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蛭蟥石
“这是一种极其稀缺的矿石，而更为重要的是这种矿石只在一个地方被发现过。”
“哪里？”
“圣堂。”独孤邵苦笑道。
沈烨讶然，遇见南荣复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圣堂的存在，从身边人对圣堂的反应来看，那里应该是百夷诸部最神圣的地方。
“这是圣堂送给你们的？”
“圣堂一直将它那里的矿石视若珍宝，怎会送人？”独孤邵神色忧虑道。
沈烨顿时明白了什么，这里面情况必是十分复杂。
沈烨不想参与到东大营和圣堂的纷争之中，没有继续过问此事。他拿起手中的蛭蟥石问道：“圣堂把这些石头当作宝物，难道这些石头中有什么秘密？”
“这些石头的秘密就是他们本身，走，我们出去。”独孤邵手里拿着一块蛭蟥石，率先走出了药营。
沈烨看着独孤邵的背影，略微犹豫，他从旁边又拿了几样东西后，跟着走了出去。
此时帐外的守夜巡逻士兵还在奔跑搜查那“蒙面人”，看见独孤邵三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很快便有人奔了过来。
“邵将军？”兵士有些意外。
独孤邵不慌不忙，他板起了脸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兵士答道：“我们在营中发现了一名行动鬼鬼祟祟的人。”
“人呢？”
“还没找到。”
“那还不快去找？”
“是！”士兵满眼古怪地看着独孤邵的衣着，离开了这里。
沈烨这时也明白了自己二人来时为何很少看到守卫，原来是被一袭黑衣的独孤邵给吸引走了。
独孤邵领着二人来到一个火盆旁边，他将手中的那小块的蛭蟥石直接扔了进去。
在沈烨二人惊异的目光下，那小小的蛭蟥石开始了迅速膨胀，如蚂蟥般扭动，它的体积急剧增大，比原来增加了近二十倍，直至将火盆中的火焰完全覆盖，熄灭了火焰后才停止。
“天下间竟有此物存在！”苏冘惊叹道。
独孤邵从一旁拿起一根树枝，将蛭蟥石轻轻一拨，一片烟尘从中散发出来，他将其从火盆中拨到了地上，如此大的体积落到地上，却只发出了一声轻响。
独孤邵蹲在地上，观察了一会儿，便直接用手将其抓起。
“咳，咳。”沈烨捂着口鼻，摆去前方的烟尘，他看着独孤邵手中的那块已经变了样子的蛭蟥石，好奇道：“你的手不烫？”
独孤邵笑道：“这蛭蝗石是天然的隔热材料，别看对着你这面的石壁还是通红之色，其实这另一边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
苏冘道：“这小小的石头竟有隔热、防火的功能？”
“不止如此。”独孤邵指着空气中飞舞的灰尘道：“这些石灰，若是用来裹在墙壁上，还有防潮隔音的效果。”
沈烨却是想到了更深一层，他缓缓道：“既是如此，这东西如果和布料混合，用来包裹战马的马蹄……”
独孤邵目光一闪，他没想到沈烨立刻就想到了这点，他点头道：“不仅如此，因为这材料质地极轻，用来制作兵鞋或者糊在围墙、箭楼、帐篷上，效果会更加显著。”
沈烨赞叹道：“若是我们能大量开采，无论是军用作战还是民用建造房屋，都会。”
独孤邵打断道：“可就是这么好的东西，一直被百夷诸部的圣堂所垄断，他们将这些石头奉为神石，严禁外人触碰。”
提到这些二字，让沈烨心中一动，他掏出自己后面拿的另外两种石头问道：“这些莫非也是？”
独孤邵对沈烨这种擅自的行为有些不满，不过他还是为二人解释了起来，他指着那桔红色半晶体状的石头道：“这是鸡冠石，是圣堂所在的圣山上所产，这东西是蛇虫的克星，在山林埋伏或者行军在外扎营的时候，如果在周围放些这东西的粉末，可以防止蛇虫侵害。而这个白色的石头，叫做砷华。”
“砷华？这么好听的名字，是做什么的？”
独孤邵神色有些诡异：“这东西原本也是用来驱虫防蛇用的，它灼烧起来会发出刺鼻的毒烟，它不像前面两种矿石，是圣堂特有的存在，这东西在夷州各地山林其实都能找到，不过在圣堂那里较多就是了。”
沈烨问道：“原本是用来驱虫？难道现在还有什么作用？”
独孤邵咧嘴一笑：“你听说过鹤顶红吗？那是从一种名为红信石的矿石提炼出来的剧毒之物，而砷华里面的就是和其一样的东西。”
沈烨如遭蜂蛰，吓得急忙将这砷华甩了出去。
独孤邵立马冲了过去，将其捡起，他责怪道：“小心点，这东西很容易溶在水里，太子殿下要是扔到了井中，那我这边的将士都要遭殃。”
沈烨面色微白：“都说百夷诸部的人擅长用毒，现在看来，应该是被他们所处的环境所影响。”
“那是当然，夷州山林毒虫猛兽数不胜数，要是没些防御手段，根本无法存活下去。”独孤邵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将几块石头埋在了下面。
沈烨反问道：“那你们为何还要将其赶到山林中？”
“他们被赶进山林还不是他们自己的原因？若是他们想安宁生活，我们当然万分欢迎，太子殿下难道不知，现在的夷州百姓都是那些喜欢和平稳定的夷族人。”
“可不是还有很多部族尚在山林中？”
“那些不过是不服从我们管教的部落罢了。”独孤邵语气冰冷道：“百夷诸部很多的统治者不愿割舍手中权力，他们崇尚强者为尊，无视规则和秩序，沿用了古老的部落规矩，滥杀现象不断发生，这就导致百夷诸部内部不断有叛乱和纷争，下面的普通族人苦不堪言，若家、南荣等一些部族就是厌倦了无休止的战斗，才从那边脱离分割了出来，夷州的这些百姓也是如此，他们就来自不同的部族。”
独孤邵继续道：“不过今后的局面或许要发生变化了，最好战的公山族即将覆灭，趁我东大营如今兵力雄厚，夷州山林那边也该去整顿整顿了。”
第六十章 误解
短短几句话，却包含了太多信息。
圣堂，夷州山林，百夷诸部……
此刻的沈烨已经产生了离开这里的想法，他决定见到靖王，问清楚心中惦记的那件事后，便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何时能见到靖王？”
独孤邵迟疑道：“父王现在……”
