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赝造天使
“若已无事，请容我先行一步。”
见泽娜似是陷入了沉思，戴丝诺米娅微微颔首，而后迈步朝门走去。
泽娜被她叫回了神。
“稍等一下，我最后再问一句。”
注视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泽娜用明显急促的语气追问道：
“你和阿斯特丽德是什么关系？接手图书馆又出于何种目的？”
“因果之系已断，世尘亦与我无关。”
戴丝诺米娅驻足留下这句话后，很快便隐没在了后室的门扉处。整齐罗列着一排排书架的后室之中，只剩下了泽娜一人。
“与己无关吗……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泽娜眯起由长睫毛镶边的眼眸，望着戴丝诺米娅消失的地方，不悦地咂嘴道：
“还是米莉兒更可爱一些。”
如是说着的泽娜不禁回想起了那具娇小柔嫩的身躯，以及那头被卷成螺旋状的双马尾金发。
“——阿嚏！”
刚出浴的米莉兒还未来得及裹上宽大浴巾，一个喷嚏就这样被她打了出来。
“身体的抵抗力似乎变差了……”
叮铃铃——
偌大的浴室内忽然响起了一阵电话铃音。
“真是会掐点。”
抱怨归抱怨，米莉兒还是接通了这门电话，同时关闭了可视功能。
“克洛诺斯小姐。”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男性的嗓音。
会这样称呼米莉兒的，除理事会的芬·斯特恩以外，就再无其他人了。
“大清早的打过来，又遇到什么事了？”
米莉兒以一种嫌麻烦的口吻向对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以前只要是芬·斯特恩打来的电话，除了安排工作，就是安排工作。如果抱着会有好事发生的期盼，只能说明才刚刚接触这个男人。
对他的为人甚是了解的米莉兒会有这种情绪实属正常。
“前天接收到的那个小女孩，这边基本已经查清了她的身份来历。以躯体构造来说，姑且可以称呼为‘赝造天使’。”
芬·斯特恩的语气听上去十分严肃。
“赝造？也就是说，那个女孩的确是天使，虽然不是正统的就是了。”
米莉兒用着不负责任的语气附和道。
“所以，希望你今天可以抽空来中心塔一趟。”
位处大陆北方的倪克斯帝国，距离西泫岛近七千多公里，因此时间上要比西泫岛快上八个小时左右。
由于周六的原因，虽然已临近十点，但米莉兒却是刚起床不久。
“是解析遇到什么阻碍了么？”
“嗯。”
“那么，两个小时后见吧。”
米莉兒瞅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后淡然回道，紧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浴室门口站着一名与米莉兒身高相似，身穿黑白女仆服饰，有着一头紫黑色长发的少女。此时见米莉兒沐浴完毕，便要进去打扫。
“先等一下，维加拉。”
米莉兒喊住了维加拉。
“怎么了？”
“今天下午不用看家了，你一会儿跟我出去一趟，有些事情要办。”
“喔……”
米莉兒随口吩咐道，维加拉则弱弱地出声回应。
为了尽早解决这起事件，米莉兒需要用到她的能力。
午餐过后，借助维加拉的空间传送，两人出现在了中心塔C门之前。
与三片岛屿依次相连的三条浮体构造物，分别对应着中心塔的三面入口。而米莉兒所处的西南区则对应着C号入口。
四米多高的方形大门两侧，分别立着一名仿人造魔能机械，手中同时持有外表冰冷的枪械。虽然造型上和普通的突击步枪类似，但内里却装填着能突破魔力能流的合金银咒弹。
“请表明身份。”
正当米莉兒准备迈步踏入漆黑大门时，驻守在两侧的仿人造魔能机械操着一口诡异的电流声拦住了她。
然而实际上，这两个机械体拦住的对象是跟在米莉兒右后方的维加拉。
“她是我的仆从。”
“米莉兒·冯·克洛诺斯——认证通过。”
机械体用那条苍蓝色的线形电子眼扫描过米莉兒后，发出了难言的奇异声音。
只见他们让开道路，示意米莉兒可以通行。
“真是麻烦。”
站在电梯内的米莉兒一脸生厌地嘀咕道。
虽说理事会这样做确实能够很好的排除图谋不轨的不法分子，但繁复的流程米莉兒实在不敢苟同。
毕竟圣弗蕾亚王国拥有着名为“罗眼”的装置，因此在国防上并不需要特别布置多少人手。
电梯停在了中心塔二十五层。
维加拉静静地跟在米莉兒身后出了电梯，同时好奇地朝四周窥望。
幽暗的通道深处，一个身披白大褂的男子正独自等候着米莉兒的到来。
“你来了……这位是？”
芬·斯特恩会发出困惑的疑问，则是源于他看到了位于米莉兒身后，穿着黑白女仆装的维加拉。
这是他所没有见过的面孔。
然而米莉兒却像是极为不悦地轻哼了一声，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
“那个女孩现在在哪？”
“备用医务室。”
芬·斯特恩见状也没有再多问，只是转身领着米莉兒二人朝更深处走去。
“我们到了。”
却见芬·斯特恩将右掌搭在了空无一物的深灰色墙壁上。
片刻后，那片墙壁亮起了耀蓝色的光芒，一个似是被精密仪器水平切割过的矩形门扉在他的身体左侧打了开来。
那片墙壁的表面大概是镶嵌着一个类似于静脉认证的装置。
芬·斯特恩迈步进入，米莉兒二人紧跟而上。
当三人完全进到这间房间内之后，背后敞开的门扉又自动闭合上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米莉兒将视线回转，望向眼前的景象——
房间类似于大型医院的重病看护室，正中央的白色病床上躺着一名年龄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与之同色的长发随意搭散在病床两侧，奇长的刘海遮盖住了她的双眼，只能看到两片苍白无血色的薄唇，以及微微泛红的小巧鼻头。
她的床边围满了各类医疗设备，身上贴着用来进行心电监护的白色圆片，延伸出的电线的另一头，连接着摆放于床头右侧的心电图机。
除此之外，她的四肢与脖颈被银色钢块固定在了病床之上，似乎是为了防止她逃跑一样。
犹如局外人的米莉兒毫无情感地看着这一幕，不屑地咂了嘴。
“我们遍查了西泫岛的数据库，却始终查不到这个女孩的身份。直到动用了圣都那边的人力。”
视线停留在白发少女身上，芬·斯特恩缓缓开始了说明。
“这个女孩名叫德斯蒂妮，曾是圣都的普通居民。在她四岁左右，其父母因一场车祸故去，后被邻居抚养。直至九岁之时，照养她的那户人家又因家中失火致使全家丧命。虽然当时不在家中的她幸运逃过一劫，却由于所经历的这两件事而被人冠上了‘巫女’的帽子。后来便一直过着流浪的生活，最终不知去向。”
“‘巫女’……就是因为那一头白发么？”
望着那头白晃晃的亮色长发，米莉兒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说道。
“没错。这头白发，在当时人的眼中看来是‘诅咒’的象征，现今依旧如此。她的父母，以及接养她的那户人家，这两者的死亡出乎一致地被认定为是受到了德斯蒂妮，也就是这个小女孩的诅咒。被迫流浪的她，也是出于无人愿意收留的结果。”
芬·斯特恩说着轻摇了头。对于这种荒唐的事实，作为博士的他表示无法理解。
“‘诅咒’什么的未免也太过愚蠢。不过，她会生有这头白发，倒也间接的说明，她并不单纯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米莉兒似是嘲弄般低声笑了笑，而后淡然道出自己的推测。
“是的。利用她进行天使复造实验的那群人，恐怕也是在查清了这一点后才开始行动的。”
隔了一段慎选字句般的沉默，芬·斯特恩又道：
“我们初步认为，她的真实身份，乃是天使的后裔。”
“天使……？”
躲在米莉兒身后的维加拉小声咕哝道。身为魔女的她对这一类词汇尤为的敏感。
“她的体内流淌有天使一脉的血液，只是极为稀薄。应该是出于那项实验的原因，这个血脉才能得以显露。”
仿佛是没有听到维加拉诧异般的自言自语一样，芬·斯特恩接着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的目的也有够耐人寻味的。”
米莉兒貌似感兴趣地眯细了眼。
“虽然用了药效极强的镇静剂，但这个女孩终是会醒来。我们无法拆解她体内被施加的咒术和算法，所以，只能拜托你了，米莉兒小姐。”
芬·斯特恩侧转身子，面朝米莉兒发出了请求。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要自己将这个女孩带走。
“查不到那些咒术的源头吗？”
“很可惜，施加咒术的人似乎并不想让我们查到他们的背景。他们使用的咒术太过古老，除非能够找到相应的魔导书，或许才有拆解的可能。”
他的语气听上去颇显遗憾。
“连理事会也没有对应的解析术式？”
米莉兒露出挑衅的微笑。
回应她的只有持续的沉默。
作为这座人工岛建立的参与者，理事会在其所掌握的资源方面，无人能出其右。若是硬要寻找记载有所谓的解析术式的魔导书，以理事会的手倒也不是找不到，只是花费的时间或许会十分长久。
结合德斯蒂妮的糟糕情况，留给众人的时间并不足以支撑到解析术式的成功获取。
第八十七章 由那的踪影
“关于天使的事情暂且先搁置一边。”米莉兒忽然正色道，“德里菲斯教派你可有所耳闻？”
“德里菲斯？如果你指的是倪克斯帝国的那个教派的话。”
芬·斯特恩露出一副意外的表情，他不知道米莉兒为什么会突然提及这个。
“听过么？那就好办了。这个女孩的猎杀目标，似乎只有隶属于这个教派的人。想必她背后的人和这个教派有着某种夙仇。再考虑到这个教派的复杂性，或许，那伙人针对的不是个别人，而是作为教派实际掌权者的达米安。”
“……可是，能与达米安结下夙仇的人，我实在想不出。”
“问他本人就是了。他手底下的教派，他自然最是清楚。”
米莉兒淡然回话。这种时候最需要的恰恰就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
“那么就得用理事会的名义来联系他了。如果查到那伙人的消息，我会及时告知你的。”芬·斯特恩郑重地点头应了下来，“若只是普通的魔法罪犯，直接将其杀掉就是。可这么一来，这个女孩倒是变得有些棘手……”
“她暂时还有用处，所以得在你这儿再放几天。”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芬·斯特恩沉吟着颌首。
…………
西泫岛东区，魔研大道。
原本打算和琳道过别后就回学生公寓的夜启，被琳强行拉着在魔女研究所暂住了一晚。
由研究所分配，作为独立套房而言的员工宿舍，内里仅有两间卧室。
琳的想法是让冷心瞳和夜启同睡一张床。
尽管上次在圣都苏醒后的夜启不小心遗失了拉斐尔之戒，但在那之前冷心瞳已经住进夜启宿舍的事实，琳却是知晓的。
所以就导致在她看来，两人同床共寝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当然，身为当事人的冷心瞳毫无疑问否决了琳的这项决定。至于落单的夜启，只能是在客厅沙发勉强一晚了。
奈奈希由那的失踪，天使的后裔，以及那个生有一对肉翼的白发少女。脑袋里塞满了这些事情的夜启，几乎是在一夜未睡的状态下，草草迎来了第二天的清晨。
自侧卧中开门走出的冷心瞳，本想早早叫醒夜启，却见到仰躺在沙发上的他正茫然盯着天花板，宛若失神了的样子。
他睡不着，原因不是宽度只有一公尺的沙发。
祭典已经结束了，可自己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回归到日常的高中生活当中。
从自己被原典选中的那一刻开始，或许就已经和日常生活无缘了。哪怕夜启明白这一点，但内心的怅然却始终挥之不去。
夜启从来都不相信命运这一说，更不认为自己就是所谓的天选之子。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仅此而已。
被原典选择，自己完全处于被动。从最初的遇袭，直到现在稍微拥有了一点可以用来自保的力量。这期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自己似乎都是在被动地接受或是执行，就像是被人刻意安排了剧本一般。
他讨厌这种无形中的安排，但却没有可以突破这道枷锁的力量。
也许真的只能等到将原典彻底掌握的那一天，这些莫名的束缚才会真正消散吧……夜启叹了口气，将目光从侧边的玻璃窗外转移到面前的餐桌上，而后对着这些摆满了各式餐品的盘子看个不停。
“今天可是我亲自下厨哦~”
外系着一件白色围裙的琳，手中正端着最后一盘椒煎鸡肉，朝夜启所在的餐桌走来的同时兀自开口说道。
“呃，重点不在这里吧……”
夜启抬头望向端坐在他正对面的棕发女子。迟迟未动筷子的他，似乎是在等待琳的介绍。
在餐桌两边落座的，除了夜启和冷心瞳以外，还有一名打扮极为精干的年轻女子。
一头棕色秀发被她毫不吝啬地削短修齐，端正的面容几乎没有留下化过妆的痕迹。如果此时的她穿着的不是一身色调朴素的便装而是职场正装，亦或是单纯地披上一件白大褂，想必与之初次接触的人，一定会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将其认为是一名学识过人的顶尖研究者。
“我们昨天见过一面。”
坐在夜启旁侧的冷心瞳以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出声说道。
“昨天……啊！你是那位……”
被冷心瞳这么一提醒，夜启忽然想到昨天在和心瞳踏出前楼的时候，确实有和一个女子短暂的交谈过。
女子望着二人此时的架势，感觉他俩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说“如果不道出自己的名字就不会动筷子一样”。如是想着的她于是开口说了：“我是琳主任的助手，二位称呼我珑玥便可。”
平淡的口吻令夜启尴尬了那么一小阵。
“不要看她一副冷漠的样子，其实她的内心和外表恰恰相反。要不是有她在，我可就真的要忙死了。”
就坐于珑玥身边的琳由衷地发出了感谢般的慨叹。
“琳……”
珑玥小声嘀咕道，含羞的语调中带着一丝责备。
“好了好了，都动筷子吧，菜要凉了。”
“嗯。”夜启夹起手边的花心菜，就着米饭咽了下去，“好吃！”
“哼哼，那是当然了，我的手艺你大可放心就是。”
琳面露得意地说道。
就做饭这一块儿，琳的水平几乎是直追高档餐厅的主厨。
冷心瞳闻言也试着夹了她面前那片切成薄片的鸡肉，蘸着小碟中调好的酱料送入了口中。
“好好吃……”
“能合你的胃口就好。”
在冷心瞳发出感叹的同时，琳微笑着予以了回复。
“琳，关于昨天夜里那件事……”
众人用餐之际，珑玥冷不防地问了一句，不过语气倒是十分平淡，听上去和平常的聊天没什么两样。
“魔力暴动事件，对吧。”吞咽下嘴里的米饭，琳随口应道，“东区的一家化工厂，由于废料处理不当致使燃气爆炸，造成十一人死亡。虽然这是媒体报道的消息就是了。”
她似乎是觉得就算被夜启和冷心瞳听到了也没有什么影响，索性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讲了出来。
“那，你说的魔力暴动又是指？”
夜启抱着困惑的表情忍不住追问道。
“掌管着那家化工厂的企业，与我们私底下有过项目往来。”
虽然琳并未明说，但夜启知道她所说的“我们”，不出意外的话指的是魔女研究所。
“所以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我们这边还是知晓一二的。”
嘴上不停地解说，用餐的手也没歇着。
“爆炸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遭到了人为袭击。而且据说袭击者是一名看上去貌似只是初中生的少女。”
“等等……那个少女，不会是白发吧……”
望着琳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夜启不禁诧异道。
然而琳似乎提前预料到了夜启会如此发问，只是将视线转向身侧的珑玥，示意她进行接下来的说明。
只见珑玥轻点了头，而后道：
“安置在现场的监控摄像头拍下了那一幕，尽管最后还是被那名来袭者毁于手中，但好在那一瞬的画面被记录了下来。”
珑玥将筷子轻柔放下，紧接着从上衣内侧的胸兜中取出了一张色调偏冷的彩色照片，并把它搁置在了餐桌的中心位置，以便夜启和冷心瞳能够很好地看清照片画面的内容。
“……天使。”
如同是为了印证夜启的猜想，长度约十几公分的照片上，一名生有一头白色短发的娇小少女悬浮在半空中。她的背部向两侧展开着一对长有白色羽毛的翅膀。
从周边环境来看，少女似乎正处于一间巨大的仓库内，附近是类似谷堆状的钢铁设施，其脚下是冷艳色的爆炸余波。
照片中除了这名少女以外，再无其他人影。
和上次与米莉兒在卡迪威购物中心的大楼楼顶所截获的那名白发少女不同，这名少女拥有着一头十分干净的短发，面容也没有那种不似人类般的毫无血色。
最主要的，则是少女的容貌就这么大敞于空气之中，就好像完全不担心会有人认出她一样。
“学长，是由那。”
照片的像素虽说不是很高，但即便如此，两人还是能够从少女的容貌上依稀辨识出她的身份。
