，然后他随后就到。
……
段初知道刘瞎子一到，肯定会去府衙找自己，所以让马千里留守在户部，他就去应天府衙，等着刘瞎子了。
午饭时间过去之后，刘瞎子果然来了。
刘瞎子现在还没有住处，段初先带他去找了魏先生。
段初问了魏先生才知道，文朝天给魏先生还有他安排的住处，都是租赁的，那条巷子里，经过打听还有好几个空房子。
于是段初又帮着刘瞎子，租下一处院子。
等刘瞎子在段初帮助下收拾好院子，安顿好老婆孩子，天也快黑了。
段初都没来得及回家，带着刘瞎子找个地方，随便吃了晚饭，吃饭时又把事情跟刘瞎子说了，然后让刘瞎子夜里帮忙。
段初都帮刘瞎子安家了，刘瞎子自然不会推辞。
刘瞎子想了想，道：“没想到鬼婴重生了，他要是不重生，阴气重还好找，重生之后阴气没了，想找他，就不好办了，先去户部那边看看吧。”
到了户部之后，段初把刘瞎子，带到印有掌印的门前。
刘瞎子翻眼也没看出蹊跷，最后凑近了闻闻。
还真被他闻出了门道。
“兄弟，这门上有微微的香火气，这就说明，马大小姐和段宝，一定藏身在出家人修行的地方，她又是女人，所以咱们就找尼姑庵和道姑观打听。”
刘瞎子一句话，让马千里茅塞顿开。
怪不得怎么也找不到女儿呢！
“半仙，段宝今夜，还会不会来户部这边？”马千里又问。
“这个不好说，所以咱们兵分两路，段班主去找文大人，拿到文大人的手令，然后连夜去尼姑庵和道姑观查找，你和我留在这里，万一段宝来了，咱们也好有个准备，别再惊扰了户部。”
段初听了刘瞎子的安排，感觉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他留下马千里和刘瞎子，自己去找文朝天了。
具体的事情，他没和文朝天说，只跟文朝天，要了两队巡检官兵。
文朝天用人不疑，直接把牛巡检叫来，让他全力配合段初。
于是当天夜里，段初和牛巡检，带着几百号巡检官兵，开始摸排马清爽可能的藏身处了。
牛巡检并不知道鬼婴重生的事，心里还想，看来马大小姐的孩子，十有八九是段兄弟的，不然的话，他怎么这么卖力去找人家娘俩！
……
官府的力量是强大的。
午夜时分，在一家尼姑庵，从住持口中，还真打听到马清爽的下落了。
就在尼姑庵的客房里。
段初到了门外，一把推开房门，看到马清爽把段宝横在腿上，正在打屁股。
马清爽一边打一边说：“让你顽皮，让你夜里乱窜，让你去户部拍人家的门！”
重生鬼婴的屁股，她再使劲打，也不过是给人家挠痒痒。
所以段宝的屁股，虽然被马清爽打得啪啪响，但是他脸上还是笑吟吟的。
当他听到动静，看到段初之后，还抬头叫了一声爹爹。
段初仔细看看段宝，心里五味杂陈。
因为段宝的小脸，长得实在是太像他了。
就连随后赶来的牛巡检，看看段宝又看看段初，道：“兄弟，没想到你和马小姐，早就暗度陈仓了！”
牛巡检说出这话之后，想到自己当初，还反对马清爽和段初的婚事，感觉自己真是多此一举。
段初这时也意识到，段宝长得像他，肯定跟他喝掉花瓶里的水，有很大关系。
“大多是这个鬼婴，当时藏身在花瓶里，我喝水的时候，和他气息相交，所以他重生之后，才会这么像我！”
段初想到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牛巡检解释。
因为事情实在是太玄乎了。
……
看到段初和牛巡检来了，马清爽也没有慌乱。
283 假成亲
马清爽很坦然，她不认为自己是离家出走，而是为了躲避父亲的迫害。
一会让自己嫁给这个，一会让自己嫁给那个，也不问自己喜不喜欢，这不就是迫害嘛！
所以她抱着段宝，满脸坦然。
段初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只能让牛巡检守着她，别让她带着孩子溜了，然后骑马去找马千里。
……
马千里听说找到了女儿，连忙去住处接马夫人，夫妻俩一起去请马清爽。
马千里赔礼道歉，马夫人温言软语，两人保证，再不干涉马清爽的婚事，哪怕她一辈子不嫁，老两口也养着她，马清爽这才抱着孩子，跟马千里回去。
段初听说马清爽回去了，放心不少。
马清爽回去了，孩子就回去了，而且有了段宝溜出来拍门的教训，马清爽一定会看紧了他。
所以今夜肯定不会有小鬼来户部拍门了。
段初打个哈欠，拉着刘瞎子撤出了户部。
他俩临走时，值守的户部官吏还说：“段班主，你走了，小鬼再来怎么办？”
刘瞎子替段初回答了：“马捕头已经在户部这里，布下了金刚伏魔阵，别说小鬼，就是鬼王，也不敢来这里！”
户部值守官吏，半信半疑。
……
在回去的路上，段初对刘瞎子说：“老刘，这孩子这才降生多久，现在都长得有周岁孩子大小了，按这个速度下去，他岂不是要长成一个怪物？”
“兄弟，这个你不用担心，鬼婴重生初期，生长速度肯定快，但是等他长到两三岁大小，也就是鬼婴那个大小的时候，后面的生长速度，就和普通孩子一样了。”
段初又问：“你说应天城里，这么多的商家，这么多的住户，这么多的衙门，他为啥只拍户部的门？”
“因为留都户部，是帝国财气最盛的地方，财气旺盛，气运也旺盛，这孩子不过是来沾沾气运。”
……
户部的值夜官吏，战战兢兢过了一夜，天亮之后，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真以为，户部这边有什么金刚伏魔阵。
又过了三天，户部安稳无事。
人家应天府帮你办了事，就没有不感谢之理，这个道理，尚书大人还是懂的。
于是他派刘锦文，带着礼物，来应天府衙道谢了。
