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乌龙茶茶艺
满室茶香,馥郁浓酽。
她不喜欢斗茶,却喜欢这聘婷袅娜的香气。对嗅觉异常灵敏的她而言,算得上是极大的福利。
柳夷光对温度的把控一向精准到偏执的地步,烹饪如此,点茶亦如此。
这会儿,茶盏里已经出现粘稠的膏状,她适机注入沸水,开始击拂。击拂讲究手法,《大观茶论》中有记载,“击拂既力、珠玑磊落。”手腕用力重茶筅用力轻,出大珠,腕轻筅重,出小珠。
智一禅师教她一次,她便学会了要领。
复点水,轻轻的匀速击拂,将大珠击成小珠。
再点水,运动茶筅的幅度稍大,速度减慢,茶色初现。
又点水,茶筅前后击拂,却不必循规蹈矩可以稍稍随意些,汤花更细腻,茶色更白。
第六次点水,需要更用力,将茶盏底部的茶末打发。
第七次点水,也就是最后一次,她的手腕快速摆动,在盏的中上部快速击打,直到凝而不动,成“咬盏”。
“茶洁如云!”萧思没有想到,在汤色这一项上,她竟也丝毫不逊色。
或许不只是不逊色。
柳夷光将成品置于品鉴台,桌上一共十盏茶。众人围观点评。
“何三娘子,你的茶汤隐有发青,不过也太明显,比上回要好。”
汤色发青,表明制茶饼蒸茶时的火候不足。
“快,将这两盏放到一起。”萧思指着柳夷光的茶盏和周五娘子的茶盏,“单看都是上佳,实在分不出哪个汤色更加,放在一起看看。”
众人深以为然,将两盏茶放到了一起。
纯正的白,不含一丝一毫杂质。就是放到了一起也难分胜负。
“看来汤色这一桩,二位平手。”萧思感叹道,“这个时节能看到这样的汤色,委实令人感动。”
好想喝一口,嘤嘤嘤。
再观水痕。未曾“咬盏”的,出局。
十盏余五。
时间慢慢过去,众人都盯着五个茶盏,一旦发现水痕,便喊道:“出现了,水痕!”
坚持到最后仍不显水痕的,是黑釉油滴天目茶碗。
“柳大娘子胜!”
何三娘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周五娘子怕她闹得不愉快,拉着她的袖子回了座位。
柳夷光笑了笑,却也没有特意说些什么话去刺激何三娘子。
便是她什么都不说,对方应该也很难受。
打脸的爽感还真让人上瘾,难怪有句话叫一直打脸一直爽。
柳夷光偷偷地揉着自己的手腕,点茶之技,太费力。好好的茶,不是放各种调料煎煮便是用打成茶泡泡,口感着实不怎么样。
正想着,萧思凑过来,“柳姐姐,我能尝尝你的茶汤嘛?”
柳夷光为她倒了一杯,又为她夹了一块茶点。
“可喜欢山茶花?”
萧思受宠若惊,“喜欢。”
柳夷光笑了笑,将红色山茶花状的点心放到了她的面前。
“好喝诶!”萧思眯着眼睛,真是不虚此行!她又夹起小点心,看了又看,下定决心似的放入嘴里,点心入口即化,淡淡的花香在口中融化,点心并不甜腻,却霸道地占据了她全部的味觉。
“好好吃的茶点。”萧思呆呆地看着柳夷光,呜呜,她前十年一定是白活了!
柳夷光垂首浅笑,饮了一口盏中茶,额,还是喝不惯,干吃抹茶的感觉。她拿了一块橙味的点心,放进嘴里。两厢中和,她这才满足地眯眯眼。
饮了会儿茶,吃了会儿茶点。
萧思好奇道:“柳姐姐,不如展示一下你的泡茶之技?我实在太好奇了。”
好奇的不止她一人,有几位贵女附和。
柳夷光看向周五娘子,客气地笑着问道:“可以么?”
“当然,我也很好奇。”周五娘子亦笑着回道。
柳夷光将收起来的泡茶器具摆放出来。一共二十八样。
此时,大家都专注地看着她,才知道,她的茶具有多精致。
“我今日准备的茶叶是铁观音。”
什么铁观音?听都不曾听过。
她将茶仓打开,将茶叶展示给她们看,茶叶是一粒一粒的。她们甚至看不出来这是茶叶。
“茶饼是用蒸的,这个,是炒茶。”柳夷光简单地解释了一番,便开始准备泡茶。
这回还真不是简单地展示,她还有一点私心,想要普及泡茶之法。因此她将每一样茶具都用上了,行动看上去挥洒自如,实则是经过她精心雕琢的。
看上去,简直就是艺术品。任谁看了这样的繁复的泡茶过程,都不会将泡茶与粗鄙联系起来。
她根本就不是在泡茶,她仿佛是在弹琴,寻觅知音。
她牢记着乌龙茶艺的每一个步骤,活煮甘泉、孔雀开屏、叶嘉酬宾、孟臣沐淋、高山流水、乌龙入宫、百丈飞瀑、春风拂面、玉液移壶、分盛甘露、凤凰三点头、重洗仙颜、内外养身、游山玩水、自有公道、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若琛听泉、乾坤倒转、翻江倒海、敬奉香茗、空谷幽兰、三龙护鼎、鉴赏汤色、初品奇茗、二探兰芷、再品甘露、三斟石乳、领略茶韵、游龙戏水。
三十多个步骤,每一个步骤的细节她都做到了极致。
泡茶整个过程中需要用到力气的地方不多,整个人不用似点茶手腕用力,身体也不会因用用到力气而紧绷,泡茶时舒缓的,平和的,让人轻而易举地沉溺在茶韵之中。
原来泡茶之技,如何奉茶、如何拿杯、如何闻香、如何品茗有这么多精巧的心思在里面。
萧思闻香后,就被铁观音的香味迷住了,“柳姐姐,怎么闻起来有兰花的香味?这茶叶难道是与兰花一起炒制的嘛?”
“这便是铁观音的奇特之处,通过炒制冲泡后,它天然带着兰花香气。”柳夷光向她解释。这铁观音是她自己亲手炒制的,香气馥郁持久,味道清新雅韵。
她既想普及泡茶,铁观音便是很好的“敲门砖”。
初品奇茗,她们的第一口泡茶,柳夷光眼中带着自信,这是清香型铁观音,口感清淡,并不苦涩。
“啊呀,原来泡茶是香香的水。”萧思惊讶极了,感觉茶香已经完全与水融为了一体,流到她身体里去了。
柳夷光浅笑道:“是啊,这是最顶级的茶香——水即香。”
第二百二十七章 盏中画
水即香,萧思眼睛亮晶晶的,柳大娘子真的好厉害啊!
众人默默地啜饮着杯中茶,感受着茶香缓缓划过喉咙,充盈至血液中。
此次茶会,来的都是爱茶人,柳大娘子这种饮法,委实雅致。将茶的香趣发挥到了极致。
“柳大娘子,冒昧问一句,你的茶艺师承何人?”
柳夷光沉吟了半晌,看上去有些为难。
小娘子忙道:“柳大娘子若是不便言说,不说也罢,我不过是太好奇了。”
“倒也不是不方便。”
曾十娘子放下茶杯,捧着小脸道:“我怎么瞧着柳大娘子击拂的动作肖似睿王?哦,那日见你弹琴,动作指法也与有点像睿王。”许是一起斗过茶,又吃了她亲手做的茶点,曾十娘已经认可她了。
周五娘子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差点儿将茶杯打翻。
在大夏,欣赏美男子并不算什么丢人的事。难不成柳大娘子一直爱慕着睿王?还顺利将睿王搞到了手?
众人俱是一副吃瓜表情。
那可是睿王欸!大小宴会,从未见过他给任何小娘子一个眼神。就连自家表妹,咳咳,也从不亲近。
提到祁曜,柳夷光脸上爬上了红云,凭添了一股娇媚,她克制住想摸鼻子的小动作,这会儿该秀恩爱还是秀师父?
她果断地选择了后者,面带丝丝羞涩,朱唇轻启:“听闻睿王的茶艺也师承智一禅师。”
也?
萧思夹起的小茶点从银箸滑落,可爱的小猪猪奶黄包滚下了桌。
“柳姐姐,你的师父是……智一禅师?”
反应未免太大了。
“天也!柳妹妹,你怎么不早说?”曹十娘子欲哭无泪。
你这到底什么命啊?竟能拜智一禅师为师?
智一禅师可是神话般的人物,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他的茶道,可被他点拨过的睿王,分茶之技已臻化境。
她们今日纯粹是来找虐的!周五娘子与何三娘子相视一眼,又很快地转过脸去。
“柳大娘子不是一直在河东的寺中么?又是如何跟智一禅师学习茶艺的?”
萧思嫌弃地看了那人一眼:“你难道不知道智一禅师喜欢云游么?禅师都多久没有回帝都了?”
众人点头。
没有想到她们自己倒是给了解释,柳夷光暗自发笑。
“能跟智一禅师学茶艺,简直太羡慕了!听闻智一禅师这些年除了传经都不怎么见人呢!”
柳夷光想了想,倒也不尽然,智一禅师还是很乐意见故友的。
“不过,这些年也没有听说过禅师收了徒弟啊?”
仍有人怀疑她是想借智一禅师抬高自己的身份。
曾十娘子鄙夷地看过去:“禅师收徒难不成还要昭告天下?你当禅师的徒弟是谁都能冒充得了的?”
柳大娘子的茶艺水平摆在这里,也的确是最好的证明。
那人不语,自己也只是合理的怀疑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好么?
听了她话中的维护之意,柳夷光颇感唏嘘,朝她笑了笑,并点头向她致谢。
智一禅师是当世活佛,地位尊崇,别说是他的弟子,便是能单独见上他一面,也是极大的福气。
周十娘子伸出还未退去婴儿肥的小圆手,对她道:“柳姐姐,我不能摸摸你?”
这是什么古怪请求?
错愕过后,她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逗她道:“只能摸一下哦。”
旁人也逗她:“十娘为何想要摸柳大娘子呀?”
周十娘子娇憨回答:“祖母说智一禅师是活佛,柳姐姐是活佛的徒弟,那也是神仙咯?摸摸神仙,就能得到福气啦!”
柳夷光:……
不不不,我并没有这种神奇的锦鲤体质!
“十娘说得有道理!”萧思一脸严肃,看向柳夷光,问道,“柳姐姐,我也能摸摸你吗?”
人家七岁,你十二!柳夷光看着她认真的眼神,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我也想摸……”
“让我也摸一下……”
“我也要,我也要……”
柳夷光扶额,急中生智:“不是还要斗分茶么?”
……
还有必要自取其辱么?
“斗茶就不必了,不如柳姐姐分茶给我们看?”
“是呀,我只在一次宫宴时见过睿王分茶,便再也没有见过那般高水准的分茶之技。”
“也不知柳妹妹的茶艺与睿王相比,熟高?”
“柳姐姐,你和睿王斗过茶么?”
头疼。到底是绕不过去祁曜这一着了。
她们可真是太看好她了,在祁曜教导她的这段时日,她才真的确定,阿爹阿娘挂在嘴边用来敲打他们兄弟姐妹的睿王,他真的是天赋异禀的天才。
关键是此天才还比常人更刻苦。
她一介凡人,如何能与谪仙比?
“没与睿王斗过茶,他的茶艺比我高。”
柳夷光陈述答案。
“哈哈哈,柳妹妹,你也太有趣了,我们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
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回答。
柳夷光无奈,“那你们还要不要看我分茶?”