沈烨打断道：“靖王也总该有个醒来的时间，你明确告诉我，我多久才能见到他老人家？”
独孤邵一直不清楚父王躲避太子的理由，看见沈烨如此果决，他硬着头皮答道：“此间战事完毕，殿下就能见到父王。”
“反攻何时开始？”
“就在明日。”
沈烨挑了挑眉，道：“好！”
二人告别独孤邵回到了帐中，沈烨看着在一旁沉睡的项皓，沉默不语。
苏冘以为沈烨还在想那几块石头的事情，他低声说道：“那些矿石既然是圣堂的宝贝，圣堂怎会白送给东大营，而且还是如此之多，殿下，我看这件事另有蹊跷。”
沈烨回过神来，他看了苏冘一眼：“你怎么想的？”
苏冘思忖片刻，说道：“药营中藏了这么多矿石，整个东大营中似乎很少有人知情，而且这东西的存在一旦传出去，必会引起轰动，不然邵将军也不会理会我们的威胁，所以我想，要么这些东西是从圣堂那里偷偷运来的，要么是东大营已经和圣堂那边撕破了脸皮，将其用武力强夺过来。”
沈烨淡淡一笑：“无论是哪样，注定是他们之间的事，与我们无关。”
苏冘讶然：“我还以为殿下会对这些矿石感兴趣。”
沈烨失笑道：“我要这些做什么？我又不会带兵打仗。”
“可靖王要是得到了这些东西，东大营的军事力量必将更强。”苏冘提醒道。
就算沈烨再不懂，也清楚蛭蟥石的出现会给未来的军队作战带来什么变化，不说其他，单单是它那防火和隔音的功能就有很大的利用空间。
“靖王这边面对的敌人太多，有了这个东西，对东大营来说是好事。”沈烨回道。
苏冘闭上了嘴，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太子还是无动于衷，苏冘便不再做无用功，他轻声问道：“那方才殿下在想什么？”
沈烨指了指项皓道：“他。”
在旁边装睡的项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的双眼微微一紧。
苏冘道：“项将军怎么了？”
沈烨心中有意招揽项皓，却又不想强行逼迫人家跟随自己，这样很难得到他的忠心，此时见苏冘相问，沈烨正好想看看他有什么办法，他斟酌了下，缓缓道：“项将军跟了我一路，他知道太多……”
沈烨本意是想说项皓阅历丰富，知道很多民间传闻和一些重要的人物关系，像高先生这些都是项皓为自己介绍的，所以他想请项皓归到自己的麾下。
可苏冘会错了意，他听到沈烨说出了这四个字，当即以为太子是因为这一路上项皓知道的东西太多，太子想要将其灭口，苏冘年纪不大，在阳州时却是见惯了官场上的这些事，他虽然有些心寒，但还是当即道：“殿下不必多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沈烨心中大为宽慰，他觉得自己身边有苏冘这样的人，真得很方便。
苏冘悄声道：“莫非太子要将此人？”
项皓脊背发凉：“什么情况？太子要杀我？”他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沈烨赞许地点头道：“正是，你有什么好办法？我，我不想逼迫他。”
“太子是想让他心甘情愿地死去？”
苏冘皱了皱眉，说道：“这确实有些困难。”
沈烨摊了摊手：“不然我也不会询问你。”
项皓在一旁吓得发抖，他心中满是委屈：“太子殿下，那些事情可都是你主动讲的，人家当时就没打算听，你这不是坑人吗？再说，你还想让我自杀？你是不想摊上责任吗？帝王家的人果然无情！”
沈烨继续道：“你也知道他是宇文将军的人，我怕到时候不好向他交代。”
苏冘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太子记不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
沈烨疑惑道：“你是说你父亲的冤案？我记得，只是你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冤案？”项皓侧耳倾听。
苏冘直接跪在了地上：“殿下，请将此事交给我，我可为太子解决烦恼！”
项皓头皮发麻，他听明白了，这个叫苏冘的人要和太子做一个交易，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太子为他父亲平冤的承诺。
沈烨可不知道苏冘和项皓都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将苏冘扶起，奇道：“这么严肃做什么？”
苏冘确认道：“殿下不是不知道如何向宇文扈将军交代？”
“嗯。”
“那就由在下处理，保证干净利落，殿下可将一切都归咎到我的头上，之后我会永远在您面前消失。”
“消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沈烨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项皓却是叫出了声。
“啊！你们怎么这身打扮？”项皓猛然坐起，“惊讶”地看着二人。
苏冘疑心大起，他面露寒光，眯着眼睛道：“你刚醒？”
项皓神色不变，不紧不慢地说道：“是啊，你们这是要出去？带上我，我来保护殿下！”他站了起来，来到了沈烨身边。
苏冘冷冷地看着他，他正要所有动作，却见项皓突然跪在了沈烨面前。
沈烨吃惊道：“项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
项皓心道：“我不跪下恐怕这苏冘就要动手了！”他沉声道：“殿下，在下有个很重要的请求，请殿下答应。”
沈烨奇道：“什么？”
“在下自从跟在了殿下身边后，深感殿下的人格魅力，在下请求归到您的麾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烨心中先是一喜，而后对项皓的这种突然的举动起了疑心：“你不会方才听到……”
“殿下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行为很唐突？”项皓立马打断了沈烨的话，“因为就在方才，我梦见了一位老神仙，那老神仙托说我有王佐之才，我一喜之下就从梦中惊醒，接着便看见了太子殿下，试问哪有这么巧的事？这难道不是上天的安排？”
