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9.预言与等待
“好吧好吧!你才是我们中间下决定的那个!!”金发的游侠坐在树上,舒展了一下蹲了一夜的四肢,复合式的长弓随意地挂在一旁,看起来着实十分松懈,没有半点紧张之意。
另一边的明斯顿则要显得严肃很多,右手始终放在法杖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树林中从沼泽的方向过来的道路,像是已经一支已经上弦的箭矢。
她就这样警惕了一晚上,不知疲倦。
但似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也让明斯顿感到一丝厌烦了,她终于放松了些警惕——这支立在紧绷的弓弦之上的箭矢终于松懈了些,看向另一棵树上的吕西安。
“你那位朋友的预言,真的是可靠的吗?”明斯顿问。
“放心好了!”吕西安的语气非常断定,“若是连她的预言都靠不住,那就没有任何一位预言家能插手这件事。”
得到明确的答复后,明斯顿抿了抿嘴,咬掉了唇上因干燥而泛起的皮层,重新盯紧沼泽的方向。
……
为了解开古老的咒文中所隐藏的迷题,缄默观察者的成员们试图找到天火家族仅存的主要人物萨诺瑞尔·斯盖法尔,而为了寻找失踪多年的萨诺瑞尔的行踪,吕西安去向自己认识的一位强大的预言家朋友求助。
而预言家所给出的指引便是:去往安布莱拉的北方边缘,从抵达的后一天起所见到的第一个人物。
……非常模糊的指引,而且很是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也别无选择了。
一晚没睡,吕西安不禁打了个哈欠,但正当他昏昏沉沉时,前方的树林中却突然响起脚步踏碎落叶的声音。
吕西安整个人一下子惊醒起来,对面的明斯顿更是完全紧绷,如一头潜伏于树上的豹子,树下的安德也在阴影中缓缓移动,随时准备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反应。
刺客抬头看向上方,给游侠打了个手势,不过吕西安只是缓缓摇头,示意安德不要贸然行事。
……
“啊,总算出来了~”
对着清晨穿过树枝间的一缕缕阳光,罗宁惬意地舒展了一下双臂。
“我早已开始想念我的位于协会里的小房间,我的书桌,我的躺椅,以及我的午后浓茶了……”与罗宁并肩行走的牧师笑着接了一句。
终于得以离开这片让人喘不过气的沼泽,让几人都非常兴奋和喜悦,以至于对周围的环境完全没有提防。
刀客西奥多不在这儿,他并没有再跟着这个冒险者队伍一起行动。当沼泽中的危机看起来似乎已经解除了之后,他便退出了队伍,朝着另一个方向先行离开,连本该有他一份的赏金都没有要就走了。
金钱对于西奥多来说没有没有任何吸引力可言,他是个真正意义上的、非常原始和纯粹的冒险者,想要的不过只是冒险本身——他享受着旅途之中的过程。
虽然有些不舍,但几人只能目送着西奥多离开。西奥多该如何选择是他的自由,无人有权力去干涉。
只不过这一别,日后就可能很难有机会再见面了——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谁知道呢?
但西奥多的提前离去也并没有给几人留下太大的影响,只是有些遗憾罢了。毕竟,他们与西奥多之间也只能算是见过几面、相互走过一段旅途的朋友,仅限于此。
580.交集点
所以,现在的队伍又变成尼尔走在最前面,娜塔莉守在最后,将牧师和巫师围在中间的阵型。
比起进入沼泽时的艰难,出来的时候反而非常容易。就在他们动身的同时,有一对由教廷派来的神职者团队抵达了安布莱拉,并将外围地带的幽灵都净化一空。
而自从但塔利安寄身于娜塔莉身上之后,沼泽中的所有与污染和腐化有关的事物都顷刻间化为乌有,重新回归到两百多年前的样子,仿佛逆转了时间。
除了娜塔莉自己以外,谁也无法解释在安布莱拉所发生的一切,只好将其定义为奇迹或者神迹,划入几个世界性的未解之谜中。
因为沼泽中发生的变化,以及神职者们的到来,她们从水精的湖泊返回沼泽边缘地带中居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一路畅通无阻,同样的路程,返回时仅仅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只占进入沼泽所用时间的三分之一。
“……这次回去,我一定得好好的休息一下,玩上几天!等拿到了赏金,我想养一只雪猫,希望在宠物市场有得卖。”
“雪猫?雪猫照顾起来可是很麻烦的,日常开销也大,若是我的话,应该会选择坦罗斯猎犬……”
因为返程途中的轻松与宁静,走在中间的巫师和牧师已经开始商量起了回去之后的事情了。
两位骑士只是一前一后地以同样的步调行走着,全程保持安静,时不时环望四周,并没有参与另外两位同伴之间的讨论。
但此时,一道从前方的树上突然落下的黑影打断了两位的交流,一瞬间,气氛就变得僵硬和凝固,几人都摆出架势,做好战斗准备,提防地盯着前面落下的人影。
“早上好!不用紧张,我……我?!”
那人影向四人组成的冒险者团队打着招呼,本来应该还试图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在看清了最前面一人的模样后,居然立即愣在原地,哑口无言,手臂还微微扬起,就像是中了一道定身咒似的。
冒险者们那边也正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在听到那黑色的斗篷之下所传出的人声之后,牧师还没有任何反应,但其他三人都不禁惊呼出声。
“……吕西安?”
那音色,真的太过熟悉了。
黑袍人呆立两秒,然后缓缓取下兜帽,让一头金灿灿的头发以及俊美的五官全都在清晨林地和煦的光影之中显露无疑。
背着长弓,腰悬箭壶,面目俊逸,身形修长,笑容如夏日盛放的阳光般爽朗,全身都带着让人感到亲和的气息……藏在斗篷之下的人,可不正是吕西安吗?
“……你们/你怎么会在这儿?”两边同时惊讶地喊道。
在冒险者们左侧的阴影里,另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缓缓浮现,向着几人点了点头,然后便收起手中的武器,缓缓走到吕西安身边。
“……认识?”
