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县官不如现管~
柳大娘子被公堂上被宁远侯刺伤的消息立刻传了出去,不过一刻钟,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祁岩正在钟记,鱼汁湖粉刚端上来,他才吃了两口,听闻此事后心中大骂,他/娘/的!放下筷子,扔下一块碎银子就往南衙跑。
心道,要死了要死了,自己这正是要办美食赛的关键时期!一个不好,可不得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柳夷光捂着伤口在公堂之上与宁远候对峙,蒋青要将此案押后再审,柳夷光不肯。
蒋大人无法,对她道:“留你家兄长在此,你先处理伤势。”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给端亲王世子让路。”
无人应答。
又有人喊:“麻烦给奚之先生让路?”
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府衙门口立刻分出一条路来。
祁岩也顾不得同这些刁民一般见识,跟在蹭着奚之先生开辟出来的甬道进入审案堂。
柳大郎君正在劝说她先处理伤势。
祁岩过来看她伤口仍在流血,她人却还在公堂之上,简直不敢相信,大吼道:“你是不是疯了?还不赶紧止血。”
这人要是出了事儿,元朗还不得与宁远侯府不死不休。
奚之先生镇定自若,好似对堂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无察觉。
他拿出一瓶伤药递过去,淡淡道:“去,处理伤口。”
好可怕。
虽然舅舅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没有起伏,可是给她的感觉就是,他现在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
柳夷光拿着伤药遁走。
鸢儿杏雨二人立刻跟上,一人一边搀扶着她去了偏厅。
好在,她出行,杏雨都会为她准备两身备用的衣衫。
血还在流,白色的里衣染红了一大片。柳夷光简单地擦拭了一下伤口,便让鸢儿帮忙上药。
鸢儿一边上药一边哭。柳夷光安慰她:“宁远侯到底是老了,用剑都没有什么力度,这才伤破点儿皮。”
“才不是破点皮呢,伤口很深!”鸢儿眼泪汪汪,“流了这么多血。”
“是么?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疼呢。”柳夷光笑了笑,还想再说话。鸢儿瞪大眼睛,有些生气了:“娘子,您别安慰奴婢了。”
“我们鸢儿姐姐生气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杏雨将衣服取了过来,柳夷光换上了,至少在面上看不出来她受了伤。
实际上,还真特么的疼!
杏雨眼睛也红着,对她道:“还是得回家去。这种伤口不早做处理,只怕会留下疤痕。”
若是留下伤痕,可就不好嫁人了。
柳夷光清泠泠的笑着,没有答应。
审案堂中,奚之先生目送她的离开了,这才慢慢地走到被控制的宁远侯的跟前,直视着宁远侯的眼睛。
宁远侯自是识得奚之先生。
他见过的奚之先生风姿迷人,见人带着三分笑,就这三分笑就能与万花争春。
可是,奚之先生没有笑。
他的眼中没有春色,只有寒光。
“万谦,”奚之先生冷淡道,“你也曾立过赫赫战功,十年过去,你倒是越发出息了,拿出对敌人的剑对付一个小丫头。”
宁远侯的脸色一僵,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敢直呼自己的姓名,好个姚楚白,一介布衣居然敢对自己如此不敬。
“姚楚白,这不关你的事!”
奚之先生嘲讽地看着他,“白身?看来我多时不上朝,同僚都将本官给忘了。”
蒋青微愣,立刻回忆起来,十年前,奚之先生针砭时弊声名鹊起,圣人的确封了他为“监察御史”,奚之先生拒绝出仕,可圣人并未撤销他的官职,反而特许他不用上朝。
这些年来,奚之先生的声名更甚,众人只知道他拒绝出仕,却不知道他没有拒绝掉,他还是大夏的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品级不高,可职权却并不小,像是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等。
譬如今日之事,还真就在他的职责内。
蒋青抹了一把冷汗,他自己也十分忌惮御史。尤其,今日宁远侯在公堂之上行凶,还令苦主受伤,他自己也难辞其咎,一个渎职的罪名少不了。
“姚御史,本官现在继续审案,您可以在一旁监察。”
祁岩被他的称呼给弄晕了,奚之先生什么时候变成了御史了?
“蒋大人,你并无资格审宁远侯。”奚之先生的声音冰冷,“请将宁远侯移交至大理寺。”
宁远侯万谦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
“姚楚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眯着眼睛,看着他,“本侯看那柳大娘子与你长得颇为肖似,难不成你们有什么关系不成?”
若柳大娘子并非双叶,那她很可能就是定国公的遗孤。柳府私自收养罪臣之后,不知这个罪名,柳府又该如何承担?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威胁,奚之先生眼中的讽刺更甚,并且带着阴鸷。
他更靠近宁远侯,在他耳边道:“你以为,我这十多年都在做什么?万谦,当年的事,你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么?”
宁远侯的身体不由微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奚之先生黑眸似沾染了墨色,里面漆黑一片。
“原本,还想让你们多蹦跶一段时间,可,谁叫你不长眼,偏生伤了她呢?”奚之先生伸出手,在宁远侯的肩膀上点了点,与柳夷光受伤的位置一样。
宁远侯以为自己并不怕他,姚楚白与姚家断绝了关系,虽然是御史,可根本没有上过朝,朝堂是最薄情的地方,没有利益纠缠,他连一个同盟都没有。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御史,能成什么气候?
“睿王到!”
围观百姓跪迎。
“殿下来了就好!请为柳大娘子主持公道!”
“请睿王殿下为柳大娘子主持公道!”
本来只有一两位仕呐喊,最后慢慢演变成了所有人的请愿。
祁曜的脚步未停,常星对跪着的围观的百姓道:“兹事体大,圣人令睿王殿下审理此案。殿下必定秉公办理。大家请回吧!”
说完便命人关上了府衙大门。可府衙门口的人,一个都没有走。
第二百一十二章 祁·正经·医师·曜
蒋青看到睿王的神色,都快哭了,颤巍巍道:“臣失职,臣有罪。”
祁曜现在并无追究的心思,沉声问道:“柳大娘子人呢?”
“在偏厅,臣带殿下过去。”
“不必。”
祁岩咋舌,元朗这是真的栽了,他注意到了,元朗眼中根本就没有旁人,无论是始作俑者宁远侯父子还是他们这些来给阿柳撑腰的。
柳大郎君挣扎了一下,还是身为兄长的责任感占了上风:“在下随殿下一起过去。”
“睿王殿下留步。”奚之先生眉头拧着,看向祁曜的目光极为不悦。
祁曜步履未停。
奚之先生的脸色更难看了。祁岩怕奚之先生真的恼了元朗,立刻解释道:“元朗只是担心阿柳,并非有意怠慢先生。”
奚之先生对着祁岩冷哼一声,姓祁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被偶像哼了一声,祁岩垂头叹息,这都要怪阿柳,一定要让她设宴赔礼才行!
睿王是带着圣旨来的。常星宣读圣旨,众人跪下听旨。
宁远侯这才开始担心了。知道有人会借题发挥,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如同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祁岩听完圣旨内容,啧啧了两声,元朗定是一下朝便听说了这事儿,所以马上回去请了圣旨吧!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蒋青。
蒋青心中郁卒,事情发展道这一步,他是如何都想不到的。宁远侯世子自己作死也罢了,宁远侯竟也如此跋扈。
可见,是真的心大了。一个侯府都装不下。
常星读完圣旨,便对蒋青道:“大理寺的人待会儿过来,蒋大人把人交给他们罢。”
至偏厅门口,杏雨开了门。
祁曜的脚步跨过门槛,对着鸢儿和杏雨道:“出去。”
鸢儿身躯一震,求助似的看着柳夷光。
“你们先出去。”
她二人一出去,祁曜便将门闩放下来。
被关在门外的柳大郎君自闭……
柳夷光站起身想要行礼,证明自己并无大碍。
然而,下一秒,她便被裹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殿下!”
这还是祁曜第一次主动抱她,她有点懵。
“你别说话!”
柳夷光立马噤声,就连呼吸,也变轻了。
她用一只手环上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口,心猿意马,她对他们这个身高差太满意了,拥抱时,她的耳朵刚好贴在他的心脏处。
这些日子,好像总惹他生气。
“你可知,宁远侯武艺高强?”祁曜紧紧的抱着她,心有余悸。外面传来的消息,也只是说她被刺伤,并未说明伤势如何。
就在这个瞬间,他终于知道,自己怕什么了。
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宁远侯的剑对准的是她的心脏,好在她在山林中野惯了,对危险极为敏感,本能地躲避,才未伤到要害。
“祁曜,我这不是没事么?”柳夷光的手往上移了移,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被他抱的紧紧的,自然会压迫到伤口,血又渗了出来。
便是再能忍痛,也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嘶”了一声,细如蚊蝇的轻呼叫他皱了皱眉,他往后退了半步,“伤到了哪里?”
柳夷光的头微微低垂着,看向左边的肩膀。心中暗道可惜,衣服可白换了。
祁曜随她的视线看过去,黛色的薄袄并不显血色,在他看来这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他的眼中出现痛色。
柳夷光瞧着,他这个神情怎么像是自己快死了似的。
“额,其实都是皮外伤,并不如何严重。”
祁曜的心闷闷的疼,他宁愿她对着他喊疼,也不想听她说着这些安慰的话。
“跟我回府。”
柳夷光迟疑道:“案子还未结。”
“已经转交给大理寺,此案由我主审。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柳夷光呐呐道:“你可知,我状告宁远侯世子杀人未遂?”
祁曜的目光仍停在她的伤处。
她总是这般没有眼力见,他只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柳夷光。”他说,“我现在没有心思听你说案子。”
听听,这是工作狂说的话吗?睿王殿下,你……堕落了!柳夷光觉得自己有罪。
“好,好,好,回府。”
柳夷光缴械投降,这案子交给他,她还真能够放心。
祁曜的回府,并不是回将军府。
被带至睿王府的柳夷光哭笑不得。
她本想回柳府,将伤口好生的处理一番,再将里里外外的衣物都换了,她的嗅觉比平常人更灵敏,她不喜欢自己身上这股血锈味儿,令人作呕。
“殿下,你带我到睿王府作甚?这里又没有我换洗的衣物。”
话才说完,睿王府的侍人捧来了一整套衣物。包括肚兜……
……
行叭。
鸢儿和杏雨相互传递着眼色,那件雨过天晴色的襦裙,太眼熟了,睿王殿下这里怎么会有娘子的衣物?
柳夷光也瞧见了,可她分明记得,那件衣服弄脏了,她仍带回了府。怎么这里也有一件?
“你们先出去。”侍人都退下。
毕竟是他的地方,独自面对他,柳夷光竟觉得有些紧张。
“殿下,我要换药,你怎么让她们都退下了?”
她伤的可是胳膊诶,一只手,很难上药,更难缠上绷带。
“我来。”
祁曜淡淡地说着,并将药箱拎到了她的跟前,坐到了她的对面。
???
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克己守礼的祁曜吗?该不会是被魂穿了?
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柳夷光脸色涨红,“不好吧?”
“我会医术,你当我是医师就好。”
祁曜说得一本正经的说。
那怎么可能?!
两人僵持着,最终柳夷光失败,叹息了一声,“好吧。”
她认命的闭上眼睛,解开了一粒纽扣。
祁曜慌乱地闭上眼,惊道:“你……扣子扣上!”
柳夷光正开眼睛,见他眼睛死死闭着,脸红得像在冒着热气。
她讪讪道:“不脱衣服,怎么包扎伤口?”