“欸？她就是你们要找的奈奈希由那？”
琳表现得颇为讶异。
“嗯。看来由那的状况，和上次被米莉兒老师带去中心塔的那名少女一样，她们都成为了某人实验的对象。”
夜启皱着脸思索了起来。
和先前那名少女同样的翅膀，但是羽毛的覆及程度却相对丰满。如果说她们的出现是因为背后之人下达了相关的指令，那么由那这会儿的处境恐怕就危险了。
或许身为当事人的她，还未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她的意识已经被人为操控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的夜启不禁打了个冷颤，他对会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莫名感到一丝恐惧。
“由那……”
“至少就目前看来，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望着夜启欲言又止的模样，琳出言安慰道。
第八十八章 基伯昆兰
“DR企业将这次事故归为了‘魔力暴动’，其实是不太准确的。”珑玥强调道，“虽然这起事故发生在临近二十四点的深夜，但凭藉DR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爆炸发生没多久便派出了数支勘察队伍，而且里面不乏有魔法师的存在。爆后气体尽管还未彻底消散，却无法掩盖现场残留下来的魔力因子。不过，说是魔力因子，实际上是一种成分参杂了魔力因子，构造类似于魔力的特殊物质。”
珑玥详细地为夜启二人解说，滔滔不绝的口吻确实具备顶尖研究者的风范。
而听完她说明的冷心瞳，脸色忽然苍白了些许。
“类似于魔力的物质……莫非是？！”
“心瞳？”
“……对不起学长，我失态了。”
冷心瞳深呼了口气，将内心的震惊压了下去。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珑玥对冷心瞳突然的反应感到意外。
“如果事实真如珑玥小姐所说，那么由那的灵格或许已经开始了向更高一层位面的蜕变。她体内的魔力会发生变化，一定也是出于这一点原因。”
“灵格？”
夜启对这个词汇有过耳闻，可这其中具体代表的意义，他并不怎么清楚。
“嗯……‘神格’这个字眼，有听说过么？”
珑玥沉吟着斟酌了一下用词，继而反问道。
“应该是指众神的力量核心吧？”
“是的。”珑玥点头道，“就如魔力一样，失去魔力的魔法师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而失去神格的神灵除了会失去神位之外，大多也会退化为凡人。所谓的‘灵格’，则是指作为人类而言的核心，地位相当于计算机内的CPU。若是放在久远的以前，凡人想要破格晋升为神灵，只有将自身灵格进化为神格这一条途径。”
为了让夜启能够迅速理解，珑玥用了尽量简洁易懂的说词。
“照这样说……由那的灵格正在朝着神格转变？”夜启狐疑道，“可是众神的时代不是已经过去很久了么？说到底灵格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在连魔力因子都还未彻底解析清楚的现代，就算再冒出其他新的未知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将盘子里最后一片椒煎鸡肉夹进圆碗中，琳抬头吐槽道。
“呃，这倒也是。”
对琳貌似不负责任的话语，夜启挑眉表示认可。
毕竟，就连拥有着Grimoire的他也不知道被人们称呼为“魔力”的这种东西究竟从何而来。在卡罗拉之前会不会已经有了其他魔法师，而卡罗拉只不过是第一个出头的人？
夜启不知道。
“以人类的躯体是无法承受神格那庞大的能量的，如果要强行进行神格晋升，人体的灵能容量绝对会超载，最后只会剩下身死消亡的下场。”
冷心瞳面容严肃地补充了一句，而她此刻的表情令夜启莫名生出了一股间不容发的紧迫感。
“你说的没错。”珑玥接着道，“想要救出这个女孩，如果不将她背后的实验人员彻底拔除，阻止实验继续，就算到时候将她成功抓回，也不过是扬汤止沸罢了。”
“事情变得麻烦了……”
不知不觉中眉头挤成一团的夜启将手握拳并置于唇前，思考着对策。
“只要去做，总会有办法的。”
在众人交流之际，琳刚好也吃完了之前盛的第二碗米饭。我吃饱了——如是说完的她随即站起了身子，看样子似乎是准备动手收拾残羹饭菜了。
“哦哦！对了，下午的话，你们就跟我一起去实验室吧。”
“我来帮忙。”
冷心瞳条件反射般地开始了餐具的回收和清洗工作。
“哼哼~果然如此呢。”
望着冷心瞳熟练的动作，琳不禁露出一副坏笑的表情。
“那家伙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然而冷心瞳此时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由那身上，对琳的调戏充耳不闻。
…………
对于研究机构来说，周末加班乃是常事。尤其是在接到较为紧急的项目或者任务之时。
而身为“外人”的夜启和冷心瞳，由于琳的原因，被特别允许进入前楼的办公层。
上下共九层的研究所，真正用来进行实验的只有六到九层。除一楼的接待大厅以外，三至五层的空间被分别装修成了一间间私人的独立办公室。餐厅则建在相对远离实验室的二楼。
与那些需要人整天泡在实验室中的研究机构不同，魔女研究所是一家较偏向理论性的研究机构。
毕竟他们研究的是魔女这一群体，而不是某类特定的物质。
夜启二人跟在琳和珑玥身后，搭上了前往三楼的电梯。
“说起来，上次来这里还是在今年年初的时候。”
望着四周久别的景象，夜启兀自发出感慨。
自从夜启一家搬至西泫岛，他与琳本就很少的见面机会反而变得更加少了，一年能见两次已经算是奇迹。大多数时间夜启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
不过夜启本人对此倒并没有特别抱怨过。在遇到冷心瞳之前，他甚至对独居生活的状态感觉良好。
虽然现在的想法并不是这样。
通过玄关，琳和珑玥领着夜启二人步入她的办公室，然后关上了房门。
这里和之前的房间不同，收拾得极为干净。应该是珑玥时常打扫的缘故。
移目环视，如同冰箱般外表呈深灰色的机器设备沿着右侧墙壁排成了一列，左侧则是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堆满了各类研究用的书籍。琳的白色办公桌就那样横摆在窗边，上面置放着上下两组计算机，加起来一共有六台显示屏。
琳示意夜启和冷心瞳在一旁的靠背椅上稍作休息，自己则走向那张白色矩形方桌之前，将那些计算机开了机。
“珑玥，灾害应变用的架构程序调校好了么？”
坐在方桌面前的琳问了一句。
进入工作状态的琳和先前吃饭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随意模样完全不同，说话的语调似乎也变了样。
“还差一台。”
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张木制硬纸板的珑玥，正站在那些冰箱般的设备前调整着主体参数。
“好了。”
和表面贴有白色纸张的硬纸板再次对照了一遍后，珑玥侧过头回应道。
收到明确答复的琳用那双宛若葱玉般修长的白皙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敲击了起来。如同是投影在桌面上的键盘，随着琳不断地敲击而亮起一阵阵乳白色的光芒。
“只剩下负荷过滤装置了……”
注视着屏幕上不停变换着图形的程序，琳喃喃自语道。
数十分钟过后，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你们过来看。”
眼睛在六个屏幕上来回扫视着，琳出声朝夜启二人说道。
两人闻言起身，同时立在了琳的背后，将视线投向位于下方正中央的那张屏幕。
“这是？”
屏幕上所显示出的画面令夜启十分讶异。
“西泫岛的详细地图。”
冷心瞳代替夜启说道。
琳操纵着键盘输出了几道指令，那张鸟瞰图霎时间转换成了3D实景影像。并且其范围缩小到了西泫岛东区的某一片区域。
“以那种类似于魔力的特殊能量物质为媒介，我暂时借用了驻守在东区的警备部队的魔力探测器。将每个街区的监控用摄像头全部转化为热成像遥感摄像头后，总算是查到了目标对象似乎是由那的行动轨迹。”
上面那一组串联在一起的三块显示屏在琳的解说与操控下同时变换着画面，以第一视角的界面标注出了一道橘红色的线条。
橘红色的浪潮中央，唯独这一道线条的色调极为鲜艳，仿若鹤行鸡群。
当然，这股鲜艳也表明出，目标对象所散发出的能量，较之他人要庞大的多。
线条起始的地点，也就是左侧的荧幕之上，显示着DR-C化工厂的模型图。
这是奈奈希由那第一次现身的地方。
线条继续向前方行进着，在中间、以及右侧的荧幕上分别标识出了好几处地点的名称，以及所属建筑物的模型图。
“凯达尔轻工企业、PHA研究所、斯福华特复合魔能企业……阙玉大道第一支路……”
夜启定眼凝视着线条的走向，口中实时道出了目标所经过的每一个地点。
“基伯昆兰？”
随着夜启的声音落下，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了右侧的屏幕表面，那里所展示出的画面是一座老旧教堂的3D架构模型。
而这座老旧教堂，同时也是这道橘红色线条所停留的终点。
严格来说，这里应该算是一处废墟。
就模型所展示出的效果来看，其顶上的屋檐和四周的墙壁早已破裂的只剩下了一半。幸存下来的木制长凳，相对完好的也只剩下了三张。
第八十九章 交点
“这里，怎么了吗？”
冷心瞳歪着头貌似困惑地发问。对西泫岛不怎么了解的她，只能将求知的眼神投向夜启。
东区与西北区由一条巨型浮体构造物相连，而这所教堂则建于这条构造物旁侧，靠近东区的一片小型岛屿之上。
这一小片岛屿覆满了植被。曾是东区众多企业用来进行新型魔能兵器破坏力实验的试验地。
当然，即使是魔能兵器，也有相对应的层级。譬如那种会给小岛造成无法补救的，重大破坏的魔能兵器是不被理事会所允许的。
如果真想要测试威力，大陆北边的无尽荒漠自可随意拿来使用。在理事会这样说了过后，失去人的生气的小岛也就逐渐荒废了下来。
“这片小岛上应该没有人生活才对。”
夜启蹙着眉纳闷道。
“如果推测无误，那个名叫奈奈希由那的小女孩应该会回到进行天使复造的地方。这片小岛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给人进行那种实验的地方——你是想这么说吧，启？”
“嗯。”
夜启对琳的话点头表示肯定。
“按常理来说，的确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
“想要明面进行这种实验，首先就得做好被理事会和一众机构围攻的心理准备。就算是打着研究机构的名号，也有绝对不能触碰的领域。这是底线。”
琳的语气十分严肃，受于她话语影响的夜启也不由得正色了起来。
“就算将这个实验归为活人人体实验也未尝不可。所以，想要进行这种实验的，只能挑选类似于这种无人的地方。而这座被大众遗忘的陈年旧岛，作为他们的基地再好不过。”
“那……选在教堂的原因又是？”
对琳剖玄析微的分析，冷心瞳尚有一处不解，于是她开口这样问了。
“或许和天使有关吧。要想知道具体的原因，恐怕只有亲自去一趟那座小岛才能知晓。”
琳将目光从面前的显示屏上移了开来，她大概是想起身。
“刚泡好的咖啡。”
却见珑玥正好端着两杯盛有黑式拿铁的靛青色马克杯朝这边走了过来，并将其中一个递向琳。
“谢啦。”琳接过杯子后对着夜启二人说道，“你们若是需要，就去那边的咖啡机打吧——如果不介意用一次性杯子的话。”
琳的办公室由于不常有外客来访，所以准备的杯子只有她和珑玥各自的两个。
“嗯。”
夜启低声应道，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咖啡上面。
“是在想如何去那片小岛么？”
浅啜了一小口咖啡后，琳望着夜启道。
“也不算是吧。”
“哦？”
琳微扬柳眉，模样略显意外。
“在对方的人数、战力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贸然前去营救，考虑到最差的结果，说不定一上岛就会被他们察觉。这样的话，反而是打草惊蛇。”
“嗯……的确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呢。”
冷心瞳沉默后，正儿八经地点头道。
“将这个地点告知DR吧，珑玥，借DR之手也好判断一下对方的详细情况。”
“是。”
就在珑玥出声之时，被琳放在白褂口袋中的手机开始了突兀的振动。
琳不喜欢声音吵闹的环境，相应的，手机基本也是一直设置为振动的状态。
“琳，你这会儿在哪？”
电话刚接通，那头便冒出了一道声线明明十分稚嫩但却充满威严的声音。
“研究所。”
琳望了一眼夜启，而后淡然回道。
“那正好。”
对方以一种与美丽澄澈的声音毫不相衬的放肆语气说道。
“正好？米……”
琳刚想追问，对方便已将电话挂掉，只留下了自听筒内传来的“嘟嘟”声。
“刚刚是？”
夜启随口问了句。
对于电话什么的，夜启并不会去过多在意。涉及到琳工作上的事情，就算拜托她给自己讲了，估计也听不懂。
“是米莉。她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找我。”琳这么说着，然后朝门口走去，“你们要继续呆在这儿么？”她回头看向夜启二人。
夜启虽没回话，但行动已经表明了去意。他与心瞳跟在琳的身后，一并出了办公室。
“珑玥小姐呢？”
就第一印象来说，冷心瞳对珑玥这个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她需要和DR企业进行对接。在这些事情上，珑玥要比我熟练的多。”
望着琳一副丝毫不用操心的样子，冷心瞳便也没再多问。
“以她的速度，从西南区到这里，怎么也要半个小时……我们先回宿舍吧。”
从电梯口步出，琳用余光瞥了一眼毫无一人的大厅，便要推开通往后楼的玻璃制门。然而——
轻微响起的空气断流声，在安静的仿若银针落地即可闻的大厅内十分明显。冷心瞳率先察觉到大厅的动静，当下从身后虚空中抽出了那柄雪白长剑，挡在二人身前的同时，将冰冷的目光投向那处。
空间波纹荡漾，迸涌的魔力霎时充斥了整间大厅。
“等等，心瞳。对方并没有显露杀意。”
凛然的口气，将即将出手的冷心瞳喊停了下来。
在三人的紧张注视下，少顷间，涌荡的魔力消逝，两道身高无己的娇小虚影自大厅中央乍现。
虚影在数秒的时间内逐渐凝结为实体，而首先映入夜启三人眼帘的，则是一头紫黑色的长发以及一头金色螺旋状的双马尾。
“累死我了……”
满是抱怨的声音自那名紫黑发少女口中吐露，刚现身的她似乎连打量四周环境的力气都没有，一屁股塌坐在了地面上，略微喘着粗气。
“做得不错。”
语义是在夸奖没错，但说话的主人却操着一口极为平淡的语调。
她的面容与其说年轻，不如形容成娃娃脸则更为恰当。外表年纪似乎只有十一二岁，穿着与其发色相同的束带豪华礼服，白皙玉颈间绑着一条手指宽的镂空蕾丝缎带，以荷叶状为勾边。而那副毫无情感流露的粉颊，仿若被人遗留下来的精致洋娃娃。
“维加拉，还有米莉兒老师……”
冷心瞳哑然睁大双眼喃喃自语。
“空间系魔法师？……不，能做到这一点的至少也是魔导师级别。”
望着米莉兒身旁、被打扮成咖啡女仆的娇小少女，琳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没怎么接触过空间系魔力的她，对这种异样的气息甚是在意。
“会是魔女么？”
虽然米莉兒的外表看上去和一般的小学生没什么两样，但她的真实年龄琳是知晓的，可反观她身边这个少女，不管怎么看都不会超过十二岁的样子。
如此小的年纪就可进行空间坐标的架构和传送，已经是尤为天人，如果在这之前她俩一直都身处西南区……
若事实真是那样的话，那这个少女也未免有些太过可怖。
琳闭眸轻摆了两下头，打消了这股杂念。
“琳。”
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的米莉兒发出平淡的问候，目光随之一转，旋即就注意到了立于琳身侧的两人。
“冷心瞳、夜启？哼，我就说昨天在班上怎么没看到你，原来是跑到这儿来了。看来真是太过于惯着你，居然敢公然翘课。”
和人偶般的娇怜外表相反，米莉兒眼下的模样恰如一名正在教导不听话学生的严厉班主任。
尽管她本来就是。
“……”
被米莉兒当面抓了现行，夜启一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去我宿舍再说吧。”琳插嘴道。嗯——米莉兒则气定神闲地向夜启三人行去。
“诶——等等我！”
被落在原地的维加拉大喊着站起了身。远距离的空间传送耗费了她大量精神力，光是站稳身子就已经十分勉强了。
冷心瞳见状收起长剑，走过去搀扶起了维加拉。
“唔，谢谢……”
“走吧。”
心瞳冷冷地说道，并未理会维加拉那尴尬的表情。
将自己与学长擅自锁在《衍之书》的里世界当中，单凭这一点自己就被没办法原谅这个少女。