刘锦文也就是公事公办走个程序，放下礼物客套两句就走了。
不过文朝天要求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要户部这边来人感谢，就证明这件事成功了。
于是在文朝天的安排下，功劳就被扣到了马千里头上。
破解户部大案，而且还是邪门案子，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于是马千里顺理成章的，成了应天府的总捕头。
现在女儿也找到了，马千里做事，又恢复了以往的风格。
马步两班的衙役，本来还想对马千里阴奉阳违。
马千里当初在彭州府，刚当上总捕头的时候，也遇到了这总情况。
所以他对付起来，得心应手。
很简单，那就是分而治之，设定任务额度，把任务额度和补贴赏金挂钩，让马班捕快和步班捕快，去竞争。
这样马步两班，就呈竞争对立之势，他这个总捕头，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所以马千里，很快在总捕头的位子上坐稳了。
文朝天看原班人马全部就位，信心大增。
牛巡检马千里铁司狱各司其职，而段初，又被文朝天委以重任，那就是解决听床气。
听床气这东西，就像飘荡在应天城里的一个幽灵。
平时他都不露面，只有在新人成亲的洞房花烛夜才会露面。
由于两个月前，听床气吓死了一个新郎，让新娘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所以两个月以来，应天城里，连婚事都没有人办。
大家都怕听床气找上门来。
“没人办婚事，听床气不出现，我也没法收拾它啊。”段初对文朝天说。
文朝天笑笑，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魏先生已经想好了计策，你去找他就行了，刘瞎子不是来了嘛，到时让他配合你，需要多少酬金，事成之后我会一文不少的给他。”
于是段初又去找魏先生。
魏先生的计策，非常非常简单。
“元起，没人成亲，那就你成亲好了。”
段初心中暗喜，嘴上还说：“先生，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我回家一趟，商量一下，然后挑个日子。”
“择日不如撞日，明晚就是十六，月儿圆圆，多好的日子，就明晚了。”
魏先生说到这里笑了笑：“我只提供日期，至于跟谁成亲，还是两个一起娶，你自己拿主意。”
……
段初一溜烟跑回家，把朱紫墨和赵如意都叫过来。
“听床气这东西，搅得应天全城不得安生，文大人和魏先生说了，让我尽快解决这件事……所以，需要一个新娘。”
听了这个，赵如意沉默了。
她心里有数，假如新娘是她的话，给听床气十个胆子，听床气也不敢出现。
但是听床气，又不能不抓。
再不抓，应天城等着结婚的人，就会去府衙请愿。
文朝天是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形出现的。
所以赵如意在无奈之下，只好主动做出让步。
“这次成亲，我可以不参加，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说明一下，这次就是为了抓听床气，而不是为了成亲，所以所谓的亲事，以及洞房花烛夜，都只是演戏，珠子妹妹，你配合段郎，要演好这场戏啊！”
……
朱紫墨来到应天之后，偷偷去找过魏先生。
魏先生已经跟她说过，让她趁着段初抓听床气的机会，跟段初举行婚礼。
“只要婚礼办过，你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懂不懂？”
朱紫墨听了，心中暗喜。
她这两天不露声色，就等着段初过来，提起这件事。
她连怎么跟赵如意竞争都想好了。
不过她没想到，赵如意竟然没有跟她竞争，只是强调了“演戏”这个词眼。
按照魏先生的说法，只要举办婚礼就行。
外人又不知道是演戏。
只要外人当真，对段初形成了舆论压力就行。
……
既然只是演戏，那就不需要繁文缛节的布置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赵如意已经去找赵二娘了。
她不想看段初和朱紫墨成亲，哪怕是演戏，她也不想看，所以才会以找赵二娘，去紫金山逛逛为理由，离开段家小院。
她走了之后，朱紫墨就开始收拾了。
也就把小院打扫打扫，门口高高挂两个大红灯笼，院子里拉上两条喜庆的红布，再贴几个双喜，简单布置一下就行了。
段初也没麻烦其他的大忙人，就是找魏先生钱以宁，还有刘瞎子过来帮忙。
哪怕没有请宾客，魏先生也在小院里，设置了一张账桌。
“先生，时间仓促，昨晚说好日期，今天就要成亲，我没来得及邀请任何人，所以账桌布置不布置，其实无所谓，反正听床气也是阴气聚成，它白天也不敢出来，咱们没必要做样子给他看。”
魏先生听了，只是笑笑。
……
朱紫墨布置好之后，段初也买来了新郎新娘的衣衫。
朱紫墨换上新娘装，自己给自己蒙上了红盖头。
“哼，赵如意，你终于还是慢了一步！”
……
让段初没想到的是，他虽然没有邀请其他人，但是鼓乐队一到这边，刚刚开始给乐器试音，正式奏乐还没开始，就有不少人来送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