祁曜举起了剪刀。
他原本也只是想剪开她的衣袖而已!!!
啊啊啊啊!!!看到剪刀的柳夷光想拿自己的脑袋撞医药箱。她怎么就没有想到?!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害羞的少年
屋内郁满腥甜的气息。
太难堪了。
柳夷光见他仍闭着眼,脸上的红云也迟迟未散,啧啧,像是被调戏的良家~
好似没有多羞恼了。她带着一点儿坏笑,抱怨道:“殿下,我这伤口还留着血呢,你能不能履行了医师的职责后再害羞。”
……
祁曜的眼皮抖了抖,瞪了她一眼。
恼羞成怒的睿王,有点吓人。
她立即正经起来,抬起受伤的手臂,递了过去。
祁曜拿剪刀将衣料一层一层的剪开,很轻的,甚至听不到任何声响。
“我这个还是新衣服,这么剪了太过浪费了。”
祁曜拿剪刀的手顿了顿。
流了这么多的血,伤口必定很深,她感觉不到痛的?
“伤好之后,你想要几套赔你几套。”声音低沉嘶哑。
“啊?”柳夷光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觉得衣服才穿了一小会儿就弄坏了有点可惜嘛。
而且,也想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毕竟,是真的疼。
最后一层白色里衣,整块都被血染红,由中心向四周发散的渐变血色,腾地点燃了祁曜眼中的火,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宁远侯府,算个什么东西?
奚之先生给的伤药是极好的,本来已经止了血,是后来祁曜的拥抱太过用力,使得伤口又裂开了。
他解开包扎伤口的棉布,先用药汤清洗洗了伤口,还细心地擦干净伤口附近的血渍。
她的皮肤白皙,更衬得伤痕狰狞。
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柳夷光别开脸,不去看伤口,也不敢呼疼。受伤已经够丢人了,再喊疼,岂非更丢人?她是个极要脸面的人。
“疼不疼?”祁曜终是问了。
柳夷光眯着眼笑,带着点儿不正经,“疼~~曜哥哥吹吹就不疼啦~~”
声音又幼又嗲,眼神又纯又媚。
都这样了,还不老实?祁曜觉得自己快要关不住胸中的猛兽。
明知道是她的玩笑,然而触及到她期待的眼神,他那点儿羞恼溃不成军。
他缓缓的俯下身,对着伤口轻轻呼气。
柔柔的暖暖的风划过伤口,令她身上的毛孔都张开了,柳夷光的身体僵成石雕。
嘤嘤嘤。被反撩了。
“不疼了,不疼了。”她的声音有点儿慌还有点儿哑。“血止住了,殿下可以包扎伤口了。”
祁曜闻言,立起了身体,认真地看着她,问道:“真的不疼了?要不要再吹吹?”
妈呀,男神杀我!
柳夷光心里的小鹿又开始撒欢了。
“不…不用,包扎吧。”
祁曜觉得有点遗憾,依言为她包扎好了伤口。
看这拙劣的包扎手法,应该没做过几次罢?说不好还是第一次,还自诩医师呢,柳夷光暗自发笑,却没有拆穿。
“我去唤人帮你更衣。”
柳夷光看他的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垂首浅笑,害羞的少年,怪可爱的。
换好衣服,又是美美小仙女。
到底受了伤,不敢太过孟浪,举止也更轻细文雅。
已至午膳时辰,她很自觉地留在睿王府用膳。宫里出来的御厨,别的地方可吃不到。每个机会都得珍惜。
她一只手吃饭,筷子勺子交替使用得贼溜,胃口好得不像是一个伤患。
祁曜看她吃得欢快,便一直为她布菜。
柳夷光啃完了一只鸡翅膀,祁曜又给她夹了大半个猪蹄。
“殿下,你也吃啊。”
祁曜勾了勾嘴角,淡淡道:“你多吃点。”
大部分菜都进了她的肚子,最后,御厨还上了一盅鸡汤。
“再喝一碗鸡汤,补补元气。”
柳夷光硬着头皮将鸡汤喝掉,感觉食物都顶到了喉咙处。
才吃饱,柳夷光便想睡觉。
在睿王府睡觉,太不像话了吧?她随他去了书房,才说了几句话,便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都挤了出来。
“困了?去贵妃榻上躺一会儿?”
柳夷光心道,送我回府不是更好?
“我不困。”刚说完,她便又打了个一个哈欠。
祁曜忍笑,将人一把抱起来,放到了贵妃榻上。贵妃榻上铺着雪白的狐狸皮,又暖又软,她躺下去就不想起来。
“睡吧。”
“被子,我要被子。”她已经闭上眼睛,睡觉不盖被子没有安全感。
书房中暖气很足,祁曜听了,还是依她,拿了一床薄被,给她盖上。
她睡着时,看着很乖。
原本只是想看一会儿,谁知在她身边坐下就不想离开,好似怎么都瞧不够。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还有很多麻烦需要他来解决。可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在这里陪着她。
宫中,万贵妃已经在勤政殿前跪了两个时辰。
皇上叹了一口气,放下折子,走了出去。
“回去吧,宁远侯府之事,朕已经着曜儿查办,他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知道。定不会冤枉了宁远侯。”
万贵妃泪水涟涟,磕了一个头,“皇上,求您饶了哥哥这回,他不是有心要伤人的!”
皇上的眼神晦暗,“朕已经说得很明白,此事已经交与睿王,不容旁人置喙。贵妃是想干政?”
万贵妃匍匐在地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楚楚可怜。
“来人,还不送贵妃回宫!”
便有宫人过来搀她起来,扶她上了步辇。
万贵妃刚被送走,便有人至慈云殿禀报。皇后听了,只是冷笑了一声。到底是陪了他二十年,并非没有一丝感情。
“万贵妃跪了这么久,想必膝盖伤得严重,送一盒珍玉散过去。”皇后合上手中的书,放在案几上,“本宫近来读女戒有感,给各宫都送上一本,万贵妃腿伤不便,以后不必来慈元殿请安,将女戒多抄几遍。”
宫人即刻过去传了皇后的口谕。
各宫突然得了皇后赏赐的女戒,各个噤若寒蝉。打听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更是人人自危。
最气的当属万贵妃,因生了长子,当年在皇子府,她是唯一一个跟周木兰对峙多年没有落过下风的人,甚至一度有压过周木兰的势头。只是后来,周木兰生了嫡子,皇上又继位了,周木兰才真正风光起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皇后的反击
皇后这是变相将她禁足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等她冷静下来,她才想到,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有恃宠而骄的时候,周木兰向来都端着四姓女的架子,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这次,她没有招惹到她周木兰。
想来想去,她觉得周木兰这次还是为了柳大娘子,可是区区一个武卫将军之女,值得她做到这样么?哪怕,这个柳大娘子肖似十一娘。
除非,这个柳大娘子根本就不是武卫将军之女,而是真正的定国公遗孤。
可是这个人是他们亲自送到睿王跟前的,她的底细,他们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
贤王与贤王妃才进宫门,还未见到万贵妃,便被皇后的人截住,被请到了慈元殿。
皇后在正厅见他们。
两人跪拜下去,皇后却并未叫他们起身。
贤王妃心中不安。
皇后这个人,她也只在各种宫宴上接触过,皇后并不喜欢小辈请安,每次她进宫请安,照例是要先到慈元殿请了安之后才能去万贵妃的清平宫,可皇后一次都未曾接见过她,只让她在门口拜了拜就让她走了。
皇后住着慈元殿,她却一点都没觉得她“慈”。她觉得皇后性子冷,跟睿王一样。
今日一见,皇后的性子果然冷。
在地上跪了许久,皇后一句话也未说。慈元殿中,隔着两步便立着一位宫人,她们一声不发,就连呼吸都极轻浅,端肃的气氛,让人压力倍增。
这是贤王妃在别处从未体验过的,令人由内而外的战栗。
“贤王妃,”终于,皇后说话了。
“你昨日去了武卫将军府?”
贤王妃面露惊讶,“是,妾听闻柳大娘子的义举,特意前去柳府感谢她。”
皇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案几,案几上的茶杯碰得叮当作响。
贤王妃抖了抖。
“哦?在本宫面前耍这些小聪明?”皇后冷冷地看过去,“你打了她,是与不是?”
一直神色平静的贤王面色一变,冷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贤王妃,心中暗骂,这个蠢货,为什么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皇后娘娘,月儿一向持重守礼,连跟人红脸都不曾,更别说打人了。”
贤王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话里话外,表明的就是有人在冤枉贤王妃。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贤王,贤王妃果然伉俪情深。不过,本宫并不欲同你们争辩。”
她一招手,身边的侍人将一叠银票放在了案几上。
贤王妃这才慌了,好个双叶,竟然真的投靠了睿王!
但是转而一想,天下银票都长成一样,这些银票又能证明什么呢?
“来人,掌嘴。”
两位麽麽走到贤王妃跟前,一人将人按住。
贤王愣了愣,呵斥道:“刁奴,你们敢!”
皇后神色更冷:“贤王,慎言!”
贤王眼中闪过一丝惊惧,这才是皇后,后宫绝对的权威。
“打。”皇后没有感情似的,吐出了一个字。
得了指令,麽麽拿出竹板,左右脸各打了五下。
脸上的皮儿是一点都没破,甚至,这么看过去,只是有一点点红。
好手艺。皇后暗暗赞了一声。
麽麽打完了也没说话,只是规矩的站到了一边等待皇后的吩咐。
“以权压人,本宫也会。”皇后看向他们,仿佛看着跳梁小丑,“你们在做什么,本宫清清楚楚,不过是由着你们蹦跶罢了,但,柳大娘子不是你们能动的人。”
贤王妃猛地一抬头,眼中多是愤恨。
“母后莫要被小人蒙蔽才是,武卫将军原本就是乱臣贼子的亲信,包藏祸心。”
贤王妃刚挨了打,一说话,牙龈生疼,脸上亦是火辣辣的一片,像是有万千蚂蚁在脸上啃噬,又痒又疼,难受万分。
贤王惊惧,呵斥道:“你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当年的事情,他虽然了解得并不多,可是他知道,父王对定国公的感情不是假的,这些年心心念念的想要给定国公翻案。
“乱臣贼子?”皇后的紧紧地握着拳,“掌嘴!”
麽麽又走了过去,在贤王妃的脸上左右各打五下。
这回的力度控制得更好,这会儿不显,回去用热毛巾一敷,定会肿得连亲娘都不认识。
“皇后娘娘,月儿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您不要同她计较!”贤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这个皇后,超过了他的认知。
不是都说皇后周氏,端庄持重,宽宏慈悲,赏罚分明,今日不分青红皂白将人给打了,甚至连一个看得过眼的理由都不给!
她毫不掩饰自己只是想为柳大娘子出气的目的。这才是最让人生气!
“本宫本就不会同你们小辈计较。”皇后清清冷冷地说:“本宫好心的提醒你们一句,是你们认错了人!”
贤王妃瑟瑟发抖,皇后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个柳大娘子不是双叶?
世上真的有长得这么相像的人?她不相信。
想必贤王妃的不相信,贤王更多的是自己心思被拆穿,自己的行动被戳破的恐惧感!为什么?他们绸缪多年,明明做得那么隐秘。
“你们都是皇上的孩子,对这个位子动心思也是人之常情。”皇后沉声道,“抢到了是你们的本事,失败了,便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贤王匍匐在地,不敢说话。
皇后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她到底知道多少?