“要要要,我们这就回去坐好。”
柳夷光浅笑,好似,这些贵女也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令人讨厌。脑子里想着要勾个什么图,手上的动作好似比脑子还要快,七次点水后,茶盏中幻化出一幅画儿。
众人围过来观赏。
“这么多人……太生动了!”
“我怎么觉得这个场景这么熟悉?”
“好像是一群小娘子在斗茶……跟我们似的?”
“是呢,我数了一共二十个人!”
咦?不会吧!
她们再仔细看看,画儿里好像就是她们!
盏中画本应该须臾而灭,然则,此盏中的画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长至让她们数清楚了画中的人数……
暖阁中一片哗然。她们这是见着“水丹青”之技了么?虽说分茶也唤做水丹青,可是真正能做到将此情此景以画入盏,整个大夏都拎不出来几位。
“柳姐姐,你真的太谦虚了!我看你的茶艺比睿王不相上下!”
周五娘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场合里做到这个地步?
无论是智一禅师弟子的身份,或是这样出神入化的茶艺,但凡她懂得韬光养晦,在宫宴上或是任何一个盛大的宴会上展示出来,声势该有多大?
恐怕,柳大娘子这个名号,不仅仅只是冠盖帝都,美名都能传至异国。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兄妹相聚
周五娘子看着被众心捧月的柳夷光,心中五味杂陈。曾经,中心的位子一直是她的。
她以为自己是不在乎这个位子的,甚至也因被她们围绕追捧而烦恼过。
此时,她站在边缘,看着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星星围在另一个光芒四射的人身边,才知晓,自己的淡然,都是假象。
隔着人群,柳夷光看向周五娘子,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带着些孩子气的炫耀。
人们总是愿意看到胜利者保持谦卑,可她偏偏不,她太喜欢赢的感觉,该得意就得意,该炫耀就炫耀。
鸢儿一直注意着自家娘子,见她挑衅周五娘子,大有得意忘形之态,心中连连叹息。
茶会结束,柳夷光已经对今日参与茶会的几位娘子有了了解。萧九娘子,殷四娘子,曾十娘子都是性情中人,可以结交。
想到寿阳郡主,她又默默地在心里将萧九娘子划掉。
马车上,柳夷光还回想着上车前的一幕,殷四娘子念念不舍抓着她不肯放行,直到自己答应会尽快将诗集誊写好送到殷府,她才红着脸松开手。
“娘子,萧九娘子……似乎很喜欢你。”
鸢儿是寿阳郡主府出来的,自是知道寿阳郡主与萧府的过往。
那真只能用两看相厌来形容。
“是么?”柳夷光垂下眼眸,“她只是个小吃货罢了。”
鸢儿还有心提醒她几句,寿阳郡主对娘子这么好,若是因萧氏起了嫌隙就不好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担心。”寿阳郡主于她,是姐姐,是朋友,她怎会为一个才认识的人惹她不开心?
鸢儿听了,这才放心的笑了。
“不如,顺道去一趟钟记,打包两只烤鸭带给娘亲吃。”
哪里就顺道了?杏雨噗嗤一声笑出来,“夫人一人哪吃得了两只烤鸭?娘子自个儿馋烤鸭了吧?”
柳夷光点了点杏雨的额头,“好大的胆子,都敢取笑你家娘子了,不怕打板了?”
杏雨偏着头,笑道:“娘子舍得吗?”
杏雨容貌姣好,看上去是个娇滴滴小美人儿,柳夷光啧啧叹道:“看来我怜香惜玉的美德就要藏不住了。”
活脱脱登徒子的语气。
惹得杏雨一阵脸红,鸢儿一阵大笑。
入了坊,还未至钟记,烤鸭的香味飘飘荡荡随风至鼻尖。
哪有人能抗拒得了这样的香味?
果然,钟记门口排着长龙。小儿还在给排队的客官发号码牌。
见到柳府的马车,立刻过来请安。柳夷光看这样子,也不便下车,便说在车上等着。
小二便笑道:“三爷今日也在店中呢。”
“三哥来了?”柳夷光立刻戴上幕篱,系上大麾,跳下了马车。
小二乖觉,领着她从后门进入院中。
老钟在前面待客,柳夷光便让小二去请三哥到院中一叙。她太想家人,便是只是看一眼,说几句话也好。
柳晋勤却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柳晋诚和柳晋毅也来了。
咋一见大哥和二哥,她的眼泪都飙出来了。
柳晋勤没好气道:“你见我时也没这般动容。”
柳夷光拭去眼泪,才不去理会他。
“大哥,二哥。你们到了帝都怎么也不去看我?”
少见的撒娇的语气。
柳晋诚鼻尖微酸,“今日才回来,老三说这是你的地方,过来给你捧捧场。”
“不过看来,我们兄妹心有灵犀,这不就碰面了吗?”柳晋毅爽朗笑道。
鸢儿和杏雨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听他们语气亲昵,倒是比自家府上的三位郎君还要亲近些,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去雅间罢。”
柳夷光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丫头,对她们道:“你们自己在院子里玩,想吃什么,到后厨点。”
鸢儿和杏雨乖乖地点头。
“三爷是娘子的义兄,另外两位应该也是娘子的义兄吧。”杏雨休沐时在钟记帮忙,见过三爷一回。
鸢儿倒不觉得有什么,她从来不去窥探娘子的身份。她隐隐觉得,娘子的身世,可能不简单。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不管娘子是什么人,这辈子,她跟定娘子了。
到了雅间,兄妹开始叙旧。
“原本还想给你去信,现在便跟你说吧。”柳晋诚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是定国公遗孤。
“孟氏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他们现在在寻找定国公遗孤。不过,他们似乎以为,定国公遗孤是个郎君。”柳晋诚看着她越来越心虚,头疼道:“看来,你可以解释了。”
柳夷光的头微微低着,“应该是在灵峰寺时被孟长青认出来了。”难怪孟长青对自己的态度那般奇怪。
“可是,他们找我做什么?或者,我该问孟氏与定国公府有何关系?”
两者的门第天差万别,她从未将孟长青与老叶联想到一起。
“我怀疑,孟氏的当家人孟长阳是叶国公的亲信。”
哈?什么意思?柳夷光目光呆滞,那可是富可敌国的繁水孟氏……大哥你清醒一点。
柳晋诚继续道:“繁水孟氏的产业,可能都属于叶国公。”
柳夷光知道自己亲爸亲妈有多逆天,所以并不觉得特别惊异。但是为什么三位哥哥也不觉得此事荒谬?
她咽了一口口水,犹豫问道:“大哥、二哥,你们不是参军去了么?你们在哪个军队?”
柳晋诚和柳晋毅相视一眼,没有回答。
“是飞龙军吗?”她小心翼翼地说出她的猜测。
良久,柳晋诚才点点头。
“他们都知道了?”
柳晋诚知道她问的是老飞龙那些人,斟酌了一番,点点头。
柳夷光叹了一口气,她现在还没有好要见他们。
“孟氏找我,是想除掉我?还是有其他目的?”
如果真的如大哥所言,她能想到的便是,孟氏想要除掉她,将财富据为己有。
“目的不明,不过,他们没有杀意。”柳晋诚想要揉揉她的头,手都伸到了她的头顶,见她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便没有真的抚上去,想要收回手。
柳夷光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揉了揉,然后凶巴巴地看着他:“才多久不见,大哥竟生分至此!从前可没见你们这般客气!”
柳晋诚都被气笑了,他真的只是不忍心扰乱她的发型而已。
如她所愿,柳晋勤随心所欲地揉过之后,柳晋毅也上手揉了一把。
“你从前不是不爱人揉你的头发么?”柳晋毅啧啧两声,想起什么似的,恶狠狠问道:“睿王没揉过你的头发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破棉袄
三双眼睛虎视眈眈看向她,柳夷光额头的青筋不安分地跳动。
她眼睛眯了眯,揉了揉手腕。
熟悉的动作,三人后背一凉,迅速移开了视线。
柳夷光幽幽道:“是小妹我拿不动刀了,还是哥哥们飘了?”
“我这是合理怀疑!”柳晋诚做投降状,“不过,突然听闻皇上给你赐婚,还是赐给睿王,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柳夷光轻哼:“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我本来就很讨人喜欢。”
呵呵,你高兴就好。
“很微妙,有种自家的纨绔拐了别人大家闺秀的感觉。”柳晋毅不知死活的插刀,“怪暴殄天物的。”
很好,柳夷光一个手刀劈过去,打到他身上如同打在了铁板上,小拇指麻得没了知觉。
柳夷光的嘴角抽了抽,二哥这些时日是不是偷吃钢铁了!纵然手疼,她仍装作若无其事,将麻木的手掌掩至袖中。
柳晋毅根本没觉得疼,还是配合的捂着被打的地方,呜呜喊疼。
小妹还是那个小妹,真可怕。
插科打诨过后,又回到了正题。
“哥哥们,这次回来是有公务在身?”
柳晋诚面色沉重,郑重的点点头。
“军事机密,恕不能奉告。”
柳夷光理解地点点头。
“柳将军还好吧?雕阴现状如何?”
柳晋毅面色一凝,凶巴巴道:“将军自是好好的,还有,你一个小丫头,关心雕阴做什么?你现在可是准睿王妃了,打扮得漂漂亮亮跟贵女们斗斗茶就好了嘛。”
柳夷光微微垂眸,哥哥们知道她去斗茶了。
她身边的眼线还真多。
“祁曜…睿王要去挂帅出征雕阴了,”柳夷光面有忧色,“他可没有打过仗。”
“不是还有柳将军在么,你就不要担忧太过。”
柳夷光有些不得劲,他们每个人都在保护她。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没有用处的废物。
在他们给的舒适圈里生活,也会累的。
“嗯,我有事情想对阿爹说,阿爹在哪里?”
她想,阿爹定能懂她。就像以前的每一次,给她足够的自由和信任。
柳晋诚艰难答道:“军事机密……”
……
全都入伍了?她想静静。
“可是为了…我?”
她只觉得自己如困兽般,现在正疯狂地挠着笼子。
“想得美…”柳晋毅戳戳她的脑袋,“阿爹本就是飞龙军,只是受召归队。我和大哥可都是历经千辛万苦才考上的。”
他这么说,柳夷光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一人入伍,全家光荣。”柳夷光认真道:“我现在跟着智一禅师学医术,我一定好好学。”
柳晋毅一愣,心中暖流缓缓流淌。
这个妹妹,还真没有白疼。
说完这些,柳夷光难得正经地对大哥催婚。“柳家大兄与大哥同岁,已经定了婚,明年开春就要迎新娘。”
柳晋诚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呐呐道:“小妹,你变了!”从前阿娘催婚时,她不帮着劝的么,果然定了婚之后,转性了。
柳晋勤捂嘴偷笑,他倒是知道,这是阿娘下达的命令。
说完大哥,又说二哥,“虽然有大哥在前面挡着,可大哥长得帅,只要他想立刻就能带个嫂子回来?可二哥你嘛,还是早早准备才是,有喜欢得小娘子,赶紧行动起来呀!”
大哥勾唇浅笑。
二哥只觉得方才的暖流在体内化作了寒霜。他就知道他们家这个小棉袄,是破的,四处漏风。
分开的时候,柳夷光情绪不佳。
心中困兽挠墙挠得更厉害了。
回府之后,便将烤鸭送至安吉院,并简单地汇报了今日的茶会的过程和结果。
等她汇报完,柳夫人才说,睿王府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让她自己回秀楼清点。
柳夷光暗恼,祁曜特意选择她不在府中的时候来送东西,果真拒绝了带自己去雕阴之事。
难为她今日已经将架子都搭好了。
秀楼中,珍嬷嬷已经领着小丫头们将睿王府送来的东西都清点好了。布料、珠宝、古玩应有尽有,柳夷光看着单子,神色复杂。
这些东西现在送给她做什么?