项皓情急之下，将神仙搬了出来，并且他不断地给自己贴金，企图加大自己在沈烨心中的分量，想让沈烨打消杀掉自己的念头。
“真的？”沈烨是一点也不相信这个荒诞的解释。
“千真万确！”项皓一脸决然，他看着沈烨身后一脸杀气的苏冘，暗暗提了几分小心，要是太子不同意，自己立即就逃。
第六十一章 第一位谋士
“东直隶四州之中夷州居于最东端，是靖王的大本营，潞州居中，八大世家中的杨家就世居此地，阳州在南，暂时不提，景州在西，景州与帝国东关崤山关相邻，东大营对此地的影响力最小，殿下，若回帝都，最近的这条路，便是横穿潞州、景州。若殿下不想引起靖王注意，那么还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则从夷州北上，取道府州，走幽州、宣州之路，从香茗关进入帝都，二则南下走阳州，进南直隶，从南部迂回进入帝都。”项皓对着一张临时画的地图，款款而谈。
“幽州那边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必然还会乱上一段时间，我不想从那里走，我们走南直隶这条路。”沈烨缓缓道。
苏冘没有问沈烨为何不选择直接走近路，他此时的心思不在这里，而项皓也似有察觉，下意识地在和苏冘拉开距离。
沈烨似乎也察觉到了二人的心理活动，他不禁苦笑起来。
如果是平时，看到项皓的这般行径，沈烨定会将其收下，丝毫不会犹豫，可方才那个情景……
不由得沈烨不怀疑，前段时间但凡涉及到什么要事，项皓都会选择回避，明显是不想被打上东宫的印记，沈烨当时还感到些许遗憾，可现在项皓突然要投靠自己，还给出了个很牵强的理由。
神仙托梦？这太荒诞了。
苏冘自然也是不信，在项皓说话之时，他就用眼神给过沈烨暗示，还用手做了个砍头的手势，这可把沈烨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苏冘一开始便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摇了摇头。
烛光下，随着沈烨的沉默，他发现帐中的气氛逐渐怪异了起来，苏冘和项皓的眼神明显是在互相戒备，沈烨不知道二人好端端地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只得先扯开话题。
“我想招揽一批属于自己的护卫。”
果然，沈烨此话一出，二人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项皓犹豫了一下道：“殿下，您的东宫三卫真的已经？”
“瑶山一役，全军覆没。”
“要不殿下从靖王处借一路兵马？”
苏冘冷冷道：“向靖王借兵？殿下若是信得过靖王，就选择横穿东直隶，走近路回帝都了，哪还用大费周章往南走。”
项皓忧虑道：“此处离帝这么远，再加上绕路，恐怕最快也得一个多月才能到帝都，殿下的安全，非上千人护卫不可。”
苏冘听闻也觉得有些棘手，心中暗道：“上千人的队伍，还不能有东大营的印记，这些人要上哪去找？”
沈烨见一时也想不出办法，便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此事从长计议，我们先休息。”说罢他便向帐外走去。
他这一出去，项皓可是慌了神，天知道苏冘会对他做什么事，他急忙跟了出去。
苏冘见状也想出去，不过他余光看着项皓的床铺，突然计上心头，在沈烨打开帐帘的时候，苏冘对着沈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了一个一切有我的手势，让沈烨有些莫名其妙。
沈烨走在帐外，正琢磨着苏冘的意思，就见项皓跟着他走了出来，沈烨奇怪道：“我去小解，你做什么？”
项皓支支吾吾道：“一起。”
沈烨：“……”
二人一前一后向前走去，项皓低声道：“殿下对邵将军怎么看？”
“我这弟弟虽说表面看起来十分鲁莽，但是粗中有细，不似民间传得那般离谱。”
“我是说殿下对他真正的看法。”
沈烨愣了一下，他斜了项皓一眼：“你以前不是不想听这些东西？”
项皓坦然道：“现在我是殿下的人，自然要听殿下的真实想法。”
沈烨淡淡道：“独孤邵没有加害我的意思，至少现在没有。”
“那殿下何不让邵将军领兵与你同去。”
沈烨有些心动，随即摇头道：“靖王接下来会有很多军事行动，这对我那弟弟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带兵机会，我不知道靖王是否愿意放人，也不知晓我那弟弟愿不愿意跟我来。”
“军事行动？”项皓奇道。
沈烨便把之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项皓。
项皓听完大惊失色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矿石？！殿下，请允许在下将此事报予北府。”
沈烨眯起了眼睛，问道：“你现在是我的人，报予北府做什么？”
项皓吓出一身冷汗，立刻跪在了地上：“殿下饶命，我，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烨连忙将其扶起，无奈道：“我不过是说了你一下，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项皓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殿下，我项皓虽是一名俾将，可我却是读书人出身，向来看重忠义二字，如今我已决心来到殿下麾下，今后必不会背叛殿下，所以请您千万不要杀我。”
“杀你？这从何说起？”沈烨惊讶道。
项皓苦涩道：“请殿下恕罪，方才殿下与苏冘回营之时，在下其实在装睡，殿下和苏冘说的话，在下听得一清二楚，殿下不是说要将我灭口？”
沈烨瞪大了眼睛：“我何时说过此话？”