她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四处奔走。此时此刻,他有一种没穿衣服站在光天化日之下。
“儿不敢……”
他说得豪无底气。
“本宫爱干净,不愿双手沾血。”皇后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白皙的,光滑的,岁月并未在这双养尊处优的手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们自请回封地吧!”
贤王目眦尽裂,他在帝都经营多年,一旦回了封地,这些年的功夫全都白费!
“不愿?”皇后失笑,“若皇上知晓贤王在寻找飞龙令,贤王以为,你还能回得了封地么?”
贤王及贤王妃瘫软在地。她真的,都知道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柳大猪蹄子~
贤王及贤王妃是千柔亲自送至宫门口的。
看着他们失了魂的模样,千柔无声的叹息。总有一些糊涂人,好好的日子不过,肖想得太多。他们还真以为,后宫不起火,仅仅只是因为圣上对娘娘宠爱有加?
贤王站在宫门前,似梦初觉。
一个纵马伤人案,竟让他的大业毁于一旦。好生荒唐!
柳夷光在家养伤,与小黑一起吃伤号餐,大补了几日,直到有一回喝着党参当归乌鸡汤时,鼻血流了一地,柳夫人才免除了她每日的药膳。
还是年轻,伤口恢复得也快,只是疤痕难看。柳夷光便又对着医书自制祛疤的膏药。
祛疤的膏药还未研制成功,狗皮膏药却贴了上来。
鸢儿一脸喜气地过来通报:“娘子,夫人请你至花厅见客。”
柳夷光头也不抬,仍拿着捣药杵“咚咚咚”地对付着研钵研钵中的新鲜的灵香草。
“谁来了?”
鸢儿压抑住喜悦,道:“是文安郡主及尚书右丞李府的三夫人。”
柳夷光眉峰微挑:“她们来做什么?”
迟迟等不到回复,柳夷光放下捣药杵看过去,见鸢儿在偷笑,很不怀好意。
立刻福至心灵,莫不是来说亲?
尚书右丞李府?
她从座上弹起来,又是李少辉这个小王八犊子!
“哎呀,伤口又开始疼了,好姐姐,麻烦你去跟娘亲说一声……”
鸢儿瞪着她,“不行哦,夫人说一定要将您带过去。”
……
她可是有对象的人,还去相亲,感觉自己有点渣。
鸢儿见她兴致不高,咬牙道:“娘子,您还是去见一见吧。奴婢听说,皇上要给睿王赐婚了。”
柳夷光神色复杂地看向鸢儿,“你知道了?”
“是啊,外面都传皇上要给睿王与周五娘子赐婚,所以,娘子你还是将睿王忘了吧!”
柳夷光满脸问号,这是什么迷惑发言?
“大家都这么说。”
“谣言,”柳夷光笑着摇头,擦干净双手,在鸢儿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鸢儿姐姐太单纯,被谣言所惑。”
她是真心觉得祁曜不可能与周五娘子有什么牵连,若是有,皇上早八百年就给他们赐婚了。所以一定是谣言!
可怎么还是好气?
柳夷光的眸色转阴,都这么多天了,宁远侯府的案子还未结,这一点儿都不像他平时的办事效率!他这些天都在忙什么?
“娘子,怎么还未换衣裳,让客人久等可不礼貌。”
听到珍嬷嬷的话,她便知道,珍嬷嬷也想让她去见见李三夫人。
因是要被相看的,衣服是珍嬷嬷选的,端庄又不失少女的活泼。
她亦发觉了,自入柳府以来,她每日要换一两次衣服,但还从未穿过重样的。
行至花厅,柳夷光淡淡笑着向二位客人行礼。勾魂摄魄的容貌其实并不讨夫人们的喜欢,然而,她的举止端庄大方,一看便是好教养。她们都要怀疑,柳夫人是故意将女儿藏起来不想让人瞧见才杜撰了一个养在寺中的故事出来。行礼的动作规范又飘逸,便是宫中规矩最严苛的教养嬷嬷也挑不出错。两位夫人着实惊艳了一把。
“好孩子,起来吧。”
柳夷光起身之后,就退到了柳夫人身边。
柳夫人瞧着两位夫人都很满意,心中亦觉得骄傲。
拜月宴后,她以为家门会被媒人踏破,然则,后来的事情始料未及,竟是连一个来说亲的也没有,端亲王妃也有些着急。
这会儿终于有人登门,柳夫人心中自然高兴。有一个,便会有二个、三个……反正,还有时间慢慢挑。
李府三夫人很有诚意,请了文安郡主保媒。
若她只是武卫将军之女,这种排面,算是给足了颜面。尚书右丞李府的门第也不低,只是,到底不知道他家儿郎如何,还得老大出去打听仔细了。
当着柳夷光的面,她们自然也不会谈论起婚事。只是随便地聊着天,李三夫人问她平日读何书,作何消遣之类。
她说得少,多半都是柳夫人代为回答。
柳夫人又是个女儿吹,一提起她的事儿,便滔滔不绝。柳夷光含着笑,听着柳夫人的夸赞,不动声色地扯着她的衣袖。
夸得太过,当心翻船。
最后李三夫人很满意地走了。
柳夫人浑身舒坦。
柳夷光看她高兴,不想现在就打击她的积极性。让他们自己去查探吧,反正李少辉这小子,肯定入不了柳夫人的法眼。
次日,她仍在鼓捣祛疤药。鸢儿又唤她去见客人。
看鸢儿兴奋的脸色,柳夷光警惕起来。
“今日来的又是谁?”
“是虞府三夫人。”
柳夷光手中的动作一滞。“你说谁?”
“虞府三夫人,”鸢儿兴奋得不行,虞府可是真正的豪门,还是端亲王妃的娘家,娘子若是嫁去了虞府,也不比嫁到皇家差。
柳夷光捧腹大笑:“我的天,虞三老爷可真逗,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竟肯舍个儿子出来。”
鸢儿闻言,也想到了钟记设宴偶遇虞府三老爷的事。虞三老爷为了吃,确实肯舍得脸面,但舍个儿子出来也太夸张了吧?
不不不,鸢儿摇摇头,都怪娘子将她的思绪带跑偏了,明明以娘子的才貌,嫁给谁都是谁的福气!
“啧啧,他是打算为虞府的哪位郎君说亲?”
听她毫不羞涩地就将这话问出了口,鸢儿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可,她并不能!
“奴婢不知。”
柳夷光想了想,虞三老爷有五个儿子,有三个已经说亲,老五年岁比她还要小,因此,只可能是老四,在虞府行十的虞十郎。
她对这个虞十郎半分印象也无。
最后还是去见了虞三夫人。虞三夫人年四十,她的神态温温柔柔的,但也不掩疲态,眼角的细纹敷再多的粉也遮不住。相比差不多年岁的端亲王妃,虞三夫人更显老态。
世家大族,可比普通人家难捱多了吧。虞府的老封君身体硬朗,分家遥遥无期,几十口人住在一起,想想就可怕。
第二百一十六章 造谣传谣
虞三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倒是如传言说的,是个绝色,性子看着也沉静。只不过,到底只是一个武卫将军之女,这门第……实在配不上。
柳夷光冷眼瞧着虞三夫人如坐针毡,心里已经明白了她是不愿的。她的三个儿子,最差的也出身伯府,那丫头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并不差到哪儿去。这一个,门第不显也就罢了,还是在寺里养大的。
也不知他家老爷得了什么失心疯,偏生要她来走这一趟。
柳夫人神色也淡淡的,心里也窝着火儿。是你自己登门求亲,倒一副我们逼良为娼的样子,难不成以为我们会巴着你们虞府不放?
“柳大娘子,我是真喜欢你,你是个好姑娘……”
柳夷光懒洋洋的抬起了头,自己这是要被发好人卡了?
“咳~咳~”柳夫人打断她的话,转身对柳夷光说到,“柳儿,去帮为娘挑一件待会儿出府戴的首饰。”
柳夷光闻言,起身告退。
虞三夫人脸色讪讪的,尴尬地笑了笑,对柳夫人道:“柳夫人,柳大娘子是个好姑娘,可她与我家老四不相配。”
柳夫人冷哼一声:“虞三夫人说得好生奇怪,结亲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您若是看不上我柳府的门第,就不该登这个门才是。”
虞三夫人脸色大变,她怎么如此说话?
刚要反驳,柳夫人已经站起了身,甩甩衣袖,对身边的人道:“送客!”
虞夫三夫人恼羞成怒,果然她今天就不该来,到底是小门小户,无甚规矩可言,这般不留情面地逐客,这是要与虞府结仇?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虞三夫人满心烦躁地登上回府的马车,再也没有朝柳府看一眼。
柳夫人将人赶走了,心里仍不畅快。一个三房的第四子,一个读书人现在身上尚无功名,也敢上门求亲,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嫌弃起我们柳府的门楣来了?
柳夷光听着她的骂声,委实觉得好笑。
十三四岁没有取得功名也不算什么吧?功名岂是那么好考得的?
“这四姓的门庭高,咱们也未曾想要攀附,倒是他们狗眼看人低,实在过分!”
柳夷光连连点头,振振有词附和道:“就是就是,凭我的才貌,就是配个文曲星也省得!”
……
倒也不必说得这么露骨。
柳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娘亲,你跟她置这种气做什么?回头她来求你时你怼回去就是。”
柳夫人听得她的安慰,宠溺笑道:“我看她是不会再来了。”
柳夷光不置可否。
午膳过后,柳夷光在书房小憩。
睡梦中听到小丫头们切切私语,睁开眼睛听了一会儿,原来是虞府有人上门了。这回是端亲王妃和虞大娘子。
此番倒不是来说亲,而是来道歉。
柳夷光立马唤人进来给她梳头。急忙忙地去了花厅。
见了端亲王妃,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端亲王妃招手唤她过去,眼睛还红红的,似是哭过。
“我不是让人不要叫醒你么,你前些时候受了伤,是该好生休息着。”
柳夷光眉语目笑,“王妃来了,合该让人唤醒小女才是,小女已有多日未见王妃,甚是想念。”
端亲王妃听了,心里熨帖得不行,在敏敏那里,是听不到这样贴心话的。
虞大娘子心中一惊,小姑竟如此疼爱这个小丫头!
“姨母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柳夷光故作惊讶:“啊?小女怎么不知道自己受了委屈?”
柳夫人笑着点点她,对端亲王妃说道:“这丫头是个心宽的,王妃您就不要在意了。”
端亲王妃叹了一口气,“若非三哥找我来说和,我是真没脸登这个门。咱们大夏,可没有咱们小柳儿配不起的人,还轮得到她嫌弃了!”
虞大夫人:???
小姑,你可别忘了自己姓虞!
柳夷光尴尬地笑了两声,王妃,您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虞大夫人也一样尴尬,她过来,也是看在三弟的面上。因着亲事未谈成,老三家在府中吵了起来,了解过情况之后,虽然也有点看不错去这个妯娌的做法,好歹也能理解她的想法。若是没有见过她在拜月宴上的风采,区区武卫将军之女这个身份着实难以让人接受。
“此事是老三家的做得不妥当,您千万别同她一般见识。”虞大夫人说得情真意切的。
柳夫人自是不好辩驳,这事说起来也与虞大夫人无关,她也不好驳了虞大夫人的面子。淡淡笑道:“哪里哪里,不会不会。”
好歹算是将心结给解了一些。
一日之内,虞府马车停在柳府门口两次,所以外头盛传,虞府要与柳府结亲了。
柳夷光知道这事儿传开了的时候,已经是在与祁曜相约的十日期限的最后一日了。
祁曜没有来同她解释赐婚周五娘子的绯闻。
她也没有上报十日内两府登门求亲的事情。
两人约在了宝国寺相见。
各怀心事的两人在智一禅师的竹屋内见了面,装模作样地与智一禅师饮了一壶茶,吃了几块茶点,祁曜甚至还与禅师论了会儿道。
最后,他们被智一禅师赶了出去。
钻入了松树林,支走了各自的侍人。柳夷光对着他轻哼了一声。
祁曜眉目清寒,“你还有理了?”