这时,凌冽的女声从上方的枝叶间传来,随后,又一道身影从另一棵树上跳下,从声音中听来,似乎也对吕西安与冒险者们之间的熟悉而感到很是惊讶。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本来还略显空旷的林地下居然就站满了人,看着格外热闹。
“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一起望向吕西安。
581.脱离预期
“这?……这……”面对众人的目光,吕西安吱呀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会是你们?”游侠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无比的难看。
尼尔放下戒备,把长剑杵在地上,不解地盯着吕西安。
“……还是我来吧。”沉静的女声响起,第二个从树上跳下的黑衣人走上前来,取代吕西安的位置,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贵族化的脸,然后得体地向对面的骑士行了一礼。
“我是莫妮卡·明斯顿,苏黎兰德的光辉勋爵,以及缄默观察者目前的话事人。”
“很荣幸能见到你,高贵的长老之子,天火的继承者,萨诺瑞尔·斯盖法尔阁下。”
明斯顿的声音平静而淡漠,但从她口中说出的信息让所有人都惊诧在原地。包括尼尔本人,以及早已知晓此事的娜塔莉。
……
菲耶索旅社。
“想不到,真想不到。”坐在椅子上,牧师轻轻呡了一口茶,视线飘向房间门的方向。“……想不到我们的朋友,大名鼎鼎的冒险者——影骑士先生,居然会是失踪的天火之子。”
“的确令人震惊。”斜靠在柜子上的罗宁挠着头附和了一句。“结识了将近两三年,他从来都没有对我们提起过,甚至表现的完全不会法术……藏的可真够好的。”
“不过,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也还是能够理解。”罗宁补充了一句,牧师也应合地点了点头。
牧师坐在桌边喝着茶,罗宁靠在柜子上,安德一言不发地抱着手臂守在门侧,而娜塔莉则双臂交替趴在窗台边,外表有些懒散地看向旅店之外的大街。
除了尼尔、吕西安和明斯顿之外,剩下的其他人全都在这个旅店小房间里了。
房门敞开着,但对面的房间门却紧闭。吕西安、明斯顿和尼尔之间有些事情要商议,就另外又找了个房间。
街道上人来人往,商人和市民交替而过,冒险者和佣兵络绎不绝,全副武装的士兵成队列的向城外开去,气氛热闹却略显紧张。
注视着楼下的街道上不停变化的人流,娜塔莉的思绪却早已飘飞到别处。
她突然回头看向身后,视线从几位同伴之间的缝隙中穿过,探出门外,抵达对面的紧闭着的房间门。
此时,尼尔他们就在对面房间里,不知商议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自从尼尔的真实身份从明斯顿嘴里说出来之后,娜塔莉就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并不是危险来临之前的不安,而是一种以往的平静生活将要被打破的焦虑感和彷徨,一种对未来完全脱离了预期的迷茫。
她本想在这次的委托结束后,就和尼尔一起四处旅行一番。可命运的发展却总喜欢走向充满谜团的方位。
先是但塔利安的古怪要求,又是明斯顿的突然寻访,所有的这些,都是在原本的计划之外的。
特别是,明斯顿她们的来访还显得是这样的神秘,仿佛夹带着无穷多的秘密。
她们为什么会知道尼尔的身份,为什么会知道他在这里?她们试图找到“天火之子”的目的是什么?尼尔又该怎么办?……迷茫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渐渐将心灵所掩盖。
……打破就打破吧!至少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反正你也对未来毫无什么有意义的规划,不如就看看这场突发事件会带来什么新的事物。
娜塔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582.单独交流
在娜塔莉正烦闷的同时,一道身影突然走到她身边。
她扭头,看见了一位全身都藏在斗篷之下的刺客。
……是安德。
“斐迪南牧师的死,以及在修道院的那个风雪交加的晚上,我和吕西安之前就从罗宁口中听说过了。”略显沙哑的声音从斗篷下传出。
“很遗憾我们当时没能在场,送牧师最后一程,以及替他报仇。”
“没事的……”娜塔莉重新看向窗外,“斐迪南牧师那样好的人,相信他不会介意的,况且我们三人也足以将事情完美的解决了。”
“是啊,他总是那样的和蔼与热心肠。”安德也看向窗外,迎着日光,斗篷下的两只眼睛忽闪忽闪。
“对了,你们为什么要过来寻找尼尔……嗯,萨诺瑞尔呢?”娜塔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安德问了出来。
“缄默观察者在某个与法术有关的课题上遇到了困难,目前,萨诺瑞尔是她们唯一的希望。”
安德没有用“我们”而是说的“她们”。在他心中其实对缄默观察者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加入其中也只不过是因为吕西安在里面罢了。
当然,正因如此,以明斯顿为首的那些老成员也不是太信任他。
……原来是她们有求于尼尔?娜塔莉的心情放松了些。
那还好说,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可能一会儿,或者几天就能搞定了。她看向天边飞过的一只不起眼的、灰色的小鸟,心里默默地想着。
……大概吧?希望如此。
直到晚餐都结束后,对面房间的三人才缓缓走来。
吕西安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与故人们兴奋地一一打着招呼。他总是这个样子。
明斯顿则神色冷淡,甚至还有些凝重,似乎并没有达到她想要的目的,与尼尔相互握了一下手就相互错开了。看两人之间的气氛,至少也是没有完全的达到原定目标,不过也还算泰然,也不可能会闹的很僵。
而尼尔脸上还是那样的波澜不惊,穿过众人探寻般的目光,径直来到窗台边,走到娜塔莉身旁。
“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他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说。
……
“……事情就是这样,她们想寻求我的帮助,而我也从这次的意外中看到了一个机会。”
旅社顶楼,两人并肩坐在斜坡式的屋顶,面向菲耶索之外野地的方向,看着远方的沼泽在日光的炙烤下升起缕缕青烟。
娜塔莉安静地坐着,身边的尼尔正给她讲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的视线向远方眺望而去,宁静却又深不见底。
“……一个可以助力我恢复天火家族的机会。”
尼尔拿出酒瓶仰头灌了一口,自从踏上旅途之后的这几个月来,他都没有碰过这种麻痹神经的浊液,但今天,他又非常罕见的喝酒了。
“我当然有着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解读吕西安和明斯顿所带来的样品对我来说轻而易举,而且随着天火家族覆灭的现在,也只有我才能解读那些古籍上的记载。”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我会毫不犹豫地帮助他们。”尼尔的话语顿了顿。
“但今天过来找到我的人是缄默观察者,一个由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人员所组成的团队。”他接着说下去。
“他们的成员遍及全世界,占据着各个势力的核心层次、权力中心和统治阶级,控制着世界上相当一部分比例的资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所拥有的力量甚至比他们自己所估计的还有更为庞大。”
“而那些,也正是现在的我所最需要的东西。”
583.预想
“我帮缄默观察者解读出古籍上的咒文,而他们得从各方面助力我恢复天火家族,双方各取所需,公平交易。”他又喝了一口酒。
“但从某个意义上来讲,是我在单方面的利用他们。”
听了这么多,娜塔莉也算理清了些思绪。
简单来说,尼尔的确答应了明斯顿的求助,但并非是无条件的,作为让“超远距传送”这一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传说中的技术重现世间的交换,他需要向整个缄默观察者收取一定的报酬,即帮助他实现自己的计划——恢复天火家族。
至于他口中最后的那一句话,娜塔莉完全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也许,他是觉得这样利益至上的决策与他原本的行事观念和人生准则相悖,所以感到非常痛苦和迷失?