项皓眼中带着一丝绝望，自己已经敞开了心扉，没想到殿下仍是不信任自己。
看着项皓的神色，沈烨终于发现了不对，他对项皓正色道：“我在营帐中要对苏冘说的是，将军胸中富有韬略，又有丰富的作战经验，知道的人物事迹又多，故想请苏冘为我献上计策，让将军心甘情愿地为我效力。将军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真的？项皓的呼吸骤然粗重。
“当然是真的。”沈烨挑眉道：“将军以为是什么？”
项皓皱眉道：“那为何苏冘会一脸杀意地看着我？”
“苏冘？该不会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沈烨突然想到了离开营帐之时，苏冘那意味深长的动作。
想到这里，沈烨心中一突，急忙回身折返。
营帐中，苏冘刚刚完成了自己的布置，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明日反攻之时，营中必然会很乱，我和太子先行离开，之后便可将项皓的死归责在东大营士兵的头上，那时候宇文扈和东大营必然交恶，这对太子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六十二章 反攻前夕
沈烨带着项皓冲回了大帐。
苏冘此时早已安坐在了一边，看着沈烨二人回来，他亲热地和项皓打着招呼：“项将军，今日早些休息，明日我们与殿下一同去找靖王。”
此时的项皓心中完全没有了枷锁，他相信太子会向其说明一切，所以他只是狐疑地看了苏冘一眼，而后便走向了床铺。
项皓刚走几步，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殿下？”项皓奇道。
沈烨看向了苏冘，轻声道：“苏冘，项将军的床铺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苏冘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沈烨居然把他的精心布置给直接挑明了，他吃吃道：“没，没什么？”
沈烨缓缓走到床铺旁，一把掀开了被子。
撕拉。
一道撕裂的声音想起，几把朝天的刀片暴露了出来，刀片上幽幽发着蓝光，明显是淬过了毒。
沈烨倒吸一口凉气，项皓更是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苏冘脸色涨红，不解地看着沈烨。
沈烨叹了口气：“都怪我不好，险些害了你们两个人，苏冘，其实……”
……
天还未亮的时候，一个个火把在东大营中陆续亮起，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条条火红的长龙。
东大营的异状立刻就引起了公山族的注意，白日里负责攻击的公山煜被手下叫醒，匆匆来到营前。
“头领，你看！”
公山煜披着衣服，远望对面，看着东大营如此大规模的调度，不禁有些心惊，他立即喝道：“击鼓，召集族人集合，准备战斗！”
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在夜空中骤然响起，公山族的营地一片嘈杂。
公山族的老族长这时在手下的带领下，来到了公山煜身边。
老族长一脸凝重，问道：“发生了何事？”
公山煜忧虑地说：“东大营似乎要夜袭偷营。”
“偷营？”老族长声音尖细了起来，几日的僵持早已让他有些心神不宁，精神状态异常糟糕，听见东大营现在还敢主动进攻，老族长情绪失去了控制，他愤怒道：“独孤靖敢尔！真当他东大营无敌了吗？”
“族长放心，有我在，等会儿必会让他们大败而归！”
公山煜目送族长离开后，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两日前，他还乐观地以为是其他头领故意保存实力的原因才导致东大营久攻不下，可随着自己的几次亲自督战，他发现他错了，他们的情报似乎出现了问题，东大营的兵力应该不止情报上的那些数目。
“竖起火把！”公山煜下令道。
光芒照亮了整个公山大寨，也照亮了横亘在营前的数十条战壕横。
有着这些壕沟，公山煜相信，就算是东大营倾巢出动，自己一方也能将其打败，况且没有了战马的帮助，平地作战的东大营士兵只会成为他们的靶子。
“除了弓箭手外，所有人在辕门待命，敌人撤退后，立即追杀！”
“是！”
公山大寨的最中央是一条没有任何阻碍的大道，公山族进攻之时，士兵们也是由此路冲出大营，待防守时，他们会将拒马等物置于大道中央。
兵士们此时正辛苦地搬运着拒马，其中一名兵士奇道：“不是说对方要袭营，怎么这么久不见一丝动静？”
不止是他，正在指挥的公山煜也意识到了不对，他急忙对着亲信道：“随我上望楼。”
公山族的望楼完全是仿照东大营而建，稳定性和防御能力都差了不少，公山煜踩着微微发晃的木板，爬到了望楼上方，他眺目望去，却发觉东大营到现在也没有出兵。
“什么情况？难道是我多虑了？对方只是在调兵换防？”
……
“快！动起来！”
监军们在营中呐喊，一队队的士兵向着不同的方向跑去。
帐门掀开，被吵醒的沈烨顶着两个黑眼圈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是黑眼圈的人，一个是黑着脸的项皓，另一个则是满脸尴尬的苏冘。
“项将军，我……”
项皓将手挡在二人中间，木然道：“别离我太近，不然我保证不了我会做什么过激动作。”
“我……”
“你不要张嘴对着我，谁知道你会不会吐出什么暗器出来？”
“……”
沈烨在前方听着二人的谈话，脸上有些无奈。
苏冘在沈烨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才知道误会了太子的意思，险些酿成了大错，于是他果断地向项皓鞠躬认错，请求得到他的原谅。
项皓可不吃这一套，他是个惜命的人，要不是沈烨及时发现，说不得他已经被苏冘所害，他当即对苏冘产生了极大的反感，根本不想原谅苏冘的作为。