珍嬷嬷却很是高兴,偷偷对她道:“这是定是睿王为你准备的嫁妆。”
柳夷光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
“若当真如此,便退回去吧!”柳夷光闷闷道,“我阿爹阿娘早就为我准备了嫁妆。”
虽然嫁妆不如寻常贵女的十里红妆,却也是他们从十多年前就开始准备的。若是嫁给一般人家,这样的嫁妆也算丰厚了。
珍嬷嬷愣了会儿,发觉她并未说笑。
“娘子,睿王这是看重你才……”
柳夷光面带无奈:“嬷嬷,我也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可这样真的不合适。”
她知道是她自己别扭。
“我不仅不会收睿王的东西,便是其他人要以添妆的名义送嫁妆过来,也不必收了。”
她不需要十里红妆,为她的婚礼添彩。
珍嬷嬷还想规劝她几句。
柳夷光却主意已定。
“这些东西,找个机会偷偷运回睿王府吧。”
珍嬷嬷叹了一口气,觉得可惜,又觉得她能将这么一大笔财富拒之门外,这个气度着实令人钦佩。
若不是今日这一遭,她都没有想到嫁妆这一处。想必,阿娘在得知她赐婚给睿王之后,也在为嫁妆担忧。得写一封信过去,使她宽心。
“还有一事,今日便一并解决了罢。”柳夷光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让几个丫头在秀楼的议事厅集合。
鸢儿、杏雨、烟雨、迎香、菱香还是头一回见着娘子这般严肃正经,也端肃了神情,心中却无害怕。
柳夷光幽幽道:“我知道你们几个都各有来历。”
她刚说了一句,除却鸢儿之外,其他四个都跪了下来。
鸢儿一脸莫名,也慌慌张张的跪下。
柳夷光顿了顿,失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起来吧,我只是找你们聊一聊。”
杏雨垂着头,柔弱委屈道:“娘子,奴婢们还是跪着听罢。”其他几人也纷纷表示,想要跪着听。
“我并无责怪你们的意思。”柳夷光见她们不肯起来,无可奈何地随她们去了。“那你们便自己说说自己的来历吧。”
鸢儿更懵了。
第二百三十章 全都秃噜出来了
鸢儿是领头的,全然不知娘子的意思,沉吟未决。
看她着实为难,柳夷光笑道:“鸢儿就不必说了。便从杏雨开始。”
杏雨脸色发白,磕了一个头:“奴婢杏雨,原是在福荣堂伺候,王妃担忧娘子受人欺负,才让奴婢来伺候娘子,王妃吩咐奴婢,若是娘子有难,便去王府寻她。”
鸢儿惊了,她完全没有发觉杏雨是端亲王妃的人。
说完怕她不相信,举起手来要发誓。
柳夷光阻止了她。
“我再说一次,咱们这是纯聊天,你们实话实说就好,没有处罚。”说完又想了想,道,“若今日没说实话,他日被我发现说谎了,那我便不留了。”
杏雨松了一口气,反正她没有说谎。
“奴婢烟雨,是端亲王世子送来伺候娘子的。”
杏雨一脸震惊,她可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柳夷光更震惊,那只花孔雀为何要在她身边安插人?
烟雨自己也有些羞赧,她知道娘子不太喜欢世子,所以已经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了。
“世子觉得娘子为人率性,担心您受奸人挑拨,所以让奴婢在身边提点着些。不过,奴婢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娘子处事得当,令人信服。”烟雨说完,又道,“不过,勤爷也会打听一下娘子的消息,是世子准许的。”
不要以为吹吹彩虹屁就行了!柳夷光哼了一声,祁岩这是把自己当傻子了?
迎香和菱香二人相视了一眼,迎香道:“奴婢与菱香二人都是合宸宫的,主子命奴婢二个来保护娘子。”
两个都出自合宸宫,还真没看出来!鸢儿觉得自己可能瞎了。身边的人,原来个个都有来头,忽而就觉得自己很傻,还以为只有自己最为特别呢!
“你们二人可有给睿王传递过我的消息?”
迎香蔫儿了,看向菱香。
菱香从容回答:“有,主子命奴婢每隔两日传递一次书信,将娘子的饮食起居都上报上去。”
柳夷光脸黑了。她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
“府中除了你们,可还有其他安插进来的人?”
菱香想都没有想,直接回答道:“没有,柳府固若金汤,主子的人都插不进来。只有我们几个外来的。”
柳夷光点点头,这样,倒也还算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即便他们都是好意,要她天天在监视下生活,也足够令人困扰。柳夷光语重心长道:“知道你们的主子是出于好意。可是,相处了这么多时日,你们应当也了解一些我的脾性。”
“不不不,奴婢们还不够了解。您到底是如何发现奴婢们身份的?”杏雨面上写满了担忧,她都没有察觉到其他人不对劲,也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到目前为止,她可一次都没有跟王府那边联系呀!
柳夷光摸摸鼻子。
“破绽还挺多的,”柳夷光偏着头,道:“譬如,杏雨你对衣裳首饰很是了解,对着各贵人送来的东西如数家珍,有这般见识,又岂是一般人?”
杏雨愣了愣,原来自己早就暴露了!
柳夷光看向烟雨,“你隐藏得很好,我的确没有察觉到你是端亲王世子派来的。”
烟雨听了,不合时宜地感到了一丝高兴?自己大概疯了吧!
她又看向迎香和菱香,“我猜到了迎香来自合宸宫,却没有猜到菱香也来自合宸宫。”柳夷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合宸宫里,可都是像你们这般的硬骨头?”迎香面对金鼓时,半点不肯退让,脊背挺直,很有风骨。
她只是没有想到,祁曜会派两个人隐藏在她身边。这种多此一举的安排,不像出自他手。
迎香解释道:“奴婢是合宸宫的宫人,只会些端茶倒水及针线活儿,主子本意是想让奴婢伺候饮食起居,菱香原本是暗卫,她负责保护娘子的安危。”自己真是太不争气了!女主子的饮食起居,她压根儿就插不上手!
暗卫?柳夷光脊背一凉。当初,她是如何挑出菱香的?不是看她柔柔弱弱似朵娇花么?自己这眼睛不要也罢,拿去捐了多好?
面对着一屋子的“奸细”,她有点犯难。
“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今天拆穿你们的身份,便是想与你们打个商量。”她斟酌着词句,“虽然知道贵人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能否拿掉眼线的身份?”
这话,是想让她们自己去同主子禀报。
她只是想要属于她自己的势力。想要拥有自己的势力,身边就得干净。
她已经躺了太久,不能再继续下去,以后得路很长,她不可能永远杵着拐杖上路。
“我想要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力量。”她的语气很真诚,却也知道,现在的她,什么都给不了她们。“你们用自己的办法与自己主子联系,转达我的意思。若是你们主子同意了,你们便安心地跟着我,保准你们有肉吃。若是你们主子不同意,那也麻烦转达,我不需要提点,不需要人伺候,也不需要保护。”
杏雨立即表态:“这个王妃之前说过,奴婢已经是娘子的人了,娘子的话才是金科玉律,奴婢可以马上通禀王妃。”
烟雨羡慕地看着她,想到世子,她立即瘪瘪嘴,也不知道世子答不答应。其实,只做娘子的侍人很好啊,她求之不得!只要世子一点头,她立刻就飞奔到娘子的怀抱!
迎香微微一愣,女主子这是闹独立?她不是已经快要进睿王府了么,跟主子还分什么你的人我的人?
柳夷光目光坚毅地看向迎香和菱香二人,无声地回复了她们,“我要的,是你们的全部。无论你们是将我当成主子也好,朋友也好,我要的有且只有的唯一。”
菱香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一颤,娘子何时有了这么惊人的气势?方才,她将唯一二字咬得清晰,发音神似睿王的发音习惯。
恐怕娘子自己都没发觉,她与主子越发相像了。
话都说完了,柳夷光看向她们:“你们还不起来?”
鸢儿苦着一张小脸:“娘子,腿软,起不来。”
柳夷光一乐,自己还挺有威严?
她走到她们身边,拎小鸡仔似的,将她们一个个都拎了起来。
菱香余光瞥见她们的狼狈样,施施然站起身来,稳重又端正地立在一旁,头一回有鹤立鸡群之感。
第二百三十一章 博古书坊
祁曜这几天忙得连用膳的时间都无,皇上偏要在他挂帅雕阴之前将册封太子之事定下来,他便整日催着礼部尽快落实册封大典。
晚上照例先看了从柳府传来的信息,知道她去周府参与茶会,艳惊四座,嘴角弯了弯。这小丫头不是个懂得韬光隐晦的。
看到后面,笑容便淡了,嘴巴抿成一条线,下颚绷得紧紧的,线条冷硬如寒刀。
小丫头,这是想要逃离他的庇护了?
理所当然地想要回绝她这个“无理”的请求。
提起笔来时,却想到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一个小丫头在山林中,将五个青壮年困住的事情。
无畏无惧胆子大,聪敏狡猾身手好。
迎香菱香二人给她也罢,一明一暗,总能帮衬一二。倘若将她惹恼,恐怕将人退回后,再也无法再送人近身。
一张纸上,仅仅写了一个大大的“可”字,力透字背。
菱香将回信乖乖上交给了娘子。
柳夷光看着这个狂乱的“可”字,乐得不行。抽出一张信纸,用心地回了二字“谢谢”。线条清秀字态婉丽的簪花小楷,优美得如同红莲映水碧沼浮霞。
祁曜看到时,都能想象出她写字时清浅的笑容,明朗的心境。
小猫咪又亮爪子拔老虎须了。
既然小猫咪进来书法大有进益,那就多帮他抄些书罢。
拿到比平时多了两倍功课的小猫咪,悲惨地“喵呜”了一声。
堂堂睿王,居然如此小心眼,柳夷光日夜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悲愤地奋笔疾书!
唯一的好处就是,能以做功课之名,拒绝出席任何宴请,特别清净倒是真的。
如此闭关了数日,给殷四娘子的诗集也默好了。今日正好拿到书坊,让人帮忙装订成册。顺便,出门逛逛活动筋骨。
她们要去的书坊正好临近赏心楼,她倒还记得杏雨对赏心楼的钟爱,便问道:“午膳去赏心楼吃?”
杏雨瞪大了眼珠子,有点儿幽怨,还有点儿痛心疾首:“娘子,你怎么能去赏心楼吃饭呢?”
钟记它不香吗?
柳夷光闻言笑道:“我怎么就不能去赏心楼吃饭了?”
杏雨鼓着腮帮子,跟河豚似的,“赏心楼不是咱们钟记的对手么?您要去给对手送钱?”