谁知道呢?娜塔莉觉得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解释。
“但无论如何,既然已经达成协议,那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之后我该考虑的,只是如何最大程度的利用缄默观察者的帮助来达成我的目标。”
尼尔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酒瓶,右手中指轻轻敲打着屋顶的红色长瓦片,一下又一下,带着让人能够读懂的节奏。
“你想怎么做?”娜塔莉偏过头问。
“平淡的、默默无闻的重组天火家族对我来说肯定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尼尔看向天空,望向太阳的方向,眼睛目不转睛地直视那团悬挂于天际的火焰,眼中反射出的光辉恍若火炬,仿佛屋顶上升起了一轮新的太阳。
“斯盖法尔是贯穿天际的火焰,是永恒不灭的恒星!我需要光明正大、高调地对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势力宣布——天火回来了!”
“同时,为了守护和贯穿斯盖法尔的荣耀,也不能让复兴天火家族与他人的支持完全绑定在一起——那样只会被人当成是一个可笑的傀儡。”
“因此,我需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将这个姓氏重新带至巅峰,而且所用手段还得完全堂堂正正,符合最普遍的舆论,不留任何把柄,向所有人证明,斯盖法尔依然是那个高贵到没有污点的姓氏。”
“只有这样,天火家族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得到重生,在世间占据一个相当相当重要的位置。”
“而要想实现这些,最简单和直接的方法就是战争。”尼尔收回炽烈的目光,在一段时间直视过阳光之后,他的眼睛居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仿佛阳光的刺激和伤害对他而言完全不存在一般。
“混乱与动荡是最适合快速成长的环境,也是最适合改变和打破局势的机遇。”
“我需要一场动荡来迅速扩大和发展势力,并广泛的积累声望和资源,以此为基点,进一步向更高层次迈进。”
“而目前,我们脚下正好有一场战争正在僵持。”尼尔站起身,立于旅社楼顶,视线投向底下的街道,街道之上,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正紧张地行军。
他们是菲耶索主人的私人军队,目前为了守护国王的统治而战。
“就和这些领主一样,加入其中一方并击败对立的另一方,以暴力的手段来终结这场混乱……失败者失去所有,而胜利者享有一切。”
584.动荡年代
“你懂我意思吗?娜塔莉。”他向身边的人发问。
“当然明白。”娜塔莉迅速回答。
“那么……”尼尔小心翼翼地看向娜塔莉的方向,“你的想法呢?”
“当然,我觉得这次你最好还是不要和掺和进来了,战争和混乱本身并不是怎么值得光彩或者意义重大的事,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参与其中并非明智之举,何况也不符合你一贯的保持中立的立场。”
“你去做你想做的事,等此番事了,我再去找你吧。”
他脸上流露出一种既欣然又有些失落的奇怪表情,尽管掩藏的很好,不过还是被娜塔莉细心地发现了。
娜塔莉轻轻叹了口气,“可我答应过你。”
“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既然通过这次意外得来的机会,你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那我自然不可能背弃承诺。”
不等骑士开口回答,她便立即站起来,将一瓶药剂塞到尼尔手上,然后转身向着楼下走去,没有再回头查看他的反应。
“我先去做些准备。”娜塔莉平静地对身后说。
……战争吗?