“我怎么就没理了?睿王殿下您与周五娘子赐婚的消息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
祁曜拧眉:“我并未听闻。”
柳夷光怀疑地看着他,不可能吧?她方才在路上还听到有百姓津津乐道这事儿。他会没听说?
“本王倒是听说,虞府要与柳府结亲了。”
声音很冷,令她瑟缩。
“谣言!这是谣言!”柳夷光举起小手抗议,“造谣传谣,可是要打板子的!”
祁曜冷冷地哼了回去,“却不知造本王的谣,传本王的谣,又该如何处置?”
柳夷光轻咳了一声,“罢了,这种小道消息,想必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听听就算了。”
祁曜勾起嘴角,清浅笑道:“本王名誉贵重,不想留污点。”
男神一笑,寒冬化春。
柳夷光被美色所惑,喃喃道:“那你想怎么办嘛。”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请旨赐婚
“辟谣。”
祁曜向前逼近一步,微微俯下身,与她平视。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令人心动。柳夷光眸含微嗔:“这也不是我造的谣,我也没有传过,凭什么要我去辟谣。”
“传了。”祁曜指了指自己。
就,有点无赖。
柳夷光微微嘟嘴,“现在整个帝都都知道了,要我一家一家上门帮你辟谣?哎~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祁曜轻笑一声,“倒也不必如此麻烦,一道圣旨就行。”
睿王威武,圣旨辟谣。
明白他话中之意后,柳夷光瞪大了眼睛,光风霁月的睿王也会玩套路了。
柳夷光低垂着头,踢着落了一地的松针玩儿。
她这是要刨出了一个洞来?祁曜由着她,静静地等候她的答案。
“那…那你去请旨罢。”
她扬起小脸,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嘴上啄了一口,“盖章了,不反悔。”
清风吹落松针,沙沙作响。像是在为如雷似鼓的心跳声伴奏。
真是,越发放肆了!
柳夷光见他羞愤欲死的表情,轻笑了一声,心道,这个求婚场面,想必也能令他记忆深刻。
“柳夷光,这都是谁教你的?”
也不是真的生气,可,她一个小女孩,怎的就不知道矜持一点呢?祁曜郁闷的想,这是他想在洞房花烛夜对她做的!
啊呸,他什么都没想!祁曜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看,这口气都带着幽怨。
“自成栋梁哦!”柳夷光很正经地看着他,“这可是我准备的第一个订婚贺仪。”
祁曜无言扶额。
柳夷光背过身偷笑,又在衣袖里掏啊掏,掏出一个荷包。荷包上只是简单地绣了两根勾勾搭搭的柳条。
祁曜本眼睛一亮,这个荷包定是她要送的定情物,嘴角微扬,总算知道给自己送东西了。
她又从荷包里拿出两枚银色的戒指。
“这是送你的第二件订婚贺仪。”她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牵起了他的手,将戒指戴上了他的无名指,“可喜欢?”
没想到她竟还研习了古风,送他同心环。
“嗯,喜欢。”
柳夷光将另一枚戒指交到他手上,伸出自己的手,对他道:“你帮我带上。”
她的无名指微微上翘,祁曜将同心环套入她的指上。
她将手高高的举起,看着手上的戒指,笑得傻里傻气。
自己看够了,又对着祁曜晃了晃手上的戒指,“山盟海誓,以此为证。”
祁曜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填得很满,他甚至等不及明日再去宫中请旨。
“还有,第三件贺仪。”她将绣着柳枝的荷包系到他的腰间,“听说,帝都的习俗,送自己亲手绣的荷包才算是定情物,所以就绣了一个。手艺粗糙,殿下不要嫌弃。”
“这个很好!”他从来不知,欢喜之情可以如此浩荡,好似将自己变成一匹飞马,在天地间狂奔,疯狂又飘飘然。
柳夷光看着他清亮的双眸,纯净得好似山中泉,让人能一眼就看穿他的情绪,得意、满足、喜悦,还包涵爱意。
让她很想再抱抱他,然则,这里是佛门清净地,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回府的马车上,柳夷光抱着抱枕,满脸娇羞。鸢儿和杏雨面面相觑,还是鸢儿眼尖,看她手指上多了一个银环。
“娘子,这个同心环是…”鸢儿紧张地凑到了她的耳边问:“是睿王殿下送你的吗?”
柳夷光淡定地摇摇头。
鸢儿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语重心长道:“娘子,你以后还是少见见睿王殿下罢。”她很担心娘子用情至深到头来伤了自己。
柳夷光想了想,等赐婚的圣旨下达了,她们便知道误会了睿王,也就懒得多废口舌来解释。
祁曜入宫时,已是日暮。
勤政殿内,皇上与阁老们正在商议出兵雕阴之事。睿王求见,皇上还以为他仍是为挂帅前来,颇有些头疼。
宣人进来。便直接说:“谁人挂帅倒不甚紧要,武卫将军来报,他集结了五千河西厢兵与赫贞予相抗,尚能抵挡一阵。”
祁曜默然片刻,道:“儿臣请父皇赐婚。”
满座皆惊。
皇上甚至惊得从座上弹了起来。
“曜儿,你说什么?”
“请父皇为儿臣及武卫将军之女柳氏赐婚。”
众阁老眼观鼻,鼻观心,安慰自己,只要殿下有娶亲之意就行,至于对象是谁,他们现在是真不做强求了。
一听到是柳大娘子,反而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祁曜又补充道:“现在。”
???
既然如此着急,早干嘛去了?
皇上想打人。
更想打人的是在座的礼部尚书。
看睿王殿下这般心急的模样,待会儿他肯定要忙得脚不沾地,今日别想回家用晚膳了。一想到百司膳的大锅饭,便已经开始胃疼。
皇上瞧着他,心情复杂,虽然早在他给柳大娘子递手绢儿擦眼泪的时候就知道他动了心思,可真的来请旨赐婚,心里又有点儿五味杂陈。
“你确定是她了?”
祁曜觉得自己的耐心将要被耗尽。郑重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边拟旨吧。”
在一旁记录的中书舍人手微微颤抖,何其有幸,执笔睿王殿下赐婚的圣旨。
祁曜瞥了他一眼,对皇上道:“父王,赐婚旨意,儿臣想亲自执笔。”
中书舍人眼神一暗,主动让出了位置。
殿内,皇上声音铿锵有力。
“柳氏夷光,武卫将军之女,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性善仁德,今十三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为成佳人之美,将柳氏许配睿王,为睿王妃。”
祁曜顿了顿,一本正经道:“性善仁德之后,还应当加上才貌无双。”
众阁老微微低垂的头猛然一抬,飞速地扫了睿王一眼。
震惊,睿王是认真说这句话的!
皇上咳嗽一声,“嗯嗯,你加上,才貌双全。“
祁曜这才满意,执笔时犹如在写书法作品,一个字一个字,写得极用心。
“既然都赐了婚,礼部也该准备册封太子的大典了。”
祁曜放下笔,不疾不徐开口道:“此事不急,请李大人将赐婚的圣旨送到柳府去。”
礼部尚书:……
第二百一十八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赐婚,难道只是简简单单地送一道圣旨过去吗?诰命服都还未做呢!李大人泪目。
“本王准备了一些东西,李大人和圣旨一起送过去就行。”
皇上冷眼瞧着,他这也不是毫无准备,作何要这么着急?就不能等册封了太子时一并宣布赐婚的喜讯么?
“现在就去吧。”皇上对李大人道。
李大人一溜小跑就去了。不跑不行,再不跑,天都黑了。
皇上还想调笑他两句,祁曜的神色正色庄容,“父皇,再来聊聊儿臣自请挂帅之事。”
滚吧!皇上暴躁。
裴太尉斟酌道:“与稽胡一战,势必险恶,睿王殿下不宜涉险。”
“父皇亲授儿臣弓马,又教儿臣用兵之道,儿臣若只是用来纸上谈兵,未免辜负了父王多年教导。”祁曜又道,“大夏多年未曾有过战事,儿臣挂帅,或可振奋兵将之心。”
裴太尉觉得,睿王说得有道理。
睿王破获了私盐案,解救了一批被拐去做黑工的百姓;后又主动去北郡赈灾,赈灾效果奇好。在百姓中的口碑极好,声望极高。
若是他亲自挂帅,确能安抚民心。
除却对准储君的担忧,睿王的确是挂帅的不二之选。
裴太尉重新表态:“微臣请命,让睿王挂帅,出征雕阴。”
这么快就妥协了?其他人吹胡瞪眼,最终还是屈服与睿王的倔强。纷纷附议,请睿王挂帅。
皇上心累,原本大臣们都有让他挂帅的心思,只是碍于自己对他的宠爱,才坚持反对。现在他自己这般坚持,大臣们只会从善如流。
让大臣们回去之后,皇上随便抓起桌上的奏折就往他身上扔过去,奏折才堪堪碰到了他的脚尖,滚到地上散开了。
祁曜弯腰交奏折捡起来,抚平了,放到案几上。
“朕刚与你赐婚,你便要出征?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柳大娘子如何自处?”
祁曜眼神暗了暗,这是他最卑劣的心思,不齿对旁人言说。
皇上看他这个样子,忽而明白过来,这是他对柳大娘子的占有欲,他便是死,她也只能是他的睿王妃。
倒不知他是情深,还是薄情。
皇上轻叹了一声:“你先回府,明日早朝不可缺席。”自打他迁出宫中,就连上朝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如在宫里勤奋了。
祁曜恭敬告退,看着倒还乖巧。
皇上看着眼酸,冷哼一声,对身边的内侍道:“去慈元殿。”
清风如酒,星河醉人。
常星随李大人一起去了柳府。
柳夷光从宝国寺回来后,便又沐浴了一回,正准备去安吉院用晚膳时,安吉院的侍人慌慌张张过来,请她去接圣旨。
珍嬷嬷都惊住了,有圣旨过来,怎么宫中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快给娘子换一身艳丽的衣衫。”
杏雨连忙在箱子里挑了一套妃色的衣衫为她换上。
“这都日暮了,怎么还有圣旨到?”珍嬷嬷在一旁自言自语,一般只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才会晚上来旨意。
柳夷光心中紧张,她知道这是什么圣旨。暗暗地也笑祁曜,还真不像他平时的持重。
柳夫人也是急急忙忙在院中搭了祭台,焚了沉香。
待柳夷光到了,才领着几个孩子一起跪下听旨。
礼部尚书李大人亲自宣读了圣旨。
赐婚睿王?睿王妃!