柳夷光点了点她的脑袋,“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的觉悟!不过钟记现在还无法与赏心楼相比。”
杏雨却充满信心:“很快就能超过的!您不知道现在钟记的烤鸭有多抢手!不少东西城的达官贵人慕名而来。”
说起来便有些遗憾,若非每回睿王或是端亲王世子都是低调地过去,定能更加风靡。超过赏心楼成为帝都第一楼指日可待。
钟记吃亏就吃亏在太低调。
名人效应纵然可以令钟记名声大噪,可她还是想稳扎稳打,让钟记靠美食的魅力摘取桂冠。
况且,钟记这个发展进度,远远高出她的预计。
马车停在了博古书坊的门前,柳夷光下了马车,步履从容轻快。出来放风的感觉还真不错。
博古书坊是寿阳郡主与人合开的一家书坊,没错,就是为了萧郡马而开的。
书坊布置得格外典雅,除了贩售一些书籍,也会顺带卖一些纸墨笔砚,除此之外,博古书坊还允许寒门仕子将自己的书画挂在店内出售,不收佣金。正因如此,博古书坊的名声格外好。
当然大家都默认,这等善举是萧郡马的提议。
柳夷光将手稿交付出去,挑了书皮,便在书坊中随便看看。说是随便,其实主要还是看的游记和志怪小说。
看到一本《诉异记》,拿下来翻了两页,爱不释手,在一旁边看边等。
“奚之先生!”掌柜的一声惊喜的呼声将她从书中奇异故事里唤醒。柳夷光看向奚之先生的眼睛眯了眯。脆生生地跟着喊了一声:“奚之先生。”
奚之先生闻得她的声音,正要开溜,柳夷光一个健步如飞,小跑至他的跟前,拽住了他的衣袖。
总算逮着了人。
回帝都后,奚之先生就怪怪的,总是回避她。先前柳将军说奚之先生会来府上拜访,然则,他一次都没有登门,只是东西送得勤。
她猜想,他不愿带自己去看老姚留下来的东西。
委实可疑。
掌柜的脸色大变,却又不敢出声阻止。无他,只是郡主还特意交代过她名下所有店铺的掌柜,要将柳大娘子奉为上上宾。
可是柳大娘子也忒不矜持了罢,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拽奚之先生的袖子,看把奚之先生吓成什么样子了!花容失色,我见犹怜……
“小乖乖,你怎么也在这里?”
柳夷光一阵肉麻,手差点儿松开。
“兴许是为了碰上舅舅呢?回到帝都都没怎么见过舅舅了呢。”柳夷光小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杀气。
奚之先生讪笑一声,“是见得少,这不是舅舅太忙了么。”
柳夷光叹了一口气,幽怨道:“看来,什么都比我重要……”
明知道她是装的,奚之先生的心仍随着她戚戚哀哀的语气抽痛了一下。
“话也不能这么说……”
柳夷光便说便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拉扯到了店内,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柳夷光幽幽怨怨又道:“先前舅舅答应过我,回了帝都会带我去看母亲留下来的东西不是么?”
听这委屈的语气,就是要天上的日头,他现在也会找神弓射下来给她。
奚之先生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道:“之前是我思虑不周,过段时间,我再带你去看。”
“可是,雕阴之战一触即发,我想看看,可有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奚之先生惊异的神色一闪而过。
“并无。”奚之先生拧着眉,正色道:“雕阴之事,你不要参与。”
柳夷光心一沉。
“可是祁曜要挂帅出征了。”她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
奚之先生眼中暗涌澎湃,不过须臾,他淡淡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若是考虑过你半分,就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柳夷光的心更沉了一分,又是这种怪异的感觉,可她还是抓不住,看不透。
奚之先生见她呆愣住,狠下心来,道:“你会后悔的,他根本不在乎你,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他们姓祁的,都冷心冷肺,根本不值得为他们难受!
“我不会后悔的。”柳夷光弯了弯嘴角,“舅舅,上天待我不薄,才让我求仁得仁。”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她的尘埃落定
奚之先生的面色阴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还小……焉知日后事。”
他的态度,越发奇怪了。
柳夷光理解他憎恶祁氏,便立即住了嘴,不去与他争执。
他们二人,毕竟谁也不能说服谁。
她现在只想知道,老姚留下的东西在哪里。
“舅舅,我不知你不带我去看那些东西是有何顾虑,可我猜,那些东西没人会用吧?”柳夷光的目光带着些无奈,“若是你们还在研究它们的用法,我劝您放弃,让这些东西永不见天日才好!”
奚之先生听了心中烦躁,面上浮现失望之色,考虑到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他适时地止住了话头。
那些都是她留下来的神迹,永不见天日?绝无可能!
“好,再过十日,我会带你去看。”
柳夷光笑了笑,笑容并不达眼底。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去探索,能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干脆就这样罢,维持现状就好。可脑中又有一个声音,提醒她,她应该继续追寻下去。
“那好,我等着舅舅。”她故作轻松,眼睛笑得弯弯,很开怀的模样。
奚之先生郁卒。
他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能给他添堵的人可没几个了。末了,上天给他安排了这个魔星。怕是专门来克他的!
“十日后,宝国寺见。”
他仍下这一句话,携一身清怨而去。
柳夷光的心情微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霾。
要是祁曜在就好了。
柳夷光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就再也压制不住了,现在必须马上见到祁曜才行。
书已经装订好,柳夷光拿了书,在书皮上写下《人生若只如初见——纳兰容若诗集》,掌柜的看了一眼,有些愣神,这个纳兰容若,他还从未听说过。
“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掌柜喃喃道,“那可真美好。”
柳夷光抿唇微笑,“是啊。”
她将《诉异记》也一并拿上,并对掌柜道以后若有这类书,留下来送到柳府去。
掌柜的自是连连答应。
出了书坊,上了马车,鸢儿便兴高采烈问道:“娘子,现在去哪儿?”
“睿王府。”
柳夷光捞起身旁的抱枕抱在怀中,懒懒地说。
“啊?”
那怎么行!
现在他们可算是定了亲的,这么多眼睛盯着,传出去多不好听。
鸢儿苦口婆心地劝了又劝。
柳夷光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鸢儿姐姐,我这儿疼。”
鸢儿咳嗽了一声,“娘子,戏过了。”
柳夷光将脸埋在抱枕里,笑出声来。
杏雨撩开帘子,对车夫说:“去睿王府。”
马车稳稳当当地前行。
“没有帖子,没有伴手礼,娘子,您这是要空着手过去呀?”
“娘子我掐指一算……”她还真伸出纤纤玉手做出掐指的动作,“睿王正在府中等我,哦,睿王他今日不能收礼,否则有损九月财运。”
鸢儿眼睛一亮;“娘子,您真会数术啊?是不是跟智一禅师学的?”
柳夷光老神在在,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这是秘密,你可不要外传。”
鸢儿忙捂住自己的嘴。
杏雨无言,看着车顶。
到了睿王府,还不等随行家丁前去敲门,就有人出来迎,都没让她们下车,直接驶入了府中。
常星一早得了信儿,小跑着过来迎,柳夷光一下车,他便道:“娘子,您来了?爷正等着您呢。”
柳夷光失笑,这也太巧了,偷偷看了一眼鸢儿,她这会儿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方才还不相信的杏雨,这会儿也不得不信了。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阴错阳差,神棍的人设立住了。
“殿下最近可好?可有好生吃饭,好生睡觉?”
常星听她问起,叹了一口气,“主子近来忙碌,每日吃得简单,觉也少。他也想去看看您,实在抽不出来时间。还好您过来了。”
怎么听着,常大人有些怨自己没有早点来?
到了议事厅,柳夷光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她便停住了,走远了一些,立在一旁等待。
宣宜姑姑过来,朝她行了一个礼,柳夷光忙回了一个。
“娘子,您来了。”
柳夷光落落大方道:“嗯,今日出府装订书册,想起殿下,便过来看看。”
宣宜姑姑听了,掩唇笑了。
鸢儿和杏雨眼观鼻鼻观心,娘子行为,与奴婢无关。
议事厅的门忽而打开,柳夷光寻声看过去,鼻头微酸。
祁曜步履匆匆,对柳夷光说道:“跟上。”
宣宜姑姑拍拍她的臂膀,道:“去吧。”
议事厅离书房很近,祁曜进了书房,柳夷光也跟着进了去,并自觉地关上了门。
见到他了,她的心仿佛才有了着落。
“你怎么来了?”祁曜的声音暗哑,不知是累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仍好听得让人耳热。
“想你了呗!”
祁曜听了,心跳如鼓。
柳夷光顺从自己的心,走到他面前,双手环住他的腰,靠上他的胸膛。
听到他毫无章法一通乱跳的心声,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的笑。
“你听到我跟宣宜姑姑说的话了?”
祁曜的手动了动,听到他的问话,又放下了。
“嗯。”
所以才扔下满屋幕僚出来了?
而且,还要特意地确认一遍?
这是什么绝世大可爱!柳夷光的脸在他的胸口摩擦摩擦,简直喜欢得不行。
祁曜整个人僵硬得如同石块,“你到底怎么了?”
声音更加暗哑,也更加迷人,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就是想到你要上战场,有点担心罢了。”
她心里的那点漂浮不定的烦躁早就被他的狂乱的心跳冲散。
“不怕、不怕。”祁曜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又用哄小孩子的方法?柳夷光促狭,仰起头,颇心机地用樱红的小嘴儿对着他的视线,很诱人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拍拍对我没用。”
祁曜的动作停下,看上去有些苦恼。
眼睛看向她的小嘴,体内好似有一股邪火,冲向他的脑子,鼓动他亲上去。他艰难地将视线调转。
用更加沙哑的声音问道:“那当如何?”
“亲亲才能不怕。”
祁曜整个人如同被火烧了似的,全身发烫。
“登徒子!”放在她背上的右手缓缓上移,揽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定住,俯身下去,吻上了她的唇。
第二百三十三章 甜甜的日常
脑子里晕晕乎乎,像是被泡在水里的鱼,浮浮又沉沉。
他很生涩,也很霸道。原以为只是浅尝辄止,他却一步一步加深这个吻。
因为紧张,开始并未享受到亲吻的乐趣,待她适应了,生涩的试探回吻后,格外绵长的吻也格外的绵甜。
火是她撩起来的,她去没有想到,这火可以燎原。
待她觉得这火可能要狂乱到一发不可收拾时,祁曜松开了她,将下颌定在她的头顶,烦躁地薅着她后脑的头发。
空气中氤氲着温软馨香,是荷尔蒙的味道。
“殿下……”软软媚媚,如饮过春水。
“闭嘴!”沙哑低沉,如被地火撩过。
柳夷光噤声,一动也不敢动,是我错了,不该随便撩拨人。
可她也觉得奇怪,睿王殿下并不是这么好撩拨的人,今日怎么一下就让自己得手了?
可是,她的腿发软,就要站不住了。
“殿下,咱们坐下说话,可好?”
祁曜松开怀抱,将她横抱起来,放上了贵妃榻,还帮她除了鞋。
她的脑子一阵阵发懵。
“殿下,你要冷静啊!”
祁曜沉着脸,阴恻恻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吞入腹中。
他躺到她的身边,将人按入怀中,轻声道:“我要睡会儿,半个时辰后唤我起来。”
她现在整个人都热得像要爆炸。
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她才确信他睡着了。才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是有多累啊。
她又是一阵心疼。
便安静地裹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如兰花般的香味,属于他的气息。
说好的半个时辰,柳夷光汲取着他的气息,俨然不知时间如何流逝,直至午膳时分,书房门外,常星通禀之声,她才惊醒。
祁曜仍睡得香甜。
她私心想让他再多休息会儿,想要悄悄下榻,让他们将午膳时辰往后延延。
她才稍稍往外滚了滚,就又被按回了原处。
她小小的挣扎了一下,他的手便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呢喃道:“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慵懒的声线,祸乱人心。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惫懒模样,可爱得不像样!
常星敲了几下门,见无人应答,便不再敲了。
柳夷光松了一口气,继续埋首汲取兰香气息。直到她自己也疏懒睡了过去。
“小柳儿,醒醒。”
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戳自己的脸。
柳夷光亮出爪子挠了一下。忽而意识到,自己这会儿身边睡的人是谁,迅速地收回了爪子。
她听了一声闷闷的笑。
睁开眼睛时,便对上了一双墨染带笑的眸。
祁曜半躺着,用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她脸上戳着玩。
仍优雅,却无平日的端庄正肃。
啊啊啊啊,好看得让人想要犯罪!
柳夷光觉得,若是睿王这样一面被人瞧了去,定然会招引一批迷妹。
绝不能让旁人瞧见!