她抬起头,在走进楼道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天空悬挂的太阳。
……那就结束它吧,这也许会是有益的。
下了楼之后,与几位冒险者打了个招呼,就提起一个不透光的袋子走出旅社,径直来到一条街道之外的协会里,找招待申请了一个物品储存柜,然后有些怅然地将手中的袋子放进去。
那里面是阿布里埃尔的遗骨,但因为尼尔的事情,短时间内可能是无法去往苏黎兰德完成他的嘱托了,而吕西安也暂时不会回去那边,无法拜托他顺路带过去,但带在身上的话又怕在奔波中弄丢,就只好先放在这里了。
的确,她并不想掺和进一场没有意义可言的纷争之中,这不符合娜塔莉的本愿,甚至多少违背了她的原则。但承诺同样是必须要遵循的,何况是对尼尔做出的承诺。
所以目前,她让自己陷入了一场本不愿意、而又必须要进行的事情之中了。
……不知这一次要花多长时间,在这段时间中又能产生多少不可控的变化,但愿归来时,依然能保持如今的样子,恪守自己的本心。
……
发生在法兰洛德境内的这场叛乱已经持续了数月,双方势均力敌,在法兰洛德中部地区僵持不下,做足了充足准备、又获得了新兴资产主支持的杜拉斯塔亲王攻势凶猛,很快便占领了法兰洛德的一大半土地,并在辖区颁布新的法令和政务,但国王依靠着个地方之间的保皇派大贵族的力量,也逐渐构筑了一条坚固的防线,渐渐挽回颓势。
在之后,国王一方似乎与法兰洛德外部势力达成了一些条件,以让出一部分主权和利益为代价,来换取外部的援助。这是一个很难堪和不光彩的做法,但国王为了保住他的统治权,依然还是采取了这样的举措。
协议达成的当天,诺曼人的军队便进入法兰洛德东部,占领了一大片广阔的地区,并将土地上的法兰洛德人赶出故乡。
自然,国王不择手段地谋求胜利让底下的民众群情激奋,在维尔丹地区,一些平民在某个猎户出身的反叛者的带领下,拿起武器,奋起反抗国王的统治。
他们打败了一些城镇的守军,在国王余下的一半土地上又占领了一片地区,并宣布从法兰洛德中脱离出来,成立一个新的国度——一个没有国王,没有贵族,没有不公和压迫的国度。
585.晨曦初升
但国王的举措也起的了一些看得见的成效,随着外部势力的加入,双方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保皇派一方的军队终于从被动的防御状态抬起头来,进入反攻阶段,也逐渐取得了几场胜利,收服了一部分土地,但在亲王一方的顽强抵抗下,也是进展缓慢。
战争依然持续着,每天都有为数众多的人死去,为了战胜敌人,双方都投入了大量的人员和物资,以争夺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胜利,法兰洛德的人民每天都在战火肆虐中挣扎着,看不到混乱结束的希望。
而随着混乱的持续蔓延,除了那些领主和大贵族之外,几乎所有人的日常生活都受到了或大或小的负面影响。
各种生产陷入停滞,原本繁华的城镇沦为废墟,商道被风沙所掩盖,大量的人口在战争中死去,田地一片荒芜,长满了各种杂草,大大小小的动物或者魔物穿行其中,于空无一人的农庄中肆虐……
没有人喜欢这样的生活。人们已经厌倦了战争,厌倦了因为几个大贵族之间的利益纠纷而颠沛流离、死伤累累,一部分从平民中间征兆的士兵也产生了很大的不满和抵触情绪,拒绝服从命令,或反叛到对面,或加入维尔丹地区的反抗军等,以这样的方式来反抗国王的统治。
人们渴望着战争的结束,渴望着有人能打破现有局面。
就在这样的环境与背景之下,终于有一天,一位大名鼎鼎的年轻人横空出世,如一轮划过天际的太阳般带给法兰洛德希望,让人们得以窥见一缕战争结束的曙光。
——萨诺瑞尔·斯盖法尔,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是一个来自图兰戴尔的外国人,而且是图兰戴尔已经毁灭的天火家族的唯一继承者,十多年前沸沸扬扬的故事中的绝对主角。
而现在,他回来了,带着已经消亡的斯盖法尔的姓氏,为数不少的顶尖佣兵和冒险者,以及一支从苏黎兰德渡海而来的精锐援军,加入到已经开始略占优势的国王一方。
萨诺瑞尔·斯盖法尔本人就是一个站在世界最顶端的巫师,他所掌握的强大法术甚至足以直接逆转一场战役的局面,一人就可以抗衡一支军队。
而同时,他又是一个杰出的军事战略家,数以万计的庞大军团在他手中变得出神入化,变幻莫测,奇袭、陷阱、策反、表象……各种各样的谋划信手拈来,层出不穷。
依靠自己的能力,萨诺瑞尔·斯盖法尔在加入联军之后短时间内就四处征战,屡建战功,在联军中的地位也飞速提升,从初始指挥几百人的队伍,到指挥数千人、数万人,直至成为联军的几位军团统领之一,这段过程中,他居然还未曾有过败绩。
随着一场场胜利的堆积,萨诺瑞尔·斯盖法尔的声望也越来越高,直到最后,联军在他的带领下势如破竹的收复大部分土地,越过一道道防线挺进原本的皇城、现在亲王势力的都城——伯瑞时,萨诺瑞尔的声望也终于达到顶峰,盖过了其他几位大贵族出身的统领,斯盖法尔这个姓氏也如晨曦中升起的太阳一样高悬于所有亲身见证这奇迹一般的经历的人心中。
……
586.全军列阵
伯瑞古老而恢宏的城楼上,黑色的地狱三头犬旗帜迎风飘扬,在天空密布的乌云笼罩下,显得冷冽而肃杀,颇有一股风雨欲来之意。
而实际情况也的确是风雨欲来。
距离城楼之外几十里处,五彩缤纷的旗帜招展,旗帜下是佩戴各式各样徽记的精悍战士,他们的阵列组成一条宽约两百米从南边而起,一直蔓延到西边,如若两条伸长的手臂似的,将城外的两个方向都包围起来。
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一道白底红纹的如从天空坠落的火红流星似的徽记,占据着阵列最核心的地带,最前方的是格各式近战职业,之后是成建制的巫师军团,统一身着红与白所组成的衣装和盔甲。