整个柳府鸦雀无声。
“柳大娘子,接旨吧。”
柳夷光泰然自若地接过圣旨,李大人又道:“因旨意来得急了些,有些东西尚未备齐,过几日,再给柳娘子送来。”
常星哼唧了一声,满脸堆笑,“娘子,这单子上的,都是殿下准备的。殿下准备得可齐全了。”
李大人默然,这主仆二人有毒,谁沾谁亡。
柳夷光的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李大人心道,奚之先生放浪形骸,没想到他竟能欣赏端庄大方,循规蹈矩的柳大娘子。
因是李大人亲自带队前来,倒也不能说宫中不重视这个赐婚。
柳夷光目光炯炯地看向常星,轻声细语:“常大人,借一步说话。”
她将常星稍稍带了几步,才问道:“睿王,他是不是要出征了?”
常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他只知道主子确实有在为出征做准备。但是,圣上不是还未点头么。
“殿下确实有准备。”常星相信,皇上点头是迟早的事。
柳夷光眼睛眯了眯,“今日我忘了同他说这件事,常大人,您帮忙带句话,就说,我也想一起去。”
那怎么行?常星顿了顿,道:“娘子,这打仗的事,咱还是不要掺和了吧?刀剑无眼,伤了您可怎么好?再说区区一个赫连贞,不过数月,殿下就能回来了。”
“您帮我带个话就行,他怎么想,让他自己来同我说。”
柳夷光目光倔强,常星叹了一口气,他说服不了主子不去战场,看样子也说服不了女主人……他未来着实堪忧。
夜幕低垂,帝都大半府邸的灯火还很璀璨。
睿王殿下的婚事定了,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周府一晚上不知碎了多少杯盏。周老夫人拍着案几,愤然道:“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座下众人的脸色都不算好。
周老封君指着几个夫人骂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木头,养出来的女儿也都是石头!这么多年,都讨不了皇后的欢心,她就是对一个野丫头都比周府的女儿上心。”
几位夫人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周氏能成为四姓之首,确实有皇后娘娘的功劳,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盯着太子妃的位置。
相同的场景,也在姚府上演。姚老封君亦被气得不轻。
因着皇上皇后恼着姚府,如今姚府掉到了四姓之末,这些年,他们悉心培养府中的小娘子,对太子妃的位置势在必得。
“你们不是说那个柳大娘子肖似十一娘?奚之也同她亲厚?去查,查她是不是十一娘的骨肉?她那个时候可是带着肚子走的!”
姚大老爷道:“已经命人去查了。”
“奚之还是不肯回府?”姚老封君的眼中闪过一丝刻毒,“他到底要闹到何时?你们有没有同他说已经将十一娘不是加回族谱了?”
“他根本不见姚府的人。”姚大老爷叹了一声,“不如还是将婶娘接到帝都来,恐怕也只有她能说动奚之。”
第二百一十九章 府内纠纷
次日清晨,柳夷光照例先去自己的小菜园转悠。土豆长势良好,菘菜上有菜青虫,她一只一只挑出来,放到草编的小笸箩里。
玩得不亦乐乎。
秀楼的侍人,各个眼底带着青色,面上挂着无奈和纠结。
“这种情况,娘子昨夜居然睡得那么香甜?”烟雨艳羡,自己昨晚当真受到了惊吓。圣旨来得也太突然了。
杏雨幽叹了一声:“相比昨晚睡得安稳,娘子今日有心情给青菜捉虫不是更叫人吃惊?”
整个柳府,哦不,整个帝都可都被这道圣旨惊得不轻,夜不能寐者甚众。
迎香去针线房取娘子的衣物时,便听到绣房的绣娘们在议论。
“听说,外头已经有不少传言,说咱们柳府的门楣不堪为配。”
“外头的人都说,咱们娘子只配在睿王府做个侍妾呢!说起来,也确实有点高攀了。”
“你不要这么说,大娘子人还是蛮好的嘛。”
“好什么好?别人的妹子是希望兄弟上进,偏偏她一回,几个郎君被她勾得总往厨房跑。”
这声音听得耳熟,迎香听了皱眉,用力地踹开了绣房的门,见其中一人是大郎君院里的金鼓姑娘,脸色冷了下来,果然又是她?
迎香看上去是个脸圆圆还带着婴儿肥的可爱小丫头,这会儿冷着脸不说话,眼神凌厉如寒箭,与她平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有那么一瞬,金鼓感觉到自己被吓到了。
“金鼓,你这么喜欢嚼主子的舌根,不如当着夫人的面说去。”
说着,便过来抓住她的手,将她往外头拖。
金鼓是大郎君院里的大丫头,又一向的夫人的喜欢,府里的人自然会给她几分颜面,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待她呢。
“你个死丫头,放开我!”金鼓奋力挣扎,也难从迎香的钳制中挣脱。手脚并用,竟扯住了迎香的头发,将她的发簪都给扯掉了。迎香却不还手,只抓着她往安吉院的方向走。
而且迎香看着个头小,可力气却大得出乎意料,几乎是拖着她往前面走的。
她们这般闹腾,很快就在府中传开了。
大郎君的侍人和大娘子的侍人打起来,这等好戏从未在柳府上演过,不围观都可惜了。
柳夷光起初听到来人禀报时,仿佛觉得自己幻听了。
“你说谁跟人打起来了?”
杏雨几乎要翻白眼,娘子,您都问了三遍了。
“迎香啊……”
“我去,谁把我们小白兔惹急了?”柳夷光扔下捉虫的筷子,匆匆忙忙地就往安吉院去了。鸢儿几个都如小尾巴一样跟着过去了。她们几个都不太喜欢金鼓,也猜到了这回迎香动手的原因。
安吉院中,迎香和金鼓跪在花厅门口。
却只有迎香发丝散乱,形容狼狈。
柳夷光心里不甚舒服,这是单方面挨揍了?
柳夫人冷着脸,今日已经够忙了,她们还在这儿添乱。迎香身份特殊,并不算柳府的下人,她管教起来也不那么得心应手。
然则,到底是她先动的手。
柳夷光看迎香腰背挺直的跪着,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凝。
“女儿给娘亲请安。”
柳夫人应了一声,她蹬蹬蹬跑过去抱住柳夫人的胳膊,“娘亲,小丫头嘛,打打闹闹太正常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们一回吧。”
迎香冷凝的面色有崩裂之势。
“奴婢和金鼓都有错,请夫人责罚。”迎香心道,反正自己皮厚,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连主子的声誉都维护不了,她是没脸跟着娘子回去的。
柳夷光尴尬地笑了笑,小丫头还挺犟,她瞥了一眼柳夫人日渐增长的怒火,轻咳了一声,玩笑道:“迎香这小丫头是个实心眼儿,她说她知错了,便是真的知错了。”
柳府对下人的约束很是严苛,柳夷光朝迎香使了一个眼色,小妮子接收到她的眼神后居然淡定地垂下了头。
也太倔强了!她反省了一下自己,平时好似对身边这些小丫头的了解不深,迎香在她印象里乖巧还软萌,无论她说什么,她都跟应声虫一样附和,在她们几个小姐妹里也是顶顶和气的一个人。
“行了,说吧,为什么动手?”柳夫人不理会柳夷光的撒娇,质问迎香。
迎香淡淡答道:“奴婢听到金鼓背后议论娘子的婚事,一时气愤。”
金鼓是真的没有想到她真的将事情捅到夫人这里来,本就心虚,这会儿只能哭着求饶:“奴婢没有管住自己的嘴,把外头听来的话说了出来。”
她的意思是,她只是传了话,但是没有故意中伤大娘子。
闲言闲语,柳夷光听多了,听再多难听话心中都毫无波澜。
她现在是觉得迎香太傻,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要挨一顿打。
迎香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又对柳夫人道:“夫人明察,奴婢不止一次听金鼓背后议论大娘子,之前顾及到大郎君与娘子的兄妹之情,不想闹得难看,私下里提醒过她几回。可是这次她说得实在太过分,奴婢忍无可忍了!”
柳夷光又惊了,她居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条理还特别清晰。
她的眼睛眯了眯,迎香又是谁放到自己身边的?
金鼓眼睛红红的,咬牙切齿道:“你胡说!”
迎香没有反驳,只是对柳夫人磕了一个头。
柳夫人沉吟,迎香这个小丫头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可,金鼓也不像是会乱嚼舌根的。
她的私心,自是偏向金鼓。金鼓打小就伺候大郎,很是本分也懂得分寸。
“去将银鼓唤来。”
鸢儿几个都低垂着头,银鼓也是大郎君院里的,定会帮着金鼓说话。
柳夷光看迎香脸色未变,又瞥了瞥站在一旁的几个小丫头,比当事人还急。生怕她们轻举妄动,朝她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稍安勿躁。
她也理解柳夫人,毕竟金鼓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能将她从河东带到帝都来,自然对她极为信任。相比迎香这半路来的,金鼓算是自己人。
这也是她为何一直告诫她们要守府里的规矩,还要忍让。
第二百二十章 道歉用的馋嘴鸭
看着迎香倔强不肯服软的样子,她委实狠不下心弃她不管。
小丫头这点儿反骨,有点像自己。柳夷光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与兄长院子的侍人都不熟,金鼓常常露面,她还有些印象,银鼓却总是待在院子里不太出来走动,所以,她也不知道银鼓是什么性子。
银鼓被带来,柳夷光友善地朝她笑了笑,这笑容纯净得好似荷叶上挂着的露水。
银鼓微微一愣。
“银鼓,你说,金鼓背地是否议论过娘子?”
这么直接吗?柳夷光些许错愕。
银鼓面色如常,声凉如冰,答道:“是,金鼓姐姐有时会出言不逊。”
……
这个耿直的小姐姐还真讨人喜欢。
金鼓面如死灰,只是一双眼睛看着银鼓,包含着深深的恨意。
柳夫人的脸色立刻变了,银鼓不会说谎。
“金鼓银鼓,随我过来。”
金鼓抖抖索索地站起来,或许是跪久了,起来的时候站不稳,轻摔了一下,还是银鼓过去将她扶起来。
柳夫人神色神色平和的看向迎香:“你没错,起来吧。”
迎香呆愣了片刻,给柳夫人磕了一个头。她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没用上还觉得怪浪费。
鸢儿几个立刻围了过去,将人扶了起来,像是对待英雄一般。
柳夷光看了觉得好笑。
“行了,别在这儿丢人了,回秀楼再罚你。”
迎香垂首笑了笑。罚就罚呗,保护主子受罚,光荣!
至于柳夫人如何处罚金鼓,柳夷光并不在意,只是兄长那边,还是要交代一下。
思量了许久,她决定用一道馋嘴鸭来表达歉意。
道歉用的,自然是要独一份儿,柳夷光决计只做一只,这样才更能显得有诚心。
至于,杏雨问道为何偏偏选择馋嘴鸭,柳夷光也只是一笑而过。
她现在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准确地来说,是上辈子的事。
每回老叶惹老姚生气,老叶都会在接她放学时买一只馋嘴鸭。清安路中心幼儿园对面那家的馋嘴鸭,未出炉时便已经香得让人移不开脚步。她那时最爱这个香味,常常在锅炉边拼命地吸着香气。要不怎么说是馋嘴鸭呢?闻着这个味儿,怕是神仙都要滴口水了。
老姚一看到馋嘴鸭,好像就不那么气了。
柳夷光自己配好了香料包之后,对杏雨说:“记住这个香料包,特别好用。”
“八角一两二钱,花椒、白芷、白蔻、小茴香、香叶、干辣椒各一两,甘草、公丁香各二钱,山奈八钱,肉蔻、草豆蔻各九钱,陈皮六钱,木香五钱,千里香一两八钱克,砂仁、去子草果、良姜各六钱,白胡椒、桂皮各五钱,荜拨二钱,葱头、姜块各二斤五两,大蒜二斤,芹菜一斤。”
鸭子要香料水中浸泡一整日,再加花雕酒及少许清酒,腌一小时。
期间,她还让杏雨至钟记弄了一些烤鸭滴落的鸭油。
原本也只是让杏雨过去碰碰运气,结果,她带了一大壶回来,炸一只鸭子尽够了。
杏雨满脸兴奋之色:“娘子,您知道吗?钟记的烤鸭都卖疯了,钟掌柜说,光今日就卖了一百多只呢,从早到晚锅炉都没停过。”
柳夷光倒是不觉得意外。她早就知道烤鸭会风靡。
“奴婢在钟记等候的时,还听到了一桩事,与娘子有一点点关系。”杏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娘子。
柳夷光抬头看了她一眼,回道:“说来听听。”
“就是之前来府上提过亲的李府,娘子记得伐?”杏雨声如蚊蝇,“据说他家三郎君在家闹绝食。”
柳夷光满脸黑线,李少辉这个小少年还真的很执着。
“他闹绝食与我何干?”