“愣神还是饿晕了?”祁曜看她呆呆的,惹人喜爱。
柳夷光朝他相反的方向滚开去,穿上鞋,“蹬蹬蹬”跑开去。
真是个无情的登徒子!祁曜眼睛眯了眯,徐徐起身,端庄持重,严肃正经。
柳夷光的眼睛瞪得圆溜溜。
床上床下判若两人?
见他要开门,柳夷光忙拦住:“等一下,我整理一下头发。”
祁曜垂首笑了笑,分明是只胆小又容易害羞的小猫咪,走过去在她的头上狠狠地揉了一把。
“下回还敢挑拨本王,嗯?”
不敢不敢……
心里这么想可以,可她又怎肯在他面前露怯?
“殿下,你不喜欢?”
祁曜喉结滚动,眸色渐深。怎会不喜?
看他神色有变,柳夷光大惊失色,立刻认怂:“不敢了,真不敢了。”
少年人,热血沸腾。
她现在就有点后悔了。
“乖,”祁曜俯下身来,在她粉唇上啄了一口,“这种事情,得让本王来。”
这个疯狂散发荷尔蒙魅力的男人真的是祁曜吗?
柳夷光舔舔唇,神色复杂。
祁曜现在好像是解锁了某项不得了的技能后想要疯狂炫技的大男孩。
惹不起惹不起。
柳夷光决定,站得离他远一点。
已至正午,艳阳高悬。
柳夷光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发型,才跟着他一块儿用了午膳。
尝到味道不错的,柳夷光便给他布菜。
一大桌菜,基本实现了光盘。常星高兴得不行,真恨不得让她就留在王府。
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愿,主子与阿柳姑娘早日成婚。
“殿下,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要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么?”
放下筷子,柳夷光开始训人。
“刚刚摸你身上都是骨头,硌得慌。”
那是肌肉好吗?祁曜无语。
常星满脸疑问,你们刚刚关着门都在做什么?
“忙过这阵就好了。”祁曜神色不甚自在,他这样都是因为谁?小白眼儿狼,抽走了他的眼线,没有她的消息,自己心绪不宁。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打听她的消息,又生生忍住。
他感觉自己病了。
那些暗藏的小心思,在切断了与她的联系之后,如海啸般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摧毁。
侍人和幕僚都只当他是在为出征雕阴全力以赴,赞他忧国忧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用公务来戒瘾。
每每想到,她在柳府中,仍会与柳府郎君一起用膳,偶尔还会突发奇想,带着他们鼓捣一些奇怪的吃食,他就难受。
他们都能跟她在一起,自己却连探视她的消息都不能够。
一旦邪念生,各种奇怪偏执的想法接踵而至。
这些念头都“与礼不合”,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又忍不住去想。都快将他逼疯了。
好在,她来了。
在他思念成疾之际。
她的坦荡荡越发衬得自己内心阴暗。
此刻他看着她板着小脸,严肃地教训自己,想要独占她的念头又克制不住地往外冒。
“小柳儿。”
听到他说话,柳夷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含着她看不透的情愫,如同深逾千尺的桃花潭。
“成婚之后,你就能管着我了。”祁曜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地说,“所以,要不要早一点成亲?”
柳夷光呆若炸了毛的木猫咪,“美男计对我无用的!”
“真的么?”祁曜美目流转,声音缱绻。
随侍的宫人都在瑟瑟发抖,他们听到了什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永安坊
柳夷光小脸上表情严肃,捧着茶杯慢慢地啜饮着绿茶。
“你带我去雕阴,我考虑一下。”
祁曜微愣,嘴角漾出一抹笑意,“你答应早日成亲,我考虑一下带你去雕阴。”
太无耻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胶着,互打,火花四射。
随侍的宫人抖得越发厉害了。
“我想去雕阴还不是担心你!”
“我想早点成亲也是为了你!”
这话说得都心虚,但不输阵势。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柳夷光举手投降,“去掉‘考虑一下’,如何?”
祁曜微哂。
“带你去雕阴,什么时候成亲听我的。”
宫人都惊了,殿下也太宠王妃了吧?殿下若是想要早点成亲,王妃还能阻止不成?做什么还要征得她的同意?
真没有想到,殿下表面上说一不二,私底下却是连成亲的日子都要听王妃的人!
柳夷光挑眉,“成交。”
她暗暗偷笑,自己这回算是赚了。她早就了解过了,一旦礼部纳吉这事儿她便是待嫁娘。
当一个待嫁娘可惨了,别说出门儿,就是秀楼的门儿都不能出,婚期定得近,也至少要半年,定得远的,一两年的也有。
当一个待嫁娘,还不如早点成亲呢!
祁曜像是卸掉了一块大石头。看她先前抗拒太早成婚之事,还当她想尽量延迟婚期。
这下可以继续敦促礼部及司天监尽快择日子了。
而且,他原本就想将她带走。
数日没有她的消息,他就已经痴狂,此行只怕要数月,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倒不如将人带在身边。
两人皆以为自己略胜一筹,心中很是愉悦。以茶代酒,都觉得上头。
同样感觉到愉快的,除了他二人,还有常星。这下好了,有阿柳姑娘在身边,殿下饮食起居就没问题了。
略坐了会儿,柳夷光见他还没有要去处理公务的模样,便拿眼风扫他:“殿下不是还要与幕僚大人们议事?”
祁曜皱眉,“不用,他们已经是成熟的幕僚大人,并不需要本王在场。”
柳夷光“噗嗤”笑出声,公务就留给他们伤脑筋去吧,她今日索性就客串一回祸国妖姬,将他们主公借用一天。
听闻此言的常星的嘴角微微一抽,那您这段时间不要命的与幕僚们议事到底是为何?
“来帝都也有段日子了,却还没逛过帝都城。”柳夷光粲然一笑,“殿下,您可要尽尽地主之谊?”
祁曜微微笑答,“我的荣幸。”
听闻二位要逛帝都城,常星下去安排。
“殿下,等我换一身男装。行动更方便。”
祁曜知道她是不习惯戴幕篱,便道:“不必,你已定亲,可算作人妇,你不想戴幕篱便可不戴。”
定亲还有这样的好处?
那她可太喜欢定亲了。
“殿下可还记得我当初是如何带你逛阳城的?”
祁曜想了想,道:“百般不愿?满脸不高兴?”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难道不是?”
“虽然…”,柳夷光揉揉气疼了的胸口,“但是,您凭良心说,我这个导游做得如何?美食娱乐购物一条龙服务,是也不是?”
“还不错。”祁曜拍拍她的头,安抚了一下他的小猫咪,“懂你的意思,带你去吃好吃的,带你去买食材,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刹那间,雨过天晴。
“殿下最好了!”
出了书房,见到鸢儿和杏雨二人无精打采,有那么一丢丢良心发现。
“逛街,去不去?”
鸢儿和杏雨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睿王一起逛街?
能不能拒绝?
当着睿王的面,她们二人不敢失态,连忙垂下头,做乖巧听话的良好婢女模样。
柳夷光摸摸鼻子,忘了睿王的威慑力有多可怕。
柳夷光随祁曜坐他的马车,鸢儿和杏雨坐柳府的马车。
两人在马车中凌乱。
娘子胡闹惯了的,如此便罢了,怎么素来端方守礼的睿王也跟着添乱?
这还没成亲呢!
杏雨叹息了一声,道:“罢了,往好的方面想,我听说睿王还从未亲昵过一个小娘子,如今,让别人看看睿王如何宠爱我们娘子,也好叫旁人断了念头。”
“说得也是。”鸢儿高兴了一些,“娘子这些时日都关在书房,出来松快松快也好。”
再次坐上祁曜的马车,柳夷光又感叹道:“殿下,你这不是马车,而是个房车啊。”
……
“不是送了你一辆?”
柳夷光悠悠道:“功能可比你这个差远了。”
“你若是成了睿王妃,这样的马车要多少辆就有多少辆。”
柳夷光吐吐舌头。
“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祁曜勾唇笑:“永安坊。”
柳夷光目露疑惑,她从未听过永安坊之名。
“并不十分有名,可有几样点心还不错,想带你尝尝。”
听到有美食,柳夷光忙点点头,一脸期待。
永安坊在外郭城,从睿王府出发,要行一个半时辰,两人在车中手谈了一局,又饮了一壶茶,才至永安坊。
高达数米的高大牌坊,彩柱顶立,飞檐翘角,好不威风!
隔得老远,她便听到坊内各色的吆喝声,充满了市井气息。
真想不到,祁曜竟然会来这种地方。
祁曜下了车,也将她扶下车来,柳夷光又问道:“不坐车了?走进去?”
“你不是说要逛街?”
话是这么说,可这不合规矩呀!柳夷光头偏了偏,“我这么进去逛,真的可以?”
祁曜挑眉,“怕了?”
哼,柳夷光甩开他的手,大步向前走,鸢儿和杏雨赶紧小跑追上去。
祁曜失笑,气性还真不小。
经过了牌坊,两旁商铺林立,美食美酒玉器古玩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撩乱。
永安坊好似与京都城内的坊还有些不一样,京都城内的坊,许多都是按功能划分,譬如钟记所在的桂兰坊,都是做吃食生意的;博古书坊所在的鹤羽坊,都是做纸笔生意的。
当然也有一些特别地段,会出现这种集贸商场似的坊,譬如赏心楼所在的永兴坊,各类高级娱乐场所云集,是京都寸土寸金之地。
京都城内的坊,大多都不会太闹腾。
永安坊,让她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就好像前世古城旅行时的那种美食街,热闹非凡。
第二百三十五章 食乐城
晚膳时辰将至,正是永安坊热闹的开始。
坊间迎八方来客,有如他们这样衣着织锦绸缎的,也有身着麻衣布衣的,她还看到许多少女,没有戴幕篱,在坊间愉快穿梭。看上去,真是自由自在。
还未真正的踏入,她便觉得自己会喜欢这里。
一路前行,见到的小吃便有十多种,糟田螺、卤田鸡、石子馍、茯苓饼、绿豆糕、皂儿糕……
柳夷光看到什么都想尝一口。
“鸢儿,你要不要尝尝这个,这个绿豆糕磨得很细腻,定是入口即化。”
氛围使然,鸢儿也不客气,点点头道:“吃!”
柳夷光买了一些,用手帕包着吃了一块,果真如她所想,绵绵的口感,不甜不腻。
又给祁曜包了一块,喂到他嘴边,“尝尝,特别好吃。”
祁曜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真甜。
剩下的半块,祁曜不吃,她自己便给吃掉了。
祁曜微愣,垂眸浅笑。
常大人吃了一块,亦觉得有些甜了。但还是包了几块,带回去给宣宜姑姑。
杏雨和鸢儿也都各吃了一块,将其他的都包好了,准备带回去。
路上也有人在瞧着他们,柳夷光已是丝毫不在意,注意力全都在各色小吃上。她对各种小吃如数家珍,完全反客为主,向祁曜介绍着这些吃食。
“别看这个卤田鸡小小的一只,但它的肉质细嫩紧实,爽滑顺口。”她吸了吸鼻子,一边等待卤田鸡出锅,一边小声地对祁曜说:“若是加些辣子,做成【辣得跳】会更香,吃起来也更爽。”
掌柜的是个年逾五十的老人,听到她说话,立即问道:“客官,您也知道【辣得跳】?”
“掌柜的也听说过?”柳夷光饶有趣味地问道。
“听过听过,十八年前有个小娘子同我说的,当时,我在这里卖卤鹌鹑,听那小娘子和一个小郎君在说这个【辣得跳】,见我很感兴趣,她便将做法告知于我。”店主陷入了回忆之中,最终也拿不出如今他已经忘却了他们的音容。
“可是您没做出来?”