再者，项皓心中还有其他的小算盘，自己刚投靠到太子这里，按照资历，肯定不如身为东宫三卫的苏冘地位高，如果苏冘心中一直对自己有亏欠之情，那么以后自己在太子这边的阵营中说话时，底气也大上一些，至少苏冘这里不会和自己对着干。
项皓却不知苏冘根本就不是东宫三卫的人，苏冘保护在沈烨身边，不过是因为那位唐姑娘的承诺。
而前方的沈烨也不想做这个和事佬，说实话，虽然他自己没有将事情说清楚，但他觉得最大的责任还是出在苏冘这里，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聪明惹的祸，自己惹下的祸事，就要做好一手承担起来的准备。
马厩下，一匹匹的战马被自己的主人唤醒，随后加入了集合的队列。
沈烨见状，拉住了一名焦头烂额的监军，问道：“这些骑兵要去哪里？”
那监军认得沈烨几人是北府的将军，遂恭敬回道：“上面的指令，所有骑兵现在要往东营集合。”
“东营？是楚丘和车门那里？”沈烨转了转眼珠，心中暗道：“那边果然是靖王的暗棋，东大营的骑兵介时从东边出去，将会打公山族一个措手不及，只是那些壕沟靖王会怎么处理？”他想了一下，回头对着项皓和苏冘道：“我们跟着这些骑兵向东走。”
兹拉，兹拉。
这时候，巨大的摩擦声在几人身后响起，几人向后望去，只见一座座的投石车从中营那边推了过来。
沈烨心中发寒：“靖王到底还有多少手段？！”
第六十三章 反攻之日（上）
“着令二、四、六、七锋营，穿过楚丘、车门防线，绕过夷州城，全力行军，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抵达公山族后军大寨！”
“靖王，这些不难，只是公山族的那些壕沟，我们的骑兵很难跨越。”
“公山族的壕沟不难应付，石逸将军会跟你们一起行动，他自会处理。”一旁的高先生补充道。
“是！”
“第五、八、九、十锋营，听到正面开战的声音后，立即从东侧杀出，分别奔向西、南两侧，务必牵制住对方，等待张将军的锋营自阳州边境归来，与其合围，一举歼灭！”
“靖王，等了这么多天就让我部进行牵制？我看何必等张将军，有我麾下的兵士们就足矣！”下方一名将军有些不甘道。
独孤靖嘴角微翘：“能消灭对方自然是好，你可按情况而定，不过若你们放了人进来，休怪我军法从事。”
那名将军舔了舔嘴唇，面露残忍之色：“靖王放心，若放进来一人，靖王大可摘了我的脑袋！”
八位锋营将军离开后，高先生道：“靖王，正面只留两支锋营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你太瞧得起他们了。”独孤靖冷冷道：“整整三十座投石车在前投射，他们哪有这个胆子，况且我们又不是没有给他们安排后路。”
高先生知道靖王指的是夷州城那边，他说道：“那我们要不要派一支锋营过去为其解围？这样也好围堵那边的逃兵。”
靖王失笑道：“方才你不还担心正面兵力不够？”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若是让他们族中的那些大人物跑了……”
靖王摇头道：“兵法有云，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将公山族逼急了只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损失，如果公山族有人逃了出去，自有就楚丘、车门二族替我们处理。”
高先生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你果然还是那样的卑鄙，这二族背叛了公山族后，双方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二位要是知道公山族有人逃出，必然会坐立不安，想必很快便会请命去追剿。”
靖王翻了个白眼，接受了老友的特别赞赏，他接着道：“我留两支锋营在正面，一是同我本部主力镇守大营，二则是为了那个叫南荣复的人。”
高先生目光一闪：“靖王打算现在就动手？”
靖王嗯了一声：“圣堂那边准备了这么多年，也该收网了，这份差事正好交给邵儿来做，眼下南荣部的人基本都在那南荣老族长身边，只要我们将其拖住，此处向南将畅通无阻，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高先生心中一寒，他不可思议道：“刚和公山族打完，你就要和南荣族开战？”
“想拖住他们又不是非得动用武力，到时我自有办法，来人，将独孤邵唤来！”
……
“你们数清楚了吗？”
“三，三十座。”项皓声音干涩道。
沈烨深吸一口气：“靖王好狠的心，为了练兵竟然将这种杀器留在了最后。”想着那些受伤甚至已经身死的士兵，沈烨的心情有些阴郁。
苏冘看出了沈烨心中所想，轻声道：“我父曾经说过，慈不掌兵，为帅者只有像靖王这样，才能练出精兵强将。”
沈烨轻叹一声：“你说得这些我又何曾不知，我只是……”
突然间，沈烨眼前一花，一道身影从他前方不远处疾跳而过，消失在了营帐后。
虽然只是一瞬之间，却让沈烨呆立在了原地，而后他陡然反应过来，急声道：“你们方才可曾看到什么人跑了过去？”
“有人？”项皓顺着沈烨的目光看去，却没有任何发现。
苏冘凑了过来，道：“现在兵士来往不断，殿下何必惊奇？”
“不是东大营的士兵，是南荣复！”沈烨沉声道，南荣复那种矫健敏捷的身形让沈烨一直记忆犹新。
“南荣复？他不是被看押在南营？难道那里出现了什么变故？”苏冘吃了一惊。
“快！我们去看看。”沈烨丝毫没有犹豫，带着两人奔向了南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心中也愈发担忧起来，南荣复身手了得，若是他对靖王有不轨之意，毫无准备的靖王会很危险。
到达南营后，沈烨松了口气，关押南荣民兵的大营依旧围着众多东大营的兵士，这里并没有他想象中那种横尸遍野的场景。