“李府的这个三郎君就是之前要同娘子说亲的嘛。”杏雨只是觉得,有人为自家娘子做到这种地步,其心可鉴,感人至深。
“不如,你将这话说与睿王听听?”
杏雨抖了抖,做了一个缝合自己嘴巴的动作。
柳夷光心里有一点不高兴,在双柳庄时,李少辉这小王八羔子就没少给她整事儿,到了帝都,居然又想给她抹黑。
得三哥过去给他一点颜色瞧瞧,闹绝食?她便要看着他变成这个撑死鬼!
柳夫人给金鼓的惩罚出来了,金鼓是家生子,除了她,家人都还在河东。柳夫人给她指了一门婚事,让她还是回河东去。
柳夷光听了,也不甚唏嘘。
珍嬷嬷见她难受,便同她讲道理,“背后生主子的是非,本就是大错。但柳夫人罚她,恐怕不只是因为这个。”
柳夷光好奇地看向珍嬷嬷,然后道:“麽麽您别说,让我猜猜看。”
珍麽麽本意就是要教她,含笑点头,让她答。
“金鼓是不是喜欢上大哥了?”
珍麽麽咳嗽了一声,说得可太直白了。
“她是动了心思。不过这也没什么,奴婢瞧着,柳夫人原本就打算让她侍奉大郎君。”
珍嬷嬷话还未说完,她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珍嬷嬷的意思是,金鼓是给大哥准备的通房啊。
看她脸红,珍麽麽暗暗发笑,面上正色道:“这些事,娘子迟早都要明白。柳夫人弃了她,是因为她心气儿太高。”
柳夷光点点头,她有点明白珍嬷嬷的意思了。一般侍妾通房都会选择老实本分的,这样也不会太影响小夫妻的感情。柳夫人之前以为金鼓老实本分,可现在察觉到她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老实本分。
而且,她也听迎香说了,金鼓还怪自己把哥哥们勾得不思进取只知玩乐了。
这就不是一个奴婢该管的事儿了。若是她当了大哥的枕边人,被她一挑拨,兄妹之间还会生嫌隙。
柳府三位郎君今日都不在府中,晚膳前才回来,大约听闻了今日之事,三个院子里都鸡飞狗跳了一会儿。
三位郎君都放出了话来,日后再有人在背后议论大娘子,先抽一顿鞭子,再拔了舌头卖出去。
柳大郎君让人送了一块上好的砚台过来给她赔罪。
着实令她感动。
这道馋嘴鸭也叫来人带了回去。
馋嘴鸭的香味是一路飘散过去,勾得馋虫在心里拱得难受。
二郎君和三郎君听说,这是大娘子给大郎君赔罪做的菜,羡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周府拜帖
柳府的晚膳是一起用,大郎君却未将馋嘴鸭带来分享。
三郎君痛心疾首:“大哥,你居然吃独食。”
二郎君对着柳夷光控诉:“小妹,厚此薄彼不可取,不如待会儿再做一只?”
柳夷光浅笑摇头,很有原则:“不行哦,小妹只在道歉的时候做馋嘴鸭。”说完顿了顿,换成促狭的笑意,又道,“不过,凭我的能力,想必大家都有机会吃到。”
真是巴不得她现在就能犯点错好么?要说馋嘴鸭的香味比酒香还要上头。
柳夫人额头上的青筋抽动了两下,倒是很会未雨绸缪。
晚膳过后,二郎君和三郎君都黏在大郎君身边,一个要与他探讨兵法,一个要与他畅聊人生。
又是肚子圆滚滚的一餐,柳夷光正打算功成身退,柳夫人将她留了下来。
她也是被赐婚的消息震得不轻,从昨晚开始便一直恍恍惚惚的。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柳夷光:“你对赐婚怎么看?”
柳夷光根本就压制不住此刻的神采飞扬,顾盼生辉。
心悦一人,掩饰不住。
柳夫人刹那间失神,脑中却是一张明媚张扬的笑脸,她的下巴点着远处马背上的人,有点不耐烦地对她说:“你看清楚,那个才是本姑娘喜欢的人,你喜欢柳敬勇,自己去追,别来烦我!”那时候她看自己,就像是看一个胡搅蛮缠的小丫头,烦自己烦得要命。
可,那就是在那一刻,喜欢上了她。
“我很高兴。”
柳夷光笑容柔和,虽然还是觉得闪婚草率,但是,她不想冒着失去他的危险,把他推到虎视眈眈盯着睿王妃位置的人身边。
她没有忽略掉柳夫人表情,垂眸沉思,祁曜挺好的呀,怎么他们好似都不太满意他的样子?
“你高兴就好。”柳夫人掩饰自己的情绪,又道:“今日不少府上递来了拜帖,都是一些小娘子,你稍后将拜帖拿回去,看看有没有你见的。”
柳夷光讶然,她现在可没有出去交际的心情。
她还在等着祁曜给她回话呢。
“还有一件事,”柳夫人道,“贤王要去封地就藩了。”
哈?
柳夷光满脸问号。
“贤王今日早朝时自请就藩,贤王此举,倒是颇得人心。”
略思索就知道,贤王这个举动确实是像在避嫌,可柳夷光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他盯着皇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不至于现在才撤吧?
“他们这一示弱,宁远侯府那边的事情,圣上应当会从轻处罚。”柳夫人有些担心她,道:“最多只能治宁远侯世子一个纵马伤人罪。”
柳夷光浅笑嫣然,过程有些曲折,可这正是她想要的,已经足够。
回到秀楼,菱香交给她一封信,竟是大哥的来信。
她迫不及待地将信撕开来看,看完之后,立即烧掉。
信上说繁水孟氏的当家人正在打听她的事情。
繁水孟氏,他们到底要找的是灵峰寺的柳郎君还是武卫将军之女柳大娘子?柳夷光颇为头疼,她在灵峰寺时并未露出什么马脚吧?而且,他们已经给了谢仪,也不存在想要报恩了吧。
不过想了一会儿,她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专心研习医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受了这一回伤的缘故,这段时间,她的医术长进了不少,很多之前不懂的地方,也像是打通了任督六脉似的,被胡太医稍稍一指点,她看起医术来就事半功倍。
次日,她仍一边看医术一边等祁曜的回音。珍嬷嬷将她的医术没收,把拜帖堆在她的跟前。逼着她选挑几个出来。
“嬷嬷,我怕冷啊,您瞧着这天气出门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柳府前几日启用了地暖,待在屋里又暖和又安逸,她实在不想出去找罪受。
珍嬷嬷从中挑出了周氏及姚氏的帖子,放在她的眼前:“娘子,您还真当这些都是来同您交好的?”
柳夷光淡淡地扫了一眼,眼尾上扬成好看的弧度,懒懒的像只狐狸。
“战书?”
有意思。
她挑了周氏的帖子,周五娘子邀请她参与她举办的茶会。
柳夷光抿唇浅笑。将帖子放到一边。
又拿起姚氏的帖子,姚七娘子邀请她参与她举办的诗会。
这回笑不出来了,背诗还行,作诗就算了。
又将其他人的帖子看了一遍,诚心邀请她去玩乐的还真没有几个。多半都是邀请她参加什么茶社诗社画社琴社之类的。
她一个都不感兴趣。
如果非要选一个,还真就只能挑周五娘子的这个邀请。
“嬷嬷觉得,我应该选哪个?”
珍嬷嬷拿起周氏的帖子,道:“周氏有自供的茶园,娘子不去尝尝还有些可惜。”
柳夷光笑了笑,挑了一张花笺,提笔回帖。
周五娘子大约也是怕自己有所准备,定的时间是明日。
珍嬷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便也不打扰她继续看书。让人将回帖送去周府后,又兴致勃勃地与杏雨几个为她准备赴宴的装备。
杏雨抱怨道:“还好我家娘子的衣裳多,不然这般急着赴宴,不就只能穿旧衣服了?”
珍嬷嬷讽刺地笑了笑,这可不就是她们打的好算盘。若非皇后娘娘、端亲王妃、寿阳郡主、奚之先生都爱送衣服首饰,她们今日说不定得去成衣店挑几身了。
而她也知道,这会儿去成衣店要么买不到,要么现在买了,明日就会传得沸沸扬扬。咱们大夏的睿王妃,去赴宴还得买成衣,买好的,便会叫人说奢侈,买一般的,便又会说寒酸。
周府不过是打定了,一个武卫将军府,必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罢了。
她将这一层意思说给杏雨听,也是为了让她们学得聪明些。
杏雨听了咋舌。
最终,她们选定了一套烟霞色齐胸襦裙。珍嬷嬷道:“这个料子,是一年才出一匹的烟霞散彩。穿在身上,像极了披着霞光。”
岂非穿着就像仙女?杏雨肃然起敬,捧着衣服的手越发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手粗,给摸坏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百零八种茶点
柳夷光拿着医书,却无法再心无旁骛地看下去。
她拿出纸笔,飞快地写下一页食材,让人现在就去准备。
鸢儿好奇问道:“娘子,您这又是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柳夷光笑了笑道:“做一道叫做【一劳永逸】的点心。”
好像很厉害,鸢儿目光炯炯,柳夷光捧腹,在她的脸上掐了一把,“鸢儿,你太可爱了。”
鸢儿捂着脸跑出去了。
柳夷光露出登徒子的笑。
她要的食材,简单又不简单,可毕竟是在帝都,收罗起来应该不算太难。
还未至午膳时分,管家已经将东西都置办齐全了。
杏雨看着这些东西,有点不确定地问道:“娘子这是要做茶点?”
她之前看娘子用鲜花及果子做月饼,现在看着这些材料,觉得有点眼熟。
柳夷光露出赞赏的笑容,“不错,我要做茶点。”
直至开始做了,杏雨才知道,娘子这一句“我要做茶点”说得有多平淡。
一个下午,一百零八种口味不同,样式不同的茶点。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整个厨房的人都快疯了。大娘子莫不是食神娘娘下凡吧?瞧瞧这比拇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点心,甜的做的是花草样式,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错落有致,摆放在一起,仿佛拥有了整个春天。咸的做的是各种小动物及瑞兽样式,有的威风凛凛,有的软萌可爱,就这么放在一起,简直如同珍兽馆。
杏雨盯着娘子的手,心道,这一定是一双被施了仙法的手,以后要好好的保护娘子的手!