比起其他人,他们的精神要更为振奋,群情炙热,燃起的火热氛围将阴云压抑的平原都仿佛点亮,绘制着与徽记上的图案相同的旗杆在萧瑟的寒风中巍然挺立,包涵着广阔的进取之意。
这些都是斯盖法尔的追随者,有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各样的人物,但现在都簇拥在一个如恒星般闪耀的人麾下,奉一个古老而又新生的姓氏作为主人。
兵临伯瑞城下,所有的士兵都跃跃欲试,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激动万分,但他们并不能擅自行动。
因为几位统领还没有发话,所有的士兵们都需要等待一个“全军出击”的命令。
……
在离伯瑞的城墙更近的地方,小股小股地分散开来的士兵正静悄悄地摸索着前进。
后面大军压阵,而一部分先头部队就早已向着前方进行探索和收集信息,承担了斥候和先锋的职务。
他们都是些技巧高明的精锐刺客,外表又都进行了一定的仿环境伪装,在不见阳光的天气里,非常不容易被察觉。
而这些刺客当中离伯瑞最近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冰冷女性,但与其他双持匕首或者短刀的刺客不同,她手中反而倒提着一柄大型的黑色长枪,如此的话,想要隐藏目标将会困难很多,但她却似乎对自己的潜行技巧非常的有信心。
此刻,这个使用长枪的刺客正半蹲在一处小土丘后面,略微匍匐着身姿,一双神秘的暗紫色眼睛明亮地观察着城楼上的防御布局。
“传令官!”刻意压低却依然清晰可闻的声音传到稍后一人的耳朵里,那个全身上下完全放弃了防护的人连忙走上前来,微微躬身。
“属下在,格雷伊上尉。”
被称为上尉的刺客回过头,暗紫色的目光毫无波动地看向传令官,如星空般宁静,但仿佛又和今天的天气一样的萧瑟与肃杀。
她将手中拿着的一张纸折叠几下之后装进一个信封,然后又标注上一个斯盖法尔统领的注称,便将信封递至传令官面前。
“交给他。”清冷的声音再一次传到传令官的耳朵里,非常简短的一句话,包涵了所有需要的元素,却几乎没有明确的信息。
“遵命。”传令官恭敬地接过信封,飞快地向着大军列阵的方向跑去。
无需多言,传令官自然知道上尉口中的“他”是谁。
毕竟在军队里的传闻中,我们的大统领斯盖法尔阁下,似乎与格雷伊上尉的关系很不一般。
而且众所周知——所有的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传闻都以一定程度上的真实性作为前提。
587.大统领
……
联军的几位统领在同一时间于不同的方位朝着伯瑞之外的最后一道防线发起进攻,但在其他几位统领的军队都与最后一道防线的敌人陷入焦着时,斯盖法尔率领的部队已经先一步突破了防线,以雷霆之势直逼伯瑞城下。
所以,这里的联军中实际上只有唯一一个最高统领。
这份信迅速地被传令官带回阵地,又经过层层传达后终于抵达这位大统领的手中。
移动营帐之内,年轻的大统领揭开信封,取出里面折叠着的纸在眼前展开,面无表情地查阅了大约二十秒,之后手中便毫无凭依地升腾起一团绚烂的火焰,将纸张连带着信封烧成焦黑的灰烬,随即取过身边的指挥剑,不急不缓地走出营帐,脚下踩着的鎏金焰纹战靴在布满石子的地面上一下一下的迈出,与心跳的频率同步,坚定而有力。
守在营帐之外的几个高大魁梧的近卫连忙持戟跟上,跟随在统领的身后。在一群近卫的簇拥下,这个面容坚毅英朗的年轻人如利刃的尖峰一样破开军阵,带领着气势磅礴的下属浩浩荡荡地向着阵地最前方走去。
随着这个传奇般的人物到来,军阵中响起惊涛骇浪似的欢呼。所有人都神情激动,将武器一下一下地高高举起,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称号、职位与姓氏,士兵中的战争诗人甚至高歌起来,歌唱着刺破黑暗的曙光,歌唱着巡回天际的太阳。
“萨诺瑞尔大统领万岁!”
“荣耀归于晨曦之光!”
“VivaLaSkyfire!”
……
他们欢呼,他们歌唱,他们将全身的血液与热情都翻腾涌起,庆贺着一位传奇的莅临。
在这样狂热的氛围中,萨诺瑞尔抵达阵列最前方,大部分由红色组成的盔甲在乌云密布的压抑天空下显眼无比,像是一抹划破黯淡的亮红。
年轻的指挥官轻轻抬起手,天地间的欢呼声便立即终止,只是非常随意的一个动作,效果却比最高等级的沉默魔法都还要显著。
他在最前方站定,向着远处的城墙眺望,目光中的沉静和智慧仿佛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亚历山大元帅,劳烦你率领重步兵军团打头阵,务必拉满给敌方的压力,但如果没有得到我的命令,绝不能靠近城墙三百米范围以内,而且让最靠近巫师部队的战士装备好猎龙枪,”
“安东尼将军,你率领巫师部队协助亚历山大元帅的进攻,让巫师们全部提前准备好思维干扰,以及注意分散站位。”
“而拉·迪恩将军,以及邓肯将军,你们各自率领骑兵护住左右两翼,提防杜拉斯塔安设在外的士兵回防。”
……
一条条清晰而完整的命令从他口中说出来,传播进几位部下的耳朵里,又通过层层的指挥体系,传达到在场的每个士兵的脑海中。
“是!”
“好的。”
“听候差遣!”
几位部下一齐应声,便各自带着人领命而去。
而萨诺瑞尔则和余下的军队一同在原地按捺不动,目送着亚历山大元帅率领的将近全军三分之一的人朝着城墙进发。
战争可并非是儿戏,特别是攻城战中,进攻方所需的兵力消耗要远大于防守方,许多时候,进攻方的兵力要达到守军的两到三倍而且还得付出极大的代价才可在攻城战中获胜。
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时间就全军进攻才是最好的选择,没有说只先分出三分之一的人去试探的道理——那和给敌人送战功又有什么区别?