“是啊,还差一味。”掌柜的神色遗憾,“卤田鸡比卤鹌鹑卖得好,不满您说,靠一道卤田鸡我也赚了不少钱,可仍觉得遗憾。”
到底也没做出【辣得跳】。
柳夷光能明白他的心情。
“您的卤料里缺了一味【辣子】。”柳夷光笑着说,“不过,这种香料还未普及。”
掌柜的眼神一亮:“没错,就是缺了这个。您可知,这一味去哪里寻?”
“喜欢这一味的人极喜欢,不喜欢这一味的人点滴不能沾,掌柜的,便是你做出了【辣得跳】未必会比现在的卤田鸡受欢迎。”
掌柜的也知道自己是着相了,然则执念难断,便还是央求柳夷光告诉他,在哪儿可以寻到这一味。
柳夷光想了想,回道:“你去京都兰桂坊寻钟记,找钟记的掌柜的,他那儿有辣子,你就说是阿柳姑娘让你过去的。”
掌柜的很是感激,就要给他们免单。柳夷光笑了笑,还是坚持付了钱。
一行人用木针戳着田鸡吃得不亦乐乎,柳夷光专拣田鸡腿上圆滚滚的一块肉,戳起来送到祁曜的嘴边。
祁曜从未做过边走路边吃东西这样不合礼仪的行为,可看她高兴,也只能随她去了。
便是在永安坊,男女之间有这么亲密行为的也不多。
不经意地秀恩爱,让祁曜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隐秘的愉悦感。
到了一个分叉路口,柳夷光看向祁曜:“往那边走?”
“北。”
他们便转了个弯,继续向前,才走了十几步,祁曜道:“就是这里。”
柳夷光微微扬起头,看到匾额上写着大大的【食乐城】三个大字。
见有人在店门口驻足,小二乖觉上前招呼:“客官,里面请!本店今日招牌菜半价,特别划算。”
柳夷光微讶,这种台词,有点熟悉。
进了门儿,小二没有直接领着他们去雅间儿,而是领着他们看菜品。
食乐城的菜品并非写在菜单上,而是另辟了一处地方,将所有的菜品都展示出来,每道菜品前都有菜名牌,看中哪道菜,便取一块菜名牌。
柳夷光扭头看向鸢儿和杏雨,道:“你们想吃什么,自己拿。”
祁曜思量了片刻,看向常星。
常星颇有些动容,道:“主子,您不用管奴才!”
祁曜嘴角微抽,本来也没有很想管……
还是他的人省事儿。
这些展示出来的菜品栩栩如生,可柳夷光知道它们都是假的,她没有闻到菜的香味。
“殿下,还是你来点餐罢,我听你的。”
实在是眼花缭乱,哪个都想尝一尝。
祁曜欣然领命,围绕着菜品展览区走了一圈儿,拿了十二道菜名牌。
【瓦罐酱香翅】【海皇粉丝煲】【鲜笋鸡杂汤】【米粉蒸排骨】【刀豆茶树菇】【红烧大白刁】【骨脊藕汤】【沸腾蚕豆虾】【酱汁烧田鸡】【小炒野木耳】【砂煲甲鱼】【刀拍黄鳝段】
祁曜对小二道:“我们要天字一号房。”
说完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锭银子,目测得有五两。
柳夷光实话实说:“这里的菜不算便宜。”
祁曜笑了笑,回道:“天字一号房的房费,五两。”
看到她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祁曜偷笑,这也太可爱了!
“未免也太贵了。”
祁曜戳了戳她的脸,摇头道:“物有所值。”
她倒是要看看,这件房如何能值五两银子。
他们跟随着小二往楼上走,柳夷光才发觉,这幢楼居然有五层之高。
天字一号房为北首第一间,推门而入,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套房,里间有一圆桌,并几张胡床,除此之外,还有供人歇息的贵妃榻。
一张书案,上置文房四宝;一张琴台,摆放了九弦瑶琴;一张方桌,摆放着一副棋盘。
也就是说,在等餐的这段时间,他们的娱乐活动可以很丰富。
祁曜牵着她的手,将她引至窗前,推开了窗户。
整个永安坊都尽收眼底。
天还未全暗,永安坊整条街道上都点亮了各色的灯笼,自上而下看去,仿若星河倒影,美不胜收。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将进酒
“好美。”
怀念之情油然而生。曾经的自己,也喜欢俯瞰都市霓虹闪烁的夜景。
她指着下面自己走过的地方,道:“那儿是卖茯苓糕的,那儿是卖卤田鸡的,对不对?”
祁曜含笑点头。
一路看过去,柳夷光看到另一幢灯火璀璨的高楼,“那是什么地方?似乎很热闹。”
祁曜双手捧住她的头,硬生生将她的头掰向另一个方向。
“非礼勿视。”
哦,想来,那里便是烟花场所。
柳夷光起了逗弄他的心思,“那里可是青楼?你去过没有?”
祁曜轻咳了一声。
她委实没有想到他还真的去过,顿时柳眉倒竖,双手叉腰,义正言辞:“端方持重的睿王殿下也会出入青楼楚馆,可真叫人刮目相看。”
祁曜捂住了她的嘴。
“我是被子彦骗过去的!”祁曜咬牙道,“之前并不知道。”
柳夷光惊讶道:“他还能骗得了你?”
“以前,经常。”祁曜勾起唇角,眼中一道寒光闪过,“打过几次,就没有再骗过了。”
他的身手应当极好。
柳夷光瑟缩了一下,怪不得祁岩与祁曜同岁,却这般听祁曜的话,原来,是被武力收服。
祁曜揉揉她的头,“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打你。”
柳夷光谄媚地笑了笑。
看他神色温柔,她胆子又大了,问道:“听闻青楼里的女子活色生香,美艳绝伦,尤其是花魁,有颠倒众生的魅力。是不是真的?”
祁曜觉得下一秒,她就会说让自己带她去见见世面。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双眼睛黑洞洞的,像是龙卷风的风眼,震慑力极强。
柳夷光察觉到他生气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心道,看吧,得意忘形了吧!
祁曜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抑扬顿挫:“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脖子好凉,她“砰”地一下关上了窗,心“咚咚”直跳,果然是真生气了。
“我自己瞎编的。”她尽量挤出无辜的表情,一双秋水潋滟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比无根之水还要纯洁,“殿下,您要想听琴吗?我又新学了一支曲子,还未弹奏给您听过呢。”
“柳夷光,以后不准打听这些奇怪的东西,听到没有?”
不知为何,每每听到他喊自己全名,心尖儿便会轻轻一颤,又酸又软。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道:“嗯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殿下,我都记着了!”
真是……无法对她生气。
祁曜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指着琴台道:“去吧。”
她轻移莲步上了琴台,随手拨动了琴弦,试了琴音,倒是一把不错的琴。
内室只有他们二人,单独奏琴给他听,这也是第一次。
怪紧张的。
她盘腿坐了下来,对着他挑眉一笑。
“咳咳,一曲《将进酒》,送给我的精神导师,崇圣哲、重礼教、端方持重的睿王殿下。”
祁曜觉得自己的后槽牙又隐隐作疼。
她见好就收,正色摆弄琴弦。
铿锵处,若黄河之水一泻千里的奔腾激昂;婉转处,若英雄白头美人迟暮的幽幽叹息;
明快处,若烹羊宰牛斗酒作乐的极致愉悦;悠扬处,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乐观豁达。
今日有酒今日醉,是豁达?还是沉沦?
不同的心境听此曲,便有不同的解答。
一曲终了,祁曜鼓掌,她的进步简直一日千里。
先前一曲《逍遥游》,他以为,这只因她的心性不羁,所以能奏出自在逍遥的曲子。今日的《将进酒》,激昂缱绻,余音绕梁,她的心胸自是疏朗开阔,可又不是完全的与世无争。矛盾又奇异的和谐。
祁曜听出了她的挣扎,及时行乐,又不愿就此沉沦。
琴音止,常星通禀了一声,便快速走道祁曜身边,附耳说了句什么,祁曜的神色微微一变,带着一丝冷硬。
“出什么事了么?”
柳夷光有点紧张,此地鱼龙混杂,以他们的身份,来这里,还是会有些危险的吧?
“繁水孟氏求见,你见不见?”
柳夷光觉得扫兴,皱了皱眉,道:“可以不见?”
“当然。”祁曜朝她招招手让她过来,她像是受到了蛊惑,如乖巧听话的小猫咪,他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想做的事,没人可以勉强。”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柳夷光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耳朵,完蛋,祁曜现在动不动就撩她,走火入魔了一般。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她只是觉得有点疑惑,前几日大哥不是还说,繁水孟氏还以为她是个小郎君,怎的现在就找上门来了。
祁曜沉声道:“先前还不知道永乐坊背后的主人是谁,如今看来,想必就是繁水孟氏。”
柳夷光呼吸一滞。
难怪!
难怪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那就是了。”柳夷光沉思了一会儿,道:“想必是【辣得跳】露了马脚,哎,这是老叶极喜欢的一道菜。知道这道菜的人可不多。”
祁曜牵起她的手,掌心朝上,重重拍了一下:“直呼令尊名讳,该打!”
她的手心立刻红了,火辣辣的疼。
柳夷光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殿下,你的重点放错了地方!”
转而又想到,“殿下,你已经查出繁水孟氏和我父亲的关系了?”
祁曜点点头。
越是了解,越是心惊,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男人,他好像随便做点什么,却都做到了极致。
知道得越多,他越觉得,如若真有天神,当如叶国公。
“繁水孟氏,乃定国公缔造的商贾氏族,当然,也可以说是商贾国。”
柳夷光的身体忍不住战栗。
他摸摸她的头,道:“我也是最近这些年才翻看了定国公及定国公夫人的卷宗,了解了一些定国公的想法,包括他关于农工商的一些见解,虽与大道不符,我却不认为他就是错的。”
柳夷光沉默着,她不知自己此刻应该说什么。
他难道对老叶没有一丝猜忌么?
“若非繁水孟氏查找你的下落,我也没有想过要去关注一个商户。”越查得深了,才知道自己的门户之见的浅薄。
繁水孟氏的水,深不见底。
第二百三十七章 聚宝楼
“不管他们,用完膳再说。”
柳夷光慢慢地挣开了他的怀抱,坐到他的对面,略有些抱怨,“这里上菜也忒慢。”
怀抱中空的祁曜眉头微微拧了拧,站起身来拉响了铜铃。
陆陆续续开始上菜。
柳夷光大快朵颐,一边吃心中一边酸楚。
这些菜,都有爷爷的味道。想来,他们在这里时,有很多很多的牵挂吧?
“这个骨脊藕汤很正宗啊!”柳夷光揉了揉眼睛。瓮声瓮气地说:“这个莲藕,粉糯香脆,像是楚地来的。”
祁曜嘴角翘了翘,“这都尝得出来?”
“嗯。”家乡的味道,怎会尝不出来?
祁曜见她吃得欢喜,便一直为她布菜,这种给喜欢的人投喂食物的乐趣,着实令人上瘾。
“待会儿我们去哪里玩?”她知道现在时辰不早了,若是玩耍回去定然会晚。
祁曜伸手在她脑袋上抚了一把,“鬼市。”
什么?柳夷光连扫盘都顾不上了,放下了筷子。
“不是,您竟然知道鬼市?”
在她眼里,祁曜根本就是那种优等生好孩子,他怎么能知道这种地方呢?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祁曜的眼神晦涩不明。
柳夷光呆楞了片刻后抿唇笑道:“就是觉得,这样的场合,与您的气质不符。”
“是么?”祁曜垂眸浅笑。
这笑容与从前有些不同,有些许放浪,柳夷光看得神魂颠倒。
“殿下,你……”柳夷光脸红红的,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羞。
祁曜幽幽道:“喜欢我这样?”