材料有多,柳夷光多做了一些,各个院子里都送了一些。
剩下的,让人送去了寿阳郡主府点名给小丸子,另外又送了一份到宝国寺,给小五和弘真。
做糕点很累。晚膳她随便用了一点,回到房中泡了一个澡早早地睡下了。
睡前,她遗憾地想,祁曜是不打算带自己去雕阴了,得想个法子才行。然则,还什么都未想,已经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珍麽麽抓她起床做造型。
晕晕乎乎之间,鸢儿就给她穿上了烟霞散彩齐胸襦裙,层层叠叠,真的似天边烟霞堆砌在身上,却也不显得臃肿。
这也太好看了!
柳夷光自己看这身衣裳都看呆了。做这套衣衫的人,恐怕是织女下凡吧!
“这套衣服,是皇后娘娘送的?”
她现在深深地觉得愧疚,她箱子的衣服实在太多,恐怕还有很多这样的衣服,还未来得及穿,以后也不会再穿了。
太浪费秀娘们的手艺了。
因为衣着华丽,首饰选了几样粉色珍珠做的,这些粉色珍珠看起来低调,实则为鲍鱼珍珠,鲍鱼珍珠本就稀有,而且出的珠也形状各异,颜色有青/蓝/粉,要得一套圆形饱满的鲍鱼粉珠做的首饰,需要多年收集。这一套是奚之先生送的,真正低调的奢华。
这一身打扮下来,恐怕不下万两。
不管是烟霞散彩的料子,还是鲍鱼粉珠,还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柳夷光隐隐约约感觉衣服首饰都价格不菲,可毕竟自己进布料店和首饰店的次数有限,对这些衣服首饰的价格没有清晰的认识。
柳夫人对她这身打扮也很满意,心中感叹,家里有个女儿就是不一样,多好看呐!看着多赏心悦目!
差不多到了点,柳夫人送她上了马车,这回派去守护的家丁多了一倍。
周府门楣古朴低调,门口镇宅的两口石狮子看起来颇有些年头,沉稳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文物。
百年簪茵的世家,到底看着更有底蕴。
帖子是周五娘子下的,可周府人热情,先是见过了周五娘子的亲娘周三夫人,又由周三夫人领着见了周老封君和其他二位夫人。
周老封君是皇后的大伯娘,在帝都的这一支乃周氏嫡系,地位尊崇。
柳夷光行了晚辈的礼,只感觉来自周老封君的视线并不算友善,自然也起不了亲近的心思,反而加强了警惕。
“老身近来倒是经常听闻柳娘子的事,今天一见,果然如传闻,是个姝色无双的美人儿。”
怎么都喜欢用同一套说辞来讽刺人呢?
柳夷光笑容始终平和,道:“老封君过奖了。若论美貌,府中千金各个都是顶尖的美人儿,小女比不了。”
她说得很真诚。好似真的因为被夸赞了而自谦一般。
周老封君的眼睛眯了眯,这个小丫头不一般啊。一般的小丫头,在自己的气势之下,总会有点畏首畏尾,她非旦没有如此,坦然自若不说,还能给予反击。
“老身将元朗当作自家小辈看待,你既然已经赐婚与元朗,老身视你于元朗无异。免不得要教导你几句。”周老封君眼中闪过矍铄的光。
柳夷光笑容更加炽热,“老封君,能够得您的教导自然是小女三生有幸,毕竟只是刚刚赐婚而已,小女不敢与睿王殿下相提并论。”
她才不是肯忍气吞声的人呢。
“这回小女应周五娘子之邀前来,没想到会见到老封君,下回来拜访,再给老封君带一些点心过来。”
说完,便行了告退的礼。
不知礼数,不懂规矩!周老封君眼铮铮的看着,只能让她退下了。
她才一出门,周老封君就粹了一个茶杯。
“这样的女子,如何与睿王相配?”
几位夫人都垂首不语,这些又不是她们能决定的。人家睿王喜欢,皇上皇后首肯,轮得到旁人指手画脚?
何况,她们今日对柳大娘子刮目相看。
能不在老封君这里吃一点儿亏,她是真的厉害。
周三夫人带着她出了周老封君的院子,亲自送她去了五娘子处,一路上都在打量着她。越看越心惊。
柳夷光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周老封君长得并不慈祥,说话也不好听,可她根本就不怕她。她只是一个老太太,她不可能公然的为难自己,所以才给她一个“自家小辈”的身份,想像教训自家小辈一样教训自己。一旦她拒绝接受这个身份,她便拿自己无可奈何。
是呵,周老封君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能拒绝得了周府“自家小辈”这个身份。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斗茶~
周家的小娘子五岁之后,都一起住在撷芳园。每人一间正殿两间侧殿,房屋尺寸规格则以长幼为序。众姐妹在一起吃住,吃穿一样,也受一样的教育。
听起来还真是和美。
据说,帝都有不少人家现在都在效仿周氏。
如今,撷芳园中一共住着七朵金花。
周三夫人简单地同她说着周府的事情,尽着地主之谊,柳夷光颔首浅笑。心想,周府的姑娘还真多。
将她带至撷芳园,周五娘子的侍人来接,引她往暖阁去。
周三夫人笑着对她说道:“这回五娘请了许多小娘子一同玩耍,柳娘子定能玩得愉快。”看得出来,周三夫人并不想同她交恶。
柳夷光淡笑称是。
茶会是在暖阁举办,对于这一点,她还很是满意。
暖阁中已经聚了不少人,柳夷光进来时,众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这让她荒谬地感觉到有一束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
柳夷光一个个看过去,到底还是小丫头,不能完全隐藏住自己情绪。
周五娘子觉得屋里的人都停止了呼吸,生怕将她给吹散了去。她以为……拜月宴上的柳大娘子已经足够让人惊艳,原来,她还能更出彩。
如梦初醒,她带着热情的笑容,上前迎她。
“阿柳妹妹,你来了。你今日这身衣服可真好看。这料子好似烟霞散彩?”
柳夷光的心抖了抖,脸上的笑容也更热切。漫不经心道:“是吗?我不知道,这衣服是一位长辈送的。”
众贵女的神色俱是一变。皇后娘娘都给她送衣服了?那定是对她极为看重了。
周五娘子的笑容一滞,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收到你的回帖我很高兴呢,以后妹妹要多来周府走动才好。”
柳夷光的头微微一偏,带着些许俏皮,“感谢周五娘子邀我饮茶,我最是喜欢茶道。这次,带了些自己做的茶点来。”
一人掩嘴笑道:“柳娘子怕是不知,我们茶会向来只食五娘的花馔。”
周五娘子是见过她做的月饼的,比自己做的要高明得多。听到何三娘子的话,心中暗道不妙。柳大娘子应当是有备而来。
“原来如此,”柳夷光抱歉地笑了笑,很真诚地看向周五娘子,“不好意思,头一回来,不懂你们的规矩。”
周五娘子被她的笑容蛊惑,晃了晃神道:“其实,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何三娘子脸一红,将头扭向一边。
柳夷光举起手,朝身后的鸢儿和杏雨做了一个手势。她二人便上前去,将餐盒打开。
“教我茶艺的师父曾说禅茶一味,是以我便做了一百零八种茶点,用以佐茶。”
一百零八,在佛教中是极为特别的数字,佛珠为一百零八颗,袈裟布料是一百零八块,敲钟要一百零八声,念经需一百零八遍。
周六娘子惊叹了一声:“一百零八种?”她忙上前仔细瞧,越瞧越惊讶:“竟真的没有一样重样的!”
鸢儿和杏雨很是克制心中的骄傲,眼神却炯炯如正在战斗的雉鸡。
听了她惊讶之声,其他人也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精致至极,清雅至极,生趣至极。
柳夷光介绍道:“这一百零八个点心味道也都不一样,花草样式的为甜口,动物样式的为咸口。”
众人脸上表情不一。一百零八种口味,一百零八种样式,都不重样?柳大娘子是长了七窍玲珑心吗?
有一些小娘子也是单纯喜欢茶道才来参与这次茶会的,看到这样的茶点如何不心动。
“柳姐姐,这真的都是你亲手做的?你的心思也太灵巧了!”
“呀,这小兔子胖乎乎的真惹人怜爱,教人怎么忍心吃嘛!”
“这是我最喜欢的梅花,做得真精致!”
听到赞美,柳夷光笑得温柔。并一一解释:“白兔饺是水晶虾仁馅儿,这梅花是梅花豆沙馅儿。”
听了她的解释,又有人点了几样,问她是什么做的。柳夷光一一回答。
几个小娘子偷偷瞧她,柳大娘子真的好好看,说话温温柔柔,有点儿像是从南方来的。
“柳姐姐,你长得好看,做的茶点也好看~”
“柳妹妹,你的声音也好好听呀~”
简直是大型圈粉现场。柳夷光听愣了,清清浅浅地笑着,比刚进来时要真诚。
周五娘子紧紧地握着拳,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她今日特意准备的茶点,不用再拿出来了。
茶会,也不仅仅是比拼茶艺,饮茶吃点心,小娘子们也会聚在一起聊聊衣服首饰或事诗词歌赋。
现在众人都被这一百零八道茶点给吸引住了,话题便都围绕着茶点来。
没人找她的麻烦,柳夷光也落得轻松。
“茶点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不如咱们现在就开始斗茶?”周七娘子提出建议,毕竟,这些小茶点太诱人,她想早点尝尝味道。
柳夷光没有异议。
虽然,她的帖子上并未提及“斗茶”一事。却不妨碍她未雨绸缪,将自己的茶具都带了过来。
一个小娘子看向她,好奇问道:“柳姐姐,你怎么没有带自己茶具过来?”
“带了,在车上,现在就让人去取。”回答完她的话,柳夷光便让鸢儿去将茶具给取来。
“柳娘子头一回来,我便说一下玩法。”周五娘子看着她亲切地笑道,“咱们斗茶,有三项,一斗茶令,二斗茶品,三斗汤戏。”
听到斗茶令,柳夷光颇为头疼,难不成要作诗?
“斗茶令,便是一人一句带‘茶’字的诗。”
“斗茶品,便是斗茶的汤色和水痕。”
“斗汤戏,便是斗分茶之技。”
原来只是比背诗啊,柳夷光提上的心,又放下了。
柳夷光点点头,道:“原来帝都是如此斗茶的,听上去很有趣。”
坐在她身旁的小娘子又道:“柳姐姐可是第一次斗茶?那姐姐可要当心了哦,咱们在座的有三位茶痴,茶艺高超。”
“是么?”
小娘子笑了笑道,“就是周五娘子,何三娘子,曾十娘子。她们三位茶艺不相上下,每次斗茶都极为精彩。”说完她又小声道,“我呀,就是来蹭好茶喝好茶点吃的,嘿嘿。”
第二百二十四章 斗茶令
周五娘子也并未向她引荐各位小娘子,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位小娘子的身份。听她说话,很是可爱,便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娘子,怎的这般有趣?”