维加拉正是知晓这一点，所以在每当看到夜启或者冷心瞳的时候，心里就会不由自主产生出一股想要躲离他们的畏惧感。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两人的原谅。但目前看来，这大概只是一种奢望罢了。
…………
房间号为“201”，这里是琳的独立宿舍。
习惯所致的心瞳，今天起的很早的原因也是出于想帮着琳将整个房间收拾干净，导致米莉兒进来时，看到如此整洁的房间不禁感叹地出了声。
“琳，有件事想拜托你。”
收回环视着家具的目光，米莉兒开门见山地道出了此行的来意：
“关于天使的后裔，你了解多少？”
“那是介于灵格与神格之间的一类特殊的存在吧？怎么，难道说你碰到了？”
脑海中浮现出奈奈希由那的身影，琳诧异地问道。
米莉兒的这个问题，让琳误以为她遇到了那个小女孩。而夜启和冷心瞳却是十分清楚，米莉兒应该是在问关于中心塔的那个白发小女孩的事情。
第九十章 众神之乡
“嗯，她如今已被我带回了中心塔。”米莉兒淡然道，“虽然目前能用药物抑制她的活动，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我想，以你的见识，对这类存在应该会有所了解。”随后便落座于沙发一侧，可能是在等维加拉将泡好的咖啡端过来。
将维加拉打扮成女仆，原本的确也有想体验一番女仆咖啡厅的因素在里面。可让米莉兒没想到的是，如此模样的维加拉竟意外的好使唤，于是索性将大大小小的杂务都交给了她。相对应的，米莉兒则为其提供可暂获庇佑的住所。
对于身无分文的维加拉而言，她是在用劳动向自己换取住处——抱有如此想法的米莉兒内心毫无愧疚之感。
不过，以客人身份被允许进入琳的宿舍的维加拉，对茶杯以及咖啡豆所储放的位置并不知晓。
“我来吧。”
望着身陷尴尬处境，貌似不知所措的的维加拉，心瞳冷漠地表示她无需做此事。
“谢谢……”
少女小声道了谢。
“中心塔的那个女孩，你是在哪里遇到的？”
“卡迪威购物中心。”
“西南区？”
“那个女孩并不是由那。”
夜启适时的解释打消了琳的顾虑。
“也就是说，被迫接受实验的不止一人么……”
米莉兒带来的这则消息在琳听来实在算不上是一条好消息。
“要说了解，芬斯应该比我了解的多，他怎么说？”
沉默了一小会儿，琳开口询问道。在说出自己的推测之前，她想先听听他人的意见。既然米莉兒说她是从中心塔过来的，想必也已接触过芬·斯特恩。
“那家伙说她解析不出女孩身上被下的咒术和算法，我就想着过来问下你。”
在琳思索之余，米莉兒用眼角瞥了夜启：
“你刚才说，‘那个女孩并不是由那’，是怎么一回事？莫非你们已经找到那个叫奈奈希由那的女孩了？”
“是的，就在米莉兒老师你刚来不久之前。现在看来，由那和你带去中心塔的那个女孩一样，都成了他人的实验对象……”
夜启语气和缓地予以说明。
“她也是天使的后裔？”
米莉兒以挑衅般的口吻问道。
“十有八九是的。”
“学长的妈妈……伯母在先前时间里，查到了由那的踪影，就在东区的一片无人小岛上。”
冷心瞳接过夜启的话回道。
“关于由那的详细情况，说一下吧。”
米莉兒对着两人如是提出了要求。
被米莉兒望着的冷心瞳将目光转向夜启，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说明。
这里对奈奈希由那最了解的，也只有夜启了。
“她是冷心瞳的同班同学，可能是出于那头银发的原因，她在初中部还蛮出名的……听由那说，她大概是四五年前搬来西泫岛的，在那之前，她们一家人一直住在圣都的艾尔梅罗市。”
夜启挑着他自认较为重点的几项说了。
“银发，圣都……”
米莉兒那张小巧的脸上蓦然浮现出揶揄般的神色。
奈奈希的状况和德斯蒂妮出乎意外的一致，令米莉兒不禁联想到这两名命运可悲的少女背后，那群实验者的来历。
“米莉，你说咒术和算法……意思是，那个女孩的身上除了有魔力存在的迹象，还被注入了其他程序？”
凝睇着米莉兒那副稚嫩面孔，琳沉声低问。
被琳追问的米莉兒轻摇了头，表明她也不是很清楚。
“咒术无法解析尚且可以理解，若是连算法都没办法的话……”琳蹙眉道，“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可以说得通了。不，严格来讲，应该是可能性。”
众人皆默不作声，等待着琳的结论。
视线在众人脸上环视了一圈，琳斟酌着用词，而后道：
“暂且先抛开她身为天使的后裔这个身份，能将魔力与计算机程式融合在一起并且构成新的魔法程式，就我所知，目前掌握这种手段的，只有圣都的部分机构或者组织。”
“啧，还真都是圣都的人。”
听着琳那肃穆的语气，米莉兒不禁咂嘴。
“‘都是’……”
“你之前碰到的那个白发小女孩，她也是圣都人。”
留意到夜启和冷心瞳眉宇间那抹不解，米莉兒面色不改地道出她从芬·斯特恩那里了解到的事实。
“呃？”仿佛慢半拍的夜启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咕哝道，“她也是圣都人……莫非隐藏于她们背后的那个实验团体的目标只有圣都人？还是说只有圣都人才有可能是天使的后裔？”
“我听师父说过，在久远的旧时代，圣都曾是神的故乡，那里连接着通往彼端的入口……不过那时候的我只是把这当成了一种类似传说的故事。”
冷心瞳貌似答疑般地回道。
“故事么……”米莉兒沉吟了片刻，继而说道，“要提起口耳相传的故事，虽然内容听起来子虚乌有，但实际上却也反映出了当时的时代背景。譬如在勇者斩杀恶龙的传说之背后，就隐藏着国王藉治水大业以防止河川泛滥的史实，而得到圣剑的传说，则暗喻了当时制铁技术的普及。”
“老师的意思是？”
夜启虚心请教道。
“暝皓会将这种事情告诉你，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单纯的传说故事。”
“神之故乡么？”
“嗯。”
米莉兒淡然回应。
作为在圣都生活了十余年的夜启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
“正是因为有着‘神之故乡’这一前提，才会出现所谓的天使的后裔。”
“这也只是一种推测，米莉。只是个单纯的伪命题罢了。”
“是么？”
针对琳的忽然插嘴，米莉兒稍显不悦地哼出了声。
“可如果不是米莉兒老师所说的这样，由那她们……天使的事情便说不通了。”
对米莉兒的推想无比认可的冷心瞳反驳了琳的话语。
“夜启呢？你也这么认为吗？”
得到满意答复的米莉兒挑眉问向夜启。
“心瞳说的的确很有道理，可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具体来说，就像是虽然得到了解题的正确答案，但却缺少相应的解题流程，或者说步骤。”
认真思索后，夜启如是答道。
哼——米莉兒对此还以了嗤之以鼻的态度，让人感觉到有些焦躁的冷笑。
“你和琳不愧是母子，脑回路都一样。”
听了这话的夜启貌似尴尬地挠了头。而琳的反应则平平无常，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貌似自豪的表情。
“按照传说所流传下来的说法，天使乃是众神的子嗣。他们留下了名为天使的存在后，便从这个世界中销声匿迹了。”
冷心瞳一脸正经地说道。
“不错。”
对于心瞳说的这一点琳倒是抱之以肯定。
“也不知道那群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将奈奈希由那和那个女孩找出来的……”
夜启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是说过了么，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有亲自前往那片无人小岛了。”
唔——夜启被琳说的语塞。毕竟此时此刻，他并不提倡直接去那片岛屿。
“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和我去中心塔一趟吧，琳。当面看一下德斯蒂妮的情况，也许会有什么头绪。”
“德斯蒂妮……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小女孩？”琳讶异地挑眉，“……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这样说定了，明早我会直接过来这里接你。”
“接？”
琳纳闷地问道，但当她注意到角落里迟迟不敢吭声的维加拉后便释然了。
依仗她的能力确实能省下不少时间。
“那个，米莉……”
迟疑了片刻，琳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
“你可不可以，让她在我这住个几天？”
满怀期待的口吻，宛如又找到了新的玩偶一样。
虽然是对着米莉兒说，但琳的目光却一直聚集在维加拉的身上。
被琳直勾勾盯着看个不停的维加拉略显无助地缩起了双肩，颔首望着脚下的地面，不敢与之对视。
遁着琳的视线望去，米莉兒恍然道：
“你是指维加拉么？”
“嗯！”
“不行。”
米莉兒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琳这番任性的请求。
“就几天，几天而已。”
“一天也不行，你还是别想了。”
米莉兒毫无犹豫地断然出声。如此好使唤的女仆，米莉兒怎么可能会就此拱手让人。
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老相识。
“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
琳厚着脸皮坐在米莉兒身旁纠缠道。
“维加拉，该走了。”
仿佛是受不了琳的软磨硬泡，米莉兒猛然站起身子，朝维加拉如是说了后便要朝门的方向走去。
“啊！怎么这样……”
声音渐弱的琳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大眼汪汪地凝睇着米莉兒那道娇小的背影。
“真是麻烦。”
望着两人争执个不停的场景，冷心瞳不禁将担忧的眼神投向夜启。那模样似是在问“就这样旁观真的不要紧吗？”
而夜启则耸肩轻摇了头，示意心瞳看着就好。
“哼哼，你如果不答应，让我去中心塔的打算，你也别想了。”
琳赌气般地双手抱胸侧过了头，困扰似的噘嘴说完，却还时不时地用余光偷瞥米莉兒。
她打算软硬兼施，就不信对方不同意。
“……可。”
“可？”
听见米莉兒冒出的细微声音，琳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她笑吟吟地转回了头，直望着米莉兒。
“明早九点，你带着她在中心塔C口等我。”
落下这句话后，米莉兒烦躁地挥手告了别，独自离开了这里。
“嘿嘿嘿嘿嘿……”目送米莉兒离开后，琳望着维加拉坏笑道，“就算只有一晚……”
“呃，妈？”
望着琳那犹如痴汉般的表情，就算是对她性格极为了解的夜启也没由来地感到背后一阵阴寒。
“其实我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来着，可是那个臭男人一直都不肯答应。”
琳嘀咕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她使坏似的眯起了眼，用着一副别有深意的表情望向角落里的维加拉。
“那、那个，阿姨好……”
“阿姨？”
“啊！”
维加拉因察觉到自己失言而懊悔。
“算了，随你怎么叫。”琳决定不去在意这些旁枝末节，“那么，今天的晚饭，就拜托你了哦？”
“好……好的。”
猛流冷汗的维加拉弱弱地回应。
第九十一章 紫寰往生
她坐在港湾地区的露天咖啡厅一角远望着大海。
西泫岛——浮在距内陆六百六十公里处的人工岛。
刻印有无数道魔法阵纹、以融杂有九十余种元素的金属及矿物质打造出的人工大地；地处热带的炽热阳光；一望无际的蔚蓝汪洋……
当然这并不是一块糟糕的地方——她如是想。
在这个科技与魔法共存的世界，能够公然允许魔法师与一般市民共同生活的，除了由倪克斯执掌的倪克斯帝国之外，就只剩下理事会管理的这座远东的人工岛屿了。
就其治安来讲，相比于街上突然出现的魔法师，更能引起市民们注意的，却是打扮靓丽并且穿有劲爆热裤或短裙的美少女。
若是想着靠魔法师的身份吓唬他人的，大家也只会当成一种玩笑罢了。
是的，这里就是如此。
这两天里，她去了很多地方。
吃的地方；住的地方；消费娱乐的场所；受年轻人青睐的商业地段；聚集着大量学生的教学区……
尽管组织上给她拨下了一大笔钱，但基本上如果要问到生活容不容易，她并不能坦然回答。
譬如手上正端着的这杯卡布奇诺，在她所生活的那片国度，用同样的价钱不仅能够买到相同的两杯还有零钱可找。
西泫岛属于人工岛，寻常农作物无法适应这里的土壤，粮食自给率自然是极为低下，与他国进行贸易通商会令食材变得昂贵也不是不能理解。然而事实虽然如此，可是从顾客的立场来看，这座岛上的餐馆及酒店菜单除了漫天开价之外，根本没有其他词眼能够形容。
不过还是有可以让人感到稍许安心的地方，就比如这里所通行的货币与她的家乡一样。
“几天下来，别说人影，连个猫影都没见到……我真的怀疑这里究竟有没有所谓的天使。”
她近乎埋怨般地啜饮着奶精以及砂糖加得将近饱和的甜腻咖啡，间隔了一天才摄取到的糖分深深渗入饥渴的身体各处。
“虽然资金尚且还算充裕，可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耗下去。”
所幸她面前的黑色烫漆圆桌中央，插有一柄墨绿色的遮阳大伞，将盛夏艳阳所投下的强烈阳光成功阻截在了头顶上方。这才得以在室外享受杯中那份独特的浓醇甜昔。
“既然如此……”
将杯中残留的最后一抹香气吮吸殆尽，她站起了身。
以紫色为主基调的贴身劲服是出自圣都某位名匠之手，强韧且舒适的布料暂且不说，在保证美观的同时也能极大程度上承受穿者大幅度的剧烈动作。
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绸带，在偏右侧的位置处附着一枚约莫十公分长的圆形皓紫吊坠。
而裸露在空气中，那具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不像是在热带生活的居民。
“去找那个人吧。”
她大概是下定了决心，从遮阳伞中缓步而出。
抬头遥望那轮耀日，无情的紫外线仿佛要透过她遮挡于眼前的小臂衣袖，渗进那张标致的漂亮脸蛋之中。
“……还是乖乖坐电车算了。”
港湾区的车站距离她所在的咖啡厅不算很远，步行的话七八分钟左右就能走到。
顶着烈阳的猛烈照射，她加快了迈步速度。
下午四点三十分，每五分钟一趟的单轨列车内还是一如既往的挨山塞海。
一身紫色的她独自步入电车，站在靠近车门的位置，凝望着透明玻璃外的海岸景象。
“辰羽学园么……”
她的口中如是低喃，并未注意到自己已然成了周围人目光的焦点。又或许早已注意到，但由于习惯所致，自动过滤掉了那些不加掩饰的，极具侵犯性的暴露目光。
随着车厢内突响起的女性播报音，被夹在人潮中的她下了车。
刚出站口，尚且还在车站内的她旋即遭到三名陌生男子的拦截。
见自己的去路被人拦住，她选择调整路线，绕过这三名男性。
“喂喂喂，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嘛！”
中间那名男性开口说道，语气尽显轻佻。
她停了下来，侧目望去。
除了说话的这名男子，他旁边两人的穿着风格与他完全一致。年龄可能也就二十过半，头发造型夸张华丽，颜色也十分绚烂。一身休闲版型的黑色西装，脖颈与手腕间皆装饰着银质饰品。
“……嗯，倒也不难理解。”
却见她轻启朱唇，冷不防地吐出了一句话。那是一种略显无奈的沉静嗓音。
“这就对嘛，和我们一起玩玩啦！小姐。”
那人似乎理解错了她这句话真正的语义，眼看着就要伸手抓向她那只藏于紫色长袖内的白皙小臂。
“就算是远海的岛屿，人渣和废物也只会多不会少。”
不近人情的冷漠，莫名会让人产生出一股想要自行远离她的距离感。
强欲之下，那三名男子早已将这股突起的难言之感抛于了脑后，因此并未听清她的话。
“紫寰往生。”
她静默地道出咒式的名称。紧接着下一秒，向她伸出右手的男子，身躯宛如弹丸般朝着后方猛然飞去。
嘭——
另外两人恐怕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受于这乍然产生的巨响而惊吓地呆滞在了原地，过了几秒才艰难地将脑袋转向那名被击飞的男子的方向。
浮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圆形深坑。
一根腰围粗壮的梁柱表面，似是被镶嵌进去的男子已然昏厥，生死未卜。
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离得最近的那两名“幸存”的男子虽是后知后觉，但也反应了过来。这名浑身紫色，面色清幽的少女，仅仅是随意的一掌，就将那名男子整个击飞了出去。
这三人敢明目张胆的在公共场合下肆意搭讪被他们看上的美少女，源自于他们的身份。
尽管只掌握了初级魔法，但他们毕竟还是魔法师。
然而对魔力极为熟悉的他们，却没有感应到类似魔力迸发的迹象。他们无法理解，为何这名紫衣少女单凭掌劲就能将一个成年男性轻易打飞。