柳夷光呛了一声,咳嗽了半天,脑子里一片迷糊。祁曜这是中邪了?
他走过去,为她倒了一杯水,喂到她的嘴边。
她饮了一口,又拍拍自己的胸口,“殿下,你今天跟平时不太一样。”
“唔。”祁曜爽快承认。
柳夷光又呛了一声,慌忙间抓起他手中的水杯豪饮了一口。
古古怪怪。她心想,眼睛里却带着笑。
“走吧走吧,去鬼市。”柳夷光抓住他的手,便再也不肯放开,一直牵着他往外走。
鸢儿和杏雨二人见了,也只能装瞎。她们现在也巴不得,这两位早日成亲。
“大名鼎鼎”的鬼市,就隐藏在永安坊中最繁华热闹的一处。
路过了戏院、青楼和赌坊,便是“鬼市”——聚宝楼。
此刻,聚宝楼灯火通明,宾客络绎不绝。
她还当“鬼市”都会开在荒无人烟之地,并且只会点几盏昏黄的煤油灯,是个诡谲又神秘的地方。
柳夷光凑到祁曜耳边道:“听闻睿王殿下的贴身物件在这鬼市上价值最高,不如,待会儿若是看上什么没钱付账,便用您的东西来抵?”
祁曜咬咬牙,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自他们出了食乐城,身后就一直跟着尾巴,只是祁曜没让人拦着,就让他们这么跟着。
聚宝楼是一座五层井楼,中心处,搭着戏台子,此刻有面容娇美的琵琶女正弹奏着琵琶,还有三名舞女甩着水袖,扭动着光洁的腰身。
当真是风光无限旖旎。
祁曜没好气儿的看着很不得扑到戏台上的柳夷光,捂住她的眼睛,“非礼勿视,刚教的便忘了,嗯?”
柳夷光一把拍开他的手,“让我看看,就看一眼!多好看呐!”
周围的人好奇的看过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居然也喜欢看这种歌舞,着实有趣。
祁曜干脆将人往怀里一塞,用大麾包住,抱起来直接上了二楼视野最好的房间。这间房,一晚百两。
视野是真的好,看戏台看得格外清楚。
柳夷光趴在窗沿边往外瞧,“这聚宝楼的歌舞已经这般精彩,想必青楼的歌舞会更胜一筹吧?”说完她又自己打了自己手心一下,拿眼风瞥他,“叫你不长记性,该打!”
祁曜拿她没有办法,扯过她的手,揉了揉。
忽而,歌舞停,琵琶女及舞女垂首宫颈癌地立在戏台上,一位身着青色布衫的男子走上了台。他气质沉着,神色淡然,左手拿着一面锣,右手拿着锣锤,轻轻一击,锣声响彻整栋井楼。
这栋楼的音效还挺好。柳夷光如是想。
“这人唤做鬼眼乔三,是聚宝楼的拍卖官。”祁曜同她介绍。
“这就开始了?”柳夷光兴奋至极,“不知道第一个要拍卖的是个什么样的宝贝?”
祁曜扶额,这拍卖品不就立在台上么。
鬼眼乔三没有多余的闲话,敲响了三声锣后,便开口说道:“老规矩,所有拍卖品,价高者得,以三声锣为定。今日第一样拍卖品——【琵琶舞女】,这四位美人儿是乃同胞姐妹,长得一模一样,皆会弹奏琵琶及歌舞。起价一万两!”
卖人?柳夷光神色大变,双手捏成拳头,隐隐发抖。
她的那点儿好奇心瞬间就没有了。
长得一模一样的四胞胎,本就罕见,而且这四位当真如花似玉,还擅长琵琶及歌舞,起价一万两白银算不上贵。因此举牌的人特别多,每次举牌加价一百两,鬼眼乔三一直喊价,直到喊至三万二千两时,无人再举牌。
“咚~咚~咚~”
三声锣响,四胞胎的归属尘埃落定。
他们这儿是看不到买家的,除非买家自个儿得了珍宝想要炫耀,才会故意露出庐山真面目。显然,今日得了这四位佳人的买家就属于这种爱炫耀之人,大摇大摆地上了台,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货物”。
柳夷光嫌恶地打量了一下,怎么看都觉得此人眼熟。
“妈/的,这不是吴立习吗?”
原谅她爆粗口,实在是太过震惊和意外。这个人特么的不应该在牢房里吃牢饭吃到死吗?这才多久就放出来了?
祁曜朝台上瞥了一眼,还真是吴立习。
“大长公主用了免死金牌换了吴立习一命。”祁曜这会儿也觉得吴立习碍眼,若是当初在阳城直接将人斩杀了就好,他是真不知道先皇还赏赐过大长公主一块免死金牌。
柳夷光冷哼了一声,无不讥讽的说道:“不知道吴府还有没有第二块免死金牌。”
祁曜见她尖刻,无奈地笑了笑:“回头便让吴大人好生管教。”
不过,她冷眼瞧着,四胞胎姐妹对吴立习这位买主很是满意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
第二百三十八章 庖丁菜刀
祁曜为她倒了一杯茶,“你就这么讨厌他?”
“何止是讨厌?”柳夷光愤然,他做的缺德事,凌迟都不足惜!
“回头把人扔到军队里,让他去守卫边疆,戴罪立功可好?”
柳夷光听了,咬着唇淡淡一笑:“就知道睿王殿下刚正不阿,不会放纵这种恶人逍遥法外。”
刚正不阿?祁曜摇头。
第一件拍卖品就已经很令人反感了,柳夷光对接下来的拍卖品期待不自觉的降低了很多。
这里被称作【鬼市】,就是因为这里什么都卖。”祁曜看着她兴致不高,便想着法子哄她开心,“据说今日会拍卖一把金刀,你肯定喜欢。”
“菜刀?”柳夷光眼前金光一闪,“你怎么知道的?”
“让人打听过。”祁曜言简意赅。
想来,便是今日他们不来,他也会将这把宝刀拍下来送给她。
柳夷光一心等待金刀上场。
第二样拍卖品是一株开了十八色茶花的【十八学士】,被一位爱花之人以二万两拍走。
第三样拍卖品又是一盆植物,柳夷光兴致缺缺,在鬼眼乔三喊出“阿片花”时,她才好奇的看了一眼,那是一盆开着大朵艳丽花朵的植物,有的还结了椭圆的青果。
柳夷光又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
“【阿片花】,海外舶来的观赏植物,叶片碧绿,花朵艳丽,整株植物芬芳馥郁。整个大夏朝可就这么一盆,起价一万两。”
毕竟是舶来品,有这样一盆奇花,便是用来斗花时也倍有面儿。因此举牌的人也并不少。
“这种东西怎么能拿出来卖呢?”柳夷光急了,扯着祁曜的手,道:“不惜代价,将此物拍下。”
祁曜不明所以,见她着急,便频频举牌。
到最后,便只有方才那位拍下【十八学士】的买家同他们竞争这盆【阿片花】。
喊价已经到了三万五千两,在锣声响了两下后,那人一咬牙,又加了一千两。
祁曜这边脸色都不变,直接加到了四万两。那人才算死了心。
四万两买一盆花,这样大的手笔在聚宝楼还是引发了一阵骚动。祁曜没有露面,众人便也不知道这花的买主是何人。
见花拍到了,柳夷光才算松了一口气。
鸢儿和杏雨咋舌,四万两就买这一盆花?这盆花是金子堆的还是翡翠砌的?
祁曜凑近了,低声问道:“这花有何古怪?”
“花是好花,只是它的果子可以制药也可以制毒。”柳夷光压下心中的不安,是了,在历史长河中,阿片花都是被用来当作观赏植物对待。现在还未有人发现它的作用,亦没有人发现它的副作用。
不过为了以绝后患,她还是决定先将这些花藏起来。
“殿下,您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将这花种下,过几日,我便过去炼药。”
被如此郑重的拜托,祁曜很是受用。“放心,必定不会叫人发现。”
“四万两银子着实让人心痛,定要好好发挥它的价值才是。”说完,她又看向祁曜,道:“鬼眼乔三说这是大夏唯一的阿片花,他不会骗人吧?”
“不会,聚宝楼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柳夷光彻底地放了心。
又拍卖了几样首饰摆件之类的小玩意儿,她等的金刀才上台。
任她怎么看,这把菜刀都平平无奇。
柳夷光看着祁曜,脸上写着:“这就是你说的金刀?”
泛着锈色银光的“金刀”,委实别致,不是么?
“此刀便是【庖丁菜刀】,神厨庖丁便是用这把刀解牛的!庄子曾经曰过‘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这是一把真正的名刃。”
听完介绍,柳夷光的眼睛便像两颗闪亮的小太阳,目光直射菜刀上。
“居然是【庖丁菜刀】,我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柳夷光啧啧叹道:“庖丁居然用这样的刀来解牛,可见他刀工之玄妙。”
祁曜听到她的赞叹,打趣问道:“有了这把刀,你能解牛否?”
“解牛不难,却不能做到如丁前辈这样,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丁前辈解剖了数千头牛,才能有这么高深玄妙的解牛刀工,她才哪儿到哪儿,且学着呢!
祁曜边同她说话,也没有耽误到举牌。
底价两千两的【庖丁菜刀】最终以五千两成交。
仍有人认为,这把平平无奇的菜刀根本不值这个价。
待金刀送至他们房间时,柳夷光立马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抓住自己的发尾,放至刀刃处,轻轻一吹,发丝碰上了刀刃,立刻断开,落到地上。
柳夷光心道,抱歉,将方才的“平平无奇”几个收回。
这把刀真的太锋利了,切起菜来一定很流畅。忽而又想到这是一把用来宰牛的刀,恐怕不喜欢蔬菜,“放心,我不会将你束之高阁,用来赏玩,我会发挥你真正的价值!”
同一把刀交流,众人绝倒。
祁曜亦觉得她这样冒着傻气的模样很有几分可爱。
拍到了想要的东西,祁曜准备带她走。
柳夷光也不想多待,正准备离开时,她听到鬼眼乔三喊了一声:“接下来这件拍卖品的来头可大了!是威震八方的飞龙军留下来的一样东西。”
听到飞龙军的名号,柳夷光止住了脚步。
“此物名唤【天地灭】,至今也没有人知道怎么用。”鬼眼乔三微微一笑,“若要带走这件拍卖品,得有两个条件,一,价高者,二、能使用者,这两者缺一不可。”
说了半天,这件拍卖品却并没有被推上来。
不少人都着急了,“赶紧的,把拍卖品放上来,看过了之后才知道!”
鬼眼乔三敲了一下锣,便有数人推着一架炮车上了台,那个炮口,正对着柳夷光所在的房间窗户。
柳夷光眼中惊骇莫名,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定是出自老姚之手!
这样杀伤力极强的武器都问世了?
“祁曜……”
“要买?”
“不,我要见繁水孟氏的人,你让他们过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生辰贺仪
她现在怒气上头,面色反而更平和,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被指使的祁曜:……
自己养的小猫咪,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他走到常星面前,低声吩咐了一声,便又回到了她的跟前。
“所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竟能逼她立即答应见人,只怕比【阿片花】还叫她头疼。
柳夷光嘟了嘟嘴,凑到他的耳边,道:“是一样杀伤力极强的武器。除了家母谁都做不出来……”
说完,她又补充道:“我敢保证,我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谋反之意,我猜,家母只是为了给家父造一个玩具。”
这种事情,老姚也不是头一次做。
祁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明明没有与定国公及定国公夫人一起生活过,却似很了解他们。
这种了解,甚至比与他们亲近十多年的人还要深刻。
祁曜知道,这是她的秘密。
常星很快将人带到。并将其他人都带了出去,在外把守。
双方相互打量。
柳夷光见他长得与孟长青有几分相似,看上去比孟长青更年长,也更精明。
柳夷光问道:“你是繁水孟氏当家人——孟长阳?”