“殿下多虑了呀。”项皓低声笑道：“那个叫南荣复的人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从这里突围出去，除非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一身东大营的服饰，混在进出的兵士之中。”
项皓此话一出，沈烨和苏冘都是浑身一震。
……
东大营的调度井然有序，来自其他方向的骑兵陆陆续续都来到了东侧，而原来东侧大营的伤员全被转移到了中军大帐。
晨曦下，东大营东侧的营门大开，一列又一列的骑兵，沉默着朝着对面的军营行进。
楚丘、车门两位族长早已按照约定，在营中开辟出了一条供骑兵通行的道路。
二人此时正站在石逸的身后，静静的等待着东大营骑兵们的到来。
楚丘族长唏嘘道：“公山族的那些人永远也不会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车门族长看着石逸的独臂，后怕道：“靖王心思缜密，神鬼莫测，别说是他们，就是你我站在公山老儿的位置上，下场也是一样。”
石逸淡淡一笑，安抚道：“二位族长不要瞎想，靖王只会对那些不安分的部落动手，像二位这样友好的部落，靖王是永远都不会刀兵相向的，不然靖王也不会联合二位，二位这次立了大功，按照约定，公山族的那些领地自然也归于二位。”说到此处，石逸话锋一转，他淡淡道：“不过我也希望二位今后不要重蹈公山老贼的覆辙，走上叛逆之路。”
两位族长对视一眼，齐声道：“请将军放心！”
第六十四章 反攻之日（中）
“没有！”
“你那里？”
“殿下，你没有眼花，那人应该就是南荣复，他应该是逃掉了！”苏冘沉声道。
沈烨心中大为不安，他转头对看守的军官道：“请速报靖王，兵寨中有人逃跑。”
那军官听见后大为不满：“我等日夜驻守此处，从未见有人离开。”
沈烨急道：“那南荣复身手不凡，手段极多，这等看守强度，他很轻易便能逃脱。”
这几位北府的将军是在说自己失职了？军官有些恼怒：“我和部下从未见过有一人离开，若你们不信，可自行禀告靖王！”
项皓眼看不对，耐心道：“那南荣复身份不简单，故此靖王才要要尔等好好看管，若靖王事后……”
“不必再说！”军官怒哼一声，拂袖便走，在他看来，能从他们手里逃脱看管那是不可能的事，沈烨几人如此行径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带他们去见靖王，他可是很早就接到了消息，靖王是不打算面见几人的。
沈烨几人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焦虑。
“现在怎么办？”
沈烨眯着眼睛：“我们自己找。”
项皓咧了咧嘴，有些头疼道：“东大营这么大的地方，军帐无数，我们从何找起？”
“不管如何，我们要在南荣复的前面找到靖王，苏冘，你？”
苏冘点了点头，暗示沈烨自己已经随身带着阳州双刃。
沈烨放下心来，道：“我们……”
“让开！”
这时，一匹快马从营中道路旁边飞出，带起滚滚尘烟，正在营中穿行的士兵纷纷避让。
那骑兵叫骂道：“滚开！不要占用信使通道！”
看着骑兵远去，项皓啧啧赞道：“在营中驰骋是只有斥候营的人才有的特权，靖王有些意思，为了防止踩踏事故，居然还专门弄了个信使通道。”
沈烨双眼一亮：“这些斥候应该是在给靖王传递前方军情，这岂不是在给我们引路？我们快跟上去！”
……
一座座投石机在东大营士兵的运作下开始了投射，漫天的碎石仿佛死神的镰刀般收割着公山族士兵的生命。
“快找掩体！”
公山煜声嘶力竭地喊道，话音未落，一颗巨石带着呼啸之声向他飞来。
“头领小心！”
身旁亲卫用力一扑，将公山煜扑倒在地，而他自己则被巨石砸成了肉泥。
公山煜瞪圆了双眼，自己此时可是站在最后面的位置，那些投石机能打这么远？
还未等他细想，有一颗巨石在他不远处砸落，碎石崩到了他的腿上，让他发出了一声痛呼，公山煜被吓破了胆，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着后面中军大帐跑去。
主将都跑了，那些早已失去抵抗之心的士兵立即化作鸟兽，四散而逃，不一会儿的功夫，公山族的前方大寨便成了一座空寨，然而东大营那边似乎并不知情这里的动向，投石机在东大营士兵的运作下仍旧在机械般地投射。
公山族中军大帐前，老族长带着其他几位头领忧心忡忡地看着前方天空中的飞石，几人正在心惊之时，便见公山煜仓惶地跑了回来。
“族长！前营失守了！”公山煜浑身颤抖着，此时哪还有之前稳重的样子。
老族长心中一凉，可看着那天空中的阵势，到嘴的责罚之语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扪心自问，这种情况就算是让他处理也只有逃跑的份。
“来人，搀煜头领下去休息！其余头领，带领本部，誓死守卫中营！”
其他几位头领松了口气，他们还以为族长让他们接替公山煜呢。
“报！族长，各位头领，我军后方有骑兵出没！”一名士兵从后方冲来。
众人惊慌之际，又有一名士兵跑来喊道：“族长勿担心，是石逸将军前来支援！”
大胡子听闻大喜：“石逸将军来得正好！”
“且慢！”老族长狐疑道：“石逸不在东边守着，来这里做什么？况且为何是在我们后方出现？”
话音未落，又有一人前来报信，只不过他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族长，各位头领，楚丘、车门二族反了！”
“什么？！”老族长大惊失色，他急走在报信之人的面前，将其提起吼道：“说清楚！”
报信之人颤声道：“楚丘、车门二族临阵倒戈，对石逸将军下手，石逸将军拼死反抗，这才带着残部杀出，此时他们正在我们营后。”
老族长无力地放下了手，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他们反了？不可能，他们怎么会反？都到了这一步，独孤靖会饶了他们？”
一旁的公山婆想到一事，她急声问道：“楚丘、车门二族的人可曾追来？”
报信之人道：“石逸将军是清一色的骑兵，未看见他们身后有追兵的踪影。”
公山婆点点头，对着老族长道：“族长，此时正是用人的时候，我们应立即把石逸将军的人迎进来。”