那条白嫩的修长手臂看起来明明一副绵绵无力的样子。
车站内突发了伤人事故，驻守在这里的理事会警备部队很快就抵达了事发现场。
可正当他们准备开始搜寻目标人物的时候，那名紫衣少女已悄然离开了此处，不知去向。
第九十二章 三人行
灼热阳光照耀下，安静城区一隅。
“就是这里么……”
她站在辰羽学园正门前，隔着铁门向内端望着。本打算进去一探的想法，在看到学园内空无一人的状况后便放弃了。
“要找到她并不困难，只是……”
她只需要放出符纸，便可在旅馆中安心等候，根本无需亲自动身搜寻。
眼下在纠结的是是否要将那个人牵扯进来。
被委派了重要使命，若是让那个人出面帮忙，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的任务。
于是她就这样立在围墙阴影下认真思索着。
门可罗雀的人行道上，两名少女漫步途径了此地。
“莫妮卡，你看那个。”
贝蒂一脸困惑地将手指指向位于两人左前方的那栋建筑物。
“什么？”
莫妮卡闻言朝着贝蒂所指的方向看去。
随着二人与学园正门的距离愈来愈小，一张挂于正门左侧的墙壁表面的竖向棕色挂牌跃入二人眼帘。
“辰、羽、学、园。”贝蒂一字一顿地读出挂牌上的字眼，喃喃道，“这里是学校吗？”
将根据地设在闹市区的她们，今天还是头一次看到所谓的学校。
魔女出身的她们，所学的知识基本上都是从魔导书中看来的。而真正系统性地参加学校的学习活动，放眼魔女图书馆内，只有凤毛麟角的人才会有这种经历。
倪克斯帝国虽然也设有国立学校，但那昂贵的学费也只有帝国的贵族才能承受。图书馆里的那些少女们，在成为魔女之前，大多都是幼年丧亲的遗孤，能有一口饭吃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学校什么的和她们没有一分半点的关系。
“里面似乎没人，要不要进去看看？”
贝蒂偏过头望着莫妮卡提议道。
“还是算了吧……”
莫妮卡心情复杂地回应。看得出来她的确也想进去参观一番，但奇怪的伦理观又导致她止步不前。
“可是……”
贝蒂嘀咕道，掩饰不住那股充满可惜的失落。
她暗暗注视着两名少女，渐渐起了疑心。
在她看来，这两名少女的年龄或许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正是一般初中生的年纪。然而她们却表现的如同从未去过学校一样，穿着打扮也与西泫岛的原住民几近不同，衬衫长裤等等在她们的身上完全看不到类似的影子。
那名有着一头藏蓝色卷发的少女的穿着，整体看上去倒是类似于连衣裙的服饰，后腰上系着雪白蝴蝶结，将五分长的裙子束起了一轮轮宛如浪花般的褶皱。脚下则踩着一双低腰皮靴。
另外那名茶发少女的穿着相对简洁许多，双臂上套着两条可可色袖套，那是独立于无袖上衣的单独袖套。下身则穿着一件长度过膝的棕色裙子，搭配着两只同色圆头小皮鞋。
布料的材质暂且看不出，但她能肯定，所采用的一定是上等的柔软料子。
虽说没有类似王室贵族那般高贵的优雅气质流露，但应该不会属于那种缺钱的人。
这种不合理的矛盾令她困惑。
她索性上前主动搭了话。
“既然如此纠结，不如与我一同进去看看。”
“……你是？”
忽然冒出声音的紫衣女子向二人发出莫名的邀请，莫妮卡感到十分奇怪。
“叫我凝紫便可。”
望着这名言谈举止都极富教养的紫衣少女，贝蒂随即道出了她们的姓名。
“贝蒂……很可爱的名字呢~”
凝紫微笑着表示称赞。
“诶嘿嘿~是嘛？”
嗯——凝紫大方地点头。
“谢谢~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也不是这里的学生吧？”
凝紫的真实年龄的确要比她们大上好几岁，不论是窈窕的身材还是标致的容貌，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已经涉世的人。再加上那一袭紫色的贴身劲衣，和贝蒂她们之前遇见的那些身穿黄白制服的少女完全不同。
“嗯，我的妹妹在这里念书。”
尽管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实际上没什么不对。以亲传弟子身份侍奉暝皓十余年的她，叫冷心瞳一声妹妹并无不妥。
“这样……”莫妮卡低喃道。
“那么，一起进去吧。”
贝蒂露出兴奋的表情，当下便要利用魔力跃门而入。习惯了帝国生活环境的她们，丝毫不介意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是魔法师的事实。
将近三米的大门，其高度是贝蒂的两倍有余，然而贝蒂却蹬地一跃而起，十分轻松地跃过那道铁门，而后落在了学园里。
“莫妮卡。”
“嗯。”
于她后一步跃进学园的莫妮卡，隔着铁门与凝紫遥遥对视着。似乎是在等待凝紫，欲与之一并同行。
将魔力灌入腿部，以获得数倍异于常人的力量。在魔力于体内逆流的那一刻，压缩后继而爆发的魔力会透过身体散发至大气中。因此，魔法师在不调用魔力的情况下与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
“魔力浓度竟然这么高……”
凝紫暗声低语。接着也一跃而起，跨过那扇铁门，落在了莫妮卡旁侧。
结合两人的穿着打扮，几乎是在片刻间，凝紫便猜出了她俩的来历。
“倪克斯帝国的魔法师么……”
凝紫蓦然觉得这两人也许和天使现身有关。原本打算放出符纸令其搜寻冷心瞳的踪迹，意外遇到此二人的凝紫，打消了原来的念头。她决定跟着这两名少女一段时间。
“凝紫，你对这里应该比我们熟悉吧？”
贝蒂眨着眼睛问道。
“算是吧……我也只来过一两次而已。”
三人行进的目标是初中部的教学楼，那是一栋五层高的矩形建筑物。
透过一楼紧闭的玻璃门朝里面望去，大厅内空无一人。
“里面似乎被锁住了。”
贝蒂正尝试着将触手可及的一楼教室窗户推开，可惜却受了阻。
“怎么办，进不去。”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莫妮卡。打破窗户什么的确实也能行得通，但她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只见凝紫立在那扇玻璃门前，将右手置于门缝之间。柔和的皓紫荧光包裹住了她的手掌，片刻后又消失不见。
“走吧。”
凝紫说着兀自推开了门，而后迈步向里面走去。
“莫妮卡，她那是？”
“我也不知道。”
莫妮卡摇了摇头，紧接着跟了上去。
没能得到具体答复的贝蒂也只好将这股疑问憋回了肚子里。
这里的每一楼层都分别对应着一个年级。作为三年生的冷心瞳，教室自然是在三楼。
凝紫漫步在楼道走廊中，路过一个又一个教室。一成不变的内部格局逐渐消磨着她的耐心。
“三年A班……”
她仰头瞅了一眼其中一个教室左上角突出的银色横牌，然后推门迈步。
“心瞳就是在这里上课的么？”
她用指尖划过每一张课桌的桌面，感受着自指尖传来的冷清触感。
六翼契约所设立的“虚陵”，其性质与学校近同，也是分别由一个老师带着一批学生学习数理化等学科知识。只不过“虚陵”除了基本的学科教程外，还有其他诸如体能训练、魔力操纵、载具驾驶、调毒暗杀等室外课程。
“虚陵”内的孩童在十四五岁时就已学完了相当于普通高中三年的课程。换句话说，即使冷心瞳翘掉整整一学期的课，期末考试还是可以很轻易地拿到全A的成绩。
凝紫默默推开玻璃拉窗，眺望着城中景象。
她喜欢以观测者的身份自居；喜欢像这样由高处俯望地面；喜欢暖风吹拂面颊的感觉。
残阳斜挂，晚霞渐起的天空，偶然出现一两朵造型奇特的白云，独特的画面构造宛如幻海蜃景，流光在她的瞳眸中闪烁着璀璨光辉。
她忽然升起了一种羡慕之心。她羡慕心瞳可以一直留在这座岛上，过着与普通女孩一般无二的生活。
在暝皓身边呆的这数年，她所完成的任务，所戮于掌下的敌人，就算称以恒河沙数也不为过。能道之日常生活的，恐怕也只有在“虚陵”中度过的那些日子吧。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张蔼然可亲的面容。有人嬉戏于花海中央，茉莉在她的身上留下温暖幽香，蝴蝶轻扇着翅膀环绕于她的身边。她用双手静静划过茉莉花海，雪白长裙不沾染一丝尘垢。
“殊音……”
朱唇中冒出的两个字眼，似乎是那人的名字。
可惜画面随着这二字脱口，慢慢的，仿若一缕青烟般，消逝在了凝紫的记忆之中。
她回过神，暗暗长叹了一口气。
“凝紫？”
凝紫将视线回转，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发现贝蒂和莫妮卡此时正站在教室门前，同时看着她。
“你在看什么呢？”
贝蒂出于好奇地问道。
“不，没什么。”将窗户关好后，凝紫朝贝蒂二人走去，“我们走吧。”
沿着楼梯，三人重新回到了初中部教学楼门前的空地上。
辰羽学园的占地称不上有多旷阔，整个学园内只有四栋大楼。为了满足好奇心的贝蒂硬拉着凝紫将整座学园全部参观了一遍。
“要是我也能在这里上学就好了……”
人们只会想要自己见过的东西。
在这之前，贝蒂虽然也对学校之类的设施产生过兴趣，但也就是想想而已，像如今这般希冀上学的想法以前从未有过。
“唔，这次回去一定要找馆长说说情，让她给我们安排个学校。”
前脚刚迈出学园的贝蒂立马愤愤地抱怨道。
“以馆长的性子，不太可能答应这种事情的吧。”
莫妮卡对此抱以怀疑的立场。
然而贝蒂丝毫不顾莫妮卡内心的纠葛，又说道：
“她要是不让，我就天天缠着她，直到她答应为止，哼哼！”
贝蒂举起双手表现出愤怒，还大大地唉声叹气。
“你们说的馆长是？”
听着二人的交流，凝紫不禁出声问道。
“馆长……就是馆长啊。”贝蒂没明白凝紫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这次出来，还是因为馆长给我们放了长假的缘故。”她刻意摆出认真的表情回答。
第九十三章 冲突 Conflict
“原来如此。”
无关人员么……
若贝蒂所言真为事实，自己还是早些和她们分道扬镳的好，以免耽误了找人的时间。
正当凝紫准备开口道别，贝蒂忽然又说：
“对了对了！难得认识一场，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餐厅，那里做的碳烤肉超级好吃！而且离这里也不算很远，走路的话一会儿就到了。”
“贝蒂……”
莫妮卡的脸色显得十分迟疑。说到底她们连凝紫的底细都不知道，说是陌生人都不为过，就这样发出邀请真的好吗？
“欸唷，没事啦~就是吃个晚饭而已。”
然而贝蒂却一脸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对于这种亲和力指数无限接近于满值100的大姐姐，她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好——凝紫淡笑着应了下来。这两名少女的性格还真是相差的多……她如是想着，思绪又飘到了九霄云外。
走在由水泥沥青铺成的平整道路上，莫妮卡小小地叹了口气。贝蒂则伸长脖子眺望着远方的建筑物，似是在寻找她与莫妮卡昨天刚刚光顾过的餐厅。
“就是这里了。”
面前带路的少女忽然停下脚步。跟随她的话语，凝紫仰面望向位于头顶的招牌。
“华伦曼廷斯？”
“是的。”
代替贝蒂回复的是凝紫身后的莫妮卡。
时至晚间饭点，此时的餐厅内早已座无隙地。凝紫犹豫了片刻，最终迈步朝内里走去。
目光在一张张桌位前掠过，而后停留在了其中一处。那里空有最后一张四人桌位。
凝紫当先坐了下去，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少女相继入座。
“你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就行。”
贝蒂这句话倒像是主人家的小姐招待来访的客人时所说的话一样。
“意思是……算你请我的？”
“嗯，就当是你带我们参观辰…辰羽学园的报酬啦。”
“谢谢。”
凝紫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老式手机，利用它开始点单。
“好可爱……”
贝蒂的视线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可爱？是指这个么？”
凝紫旋转着手机，将右下方拴着的一条小熊玩偶吊坠显放在贝蒂面前，以便她能够清楚地看清。
“还能装饰这种玩偶的吗？”
从裙兜中掏出终端的贝蒂收回了放在那个紫色手机上的注意力，稍感疑惑地发出如此疑问。
与一般手机不同，贝蒂所拥有的终端是利用魔能机械所制造出的泛用性终端。外观是和手机相似的矩形立方体，但表面只有一整块散发着蓝光的透明荧幕。
“这是……”
凝望着贝蒂手中的设备，凝紫在记忆深处默默搜寻起了与之吻合的物件。
贝蒂所拥有的终端不具备与一般手机通话联络等功能，它是由魔女图书馆单独给每位魔女配备的内部联络装置。换言之，这种东西只有图书馆的魔女才有。
早些年在出行任务时，凝紫曾与魔女图书馆的人有过相关接触，和贝蒂相同的终端设备她的确也见到过。只是时间久远，她一时半会儿未能想起。
“唔，似乎没有可以穿孔的地方耶……算了，还是先点吃的吧。”
却见贝蒂唤醒屏幕，在弹出的点餐界面首先勾选上了“碳烤肉”。
在西泫岛经营的餐厅，由于食材储备的原因，每天贩卖的餐品量都是固定的，所以若是在饭点后就餐，大概率会遇上想吃的餐品已全部售卖光的情况。
“贝蒂。”
“嗯？”
被唤了名字的女孩并未抬头，只是样似随意地应了一声。
凝紫深深望了这样的她一眼，接着问道：
“你之前提到的馆长，是类似于校长一样的存在吗？”
“差不多。”
“你们是在他的手底下打工么？”
“啊，算是吧，怎么啦？”
或许是对此话题稍显敏感，贝蒂难得抬头与凝紫对视反问。
“可是，我看你们的年龄，应该都还未成年吧？”
“我又不是最小的那一个。”
面对对方颇为犀利的说词，贝蒂当即努着嘴辩解道。
“还有更小的？”
不会是那种专门聘用童工的不法团伙吧……凝紫没由来地冒出这个念头。
按照魔女图书馆的性质来讲，这样定义好像还真没什么问题。
“馆长虽然表现得极为严厉，但其实对每一个馆员都十分看重。不论是新人还是老人，只要能力出色，她都会给予相同的待遇。”
“嗯，确实如此。”
一旁的莫妮卡表示认可地接话道。
在她们心底，对作为馆长的阿斯特丽德还是极为的敬重。与席亚拉姐妹不同，莫妮卡她们是主动找上阿斯特丽德，并且自愿成为魔女。
为了摆脱凄苦伶仃的命运，她们唯有将灵魂献给恶魔，以换取强大力量这唯一一条选择。而且能得到实力强大的魔女庇护，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成为她们选择此条道路的全部因素了。
“馆长……馆员……听起来不像是经营机构，是类似美术馆……天文馆那种？”
“差不多啦。”
贝蒂打着混儿含糊其辞。就算自己对这个犹如大姐姐一样的人充满好感，但涉及到图书馆的事情，她是一项都不会透露的。
20号桌请来前台取餐——由电子音合成的磁性声响于此刻突兀响起。
“我和莫妮卡去取就好。”
见凝紫准备起身，贝蒂顿时出声叫住了她。
“那麻烦了。”
与此同时，大敞着的餐厅正门迎来了两位身穿白灰色制服的少女。那是辰羽学园高中部的校服。
“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说话人名叫林筠，比较醒目的地方则是她那一头翩然摇曳的淡灰色及颈短发，导致白灰色短袖制服穿在她身上出乎意料的合适。
“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位置吧。”
另外一名少女用指尖推了推那副架于鼻梁上看起来十分厚重的黑框眼镜后说道。
这也太糟糕了——杵在前台的林筠抱怨道。
凝紫她们占领的是最后一处桌位。林筠二人自然是没能找到空出来的座位。
“诗瑶，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等下，那里好像还有空位置。”
“拼桌吗……”
靠近餐厅最里面的位置，一张空白的四人桌前只坐了一名女性，而她对面的位置空空如也。
“你好。”
诗瑶微笑着打了招呼，并且停在了凝紫面前。跟在她身后的林筠却是默不作声。
毕竟凝紫光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会给人一种不好搭讪的印象。清幽的面容再加上那一身紫色劲装，让人忍不住想给她打上“冰清玉洁”的高冷标签。当然，除了个别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会自找没趣儿以外。
“你好，有什么事么？”
被陌生人主动搭话，凝紫有些讶异地回应。
应该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吧——诗瑶如是想着，然后点头行了礼。
她在考虑该如何开口。
“请问，你介意我们和你拼桌吗？”
“我们？”
凝紫侧过头望向躲在诗瑶背后的短发少女，接着道了声“抱歉”。
就算贝蒂和莫妮卡身材娇小，但五个人坐一张桌子怎么说也有些太过了，更何况这两名少女还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么……呵。”