孟长阳甫一见到柳夷光就已经呆住了,眸中含着泪水,听到她问话,“扑腾”一下跪了。
她本就因聚宝楼将这种武器拿来拍卖而恼怒,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这会儿瞧着一个四十岁的大叔跪在自己面前,她委实难安。
“孟前辈,您倒也不必如此。”柳夷光虚扶了他一把,可他跪得实在,并未就着她的伸出的手站起来。
很是情真意切。
“少主,属下总算是等到您了!”
柳夷光打了个激灵,他这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可为什么呢?繁水孟氏是多大的一个盘,运作良好,日进斗金,怎有人会拱手相让?自己辛辛苦苦操劳了十多年,为他人做嫁衣,可能吗?
她不敢相信,自然也不肯接。
“咳咳,孟先生,我请您过来,只是想问问您,为何要将此物拿出来拍卖?您可知道,这个东西有多危险?”
孟长阳听了此话,激动极了,已经完全确定面前这位就是主子的遗孤,他的少主。
“少主,属下这就叫人将东西收起来。”
柳夷光的脸色微沉:“你是故意用这东西引我出面,是不是?”
“请少主原谅,属下也只是想确认少主的身份,如今已经确认了,今后属下为少主马首是瞻。”
柳夷光仔细观察他的神情举止,简直毫无破绽。
“先不忙叫少主,我还没答应呢!”
繁水孟氏做的是黑白两道的生意,她一生清清白白,可没有沾染过黑色领域。
孟长阳闻言苦笑一声,朝她磕了一个头。
“属下并非想要违逆您,只是,繁水孟氏原本就是先主送给您的——生辰贺仪。”
孟长阳拿出了一叠手稿,恭恭敬敬地奉上。
柳夷光看了一眼,是一份合同。
老叶将“繁水孟氏”当做一个集团公司来做,最大的股东,是“叶夷光”。
看签订日期,根本离她在这个世界降生还有四五年光景。
“家父为什么要这样做?”柳夷光只觉得疑惑,“他不是最不屑这些买卖之事?”
孟长阳叹了一口气:“是啊,主子说想让您‘富二代’他就要先成为'富一代',是以,逼着属下成立了‘繁水孟氏’。”
富二代啊……
柳夷光笑着笑着,用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滚了出来。
一直安静地当着背景板的祁曜从袖中摸出一条手巾,无比自然地走过去给她擦拭掉了眼泪。并在她头上揉了揉。
并非伤心的眼泪,却也叫人心中酸楚。
“我说的话,他都记得……”
她有点惭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几乎抹去了关于他们的记忆。
孟长阳只是面有疑惑,那个时候,娘子不是还没出生么?
“我知道了,可我需要再考虑考虑。”柳夷光擦干眼泪后,又板起了小脸。严肃地对孟长阳道:“【阿片花】你们是从哪儿得来的?”
“是从天竺舶来。”孟长阳回答,他知晓这花是被她拍得,便又介绍道:“其实这话不仅可以用来观赏,它的种子还能入药。天竺人称此药为【阿芙蓉】,止疼利眠之功效。在天竺,【阿芙蓉】价比黄金。”
居然已经有【阿芙蓉】了!
这聚宝楼这样就约等于贩毒哇!不能让老叶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阿芙蓉】是药也是毒,不可滥用!”柳夷光在原地踱着步,“这药传到大夏来没有?”
“据我属下所知,天竺人有将此药卖给大夏商人,可具体流向还不清楚。”孟长阳一脑门的汗水,少主还真与先夫的气魄,如同令他重温噩梦。他忙补充到:“除了孟氏,也无人知晓【阿芙蓉】是从【阿片花】的果实中提炼的。”
“【阿片花】并不难种,【阿芙蓉】也并不难炼,天竺人却只是一点一点地输入大夏,你可知为何?”
“不是说,在天竺,这种神药已经是供不应求了么?”孟长阳也对这门生意感兴趣,也刚好在了解。
“大概吧。”柳夷光按下心中的不安,这等事情,还不好与他交底。
祁曜闻言,垂眸笑了笑,她的小猫咪,戒心还挺强。孟长阳都这般恳切了,她还是没有全然相信他。
“还有,楼下这东西也找地方藏好了,万不可再现身。”
孟长阳又抹了一把冷汗,这语气,与先主一模一样。
“少主,你可知这是何物?”
柳夷光暴躁道:“当然知道!所以才叫你们藏起来!还好你们不知道它的用法,不然此刻睿王殿下便能将你们全都抓起来!”
私制私藏大型杀伤力武器,一个谋反罪不怨。
孟长阳面色如常,他倒也不怎么怕睿王,只是……好像自己惹少主不高兴了。
他也很委屈啊。
“先主只说这是个大玩具……”
他还是为自己挽了一下尊。
柳夷光额角微跳,阴恻恻笑道:“他的玩具哪一个简单了?你真相信了他说的,这就只是一个大玩具?”
孟长阳的心“咯噔”一跳,少主说得太对了,尤其是先夫人送的玩具,都很凶残!
他依稀记得,这个玩具被先夫人牵出来送给先主时,定国公北郭城外庄子里的一座山突然榻了一块……
第二百四十章 红夷大炮
柳夷光又过去扶他起来,孟长阳哪敢真让她扶,自己撑着地站着起来。
“属下这就让人将这东西撤下来。”
孟长阳躬身退下,丝毫不曾僭越。
祁曜眉头微挑,这个孟长阳平时威风八面,却肯跪倒在她的面前,有意思。
待孟长阳一出去,柳夷光便扯着祁曜的衣袖道:“殿下,您得好生的查一查,这【阿芙蓉】的流向。”
“此毒很厉害?”祁曜不疾不徐问道。
柳夷光跳了起来,“何止是厉害!此药可误国!”她平复了一下心绪,又继续同他道:“此药服用少许,或有止疼忘忧之功效,很容易便让人沉湎其中,无法自拔。”
“你是说,此药可与【五石散】相似,能成瘾?”祁曜的神色肃然,蕴含着一丝冷意。
柳夷光点头:“是,而且与前朝的【五石散】不同,【阿芙蓉】的瘾是戒不掉的。”
前朝世家大族以服【五石散】为傲,使得【五石散】风靡,击垮了名将的斗志,击散了名士的意志。因此,太祖曾明令禁止官员及百姓服用【五石散】。
祁曜神色冷然,“看来,是需好生整顿边境贸易。”
“倒也不必因噎废食。”柳夷光道,“边境贸易还是需要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就是了。您别小看周边小国,他们也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祁曜勾唇一笑,引她继续往下说:“那待如何?”
“此事您得问市舶司得官员们去,问我作甚?”柳夷光哼唧了一声,抱着手臂,做生气状。
祁曜哂笑:“罢了,今日便就考校到此。”
柳夷光被气乐了。
谁在这儿接受考校了?
祁曜伸出手,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好了,再说说那个大玩具?”
柳夷光泄了气。
“什么大玩具,那是炮车,能把山都炸开的那种。”
她现在的心情很沉重。
既飞龙令手枪出现之后,又出现了炮车,她很确定,这还真是老姚给老叶做的“复古”的大玩具。
她对对兵器不感兴趣,奈何老叶只有她一个闺女,纵然她无感,长年累月的被他拿着军事杂志科普,也懂了一些。
这是一门【红夷大炮】,很古早的大炮,射程并不远,威力也并不大。可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这架炮车,还真就是极强的武器。
“我怀疑,家母还藏了很多这样的东西。”
柳夷光神神秘秘地对祁曜说,“你觉得这东西可用吗?你不是要上战场了?”
祁曜摇头:“你好似很忌惮这个……【红夷大炮】。”
“嗯嗯,这可不是个好东西!”柳夷光笃定地说。
战火纷飞,真的可怕。
“小傻子,武器只是武器罢了,它如何,完全取决于人怎么用它啊!”祁曜又掐了她的小脸一把,见她瞪人,才讪讪收回了手。
“殿下说得对!”柳夷光神色清明,“若是用来保家卫国,护我大夏子民,物尽其用,它也算能做件好事。”
祁曜浅笑,他对这门【红夷大炮】感兴趣,更多的是好奇。
实在是因为,它模样奇特,而且根本想象不出来它的用法,使得它奇特之余,还带着一些神秘感。
“舅舅说会带我去看家母留下的东西。”柳夷光咧嘴一笑,“说不定,我也能找到一样趁手的兵器。”
祁曜不置可否,只含笑看着她。良久,他才轻声道:“该回府了。”
本只想来为她拍一把菜刀,却有了这么多意外的收获,她可真是个小福星。
马车才刚驶入京都城城门,便到了宵禁的时辰。
巡夜的禁军盘查到他们的车辆,常星冷笑了一声:“这是睿王的马车。”
领头的官差忙退了下去。
柳夷光惊叹地看着祁曜:“殿下,你这算不算使用特权?”
“这怎算使用特权?”祁曜笑了笑,“睿王妃也能无视宵禁。”
“要我说,这宵禁令就不该存在,你看看这夜间的风光多么美妙,若是再开设晚市,路边都小贩卖着各色小吃,卖艺的街头艺人表演着杂耍。定然十分有趣。”
祁曜听她描绘,淡淡地点了一个头,“可以考虑。”
“真的么?哈哈……”
“嗯,以后将我们成亲的那日定为‘无宵禁日’,准开晚市,可好?”
柳夷光顿时无语。
殿下,您现在好似一个结婚狂魔您知道吗?
回程怎的好似比去程短?
将人送至柳府门口,祁曜未下车,看着她进了门,才让马车走。
柳夷光玩得还算尽兴,心情也舒畅,拿着在永安坊买的一些小食点心去了安吉院,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洗礼。
然而,柳夫人并未责怪。
柳夫人只是看到她送来的东西后,问:“你去了永安坊?可见到了叶长阳?”
柳夷光懵了:“叶长阳?他不是姓孟吗?”
柳夫人笑了笑:“那是你父亲给他的姓,他原本姓叶,是定国公府的家生子,打小伺候你父亲。现在是混出名堂了。”
“原来他叫叶长阳。”柳夷光不甚唏嘘,“老叶居然为了让人家做事而让人改了姓儿!也忒过分了!”
额,这般说自己的父亲真的好么?
柳夫人眼中的笑容却盛:“真没有想到,叶长阳这么快就查到了你的消息。”
“娘亲,你们既然都认识他,为何在他寻我时,不直接告诉他呢?”柳夷光问到,心里暗暗祈祷,二人千万不要时是死对头才好。
“倒是我们小人之心了。商人重利,叶长阳打理【繁水孟氏】也有一二十年了,那么大的一笔财富握在手里,是个人都得眼红。”柳夫人并不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原本就是如此,他们不想让她遭遇到一丁点不好的事情。
“不过听你这么说,叶长阳还是个真男人。”柳夫人对叶长阳此行十分激赏,毫不吝惜的在他身上堆砌“重情重义”“忠贞不贰”“赤诚如初”等等好词儿。
都快令她觉得,叶长阳是花钱买来了这个名声的。
“他今日认我为少主,不过,我尚未答应。”柳夷光如实说到:“老叶不擅经商,【繁水孟氏】是孟长阳一手打造出来,我不能要。”
柳夫人大惊,怎的姓“叶”的还真是“傻”到一家了。
“他本就是叶府的奴仆,为你打理家业也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