588.战争兽集群
要是其他人在场指挥并做出这个离谱命令,一定会被手下的将领和士兵们骂的狗血淋头,但今天的指挥者是萨诺瑞尔·斯盖法尔——那个未曾有过败绩的战神一样的人物,所以谁都没有异议和怨言,甚至全都跃跃欲试,迫切地想要看看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奇迹一样的场面。
当亚历山大元帅的部队行军至城下一里开外的地方时,便转入防御状态,一排又一排的重型步兵顶盾向前,如一股钢铁洪流般缓慢而坚定的推进。
当军队抵达城下三百米,即将进入城楼上远程单位的攻击范围时,却突然原地驻足,步兵顶盾在前,巫师们手中都凝聚着法术引导时的光辉,却就这样按兵不动,再也不前进一步。
而对面的一些打算也因此而落空——潜伏在地下的一些东西可没来得及得到消息,依然按照原定的时间向地面发起进攻。
城墙之外的平地上,一块块土层翻开,大量体型庞大、头顶尖角的战争兽从地下突破地表冲了出来,愤怒的咆哮声响彻天际。
按照本来的安排,若是亚历山大的军队一刻未停的话,那它们冲破地表的时间点,应该正好与巫师部队抵达它们潜伏之地的时间相对应,若是它们得以在一群措手不及的巫师中肆意地倾泻怒火,那这一部分来袭的部队将在顷刻间溃不成军,任人宰割。
但伯瑞的守军们并不知道,他们做出的一切准备早已被对方看在眼里,如同阳光下的山峰一样显露无疑。
所以当战争兽冲出地表时,本该站立着一大群巫师的地面上完全空无一物,而在前方不远处,顶盾的重装卫兵严阵以待,在一面面盾牌的缝隙中,法术引导时所产生的幽蓝荧光正闪烁着。
骑在战争兽背上的驯兽师们没有犹豫,立即指挥着威力恐怖的战争兽向重装卫兵的防御方阵发起冲锋,巨兽组成的集群在平原上狂奔起来,气势骇人,连大地都不由得为之震颤发抖,
那些骑在战争兽背上的驯兽师依然还得意洋洋——若是凭一些重步兵就能拦住号称步兵杀器的战争兽的集群冲锋,那这个步兵杀器称呼就未免也太可笑了。
哪怕只有一头战争兽冲进人群,都会顷刻间将那些步兵的阵地碾成粉碎,何况是如此庞大的集群冲锋。
然而突然之间,无数道法术荧光从盾后冒出,射向巨兽的集群,最前方的战争兽突然之间就扭转方向,用头上的长角对着其他战争兽撞去,冲锋的阵型一下子就被打乱。
它们背上的驯兽师惊恐地想要夺回对战争兽的掌控,然而被精神干扰的战争兽已经完全不会听从驯兽师的指挥。
它们彻底的失控了,对着身边的同类猛烈地发起攻击,巨大的身躯在广阔的平原上相互碰撞、厮杀,如同一群到了求偶期的雄鹿,但战争兽的可怕力量与强大破坏力并非是雄鹿所能比的。
这一大群战争兽,甚至还没有碰到敌方的军队阵地,就先自己乱起来了,又在对面的巫师几轮齐射下,这些没有附加魔抗刻纹的恐怖巨兽就几乎损失殆尽,连丝毫作用都不曾起到。
589.巨龙来袭
这时,伯瑞古老而高大的城墙内突然传出一道恢宏却令人心生震颤的声音,下一刻,巨大的阴影从城内腾空而起,遮天蔽日般地席卷天空。
龙!一头真正的、活着的巨龙!
它在半空中优雅又狰狞地滑翔而过,行至军团上方时,突然一个俯冲,张开尖牙密布的大嘴,炽烈的火焰便如洪流般喷涌而出,瞬间就清空了一大片区域里的步兵和巫师。
但下一秒,它便痛苦而愤怒地怒吼一声,鼓动着翅膀重新飞向高空,在巨龙的双翼与腹部,几支猎龙枪破开鳞片,深深的扎入血肉之内,如熔岩般的血流洒落地面,升腾的高温引燃一切可燃物。
与此同时,伯瑞的城门也突然打开,大批的精锐守军以极快的速度倾泻而出,从数量看来应该达到了亚历山大元帅所率领的先头部队的三分之二,配合着天空肆虐的巨龙,主动向元帅的部队发起攻击,貌似要将这一部分远离大军的先头部队彻底消灭。
虽然猎龙枪让巨龙受了些伤,但它依然是世间最顶尖的生物,每当它俯冲而下,被龙息所覆盖到的地方的人类便会被彻底清理一空,连灰烬都不剩下。
这可怕的一幕也让一些人心生畏惧,已经有一部分士兵丢下武器,朝着大后方退去。
但还未跑多远,其中的一个便身首异处。
“不准退!不准退!”亚历山大元帅高举起手中染血的剑,向着逐渐有些混乱的四方怒吼,“我是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元帅!后退者立斩!”
元帅是一个有着金色大胡子和乱蓬蓬头发的顶级壮汉,原本只是个经营着几处大庄园的中等贵族,加入联军后,跟随着萨诺瑞尔大统领一路屡建战功,已经成为当今军事界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
在元帅的怒吼下,开始混乱的局面终于稍稍稳定了一些。
“步兵稳住阵型!不要被那些反叛者击溃!巫师都分散站位!不要全挤一块!”元帅大声下达着命令。
这个大胡子男人的目光愤怒地跟随着天上的巨龙移动,恶狠狠地挥舞着手中的巨剑。
“反击!巫师们!反击!拿起你们的法杖!把那只蜥蜴打下来!”
一道道法术流光从地面升起,朝着巨龙的位置而去,但在巨龙的高速移动之下,大部分攻击都完全落空,只有极少部分能碰到巨龙的躯体,但由于魔抗极佳的鳞片防护,也全都不痛不痒,而提前准备的猎龙枪也用光了,似乎已经完全无法阻止巨龙单方面的屠杀。
天上巨龙肆虐,地面又来了一大片精锐,此时,亚历山大元帅以及他的部队处境非常危险。
处于后方的军阵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萨诺瑞尔大统领的身上。他们心急如焚地想立即冲上去给亚历山大元帅解围,但在天空中肆意翱翔的那道庞大阴影却也让他们心生怯意。
那似乎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够对付的生物,也不知杜拉斯塔亲王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强大帮手。
但年轻的大统领脸上依然还是一片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了眼前的局面。
……是啊!我们战无不胜的大统领又怎么能以凡人论处呢?萨诺瑞尔的镇定给了在场所有士兵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仿佛只要有大统领在,一切绝境都不成问题。
大统领可是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但当他们再次看到天空翱翔的庞大阴影之后,这些人的心中又不禁忐忑起来。
……这一次,年轻的大统领还能创造奇迹吗?