几个小时之前，自己和莫妮卡她们也只是陌生人的关系……凝紫自嘲般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她们纳入熟人范畴的。
“诗瑶，我们还是走吧。”
凝紫的拒绝在林筠看来理所应当，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着人家会答应这番请求。
“打扰了。”
诗瑶略显遗憾地说道，转身便要离去。
“如果你们不介意拥挤的话，可以坐下来一起。”
“不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不会。”
凝紫蓦然的出声，喊住了诗瑶二人。
“怎么样，要在这里吃吗？”
得到答复的诗瑶转头看向林筠。她在征询林筠的意见。
不过她并未意识到，凝紫说了“不介意拥挤的话”之类的字眼。
“可是……”
“难得人家同意了。”
“那好吧……”
诗瑶随即拉着林筠坐在了凝紫对面，便要开口道谢。
“咦？你们是谁？”
分别端着两个黑色托盘并朝三人走来的，正是刚刚离去的贝蒂和莫妮卡。
原本属于自己的座位被他人夺了去，贝蒂的心底骤然冒出一股无法压抑的愤怒。而这股愤怒促使她将托盘狠狠地放在了三人身前的桌面上，随后将冰冷的视线投向诗瑶二人。
“对不起，我们是得到她的同意才……”
“哦？是么？”
贝蒂冷眼看着辩解的灰发少女，表情看上去莫名瞧不起人。
“那是贝蒂的位置。”
无比生冷的话语自贝蒂的口中冒出，与之对视的林筠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坐在她对面的紫衣女子。
然而那紫衣女子却只是微笑地望着众人，未作任何表示。
贝蒂瞥了眼凝紫，又转过头来说道：
“看来你们已经做好觉悟了。”
两名少女迟迟不肯起身，位处燃点的贝蒂再也忍不住，开始调动起体内的魔力。
就算这里是公共场合，贝蒂也丝毫不介意让这里下一秒就变成一座形如垃圾堆般的废墟。
对贝蒂的性子十分了解的莫妮卡虽然只是在一旁静静观看，但也没有要出言制止的迹象。
魔力从那自然垂落于大腿两侧的双手中迸发，渐渐激涌的能流将空气席卷出一圈圈仿若热浪般的波纹。
“抱歉，是我们唐突了，我们这就走。”
察觉到不妙气息的诗瑶立刻起身，抓住林筠的左手准备离开这里。可惜换来的却是一声充满不屑的轻哼。
贝蒂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尽管只有一百五十公分左右的个子，但身上散发出的强横威压却隐隐盖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股动静很快就吸引了正在周边就餐的顾客的注意，他们齐齐望向诗瑶所在的这一桌位，安静的就餐环境随着围观顾客渐起的窃窃私语而变得喧嚣。
第九十四章 界点
“喂喂，那家伙是魔法使吗？”
“看她们身上的校服，应该是辰羽学园的学生吧？”
辰羽学园离这里尚且不远，尤其是这附近的街区只有这一所学校。靠近商业步行街的这里，辰羽学园的校服对那些经常问津这条街的人来说已是司空见惯。
“对诶，不过学生为什么会……”
“管他呢，警备部队马上就来，在这之前不如先看看戏再说。”
“说的也是。”
众人的纷杂议论声传入莫妮卡之耳，她捕捉到了一处让她十分在意的信息。
“你们两个，是辰羽学园的学生？”
“是的。”
诗瑶挡在林筠面前抢先回答道。对方则露出“原来如此”的细微表情点点头。
“怪不得，类似于这种款式，我之前的确见到过。”
上次在快餐店偶遇夜启和冷心瞳时，莫妮卡曾暗自将他们的面貌记了下来，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们身上的制服。只是由于夜启一直在校服外穿着一件灰色外套，而冷心瞳那初中部的款式与高中部也有些许细节上的差别，直至眼下听到外人的议论，莫妮卡这才能得以确认。
“贝蒂，你先等一下。”莫妮卡说完就望向诗瑶，“你认不认识一个，在校服外，套了一层灰色外套的黑发少年？”
“黑发少年？”
诗瑶转头看了眼林筠，似是在问她有没有见过。
仿佛联想到什么的林筠于是用手搭在诗瑶耳边小声说道：
“她该不会问的是夜启吧……”
“夜启？”诗瑶闻言，当即毅然决然地作出回应，“抱歉，你说的这个人我们并不认识。”
“嗯，毕竟那么大一个学校……”盯了诗瑶的眼睛好大一会儿，莫妮卡这才出声道，“算了贝蒂，只不过是两个普通人罢了，犯不着出手。”
“嘁！”
却见她极为不悦地偏过头，散去了涌荡的魔力。
包括薇薇安在内，她们三人的直属上司乃是梅拉妮。梅拉妮不在的时候，临时代替她位置的便是莫妮卡。所以此刻莫妮卡发话，贝蒂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暂且罢手。
“这顿饭看来也是吃不成了。”
莫妮卡将那置有餐品的托盘放在了凝紫面前，嘴里暗叹道。
“凝紫……”
贝蒂不明白凝紫为什么会忽然邀请两个陌生的女学生入座，是为了暗示她其实并不喜欢自己，想靠这种看起来与她无关的方法逼自己离开么……
她将目光再次扫视了众人一圈，似是要将她们的样貌全部铭记于心。
“贝蒂，回去了。”
遁着贝蒂的视线，莫妮卡最后瞥了一眼凝紫，接着便转身朝门口走去。在发觉贝蒂并未跟上来后，莫妮卡又出言喊了她一声。
“我们还会再见的。”
扔下这句话后，贝蒂甩头扬长而去。
从事发到现在，凝紫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过一次口。明明身在局中，却又表现得如同一个局外人。
目送着贝蒂二人相继离开，凝紫终于是将目光转到了诗瑶身上。
被众人注视倒没什么，如今的诗瑶只想尽快从这里出去，但又担心刚一出门就会碰到贝蒂二人，导致时间已过去了将近两分钟，她和林筠还是呆站在原地，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望着这两名女生，凝紫微微笑了笑：
“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可不可以请你们帮我分担一点？”
仿若清风拂面般的温婉语气自凝紫口中徐徐飘出，宛如富有魔力的素手，抚平了诗瑶和林筠焦虑的心情。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们还是就此告辞的好。”
诗瑶礼貌地婉拒了凝紫的建议，而后拉着林筠，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快步离开了这里。
发生了那种事，她说什么也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装作无事发生一般，面对着那个捉摸不透的女人，还能和林筠悠闲地吃着晚饭。
两队少女双双离场，本想看热闹的围观人群顿觉索然无趣，收回停留在凝紫身上的目光后，餐厅内又陷入静谧。
…………
“林筠，那个女孩说的黑发少年，是夜启没错吧？”
诗瑶和林筠漫步在去往商业步行街的路上。
“嗯，我能肯定，她会向我们打听其他人，绝对是因为看到了我们和那人一样的校服。再加上那件灰色外套，除了夜启会那么穿……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其他的人了。”
这也是林筠敢如此笃定的原因。
“虽然不清楚她们为什么会问及夜启，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那怎么办？夜启会不会有危险啊……”
纵然和夜启的交情不是很深，但好歹也是同一个班上的同学。就选择优先度而言，不爱搭理人的夜启总比向自己和诗瑶露出敌意的那两个女孩强。
不过，要是让本人知道林筠现在的想法，八成会气得吐血。
“你这么一提，我突然想起来，夜启那家伙昨天好像没来学校吧？”
“我没太注意。”
林筠在教室里的座位距离夜启相对较远，何况她也不会特地去留意夜启和他附近那一片的具体状况。
“会不会是受了那两个古怪女孩的影响？”
“可是那两个女孩，不是魔法使吗？夜启怎么会和她们扯上关系？”
“个中原因暂且不知，但有关系是一定的。他周五没来上课，也许正是因为那两个女孩，所以才……”
诗瑶越想越觉得有理，到最后甚至还觉得这一趟华伦曼廷斯来的不亏。不管怎么说，将这个消息提前带给夜启总是没错的。
她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串号码。那是夜启新办理的电话号码。两人重新交换联系方式，是在祭典结束后的隔日。
“夜启！”
电话没过几秒就接通了，刚准备说出问候语的夜启只听得电话那边猛然传来一道炸耳的声音。
“夜启，不管你现在在哪，请一定要注意安全！你昨天没来学校……那件事就算了！”
诗瑶这一阵大呼小叫，搞得夜启还以为对方出什么事了。
“等等等等……你说让我注意安全？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头雾水的夜启此刻正在琳的宿舍悠闲地用着餐，总算听清楚诗瑶问的话后，这才赶忙回道。
“有两个古怪的女孩向我打听你，还有，她们似乎是魔法使，其中一个我记得……似乎是叫贝蒂来着。”
“呃，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哈啊？！那你昨天为什么没来学校？”
诗瑶喊得声音忽然变了调，大脑中架构起来的合理推测宛如雪崩般瞬间坍塌。
“我……”
夜启一时间被诗瑶给问住了。他总不能告之对方自己是为了调查某个初中部的女生所以才翘课的。
“算了，反正你逃课的事情米莉兒老师自会拿出一套解决的方案，我也就是随口问一下而已。”
“谢了，班长。”
“谢我干嘛？我可没有要帮你向米莉兒老师圆谎的打算。”
诗瑶操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愤愤道。自从这学期开课以来，夜启就没几天正常出席过，而且作为他们班主任的米莉兒，似乎也没有在学校里单独叫夜启去她办公室进行口头说教过。
虽然这一点在诗瑶看来十分奇怪，但既然米莉兒不发话，她自然也不会揪着夜启问东问西。
“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诶！等下！”诗瑶蓦地叫住了准备挂掉电话的夜启，“你认不认识一个紫发的女人？她不仅有着一头紫色长发，还穿着一身紫色的衣服。”
“紫发？她也是找我的？”
绞尽脑汁地搜寻了一番记忆后，夜启始终想不起来认识的人当中会有谁留有一头紫色长发。
“她倒是没有问你……只是，她似乎和那个叫贝蒂的女孩认识。”
是吗——不过我应该没有见过有此特征的女人……夜启决定将此事放一边，先问问对方的来由。
“你是在哪儿碰到她们的？”
“华伦曼廷斯。”
“难道是偶遇？”
电话那头的夜启不禁蹙眉。
“当然是偶遇啊，我怎么可能认识那几个穿着古怪的人嘛！”
诗瑶口气似有些不满地回道。
“也是哦……”
“不管怎么说，你平时多加小心总不会错。有关魔法侧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随意触碰的好。”
“嗯，我知道。”
诗瑶尚不知晓自己已是一名魔法师的事实，所以会发出如此提醒，夜启并不感觉奇怪。毕竟在和黑皮书接触之前，他的想法与诗瑶一般无二。
“还有，你下周可别再擅自逃课了，倘若周一我没看到你的人，哼哼……”
“呃。”
听着诗瑶努力摆出的凶巴巴的语气，夜启不禁有些汗颜。周一能不能正常去学校，他还真不一定能说得准。
“那就先这样，周一见。”
“嗯。”
得到夜启的肯定，诗瑶便主动挂掉了电话。
低头凝视着手机屏幕，夜启陷入了沉思。
诗瑶口中的人，会不会其实找的是心瞳，并不是自己？可是心瞳这些日子一直和自己呆在一块儿，她若是察觉到有人跟踪，一定会当场挑明才是……代表着思路的透明长线断在了这里。
“学长，你不吃了么？”
冷心瞳见夜启一脸沉重的模样，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心瞳，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贝蒂的人？还有一个留着一头紫色长发、身穿紫衣的女人。”
思前想后却依旧得不出答案的夜启，决定将此事道出。
“贝蒂？这个名字我也未曾听说过。但你说的那个紫发女人，她可能，可能是我的师姐……”
紫发紫衣，自冷心瞳入了六翼契约以来，她见过的会有如此打扮的，唯有凝紫一人。
“你师姐？”
坐在夜启对面的琳咽下口中的鸡肉片后插嘴问道。
“嗯，若论辈分的话。”
冷心瞳点头道。
“那你们的师父又是谁？”
“唔……”
第九十五章 巧合？
“如果那个女人真是你师姐的话……嘶！她不会是要抓你回去吧？”
为了避免给琳继续追问的机会，夜启强行打岔道。
目前还不能让她知晓冷心瞳的真实身份。
“抓？……应该不会吧。”
冷心瞳小声嘀咕着，她可没有接到要回去的命令。
“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打过去问问。”
琳看似随意地提出建议。
“打过去？”
“打电话啦。”
望着心瞳那讶异的表情，夜启旋即补充道。
“可是我并没有她的电话……”
冷心瞳的手机是在前来西泫岛时，六翼契约的人替她办理的。在“虚陵”中修习的那几年，若是想要联系他人，靠的都是印有魔力的符纸，手机这种东西在那里几乎不可见。
然而冷心瞳又不能当着琳的面放出通信用鸟状符纸。
“她可能，身负有其他任务，而且并不想将你牵扯进去。”
坐在琳身边的小巧女仆小声开口道，夜启因而瞅了她一眼。
“是哪里说错了吗？”
女孩似乎有些紧张，说话的语气显得莫名生硬。
“不，你说的没错。”夜启沉声回应，“如果是和心瞳有关，那个女人早在来岛上之前肯定会提前通知心瞳的。班长会遇到她也只是出于巧合而已。”
“明天我要和米莉去中心塔一趟，可没有时间管你哦。”
琳示意维加拉她已经吃好了，得到指令的女仆起身将她的碗筷朝厨房端去。
注视着维加拉娇小的背影，夜启道：
“那么，今晚我就先回去了。”
“哦。”
琳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像是表示她没异议。毕竟自己和芬斯要探讨的东西涉及了夜启的知识盲区，他现在只是一介普通的高中生，就算要带上夜启，其本人八成也会拒绝掉。
“心瞳呢？”
将自己面前剩下的残羹碗碟递给自厨房内走来的维加拉后，夜启转头问向冷心瞳。
“我……”
说到一半的话突然闭了口，她貌似傻眼地望着夜启。
“啊！呃……”
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夜启一时忘了冷心瞳作为监视者而言的本职工作。
“这会儿差不多快七点了，再晚的话也许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像是要转移尴尬的他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现在就要走吗？”
“嗯，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了吧？”
“……需要我送你们吗？”
听着众人悠闲的互动，维加拉忽然冒声问道。
“不用了，我和心瞳坐电车回去。”
虽然对维加拉的主动搭话稍感意外，但夜启姑且还是回复了她一句。
见她没再吭声，夜启便将视线转向冷心瞳。
那意思不言而喻。
拉开房门之时，夜启又回头看向正细致观察着维加拉的琳，并朝她打了招呼：
“妈，我们走了。”
“啊，嗯，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话虽这样说，然而琳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夜启那边，她脑袋里眼下想的尽是接下来该支使这名女仆少女做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好呢。
夜启对她貌似敷衍的态度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一旁冷心瞳的眼里表现得像是对此早已习惯。
另一边，一家装修亲民的快餐店内——
这里是贝蒂和莫妮卡造访西泫岛时所选择的第一家餐厅，所售卖的餐品基本上都是那种偏西式的快餐，而一进到这里的贝蒂便不由分说地点了四人份的量，看起来是想靠食物消除在上家餐厅里受的气。
相比于贝蒂，莫妮卡的反应倒还算正常。
她淡望着坐在自己正对面，两手各执一个巨无霸汉堡左右开弓的贝蒂，浅浅地叹了气。
“明明这里的魔法师比例要比帝国少得多，但那些普通人见到魔法师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根本就没有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真是搞不懂。”
可惜这话终究是自己说给自己听，憋了一肚子闷气的贝蒂压根就没听进去。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名头……”
莫妮卡小声嘟囔道。