老族长此时正六神无主，听见老妪的话，他立即反应过来，吩咐道：“速去营后铺路，将石逸将军接进来！”
“遵命！”
……
“将军，你看，营门开了！”
一列列的公山族兵士抬着木板从营门冲出，奋力地开始铺路。
石逸左手攥着缰绳，纵是像他这样经验丰富的将军，心中也十分紧张，他知晓只要这些木板铺列完毕，靖王的计划就已经可以宣告结束，公山族也将从此退出历史的舞台。
石逸带领的骑兵此时皆已摒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士兵忙碌。
一股压抑的氛围在后营蔓延，公山族的有些士兵似乎有些察觉，他们看向对面时，竟是察觉到了些许杀意。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啊。”公山族的士兵窃窃私语起来。
“不要交流！速速铺路！”监督的军官虽然也心有不安，但还是下令督促了起来。
待到最后一块厚板铺设完毕，石逸露出了笑容，在双方将士的目光下，他向空中发射了一支鸣镝，与此同时，无数支鸣镝向着空中射出，几展血红色的大旗在石逸身后竖起，迎风而动。
在公山族士兵的不解下，一支“洪流”在远方出现。
第六十五章 反攻之日（下）
“动手！”
随着石逸的一声令下，公山族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收割了性命。
除了靠后几个反应快的，其余的公山族士兵皆成了石逸手下的刀下亡魂。
“杀！”
骑兵们踏着壕沟上的厚重木板，瞬间就控制住了营门，然而石逸并没有选择冒进，而是在此等待着后续军队的到来。
“石逸反了！”
“快跑！敌人杀进来了！”
惊慌的声音传遍公山大营的各个角落，所有人都乱成了一团。
“石逸反了？他怎么可能会反？他怎么能反？”公山族老族长惊怒地嘶吼，待得到确认后，油尽灯枯的老族长眼前一黑，向着地面跌倒。
大胡子手疾眼快，急忙扶住了老族长，并吼道：“快！夺回营门！”
其余几位头领立马反应过来，若是石逸将东大营的骑兵放了进来，那所有人都跑不了，众头领纷纷带着人杀向了后营。
东大营的四支锋营很快便冲了过来，眼见石逸只是带人牢牢地控制营门，并没有带人深入，四位锋营将军都有些感激，他们知道石逸是不想抢了他们的战功。
“石将军辛苦！”
石逸点头道：“有劳各位，务必不要放走一个头领！”
四位将军齐齐点头，而后带着骑兵们冲入了大营。
公山煜在大帐中刚处理好了伤口，就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他一下就明白了是东大营的骑兵冲了进来。
他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骑兵要想进来，必是有人提前为他们铺好了道路，是谁？！是谁叛变了？！”
“头领！头领不好了！敌人的骑兵闯进来了！”负责给公山煜治疗的士兵刚出营没几步就折返了回来。
公山煜喝道：“莫慌！敌人据此还有多远？”
“不足半里之地。”
公山煜心中一寒：“这么快就杀到了中军大帐，他们摆明着是奔着我们这些头领而来！”
“头领，我们怎么办？”士兵恐惧地说道。
公山煜转了转眼珠，说道：“我有一计，你附耳过来。”
士兵一喜，立刻探头过去，只听公山煜低声道：“借你身上鲜血一用。”
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喉咙巨痛无比，而后失去了意识。
公山煜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将其仔细收好，而后带着士兵的尸体，一瘸一拐地来到角落，他将鲜血涂满了自己的身体，而后拿起一旁的长剑对着士兵的后背刺了下去。
不多时，两名身着东大营服饰的士兵拿着长矛冲了进来，二人环顾了下帐内，看见血泊之中，一柄长剑将两具尸体钉在了地上。
二人顿感惊异。
“有人比我们先到这里？”
“快走，不能让别人把功劳抢了！”
二人急忙冲了出去，眼见后面有人还想进来，二人大喊：“里面的人已经死了，速去前方，莫要让其他锋营的兄弟把功劳给抢了！”
听见外面的叫声，公山煜抱着士兵尚有余温的尸体，心中暗暗叫苦，不知自己后面该如何逃脱。
“族长，你听，前营的动静消失了！”
老族长在几位头领的簇拥下正在向西转移，听见此话，老头领略感宽慰：“快！我们从前营出去，去和公山克汇合！”
夷州城那里，老族长因为担心受到内外夹攻并不想去，所以西侧和南侧的大营，就成了他的首选。
“报！族长！”这时候一个浑身是伤的士兵带着哭腔踉踉跄跄地从前方跑来。
老族长见状心中一沉，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士兵悲愤道：“公山克拿着我们的粮草投靠了南荣族，并对我西侧大营发动了袭击，我部首领已经战死，西营已经沦陷了！”
“贼子敢尔！”老族长胸口一闷，喷出一口鲜血。
“族长！”众头领将老祖长围在中间，担心地呼喊道。
老族长虚弱地抬起手指，指着公山婆道：“你教出来的好人啊！”
老妪双目充血，恨声道：“族长，我带人去亲手杀了那个畜生！”
说罢，公山婆不顾其他众人反对，带着本部人向着前营冲了出去。
老族长听着厮杀声愈来愈近，眼角流出了泪水：“我是公山的罪人啊！我有何面目去见圣堂里的先贤！”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独孤靖站在自己的面前，对着自己的冷笑，嘲笑着自己的不自量力，老族长愤怒起来，正要抬手叫骂，突然那张脸变成了冤死的小头领，看着小头领脸上的笑容，老族长的手无力地落下，而后没有了声息。
“族长！”
“老族长！”
众人哀伤地叫着。
大胡子心中悲戚，他抱起了老族长的尸首，对着众人道：“族长已死，我不愿苟活，尔等自寻出路！”
大胡子的话激起了其余几位头领的斗志，几位头领气血上涌，握紧了手中兵器，带头杀了回去。