590.屠龙之焰
巨龙在天空如水中的游鱼般翻飞,压抑的阴云之下,漆黑的鳞片却流出亮眼的闪光,而鳞片之下是遒劲有力的肌肉团,线条流畅自然,狰狞却又极具美感。
那是属于最强大和古老的生物的身姿,让人不由得会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
但当巨龙俯冲而下,将空气划出尖锐的声音,张开嘴,向人们喷吐着火焰时,那些莫名的崇拜会瞬间消失,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怖。
龙息的温度足以融化钢铁,若不提前准备好火焰抗性Ⅳ以上的防护装备的话,即便是体质最强的战士都无法直接抗住这发可怕的法术烈焰——龙息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同表现形式,但实际上都可以算作是法术攻击。
而除了龙息之外,巨龙的躯体内也蕴含着比任何生物都要强大的伟力,它们的利爪能直接撕碎战争兽,双翼一拍,就足以将一头地行龙碾成肉泥。
与生俱来的龙语魔法让它们在对战巫师时也能够完全保持压制,而坚固的鳞片比任何一种打造盔甲的材料都还要稳定。
它们可能是唯一可以称为完美的生物,远远地超越世界上的其他物种。
面对这样远超凡类的强大生物,能站稳身体腿不发抖就已经可以算是有着莫大的勇气了,何况是与之对战。
杀死巨龙会是一项绝对巅峰的荣耀,所有能战胜这种生物的无一不是会位于传说中的人物,世界上最顶尖的猛士,响彻一方的强者。
……而尚且年轻的萨诺瑞尔大统领有足够的能力来对付这头巨龙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阵列最前方的那道宽阔的身影上。
在巨龙肆虐的天穹之下,大统领的身姿傲然挺立,略微抬头,视线直射巨龙的方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畏惧。
而在他的目光望向巨龙的同时,巨龙的视线也投向这边。
似乎察觉到这个人类的身份,天空翱翔的巨龙发出一串如尖笑般的嘶鸣,便扇动着双翼,卷起一阵狂风直冲萨诺瑞尔的位置而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不由得惊惧万分,但直面这股狂风的萨诺瑞尔在原地丝毫未动,迎着袭来的巨龙,缓缓拔出了手中的指挥剑,每出鞘一寸,剑刃上就燃起一寸的火红烈焰。
当整个剑身完全被点燃的那一刻,他的身影突然从地表消失,随后,巨龙又发出一道痛苦的吼叫,大团的熔岩般的血液洒落地表,将执旗官手中的旗帜都灼烧的坑坑洼洼。
萨诺瑞尔正骑在巨龙头顶,手中的剑刃已经没入巨龙的双角之间,吃痛之下,巨龙扭转身形旋转身体的飞速向上拔升,带着头上的人类直冲云霄,试图用高空的恶劣环境让他支撑不住。
巨龙和大统领一齐没入乌云,再也无法得见,正当下面的人开始惶恐时,云层之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火光,穿透了厚重心积云,如一轮新的太阳冉冉升起。
巨龙的怒吼持续不断地响彻天地,却又逐渐转为了哀嚎,又渐渐低微下去,随后,一团炽烈燃烧着的火球破开云层,直直地向着地表无人的空地落下。
591.大局已定
“轰”的一声,火球落到地上,激起滚滚浓烟。当烟雾散去,巨龙残破不堪的躯体渐渐显露,而在它的断裂的双角之间,一道人影坚定而笔直,手中的剑刃依然还没入巨龙的头骨。
……巨龙死了。那头强大到似乎根本不可战胜的生物就这样被大统领一个人杀掉了。
这个信息让军阵中的所有人都开始振奋地欢呼,士气在一瞬间重新达到顶点。
在这欢呼的核心,萨诺瑞尔站在巨龙的尸体上,缓缓拔出没入巨龙头骨的指挥剑,然后转身挥手,剑尖直指前方矗立在阴云之下的城楼。
“全军出击!”
不大但十分清晰的声音在扩音法术的作用下传遍整个军阵,缤纷的旗帜迎风招展,士兵们身上盔甲的反光汇聚成一条璀璨,钢铁组成的洪流碾过平原。
从城门中涌出的精锐守军刚与亚历山大元帅的部队接触,还未取得多少战绩,就被后面涌来的洪流淹没,不曾翻起一点浪花。
而在城门打开时,混入伯瑞的刺客们也早已摸上了城楼的守军身边,在格雷伊上尉的指挥下,同一时间一齐动手,匕首的寒光在城楼上瞬间闪烁一片,随后是鲜血翻涌。
震天的战吼在城楼内外响彻了几个小时,临近下午时,城楼上终于响起彻耳的欢呼,地狱三头犬的旗帜被砍下,属于联军和斯盖法尔的火红旌旗迎风招展,猎猎股动。
伯瑞的外围城楼终于告破,在统领、元帅和将军们的带领下,联军士气高昂的战士们一刻也不停地朝着第二道城楼进发。
战士们一鼓作气,越过一道道防线,最终在伯瑞的街道内展开巷战,以均速缓慢推进,鲜血和尸体几乎将伯瑞的天空都染红,天空中黑色羽毛的乌鸦翻飞,见证着人类之间相互残杀的一日。
在昔日的皇宫前,亲王手下最后的守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给联军带来了一些小麻烦,但依然无法抵挡联军的攻势,不到一个小时,宫殿就告破,萨诺瑞尔大统领和几位军官率先挺进内部,直逼反叛的亲王的所在。
……
萨诺瑞尔一脚踢开了门,举剑挥开了几个魁梧的士兵刺过来的长矛,然后抬手一个火球砸去,宫殿里面黑压压挤满的人群瞬间就清净了下来。
他率先踏入其中,身后是勇猛无匹的亚历山大元帅,以及联军中第一个攻入伯瑞的格雷伊上尉——率领巫师军团的安东尼将军在攻打第二道城墙时被叛军的刺客奔袭斩首,没能抵达这里。
再后面是元帅和上尉手下的一些战士和刺客,他们瞬间就从两边涌入大厅,掌控了其中的局面。还在负隅顽抗的叛军都被彻底制服,宫殿之内,只剩下了最深处的一个王座在没有被联军掌控,王座之上,亲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身边别无一人。
……大局已定。
这是一场载入史册的恢宏的胜利,这胜利属于国王和联军,属于每一个为之奋战的战士,属于伟大的萨诺瑞尔统领,属于新生的斯盖法尔!