“对了莫妮卡，你之前问的那个、那个黑发少年，是谁？”
“我也不知道。”
意义不明的话语令贝蒂困扰地眨了眨眼睛。
“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来这里吃饭的时候，大概就在那个桌位上。”莫妮卡指着某一个方向，顿了顿语气，道，“那里当时坐着一对看似是情侣的家伙。”
“我哪会记得这个啊……他们怎么了？你就直说嘛。”
“他们，在闲聊的时候，提到了馆长的名字。”
在向贝蒂说明的同时，莫妮卡运转起了名为记忆的大脑回路。
“确定没有听错？”
贝蒂摆出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望着莫妮卡。
若是由薇薇安告知她这个消息，贝蒂说什么也不会露出这种表情。被冠以“异闻魔女”之称的薇薇安，有着一双能接收百里余外音波的特殊耳朵。只要她愿意，方圆百里内的声音她都可轻松听得。
被贝蒂如是盯着，莫妮卡竟也生出了一丝“也许真是自己听错了”的微妙念头。
“所以，你会问及那个黑发少年的原因也是出于这个吗？”
“没错。那对情侣身上穿的衣服和先前那两名女生非常相似。”
“不管是不是，馆长这会儿估计已经回去了，就算真遇到了那对情侣，难不成你还想把他俩绑起来拷问一番？”
“唔，那个……”
被逼问的莫妮卡有些尴尬地转开视线，拿起装有碳酸饮料的塑料杯兀自小啜了一口。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可不想再被各种麻烦事缠身。”
贝蒂赌气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汉堡，就着自吸管吸上来的柠檬水咽了下去。
“决定了！明天的目标！”
“啥？”
莫妮卡被突然振奋的贝蒂吓了一跳，当场愣住。
“水上乐园——黄金海岸。”
“等等，你是在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门口贴的海报。貌似最近在搞什么活动，好多店面都贴有相同的海报。上面还写了‘儿童票可以无限时畅玩’。”
“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一点……”
莫妮卡有些傻眼地喃喃自语。似乎没有听清的藏蓝色卷发少女于是追问：
“嗯？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儿童票应该和你没关系吧？”
莫妮卡像是装模作样般地打量着贝蒂。
一米五的身高还能被称之为儿童？她对此抱以严重的怀疑。
“我看是和你没关系才对！”
被莫妮卡肆意盯个不停的贝蒂当即回嘴反击。
身材体型各方面都近乎相似，但唯独身高一这块儿，莫妮卡的确要比贝蒂高上一截。
反正我没意见就是了——莫妮卡提议将这个问题延后再议。
“贝蒂。”
“又怎么了？”
光注意着还有多少根薯条的贝蒂随口应道，并未察觉出声音的主人已然更换。
“好巧~居然还能碰面。”
“好巧？”贝蒂遁声仰头望去，“咦……！”
一名浑身紫色的女子正立在餐桌右侧方对着她微笑。
“凝、凝紫？你怎么在这儿？”
“想来买点夜宵带回去。”凝紫道，“可以和你们坐一起吗？”
“这……”
贝蒂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莫妮卡，表现得拿不定主意。
“当然可以。”
莫妮卡说着站起了身，而后坐在了贝蒂身旁，将空出来的长椅让给了凝紫。
谢谢——对方如是道了谢，接着便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之前讨论的正主忽然现身，临时找不出像样话题的贝蒂只能干嚼着面包糠，同时直直地盯着她。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凝紫微微歪了头疑惑道。
“刚才那两名女生，你认识？”
贝蒂不带感情地开了口。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答应她们拼桌？”
光是看着贝蒂的表情，凝紫大概就能猜出七八分她此刻的脑袋中正在想些什么。
被凝紫反问住的贝蒂，将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又咽回了肚子。
凝紫问的的确是她想知道的。
“因为她们是这样拜托我的。”
“呃……？”
别说贝蒂，就连莫妮卡在听到这句解释后，也一脸纳闷地叫出了声。
“这个理由未免也太过牵强了吧……”
“可事实就是如此。”凝紫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只见她紧接着又道，“我对你们口中的那个‘馆长’，很感兴趣。”
十分平淡的口吻，却令原本呆愣的二人霎时生出防备之心。尽管外表没有表现，但实则内心早已提起万分警惕。
从她在辰羽学园露的那一手来看，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当然，实力究竟几何还有待进一步的验证。
“就是字面意思而已。”
莫妮卡当下回道。这种情况还是由自己出面的好——她看似随意地瞅了一眼静默地坐在一旁的藏蓝色卷发少女。
“嗯……可是一般的‘馆’类机构，应该不会有魔法师打工吧？”
微笑得有点坏心眼的凝紫出言纠正。
“魔法师又怎样，还不是要吃饭。而且，魔法师打工的例子，在这座岛上可并不稀有。”
“可那是针对于成年人吧？”
“凝紫小姐，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多过问的好。”
“这样是不行的哦，我可是在很心平气和地问你们。”
哪怕被莫妮卡如此说了，凝紫依旧面色不改，甚至还能回以淡笑。
“莫妮卡……”
贝蒂皱着柳眉轻唤了一声，然而莫妮卡却示意她少安毋躁。
“想必你也和我一样，是从岛外来的旅客吧？”
凝紫的打扮显得和这座岛格格不入，她和贝蒂很早就看出来了。然而从岛外涌入的旅客的聚集地，基本上不是那些著名景点，就是各大企业林立的东区。西南区的外来旅客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十分少。大多数旅客都只是将这里作为入岛的第一站而已。
莫妮卡总觉得，凝紫会出现在这里，绝对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
第九十六章 蓝袍男子
AhnenErbe（圣遗物）在倪克斯手上已滞留了一个月，若那里面真蕴含有成“圣”契机，实力仅次于圣魔导之下的奥伦等人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仿佛无事发生一样。
元老会还是其次，作为最先发现圣遗物的EC，更不可能将本该被他们纳入手中的圣遗物乖乖拱手让人，并且还能一声不吭地保持一个月之久。
一方面，双方都不想此事被第三者知晓；另一方面，这项必要条件足以成为能否成功解析圣遗物中蕴含成“圣”契机的关键——按照暝皓的设想，或许圣遗物的解析已到了关键阶段，但缺少某项必要的条件。而这个条件无论是元老会还是EC，眼下都不具备。
因此，就算圣遗物目前被倪克斯掌握在手里，充其量也只是起到一个保管的作用而已。
双方的争夺点，在于那“关键”之物。
时间上看似紧迫，实则充裕无比。
让圣遗物浩饮天使之血并得以激活，前提是要能找得到拥有此种血脉的人。
“嗯，如你所说，我来自圣都。”凝紫坦然道出自身来历，接着又安抚似的开口，“你们不用如此戒备，我和你们并没有利益冲突。”
“那你为什么老揪着馆长不放？”
贝蒂愤愤还口。
“这一点我之前说过，只是感兴趣罢了。”
“但愿。”
似乎是出于找不到其他话题接续的缘故，三人又同时陷入沉默。
贝蒂没有再理会凝紫，只是自顾自地大口嚼食着餐桌上所剩无几的食物。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食物上，吃饭的速度蓦然快了许多。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伴随着最后一根炸薯条下肚，贝蒂将脸凑向莫妮卡，小声说道：
“得找个办法把她甩掉。”
嗯——莫妮卡轻声回应。与贝蒂一样，她也希望尽快远离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贝蒂，莫妮卡——”
略显凝滞的空气在凝紫的温柔嗓音下宛如清风吹走云雾般徐徐袅袅。听闻此声的二女貌似惊讶地将疑惑的视线相继对准了她。
“我先走了。”
在摆出一副礼貌性的微笑后，没等二人反应过来的她便起身向着门外走去，干留下了一对大眼瞪小眼的少女。
…………
一条无人的林荫小道，两边种植着行距等间的壮硕枫树。叶影的间隙洒下独属于黄昏时分的慵懒阳光，暖风将叶片吹出零碎声响，仿若故人辞去的寂寥景象。
十月，西泫岛正式迈入秋季。然而本应被橘红染尽的枫叶却还是保持着暗绿色。
若是换作圣都，想必道路两旁早已落满枫叶了吧——漫步于其中的凝紫暗自发出感慨。
她从袖口里取出了一张长条状的白色符纸。“心瞳，有事相见。”符纸上渐渐浮现出了六个墨色小字，而后从凝紫手中自行飘起，化为一道流光，刹那间消失在天边。
以凝紫的魔力浓度而言，短距离的通信无需将符纸凝结为鸟状。保持原本的样貌，其速度会更快一些。
虽说在西泫岛魔法师极为常见，但凝紫还是选择了一处无人的地点。这算是一种多年养成的习惯。
“虚陵”中培养的少男少女在出任务时，一切联络都是被禁止的，多人之间想要进行通信，只能借用利用咒术制作出的符纸。毕竟所谓的出任务，基本上不是为了执行诅咒或暗杀，就是保护重要人士或者作为潜谍去危关重地刺探情报。
禁止情报资料外泄在他们的信条中被置于了首要的位置。
“接下来就看心瞳愿不愿意出手帮忙了。”
凝紫举目望向天边，不着痕迹地自语道。
与此同时，距离她一公里之外的一栋商业店铺房顶，一名身披水蓝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正立在那里。他的目光似汇聚成了一条如鹰眼般锐利的射线，直指凝紫的方向。
想要在不被对方察觉的前提下进行持续跟踪，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自己跟踪的对象其感知力异常强大的情况下。
一公里，已是两者之间的极限距离。再近的话，就得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了。尚不清楚对方的实力，这样做无异于投鼠忌器。
如果有明确特征的话，想要在八十平方公里的板块中搜寻一个人，不管是对于凝紫还是他来说，并不能称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然而实际却是没有关于目标对象哪怕是一星半点的信息。
他只能靠着尽量不落下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的方法，一个街区一个街区地地毯式搜寻。他已不止一次生出这种效率太过低下的念头。
于是他将搜寻目标换成了一个身着一袭紫衣的年轻女子。
锁定凝紫的身影，是在下午五点那会儿，某一车站内乍然发生的伤人事件。
虽然市区的警备部队称犯人即将落网，但根据两名受害者的供词，始终未能找见他们口中的紫发女子。
原因则是在于凝紫的身体周围有着一层能弱化观测者认知的透明结界。
在华伦曼廷斯时，两队少女相继离开，众人便不再关注凝紫，也是出于这一点原因。
某种意义上倒是和驱人结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以凝紫的实力根本无需如此。促使她这样做的原因也只是单纯的嫌麻烦而已。
类似上次在车站被陌生男子搭讪这种事，凝紫可不想再遇到第二次。
“那道符纸……”
他眯起眼远望着自凝紫手中跃入半空的白色符纸，思绪在这一刻猛然多出了数道猜想。
既然已经见过凝紫的外貌，那么再想找到她就简单多了。
一念之间的抉择，令他暂时放弃了跟踪凝紫，转而将对象瞄准了那张消失于天际间的符纸。
“苍流。”——他如是默念道，接着无声无息地冲天而起，化为一道冰蓝色的隙光，紧追那张符纸而去。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恐怕也只有实力强大的元老会众人了。
…………
“师姐的事情……我还是有一点在意。”
从单轨列车内缓步走出的黑发少女对她身旁的少年轻声说道。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再联系她吧。”
回答的语气明显有一股有气无力的意乱错感。
坐了将近五十分钟的电车，夜启早已积累了一身的疲倦。为了摆脱“懒魔”的困扰，夜启提议去步行街散散步，给冷心瞳的理由则是为了提神。他们因此在辰羽学园这一站下了车。
“学长，你看那里。”
夜启闻言勉强抬起头朝冷心瞳所指示的方向望去。
跃入眼帘的画面，是一条长度夸张的黄白色警戒带，并且每隔两公尺便有一根红色路障直立于其中，将警戒带相继撑起。
警戒带后方则是一面制作得极为醒目的告示牌，正好贴在了那根十分粗壮的石制梁柱上。
原本完好无损的梁柱，此时却对外大敞着一个圆形深坑。仿佛被吨量惊人的重锤敲击过，无数道不规则走势的裂缝自中心处向着外圈龟裂而出。内里为实心的梁柱周边，按理说应该会残留下一些个头较大的石块，如今却只剩下些许破碎的石质残渣，看起来似乎是已经被人为收拾清理掉了。
“能造成这种程度损害的……”
夜启压低声音喃喃道。他首先排除了枪械这一可能性。
“恐怕是出于某个魔法师之手吧。”
心瞳冷静地分析道，而后又问了夜启：
“这种事情在西泫岛算是常见吗？”
“至少我是没见过几次。我可不觉得有人会闲得无聊到用魔法打柱子玩儿的地步。”
“……说的也是。”
冷心瞳一脸正经地肯定了夜启的话语，转过头来用略显意外的表情盯着他道：
“从学长口中说出的这句话，还真是具有说服力呢。”
“呃……”
回想起在里世界中所经历的种种，夜启顿时没了声。
当时的他可是为了逃离那个世界，从而提出“毁灭世界”的做法。每天都要对着那些他自认为是临界点的地方用魔法持续轰个不停，被他用莽力破坏掉的建筑物及人造地面不胜枚举。
相比于夜启所做的那些，面前这个看似粗壮的梁柱所受到的损害根本就不值一提。
就在夜启呆愣在原地之时，冷心瞳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离那道警戒线尚不足十公分的位置处，仔细端量着那个深坑。
“的确是被重物击打过，不过是间接所致。”
等夜启走到自己身边后，心瞳就开口说道。
“间接所致？”
有些陷入恍惚的夜启用手按了太阳穴，暗暗让自己打起精神。
“我想，可能是有两名魔法师，在此发生了冲突。最终的结果……其中一人不敌，后被另外那人用强力魔法打飞到了这里。现场虽然已经被人清理过，但还是残留着些许血腥味。”
该说不愧是六翼契约的攻魔师吗——夜启听着心瞳那经过分析后几乎无懈可击的观点，心底悄然浮起敬佩之意。
“闹事的两人想必这会儿已经被警备队给抓去了。”
夜启毫无担忧地坦言，冷心瞳则轻轻摇了头：
“不，学长。如果事实真是那样，他们是不可能在这里立一个警示牌的。”
“你是说，那两个人凭着自身实力逃跑了？在警备队赶到这里之前？”
第九十七章 加布瑞拉·王尔德
“嗯。”心瞳轻点了头，道，“就像学长你刚才说的，能造成这种程度的损害，闹事者大概率会是一名风系或土系魔法师。而且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那两人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分出的高低。按照他们的战斗习惯，这片大厅应该还会有其他遭到破坏的痕迹，可是并没有。出手的人，恐怕只用了一击。因此将那人打飞后，以及离开现场的时间，不会太多。”
冷心瞳轻易驳倒夜启脆弱的论点。
“学长，我们走吧。”
“不看了吗？”
“目前能得到的信息就这些了。”
冷心瞳静静吐气。
“唉，会在市区里闹事的魔法师，八成是来自岛外的家伙。”
“那是为什么？”
夜启那听上去十分笃定的语气令原本准备走出车站的冷心瞳蓦地停下了脚步。
“西泫岛的居民即便碰上魔法师也不会太过惊讶的原因，在于岛内正常活动的魔法师都会受到理事会中心塔或直接或间接的监管。凡是肆意在城市中出手的家伙，就算一时逃脱得了警备部队的抓捕，但只要被监控拍到，或是其他目击者看到，并且在中心塔留有个人资料备案的，那这个人的下场只有一点，那就是被理事会剥夺继续在这座岛上生活的资格。”
听着夜启滔滔不绝的解释，冷心瞳大概明白了。
西泫岛虽然只是一座仅有两百四十平方公里的人工岛屿，但却拥有着行政自主权。它是独立于其他五个国家的特例行政区。
造成人员伤亡或者财产损害的魔法师，不光是会被理事会驱逐出境，还附带着终身不得再次踏入岛内这一条例。
因此相比于受到监禁处罚什么的，剥夺留岛的资格才是制约魔法师最主要的因素。
毕竟这是以前曾发生过的具体实例——因主观原因伤了人从而被遣返至内陆边境的魔法师，企图装作普通人混进圣都却因身份检测问题被拒之门外，在边境漂泊了三四年后才终于得以在倪克斯帝国安了家。