小娘子闻言,脸微微一红:“哎呀,我都忘了向姐姐介绍自己,我叫萧思,家中行九。”
萧府的姑娘?柳夷光心道糟糕,是寿阳郡主的对家。
“萧九娘子,幸会。”
萧九娘子的脸又一红,柳娘子的声音可真好听。
“柳姐姐,你可以唤我思思的嘛。”
完蛋,这小娘子好生可爱。真叫人难以拒绝。
“思思,幸会。”
萧思又是一阵脸红。
众贵女将自己的茶具一一摆放了出来。柳夷光看着周五娘子摆放出来的一共十二样:烘茶炉、木茶桶、碾茶槽、石磨、茶葫芦、茶罗、棕帚、茶碗、陶杯、茶壶、竹筅、茶巾。
她的这套茶具看上去颇为古朴,尤其是黑釉兔毫文的茶碗,看着赏心悦目。
鸢儿将她的茶具取了来,柳夷光淡定地摆放好。她的茶具并非出自名窑,胜在样式别致,花色清雅。
萧思见了,好奇道:“姐姐,你的茶具好似同我们的不一样。”
柳夷光笑了笑道:“我吃不惯煎茶,这一套是泡茶的茶具。”
“我还从未听过这种吃茶方法。”
何三娘子面带讥讽:“我倒是听闻,那些平民之户,吃不起茶,便随便在山上采些野茶用来泡水喝。这也能叫茶?真是可笑。”
真是,到哪儿都能遇上这样狂秀优越感的人。
柳夷光淡淡道:“何三娘子做什么要将茶艺说得这般俗气?茶叶本就以天生天长为佳,山中野生的茶树饮露餐泉,吸收日月精华,品质未必就不如高价买来的。我师父也是自己上山采野茶,有何不可呢?我听何三娘子之言,便知道你根本不了解泡茶之法,只一味的鄙视,未免太过狭隘。茶就是茶,或许茶技有高低,但饮茶之法却无贵贱之分。”
她这话说得并不客气,甚至有几分咄咄逼人。
在座之人,大部分都没有听过泡茶之法,而且,她的师父,不就是寺里的某个尼姑,估计也是穷得只能上山自己采些茶叶泡水喝,还将这个法子当宝贝似的传授给她,她还当宝贝似的来这里献宝。
要不怎么说,这些从外地回帝都的,委实难登大雅之堂。
何三娘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冷笑一声:“那咱们姐妹们就等着见识柳大娘子的泡茶之技。”
“好说,”柳夷光神采焕发,眉目飞扬,“敬请,拭目以待。”
可真是……嚣张啊!
萧思眼睛亮晶晶的,满脸崇拜。那日听姐姐说起拜月宴上的事,她便对柳大娘子十分好奇,今日一见,当真如姐姐说言,是个自信到无畏无惧的人。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柳大娘子的茶艺绝对很高超。她现在,真的是翘首以待。
周五娘子不想场面更加难堪,便打着圆场道:“怪我没有事先与柳大娘子说清楚规则,这一次就让柳大娘子用泡茶之法斗茶。”
何三娘子哼了一声,却还是给了周五娘子几分面子。没有反唇相讥。
其余的小娘子,不想参与到她们的争斗之中,冷眼旁观。
“五姐姐,快开始斗茶令吧,我近来得了好几本孤本诗集,里面有不少写茶的诗呢。”周七娘子软软糯糯的撒娇。
一人玩笑道:“是呢,若再不开始,七娘都要将这几句给忘掉了!”
众人友善发笑。气氛好了很多。
周五娘子宠溺地看着七妹,笑道:“好,那便开始。”
为了照顾头一回参与的柳夷光,周五娘子提议从她这里开始。她便也不谦让,开口说了一句:“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众贵女:???
怎么一来就是自己没有看过的?
承认自己没有看过很丢脸,可若是她杜撰的呢?
曾十娘子皱了皱眉,问道:“不知柳大娘子这首诗出自何处?”
她这才反映过来,她念的是上辈子背过的诗词。大夏可没有……
“是前朝一位隐士诗人杜耒的诗作,全诗为‘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我也是偶然得到他的诗集,觉得此诗意境极佳,情意甚浓,令人心生喜悦。”
诗是好诗,若是真有这么一位诗人写了这么一首好诗,即便是隐士,也不该籍籍无名。可是吧,这首诗又的确不像是她能杜撰出来的。
只能算她过。
柳夷光垂首浅笑,又听她们念诗。大部分都是她没有听过的,不过这样更好,使得她的储备更为充实。
一轮下来,已去了二十句。又轮到她了。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这回不等她们问起,她便答道:“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诗人名唤白居易,诗题《山泉煎茶有怀》。”
又是她们没有听过的诗人!
她到底都看了些什么书?
可是,她说得这么真,众人无法,也只能算她过。
第二轮,有四人未接上,直接出局。还剩十六人。
她自己也惊讶,居然有这么多写茶的诗?
轮到她了,她片刻都未思索,张口就来:“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同样,又用极快的速度解释:“此诗仍为诗人白居易所作,诗题《琴茶》,全诗为:兀兀寄形群动内,陶陶任性一生间。自抛官后春多醉,不读书来老更闲。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穷通行止长相伴,谁道吾今无往还。”
“不是,这位诗人的诗写得这般好,怎会籍籍无名?”
终于有人发出了疑问。
柳夷光沉着道:“诗人自己也说了他任性嘛,想必是不想为名利所累,才掩藏自己的才华。”
一位娘子感叹道:“真名士自风流,隐士能隐成这样,着实令人叹服。”
说着自己主动退出了斗茶令,让人拿纸笔来,到一旁将柳娘子念的三首诗誊写下来。写完之后,还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想从她这里听到更多佳作。
三轮过后只剩十位。
“一定要茶字的是么?茗行不行?”
周五娘子道:“一定要带茶字。”
柳夷光微微一笑,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念完之后,室内安静极了。
“纳兰容若词一首词牌名《浣溪沙》。”
拿笔的小娘子笔飞速地写下来,一边写一边念,被词中的深情所感,语言带着些怅然。
这样的诗人,她们居然都没有听过,真叫人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对了书!
第二百二十五章 斗茶品
抖茶令持续至第六轮,便只剩下三人。她、周五娘子、何三娘子。
她们二人看上去还很轻松,柳夷光这边也未曾有压力。
她们行令的速度越来越快,你一句我一句,如行云流水。气氛紧张又令人兴奋。周围的小娘子都为她们捏了一把汗。
这三个人都太厉害了!
也不知道第几轮过去了,何三娘子一句没有接上来,出局。
便只剩下她与周五娘子,两人目光遥遥相撞,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
“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
“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
“丹丘羽人轻玉食,采茶饮之生羽翼。”
“不寄他人先寄我,应缘我是别茶人。”
“世间绝品人难识,闲对茶经忆古人。”
二人对峙,反而要从容得多,一来一往,让看客应接不暇。
仿佛她们腹中还有百句千句。
又对了许久,节奏慢了下来。
“听得松风并肩涧水,急呼缥色绿瓷杯。”
“却逢大士开青眼,先出茶花五百瓯。”柳夷光顺嘴接了下去,忽而反应过来,道:“周五娘子,你方才的诗句里无‘茶’字。”
咦?
众人疑惑脸。周五娘子方才说的什么来着?
“‘听得松风并肩涧水,急呼缥色绿瓷杯。’没有‘茶’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还真是如此。
周五娘子的脸色微变,是了,刚才太着急了。
柳夷光带着些许调皮的笑意,“我赢了,周五娘子,承让。”
她这一笑,如阳光刺破乌云,明晃晃的耀人。
周五娘子仿佛心跳都要停止了,如此光芒四射的笑容。令人仓皇得想要逃走。
“周五娘子?”柳夷光见她一个聪慧漂亮的小丫头现在有点儿呆呆的,良心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自己这也是仗着多比她们多积累了一两千的文化才取胜的,是不是胜之不武了?
“柳妹妹博览群书,五娘很是钦佩。”
“周五娘子的学识更让人钦佩,实不相瞒,你说的好些,我都没有看过。”
你念的诗才更冷僻好么?不仅冷僻,而且每一句拎出来都精妙绝伦!
她坦坦荡荡的态度,倒是博得了在场贵女的好感。
方才那位自己弃权记录她所念诗句的小娘子这会儿已经如痴如狂,急不可耐地问道,“不知道柳妹妹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唐诗宋词三百首》?柳夷光垂眸道:“我书读得杂。寺中有什么书便看什么书。”
“柳妹妹,你的书可否借我一观?”那小娘子说完,恐怕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又道:“我也收集了一些孤本,可与你交换。”
柳夷光颇有些为难,“抱歉,我看的都不是自己的书。都是我师父的。”
小娘子颇为失望。
“额,不如你在这几位挑一位你最中意的,我可以将他的诗作默写下来送给你。”孩子的求知欲这么强,不满足一下,都觉得对不起她。
果然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纠结了片刻之后,便选中纳兰容若的。
柳夷光爽快答应。
其他人也想效仿,却也知道,柳娘子方才说挑一位,就是不想太麻烦,于是只能作罢。
这么看,柳大娘子的性子可真好呀。
世上怎会有这般完美的人?怪不得能将供在神坛上的睿王拉下凡尘。
众贵女酸溜溜的表示,自己再这般嫉妒下去,恐怕就连嫉妒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想通了这一层,众人都开始期待她的“泡茶之技”。
“准备斗茶品。”
有部分小娘子为了更好的观战,放弃参与。
茶以新为贵,因此斗茶多选在新茶初出的清明节期间。当然,也并不只有这个时间,其他的时候,也能随便斗着玩玩。
不过,玩的也是财力。
豪门世家,为了斗茶取胜,相当愿意砸钱。拿周氏来说,周氏自己的茶庄几乎遍布全国,一年四季都出茶,品质还高。周氏茶庄的茶,除了要进贡给宫中,其他的都留给自家,并不外售。
光茶一项,每年就不知道要花费几何。
往常斗茶品,几乎都是周府的几个小娘子“自相残杀”,其他人委实难逢对手。
这也是为何她要选择用泡茶来斗汤色。
“泡茶之技,与煎茶之技艺不同。所以也不能用煎茶的评判规则来评判泡茶。”
哪有这样的?!
可是好想看她的泡茶之技。
“所以,若是我展示出来的泡茶之技你们无法认可,我便认输。”
何三娘子面有不虞:“柳大娘子,标新立异也要有度。何不就与我们一起斗煎茶?”
柳夷光眨巴眨巴眼睛,正色道:“怕你们觉得我在欺负你们哦。”
你还能更嚣张一点?
方才积攒出来的一点好感,尽数退却!
“柳大娘子在寺中长大,竟也没学会‘不打诳语’?”
柳夷光笑得明艳张扬,“原来在帝都是不允许说实话的。那行叭,泡茶之技先放一放,就来煎茶。”
她快速地换了一套茶具。这一整套茶具是祁曜送的,尤其是这个油滴天目茶碗,祁曜很是宝贝,见她喜欢,也割爱了。
众人见到此碗,俱咋舌。
周五娘子的黑釉兔毫文天目茶碗难得,柳大娘子的黑釉油滴天目茶碗就更难得了。
若是斗茶器,柳大娘子也胜出了。
一个区区武卫将军之女,为什么能拿出这样的东西?
或者,她们更想知道,河东柳氏,真的没落了么?
“我准备好了,开始罢。”柳夷光敛去了笑容,若说她是面无表情倒也不是,反正,没有参与斗茶品的小娘子看着她,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很是祥和。
汤色和水痕,其实都与汤花相关,汤花的标准是以纯白为上,青白、灰白、黄白,则等而下之。
她才跟着智一禅师学习煎茶,这茶饼也是智一禅师送的。
智一禅师的东西,还能有不好的?
柳夷光从容不迫地将茶饼烤炙碾细,然后烧水煎煮。
萧思在一旁观看,眼睛都沾在了她的身上。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算柳大娘子煮的是毒药,想必自己也会喝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