592.一位老人
“结束了,亲王殿下。”萨诺瑞尔提着燃烧着的指挥剑,一步步的靠近一成为孤家寡人的杜拉斯塔亲王。
“你的军队已经走向消亡,你的士兵在城楼、街道和地面喋血,你的旗帜于火焰之中焚毁,你的叛乱已如过眼云烟……结束了,都结束了。”
临近亲王十米开外时,他抬起剑,指向王座上长相和蔼可亲的老人——在萨诺瑞尔大统领和格雷伊上尉原本的想象中,还以为杜拉斯塔亲王是个高大魁梧、凶神恶煞的,就像故事里的魔王一样的人物,没想到实际上却是这样一个身材瘦小、看起来应该是那种性格非常温和的和蔼老人。
“而你,将成为牢狱之中的一名囚徒,在失去自由的忏悔中,渡过你已不算长的余生,或接受审判,在广场上施以绞刑。”萨诺瑞尔接着说。
杜拉斯塔亲王坐在王座上,双腿交替,一只手撑着头,神色平静,似乎毫无对于失败的自觉。
他沉默着,眼睛环视一圈,又紧盯着萨诺瑞尔的双目,轻轻叹了口气。
“唉!~”
亲王幽幽的声音在宽广的宫殿之内响起,“……我自以为能够抗拒命运,到头来,人力终究还是无法违背命运。”
这个和蔼的老人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年轻人,你很出色,也许是我见过最出色的人……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夺得一场战争的胜利。”萨诺瑞尔简略地回答。
“不,你对你做出的行为完全一无所知,也根本就不会明白我做出这一切的目的所在。”
亲王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和惋惜的光辉,甚至突然从王座上站起来,脚步踉跄地直冲到萨诺瑞尔的剑锋之前,“你根本就不明白,无知者!这世界正面临一场空前的危机,你们对此一无所知,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一切!我看到大地沦为火海,我看到城市化为废墟,我看到尸体堆积成山野,我看到依靠现有的一切根本无法抵挡住它们的步伐!”
他用手指向抛在身后的王座,对着萨诺瑞尔和其他人嘶哑地怒吼道:“难道我做出这么多坏事、背负这么多骂名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破位置吗?难道我苦心积虑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私欲和贪念吗?”
“不!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们!为了像你们这些无知的人们!为了这个世界能依旧维持下去!”
说到这里,亲王突然激烈地咳嗽起来,这位老人的身体看来已经支撑不了对久了。
咳嗽中,亲王的身体缓缓后退,最后又坐回那个由金子和宝石打造的王座,激动的情绪也开始回落。
“我向我那愚蠢的兄长说了这些,试图得到他的帮助,并对他提出了一些建议,以便法兰洛德能在那灾难之中提前做好准备,可他非但不信任我,还非常怀疑我向他提出建议带着些窥视他统治与权力的目的!呵呵哈哈哈哈~——”
亲王突然大笑起来,但那笑容中却饱含着泪水。看着亲王这番深情流露,在场的军官和士兵都不禁楞住了。
593.失败者的归宿
“我只能自己动手,试图夺得土地和人民,整合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让这个国度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抵御灾难的准备之中去,只有这样,我们的土地,我们的人民才会有一线生机。”
说话间,亲王大口喘着气,目光中满是心痛。
“可看看你们干了什么?你们毁掉了我的计划,你们毁掉了拯救这个世界和国度的仅有希望!你们这些无知者,你们亲手将世界拖入泥潭,却还茫然不知!”
杜拉斯塔亲王大吼一声,又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哎呀~!真的是命运啊,可悲呀可悲!这个世界已经危在旦夕,然而绝大多数人都沉沦在安逸的美梦里,唯一保持清醒的人却只能目送它走向灭亡!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这位老人突然使出全力,把头向着王座的扶手上磕去,随着咚的一声,那笑声戛然而止。
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金色的王座流淌而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摊。
……杜拉斯塔亲王,死去了。
宫殿之内,士兵们一言不发地守在两侧,军官们则提着武器,全都茫然地立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
最靠近亲王的萨诺瑞尔垂下手中的剑,看着亲王那依然带着笑容的逐渐僵硬的脸庞,脑海中思绪万千。
格雷伊上尉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萨诺瑞尔的胳膊。
“他死了,大统领……你在考虑他的说法吗?”
“这和你曾经所说的别无二致,娜塔莉。”萨诺瑞尔偏头看向身边的人,还处于公共场合,然而萨诺瑞尔对格雷伊上尉却直接用上了私人称呼。
“这场叛乱就此终结,杜拉斯塔亲王在王座上自尽,国王和大贵族们获得了胜利,而我也取得了我想要的东西……”
他又重新看向王座上渐渐僵硬的杜拉斯塔亲王,“一切都似乎非常圆满,但正因如此,我却越发的感到焦虑与不安,在亲王刚才的一席话之后,这种焦虑达到顶点。”
“我并不会轻易地认同他的观念,但是,我也的确在想——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亦或只是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既然短时间找不到答案,那就交给时间来证明吧。”面对萨诺瑞尔的困惑,娜塔莉在旁边回答。“他并非是唯一看到灾难来临的人,正如我相信拯救世界绝不会只有唯一一种方式。”
“不要陷入迷茫,大统领,我们还等着你的命令呢。”
身后的元帅和将军们都立在原地听候差遣,还有许多事情都没有进行安排,这时候,作为大统领的萨诺瑞尔应该充分的利用起每一秒的时间。
萨诺瑞尔点点头,便迅速转身,“立即控制住占领地区的局面,镇压任何出现的反抗,稳定伯瑞局势之后进行军队的整阅,清理战后的废墟,等另外几位统领抵达之后开始进行最后的收尾与清剿工作。”
“这场战争结束了,我们的战士夺得了最终的胜利,派人把消息迅速传播开来,特别是那些还未完全占领的地区。”
“另外,”他指了指王座上杜拉斯塔亲王的尸体,“按照反叛者的传统,将这个挂到伯瑞的外城楼上。”
“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谈及未来。”萨诺瑞尔的目光闪烁。
“不管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计划和目的,失败者终究是失败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