若是放在旧时代，魔法师自可凭藉个人实力在野外以打猎为生，无需寻求城镇的庇佑。
时过境迁，野生牲畜的数量大幅减少，许多动物都变成了人工饲养的毫无危险性的家畜。
“话说回来，上次那个……”
“上次？”
夜启纳闷地回望心瞳，毕竟于他而言有太多的“上次”。
“就是，可以抓到猫咪玩偶的那里。”
原来是指抓娃娃机啊……目光扫过对方略带几分含羞的娇容，夜启在恍然的同时发问道：
“你想去那里吗？”
“嗯，我记得就在这附近来着。”
二人刚出车站不久，此时正并肩行走在去往步行街的路途中。
作为周末的第一天，街上的行人较以往多了不少。
太阳下山，虽然从凶恶的阳光中得以解脱，闷热度却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夜启仰望临近傍晚的昏暗天空，深深发出叹息。
在车站还勉强有开着冷气的中央空调，然而一走出车站，随即流泄出的闷热迟滞的空气便直扑面门。
“在那之前，要不要先去一趟冰沙店？再不补充一点冷元素的话……”
“冷元素？”冷心瞳貌似傻眼地望向夜启，“那是什么？”
突然冒出的奇怪字眼令少女有一瞬的失神了。
“冷气…冷气而已。”
哦——冷心瞳如是应道，接着就将视线转向面前脚下的路，没再吭声。
沉寂的氛围再加上燥热至极的空气，夜启直觉得喉咙干痒无比。一旁的少女虽然没有太大反应，但那微微泛红的白皙粉颊已然表露出了她此刻的状态。哪怕早已锻炼出一身坚韧的忍耐力，但生理上的反应终归无法避免。
毕竟位处热带的西泫岛与圣都那种带有一丝凉意的温和气候没有什么可比性。
从车站到目的地的距离大约五百米，就算是走路也用不了几分钟。
“请等一下，学长。”
冷心瞳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夜启转头看向她那一脸正经的样子，语气困惑地问道。然而冷心瞳并未搭理他，只是紧蹙眉头直盯着天边某一方向。
有道十分微小的皓紫流光拖着淡淡的尾翼，正朝着冷心瞳这边极速飞来，几个眨眼的空隙便停在了她的面前。
紫光飘然散去，露出了里面的物体。
那是一张十公分左右长的白色符纸。
“这是……师姐？”
凝视着符纸上的黑色小字，冷心瞳将自身魔力浸入其中，借此感应符纸主人的位置。
“离这里只有四公里……”见夜启走了过来，她蓦然出声道，“学长，你先一个人去吧，我待会儿就回来。”
夜启知道她言中所指乃是那家冰沙店。而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于是开口这样问了：
“是要去见你的师姐么？”
“嗯，她就在附近。”
冷心瞳微微点了头，对夜启的话语表示肯定。
“行，那我在那家店里等你。”
其实他内心当中还是有那么一丝想要跟着心瞳一起去见见那个所谓的师姐的念头，但奈何身体上的不适正积极催促着他尽快前往拥有“冷元素”的地方。
“放心吧，这次绝对没有危险。”
大致摸清了夜启性格的心瞳如是强调了一句，她怕他又会像上次一样。
“知道啦……”
夜启露出空虚笑容，自嘲似的说道。
得到明确答复的心瞳旋即迈开步子，几个跳跃之间便消失在了夜启眼前。
同一时间——
跟随着符纸而来的青年男子，正站在距夜启数百公尺的位置处冷眼望着他。
浑身毫无魔力波动，看起来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然而令男子无比在意的却是作为普通人的他为什么会和六翼契约的攻魔师扯上关系。
出于这股好奇，男子远远地朝夜启施放了一道功能为定位的简易术式，准备等确认了术式入体后再回追那名刚刚离开此处的黑发少女。
“什么人？”
较子弹出膛的速度慢上些许的咒印眼看着就要打进夜启的身体，可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察觉到敌意的夜启瞬间调动起体内魔力，在自身右侧凝结出了一层亮白色的光幕屏障。
撞上这层屏障的透明咒印由于魔力间的抵消很快便无声地消逝在了空气中。
趁着这一空当，夜启迅速打起精神，而后向咒印射来的方向定眼望去。
可惜的是，他并不具备如莫妮卡那般强大的极视之力。想要隔着人潮锁定朝他出手的家伙，就目前而言不是那么的现实。
“心瞳这才离开没多久……”
与米娜那次袭击不同，如今的夜启算是有了几许独立自保的能力——只要不是面对低阶以上的魔导师。不过他那原本打算纳入“冷元素”的想法算是彻底泡汤了。
他可不想在安静享受冰沙之余无辜遭受陌生人的袭击。
给自己施放了一道“轻风咒”后，夜启遽然开始加速。
他要揪出隐藏于暗中的人。
“魔法师么？有趣。”
夜启的反应和行为让男子稍感意外地惊叹了一下。他决定会会这个少年，因此只是站在原地并未动弹。
约莫过了数秒，速度骤减的夜启停在了距这名男子尚不足五公尺的位置处。
男子身披一件长度袭地的水蓝色长袍，将双臂覆盖了进去。从胸口处露出的那抹白色来看，内里似乎是一件布料柔软的衬衫。
披于后脑的深蓝色长发，将那张苍白且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庞映托得无比空灵。年龄看上去约莫有个三十左右。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突然袭击我？”
夜启冷静地发问，身体却时刻保持着能随时进入战斗的姿态。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男子顿了顿语气，继而又道，“罢了。我只问你一句，你和那名小姑娘是什么关系？”
他是指心瞳吗……夜启暗暗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我并无恶意。”
见夜启迟迟不吭声，男子又补充道。
“你在说什么蠢话？没有恶意的人会这样突然搞偷袭？”
夜启撇着嘴角，看似鄙夷地回嘴道。那眼神冷漠的不得了，仿佛能直接听见他心里正在臭骂“这家伙脑袋没问题吧？”
“不如这样如何，你我各自报上姓名，就当是化解这场矛盾。”
“等下！你在莫名其妙地说些什么啊？”
“在我的家乡，报上双方的姓名，等同于向对方发出亲切问候。”
“啥……？”
夜启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给人的感觉就是完全不会说话的这种人。
“加布瑞拉·王尔德。”
却见那人固执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用那双苍蓝色的瞳孔直视夜启。那姿态似乎是在等待夜启报上自己的姓名一样。
“……”
夜启彻底无语了。他之前甚至以为袭击他的人怎么说也是个凶神恶煞，亦或是面容猥琐之人。
“为什么不说话？”
“我……说到底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啊？你们家乡的传统和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夜启恼火地反驳。
“若是时间足够，我倒是还想与你深入交流一番。”
男子说着瞅了眼右边某个方向，那里似乎存在着某个令他在意的东西。
“下次再聊吧。”
站住！——当夜启注意到男子的目光正指向心瞳离去的方向时，他开口喊住了男子。
就凭偷袭了自己这一点，难保他不会对心瞳做出同样的行为。
第九十八章 姐妹相见
“怎么？还有什么事？”
刚准备迈步离开的加布瑞拉，在听到夜启这一声急促的大喊后，面带疑惑地转头问道。
“我倒是想问，你又和那个女孩有什么溯源？”
夜启横眉质问道。
“那个女孩？哦，你是说那个年轻的攻魔师吧。我和她的关系没那么复杂，只是晓得她背后的组织罢了。”
“六翼契约……”
“不错。”
加布瑞拉断然道。能以符纸进行通信联络的组织，只有以培养了多数优秀的攻魔师而著名的六翼契约。
一路追着符纸而来的他，在冷心瞳的身上感应到了一种与凝紫一般无二的气质。
这也就是为何他能笃定冷心瞳是六翼契约的攻魔师的原因。
“这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谁要相信你的鬼话啊！”
夜启摆着孩子赌气般的臭脸回嘴。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加布瑞拉望着敌意毕露的夜启，淡然回应。
不过这副淡然的姿态，倒是令夜启原本躁怒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既然这家伙会等到心瞳离开后再动手，想必是因为不想让这里发生的事情让心瞳知晓。若这人真怀揣着恶意，刚刚那一击就不会只是为了试探，而是直接下杀手了……想到这里，夜启深深吸了口气，接着徐徐吐出。
在“钥匙”还未彻底确认之前，加布瑞拉是绝对不会对凝紫出手的。眼下还得利用凝紫找出“钥匙”的踪迹，所以能避免无意义的冲突自是最好，他可不想在事情还未成之前就打草惊蛇。
“我明白了。”
“如此便好。那么，再会。”
语毕，接着便冲天而起，几个呼吸之间就从夜启眼前消失得没了身影。
“……明白了，并不代表不会跟着你。”
夜启自语道。他虽不能像加布瑞拉这般有如云雀一样无视重力赶路，但却掌握着空间转移这一术式。想要紧紧跟随着目标，倒也不是多么费力的一件事情。
“只是……又要打破和心瞳的约定了。”
…………
行道树的叶子长得青翠茂密，在路面留下浓浓影子。
至于为什么选择种植杨树，大概是因为其生长迅速，是最早能形成遮阳作用的树吧。
特别是紫外线强烈的西泫岛，最是需要这种遮阳效果强的树木。
在这样的行道树后头，有一道诡异人影正屏息借树干藏身。
那是个体型纤瘦，穿着黄白制服的初中女生。
少女的长相如人偶般端正，然而从不经意的举止间却处处令人感觉柔中带刚。
“真是的……明明只是见个面而已，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又不是在出任务。”
冷心瞳从树丛间探出头，看似不满地自言自语。
在她视线前方的林荫小道上，一名紫衣女子正不断挥舞着双臂，如同正摆弄着一条无形的丝带般，数千道紫色咒印于其掌臂中流转往复，而后向着四面八方散去，最终隐没于大气之中。
看样子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的布置。
片刻之后，却见女子阖眸静立，将魔力收回了体内。
尽管这条林荫道上人影稀少，但是为了避免有好事者在远处以术式旁听，凝紫因而布置了一片效力极为强悍的驱人结界。
结界名为“天幕”，不仅能够让普通人无意识地远离此地，而且也能混淆来自魔法师的魔力感知，是一个泛用性极强的术式，凝紫在出行暗杀等任务时经常会用到此结界。
“可以过来了。”
女子远远地叫了冷心瞳一声。哦——心瞳如是回道，接着快步朝声音的主人走去。
“师姐。”
凝望着那张清幽无比的标致容颜，冷心瞳开口问候道。语气较为恭敬。
无论是资历还是辈分，冷心瞳都要比凝紫低上不少，能称之一声师姐，也是缘于与其同拜入了暝皓之门下。
在“虚陵”中修习的孩童，平时虽也有个别时候能见到暝皓，但却没有机会见一面暝皓身边的凝紫。
紫衣紫发，容貌绝丽，再加上实力超绝这一近乎理想化的完美女子形象，在人传人的情况下逐渐演变成了许多童男少年的倾慕对象。众人都想得见这一神秘奇诡的女子。就算是冷心瞳，以前也有萌发过想要深入了解凝紫的念头。
如今虽说二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但那股面对长辈般的敬畏之心还是如同隔阂一样在少女的心底无法轻易抹除。
“已经有数月不见了吧。”
凝紫微微扬起唇角，算是打了招呼。
“嗯。”冷心瞳轻声应道，接着发出困惑的疑问，“不知师姐此次召我来，是为何事？”
为了不给夜启留有漫长的等待时间，冷心瞳只想尽早搞定凝紫这边的事情，因此省去了平时那番寒暄和问候。
然而凝紫似乎从她那略显急迫的眉眼中看穿了她的想法，只见她微微笑道：
“师父派我来西泫，除了此次任务事关重大之外，也是为了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当然，暝皓是否真的这样说了，冷心瞳并不清楚。不过这句话明显让冷心瞳感受到了一丝名为“关心”的暖意。
师父时时都在记挂着自己。
“心瞳素来安好，多谢师姐和师父挂念。”
冷心瞳的脸色看来有些紧张地对凝紫微微颔首示了意。
“那个小子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超轨的事情吧？”
凝紫似是对心瞳的反应极为满意，提问的同时笑得若有深意。
“没、没有……”
心瞳听到凝紫那出人意料的轻佻发言，不安地摇了头。
时时刻刻都在夜启身边进行监视任务的她，唯有在学校里时不能全程留意，以至于差点将同居的事实暴露给不明所以的温若欣。而且看温若欣那一副貌似缠人的样子，好像还对夜启极有好感。
尽管脑袋中如是胡思乱想着，但表情没有一丝显露。
凝紫望着心瞳宛如小猫般的乖巧模样，亲昵地笑了。
“好了，这个话题我不再过问。”
唔——心瞳放松似的长呼了口气，表情认真地等待着凝紫的说明。
“我需要你帮我找人。”
凝紫一转温婉的姿态，正色道。
“目标特征？”
“尚不清楚。”
“啊……？”
在目标的名字、性别、年龄等可以缩小搜索范围的特征一个都不清楚的前提下展开搜寻……也无怪乎心瞳会发出如此讶异的惊呼。
“目标或许是一个人，也或许是一个群体。总之，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对方应该是流淌有天使血脉的人。按照师父的话说，只要依靠灵视便能找到目标人物……”
说到这里，凝紫就貌似困扰地摇了摇头。若不是几天下来，搜寻进度丝毫不见起色，她也不会来拜托本就有监视任务在身的冷心瞳。
作为暝皓的弟子，冷心瞳同样拥有着出色的灵视之力，也就是所谓的“瞳术”。
在凝紫看来，两个人找总归是会快一些。且就心瞳的性子而言，凝紫知道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天……天使？！”
冷心瞳惊讶地叫出了声，瞪大的眼睛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怎么了？突然……”
凝紫被面前少女的反应吓了一跳，她不明白心瞳为何在听到“天使”二字后会起这么大的反应。
“那、那个……”冷心瞳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姐要找的人，我可能，认识。”
你说什么！——这次轮到凝紫震惊了。没想到只是随口一说，心瞳居然正好知道。
“不瞒师姐说，流淌有天使血脉的人，也就是天使的后裔，正是我的同班同学。只不过……”
“只不过？”
望着心瞳欲言又止的神情，凝紫忍不住追问道。
“那个女孩被人抓了去，成了某项实验的牺牲品。”隔了一段斟酌用词的沉默，冷心瞳接着说道，“就我目前所了解的信息，将她抓去进行非人道实验的那群研究……那群人，想要通过改造人体，以达到升华灵格的目的。他们想要将由那塑造成真正的天使。”
“由那……是那个女孩的名字么？”
“嗯，奈奈希由那。”
“那她人现在在哪儿？”
“查到的地点是临近东区的一片无人小岛。我担心会中了对方的埋伏，因此暂时还未动身前往那里。”
望着凝紫一脸沉思的表情，心瞳忽然又说：
“凭藉师姐的实力，想必不会惧怕任何人。所以……我想……”
可当话说到这儿，心瞳不禁又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也好。”凝紫自然明白心瞳的用意，她道，“既然目标和你有一定关系，那么与我同行也并不无可。倒不如说，我还得靠你带路。”
“那，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一早。”
凝紫仰头遥望已经开始泛起墨色的天空，而后又将视线转向心瞳。
“事情越早办完越好，你也能安心回归日常生活。”
“说、说的也是。”
既然已有了着落，凝紫便准备将之前布置在虚空中的结界撤回。然而就在她刚收回了数枚咒印之时——
“看来提前布置了“天幕”这一做法，果然没错。”
第九十九章 所剩无几的时间
结界的整体性遭到拆解，凝紫与冷心瞳的气息旋即暴露。
以暗红天空为背景，一道有如流星般划过天边的冰蓝色隙流正朝着二人这边暴速袭来。虽无声响，但来势惊人。片刻后便落在了二人身前十几米左右的位置。
枝叶哧响，魔力能流持续激荡不停。
将魔力覆盖于皮肤表面，形成一层透明的无形装甲，可暂时性地无视世界的物理法则，抵消之物包括所受重力、惯性等固有属性。
为了不引起他人注目，凝紫把刚收回的咒印又重新置了回去，将那道被蓝色辉光裹于其内的人影一并笼罩在了结界之下。
“你是何人？”
凝紫一步迈出，挡在心瞳身前，而后淡然问道。
冷心瞳则开启“瞳术”凝神遥看。
“加布瑞拉·王尔德？！”
她透过那层魔力能流，在辨清了那人面容之后的一瞬间便讶然低呼。
那人闻言似轻叹了一声，接着将周身的蓝色辉光散去，亮出了身份。
“六翼契约的灵视之力果然超群绝伦。”
那张苍白且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庞看似愉快地笑着。
虽无杀气显露，但为了保险起见，冷心瞳还是决定先抽出“清雪”再说。
“哦，我并无恶意。”
加布瑞拉将这句刚刚对夜启说过的话又朝着凝紫二人复述了一遍。
“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的？”
凝紫示意冷心瞳少安毋躁，眼下需先弄清楚此人的来意，因此对他知道自己的来头不显动摇，态度倒像是觉得省了报上名号的工夫。
“这个……”
加布瑞拉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凝紫见状当即断言：
“你当可直说就是，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下去。”
“暝皓派你来，想必也是因为‘那个东西’吧。”
“‘那个东西’？”凝紫微微皱了柳眉，接着像是蓦地明白了什么，冷冷发问，“帝国那边就派了你一个人？”
“不错。”
虽然说话的语气缺乏抑扬顿挫的情感，但凝紫却从他这句答应听出来了一丝极为自信的感觉。这话中之意，则是说他一人便足矣。
我有个提案——加布瑞拉如是说道，然后又闭口不言，仿佛是在等待着凝紫表态。
“说来听听。”
“信息共享。”
加布瑞拉露出清冽的声音说道。
“哦？”
凝紫眯起眼挑了眉，宛如水晶般的紫色瞳眸炯炯发亮。
“有关于‘那个东西’的激活，需要特殊的血液。但仅凭这一点还不足以寻得。想在这座有着六十万人口的岛屿上找出极个别疑似目标的人，对你来说想必也很困难吧？”
一直没有离开西泫岛的冷心瞳自然不会知晓两人所说的是“那个东西”指的是什么，所以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
“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毕竟连目标的外貌特征都不清楚，想要找出符合条件的人，就算是我也有点力不从心呢。”
凝紫微笑着说道，回他的答复显得模棱两可。
“那么……”
可是——凝紫遽然打断了加布瑞拉的话，紧接着又道，“即便如此，我也断然不会与你合作，你还是趁早打消那个念头。”
“原因……？”
“你所侍奉之人乃是‘黑夜魔女’。”
话虽点到为止，但凝紫知道加布瑞拉不会听不出自己的意思。
毫无组织背景的莉莉丝暂且不谈，作为掌控着六翼契约和倪克斯帝国的暝皓与倪克斯，尽管明面上看似互不干扰，但实则手底下的势力各自为营，甚至暗自敌对。
若说这其中没有本人刻意的纵容，如今也不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原来如此……”
加布瑞拉小声地喃喃自语。
“心瞳。”
凝紫最后用余光瞥了一眼尚留在原地的蓝袍青年，而后转身向着反方向漫步离去，似乎毫不在意加布瑞拉会趁此偷袭一样。
冷心瞳知道她这是在喊自己和她一并离开，虽然看那青年的样子不像是会随意出手，但眼下还是先跟在自家师姐身后的好。凭藉她自己的力量，要是真和加布瑞拉起了冲突，哪怕有“清雪”伴身，自己也没把握能在加布瑞拉手下撑过几招。
“学长……”
冷心瞳咕哝的语气夹杂着几分歉意。照这情况，估计得放夜启鸽子了。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家店里……少女默默猜测。
“呼，还真是有点小远。”
由于三人都已默不作声，因此这道不知从哪冒出的慨叹声音就显得格外惹耳。
冷心瞳骤然转身朝加布瑞拉的方向望去，凝紫则慢半拍似的也遁声瞅了过去。
只见在加布瑞拉和冷心瞳二人中央，一片椭圆形的虚空波纹不知何时悄然隐现，接着从其中走出了一名黑发少年，耷拉着肩膀发出了一道虚弱的叹息。
“学、学长？”
冷心瞳瞪大赤红瞳眸，貌似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冷心瞳很想问出这句话，然而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空间系魔法师么？你倒是有意思的紧。”
加布瑞拉随即露出了副如同发现新的稀奇事物的意外表情。
“啊，抱歉啦大叔，我就是没事追着玩玩儿，没想到居然真给追上了。”
夜启回头望了眼面色哑然的蓝袍青年，用右手摸着后脑打趣道。
“大、大叔……”
加布瑞拉嘴角莫名抽了一下。原本打算就此离开的他，在见到夜启之后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空间系术式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用。”
不过夜启像是没有听到加布瑞拉的自言自语，嘴里兀自嘀咕道，然后又将视线转向冷心瞳，以及她身边的紫发女子。
“心瞳的师姐，吗……”
又一次发动转移术式，夜启的身影从原地消失，接着便出现在了冷心瞳和凝紫的身前。
“你就是心瞳的监视对象？”
还没等夜启发问，凝紫就抢先开口问道，似乎是想将主场权牢牢握在手里。
“呃，是的。”
听着凝紫那奇怪的用词，夜启苦笑着勉强回了句。
“学长，你是怎么……”
戒心毕露的冷心瞳瞄了眼加布瑞拉，随后又抬起头望向夜启，眼神中充斥着担忧。
“哦，我是跟着那个人过来的。你们认识他？”
“他是倪克斯帝国元老会的一员，名为加布瑞拉·王尔德，据说所修炼的术式皆为冰系魔法。”
冷心瞳坦言解释，面色却不减慎重。
“元老会，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来着……”
见夜启沉声低吟，心瞳随即又补充了句：
“泽娜也是元老会的一员。”
“泽娜……怪不得……”
回想起在兰蒂海岸遇见的那名“天使”大姐姐，夜启恍然大悟。
“我们还欠着她一个人情。”
“是啊。要不是她，那次能不能从阿斯特丽德手底下逃脱还是个未知数呢。”
“遗憾的是，可能短时间内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也不知道那个大叔和泽娜的关系怎么样。”
两人仿若没有旁人一样互相感慨着过往的经历，以至于忽视了尚在一旁的凝紫。
“闲聊先到此为止吧，看那个跟踪狂一时半会儿也不像是会离开的样子。”
凝紫有意大声说道，像是为了说给加布瑞拉听一样。
“跟踪狂……”
“怎么？”
凝紫挑眉淡然问道，她可没觉得自己的用语哪里有问题。
“……没什么。”
加布瑞拉只觉得自己和凝紫的相性貌似十分的不匹。
夜启在一旁听得直咂舌，他算是对心瞳的这个师姐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冷清的道路被黑暗裹藏。
时间的齿轮不会因为谁而停止转动，幽墨夜幕终是如期所愿地降临在了这片冒牌的大地上。
包括加布瑞拉在内，众人相继离开了这条已无赤霞光顾的林荫小道。
…………
闪烁地近乎刺眼的亮白灯光下，一名身形娇瘦的少女正陷入浅寐。
少女的周围塞满了各式医疗设备。纯白的墙壁，刻有魔法阵纹的石床。她被独自幽禁在了这处四方狭小的房间内。
银白短发顺着双鬓垂落在石床上，水蓝瞳眸微微开阖，直盯着上方的天花板。
意识稀薄的双耳之中，唱诵得仿若壮丽音乐的咒语正不断响起。
恍惚的音与光构成腾涌洪流。
散发光芒的是刻印在她肌肤表面仿若电子回路的耀蓝魔法纹路，奏出高洁乐音的则是她自己的歌喉。
迷离的琉璃梦境中，少女独自踏于云端。她想窥望云层下方的景象，视线却怎么也无法穿其而过。
尽管还能看清些许事物的面貌，但她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
她所窥望的景象，已经开始逐渐变得鸿蒙虚无。
不过少女并不觉得悲伤或害怕。情况本该如此，她只是遵从了神的指示。
意识似乎要脱离身体而去了。
这场梦是否会有醒来的时刻，她不知道。
彻底陷入沉眠的前一刻，她突然回想起，回想起那个最后从她嘴中呼喊出的名字——
“夜启哥哥……”
她的眼里闪耀着水蓝色光辉，然而那对瞳孔却已然失去了焦距。
少女的意识在光芒中淡出消失，她阖上了那对眼眸。
持续沉睡的她，眼里滴落出一颗泪珠——
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将永远失去和他再次相拥的机会。
第一百章 火烤椰子
那是座浮在距离西泫岛东区二十公里左右的无人岛屿。
东区的数家大型企业曾联合承包过这座岛的使用权，作为他们新研发的魔能武器试验地。种植于岛上的树木因而较为稀少，仅有的那一部分大多也都集中在岛的中心位置。
虽然没人测量过这座岛的具体面积，但从上空看过去，直径再长也不会超过三公里的样子。
因为是无人岛，所以诸如农舍、民宅什么的完全不可见。硬要说有什么建筑物的话，也就只有位于岛中央的那座废弃教堂了。可以说是一座彻底与外界文明隔绝的小型岛屿。
如今这座无人岛周围，却依稀停靠着几艘气垫艇。
被裙摆状的气垫包裹住的漆黑船体，长度接近三十公尺。若不是甲板上亮着数具照明用灯光，就算有人无意间靠近这些小艇，或许也不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
而在其中一艘艇中，有名少女躲于船体右侧的铁皮置物箱旁，利用视线死角屏息静静偷听着自艇内传出的议论声。
“她的状态如何？”
沙哑的男性嗓音响起，令人联想到干枯树叶落地的声音。
“已注射过入眠剂了，尚在熟睡当中。”
回答那个男人的声音显得十分精炼，听上去应该是属于拥有刻板性格的年轻女子。
“没想到最终留下的只有这一具。”
男人说完轻呼了一口气，似是正在吸烟。
“除了1a下落不明以外，其他两具，都是由于肉体无法承受灵格的高次元化所附带的副作用而导致的崩坏。也算是情有可寻。”
女子接话道。
“好在库寇坎带来的这具试验体没有让我失望，只要明日再收集来四名祭品的鲜血，她的灵格便可突破这个世界的枷锁，升往更高位面的次元。”
“虽说计划耽搁了些许时间，不过帝国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倒也算是一则令人安心的消息。”
第三个声音传出，语气显得对外物漠不关心。年龄大概五十左右的样子。
“等她的灵格进化完毕，届时就算有倪克斯插手，那东西也迟早会落入我们手中。”
沙哑的嗓音令本就自负的口吻显得更加自负。他似乎已经看到，这名经由他们之手塑造出来的赝造天使，将帝国魔法师尽数屠于掌下的情景。
“嗯。不过在这之前，是不是该把外面的老鼠清理一下？”
刚才说话的那名男子蓦然出声道，音调略微提高了几分。
“老鼠！？”
听到这句话的少女愤愤开口道。她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再藏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她索性叫出了声。
“不急，等我抽完这根烟。”
傲慢的语气明摆着就是说给正躲在货舱外的少女听的。他们似乎毫不在意少女会从这里逃跑一样。
“还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少女小声嘀咕道。她知道男子所说的“老鼠”自然指的是自己。
自九月二十三日，奈奈希由那被名为库寇坎的男人掠走后，莱妮就一直默默跟踪着他。
期间虽说辗转了数个地方，但凭藉元虚魂晶的效用，莱妮的身影一直没有被库寇坎发现。几乎是在差不多绕了整座西泫岛将近半圈的路程后，男子才将奈奈希带到了这处无人小岛上。
二十多公里，单纯依靠魔力飞行，至少也得耗费一个小时的时间，并且全程没有休息的空隙。
攻魔师出身的莱妮，尽管魔力容量接近魔导师的顶峰，但她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魔导师。所以利用魔力飞行什么的，当前的她暂时还做不到。
于是她借用了抢来的快艇，与库寇坎相隔半日的时间，抵达了这座无人岛。
时间算下来，大概是在两天前的下午。
于那座教堂草草休息了一晚，隔日醒来就当头撞见了生有一对羽翼的奈奈希由那。
莱妮尝试着喊了奈奈希，然而悬浮在半空中的奈奈希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兀自朝着东区的方向飞去。
虽然不知道那对羽翼是魔具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但速度却极快。重新驾驶快艇追向奈奈希由那的莱妮只勉强跟了不到一分钟，便已经看不见奈奈希的身影了。
在东区旋绕了一晚，莱妮又回到了那座无人岛。
发誓要找出奈奈希的她，反倒是意外探到了几艘气垫艇。可惜这些小艇的表面并没有喷印类似于企业商标的logo，莱妮也只是抱着好奇心才靠近的它们。
莱妮得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这些气垫艇的主人的背景来历——哪怕对方没有明说，但从旁侧推敲，他们应当是隶属于圣都某退魔情报局，而且正是将奈奈希由那抓去做实验的那群人。
圣都的人会来往西泫岛，莱妮对此倒是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意外的是，他们为何要抓走奈奈希由那？仅仅是因为奈奈希也是圣都人么？抱着这股奇怪的想法，莱妮继续于暗中打听着这伙人的目的。
凭藉魂晶的遮隐，只要不被气垫艇货舱内的人发现自己的身影，就能一直在暗处隐藏下去。
然而即便是魂晶，魔力也有用尽的那一刻。尤其是从九月二十三日直到今天为止，魂晶的利用率可以说几乎是无间断地维系在百分之百的程度，完全得不到任何的回复和补给。
伴随着魂晶内储存的魔力耗尽，莱妮只能靠着自己的本事继续藏于这些气垫艇附近，同时打听有关于奈奈希由那，以及他们抓走奈奈希由那的原因的消息。
好在她这种躲藏并未持续多久，那伙人终究是泄露出了一则重要的信息——
奈奈希由那被他们改造成了可供其随意驱使的生物武器。
他们打算利用奈奈希由那等与之相似的共四名少女，将倪克斯帝国的元老会强行拉入战争，为的是夺取“那个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用语的习惯所致，他们在交谈时总是喜欢用“那个东西”来代替某一件物品。
时间快进到一分钟之前，莱妮的踪影被这伙人察觉到的时刻。
出于担心库寇坎是否也在货舱之内，被发现的莱妮选择先离开这里。那个精干的男人不是目前的她能击败的对手。
于是她迅速调动起体内魔力，两步便从这艘气垫艇上跳回了无人小岛，而后向着岛中心的教堂奔去。
她唯一一次见到的奈奈希由那，就是在这座废弃教堂当中。
教堂的正门处，原本贴有“基伯昆兰”等字样的标牌，而今也不知了去向。
…………
夜已深。
莱妮横卧在其中一张尚且保留完好的长椅上，沐浴在一片柔和的月光中。
被海风吹得凌乱的长发，已有许久未经打理，就那样随意披散在只包裹着一件黄白制服的纤细香肩上。
清澈的瞳眸里，失神地映照出了头顶那轮弯弯残月。
透过破烂的挑高天花顶梁，她隐约看到了几颗闪烁着微弱萤光的星辰，被月光映衬得朦胧无比。
“只能等明天了么……”她的口中喃喃道，“冷心瞳……可惜，我还在“虚陵”修习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一个名字。要是能早点认识的话……”
她像是无意识地摸了摸卡其色格裙裙兜。
“真是的，我在想什么呢，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嘛！”
六翼契约的成员想要联络对方，都是利用刻有咒文的白色符纸。
即使对方正处在荒无人烟的无信号地带，这种符纸也可传到对方手中。
莱妮会做出摸裙兜的行为，也是出于想要借符纸之力和冷心瞳取得联络。
“冷心瞳和由那的关系明明看上去十分要好，可由那这都已经失踪十多天了，还迟迟见不到她的人。她是放弃由那了么？”
莱妮越想越不明白，她之前可是给冷心瞳留下线索了的。
纷杂的念头令莱妮皱起了脸。
“哼，要真是那样，等我将由那救出，再去找你算账。”
言罢，她猛然坐起身子，一脸愤愤的表情似是在为奈奈希由那的悲惨遭遇打抱不平。
“去弄点吃点好了。”
椰树——在位处热带的西泫岛，是一种非常普遍的植物。
它的未熟胚乳可作为热带水果食用，所蕴含的椰子水也是一种可口的清凉饮料。
莱妮这两天的口粮，便是这些发育得过头的椰果。
“还是烧热算了。”
低头望着手中正捧着的那颗椰果，莱妮小小地轻叹了一口气。
相对于凉的东西，她更喜欢熟食。哪怕是椰子水，她也要至少烧成温水后才肯喝。
好在莱妮之前还在“虚陵”修习时，曾受过荒野求生训验，用石头堆灶的手法实在灵巧，收集来的枯树枝轻轻松松就点着了。
灶台上，被她架起的那颗椰果，已被风刃劈成了两半。喷吐着炽热火舌的红色焰火，在树林中“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不过片刻，莱妮面前的两块椰肉便冒出了腾腾雾气。
即便是对烹饪没有兴趣的莱妮，在做饭这一点上也丝毫不输冷心瞳。对于食材的简单处理，操作起来得心应手。
“再将就一下吧……”
这里能弄到手的食材只有椰子。椰肉味道虽好，但吃多了难免也会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