另一边，公山婆带人冲到了前营，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心中绝望起来，原来东大营投石机之前的疯狂投射不是为了消灭前营的己方人，而是为了填平前营的壕沟，好让他们的骑兵杀进来！
“杀！”
看着远方迎面而来的骑兵，公山婆咬牙道：“杀到西侧去！我死之前要弄明白公山克为什么要反！”
在手下拼死的抵抗下，孤身一人的公山婆如愿以偿地来到了西侧营寨，此时的营寨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南荣族的族长南荣浦正站在栅栏后，静静地看着自己，而他的身旁正是公山族的叛徒公山克。
“公山克！”老妪嘶吼道。
公山克听见叫声，回过了头，看着浑身浴血的老妪，他不禁吓了一跳，而后他稳住心神，冷笑着走了过来。
老妪怨毒地看着公山克，突然目光一缩，怒声道：“你的手臂！”
“手臂？呵呵呵。”公山克对着公山婆摇了摇自己完好的右手，冷笑道：“你不会认为我真的遂了你的意，要自断一只手吧。”
老妪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厉声道：“难道就为了一只手，你就要反？”
这句话仿佛激怒了公山克，他尖叫道：“就为了一只手？没了右手，我以后能做什么？公山婆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擅作主张，让我断手才致今日之局面！你要为我公山族阵亡的将士负责！”
老妪无力地跌倒在地，她万万想不到最后得到的竟是这个理由。
公山克看着这位培养自己的头领，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低声说道：“公山婆，只要你降了南荣族长，我可以保你不死。”
公山婆定定地看着公山克，脸上漾起了一丝笑意：“这还差不多，还不过来扶我。”
公山克心中一松，似乎心灵得到了某种解脱，他快步走到老妪面前，刚要弯腰，突然心头莫名涌起了一丝不安。
第六十六章 暴露
当公山克察觉不对的时候就已经晚了，白色的尘沫自公山婆的袖中甩出，洒在了公山克的眼睛里，公山克捂着双眼痛苦的哀嚎着，鲜血自双眼流出。
“杀了她！快杀了她！”公山克大叫。
听着公山克的惨叫，公山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意，然后死去。
上方的南荣浦叹了口气，低声道：“把克头领带下去治疗，然后将公山头领的头颅割下，送往东大营。”
“是！”
南荣浦目光复杂地看着远方缓缓撤去的投石机，深吸了一口气，他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真和公山族共同作战，那么迎接南荣族的也只有灭亡。
一阵从远方传来的马蹄声打乱了他的思绪，南荣浦定睛一看，只见前方的平原上，两支东大营的骑兵一左一右迅速向这边包抄了过来。
东大营的骑兵顿时引起了南荣部士兵的恐慌。
南荣浦心中一紧，喝道：“所有人保持警惕，没我的命令，不得反抗！”他转头对亲卫道：“速派人去问问，东大营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南荣族的人引了东大营的一个骑兵来到了南荣浦的面前。
“你就是南荣族族长？”
周围南荣族的士兵看见这骑兵居然骑着马对着族长讲话，都有些愤怒。
南荣浦嘴角微翘，他用眼神安抚了下周围的族人，淡淡道：“老夫是南荣族族长南荣浦，敢问将军是什么人？”
南荣浦的意思很明显，能在马上和我一族之长交谈，也只有东大营的锋营将军才勉强够格，你这小兵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谁知那骑兵似乎听不懂南荣浦的意思，他用马鞭顶了顶头盔，居高临下地看着南荣浦道：“族长弄错了，在下只是一介小兵。”
南荣浦脸色沉了下来，身旁的亲卫见状喝道：“大胆！我南荣族族长与靖王相交已久，我族与东大营又是盟友，你一个小兵竟然如此不敬，敢在马上和族长将话？！”
骑兵脸色也冷了下来：“怎么？我不下马，你还能把我赶下来不成？”
“你？！”
南荣浦抬起了手，挥退了手下，他眯着眼睛，忍着怒气道：“敢问东大营将我族人围住是为何？难道贵营的人要对盟友出手？”
骑兵哼了一声，眼睛看着其他地方，朗声道：“南荣部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无意与贵部开战，但也请贵部的人到此为止，不要继续搅乱战场，否则休怪我等认错了人。”
南荣浦心中一惊，他第一反应就是南荣复的事情暴露了？
他试探道：“那我率部后撤。”
“不行！”那骑兵冷冷道：“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让贵部暂时就驻扎在这里。”
南荣浦佯怒道：“靖王这是要软禁我们？”
“是又如何？”骑兵语气更加强势。
南荣浦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绝对是那里出了问题！靖王到底知道了什么？”
“哦对了，如果你们想和我们开战我也不反对，好教族长知晓，现在贵族的周围一共有六支锋营，如果族长觉得能打得过我们，那就请便。”骑兵说罢，调转了马头，在众人畏惧的目光中离开了这里。
“六支锋营。”南荣浦同族人一样，被骑兵的话语震慑住了，他苦涩道：“靖王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人，还都是骑兵！”
“族长，我们？”亲卫试探道。
南荣浦疲惫地挥了挥手：“传令下去，我们就在此驻扎，等待靖王的命令。”
那亲卫是南荣浦的心腹，知道其中的内幕，他低声道：“族长，难道真是圣堂守卫那里出了变故？”
南荣浦一脸愁容：“我想与他有关，但靖王那边似乎又不完全知晓我们的计划，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与公山族达成了协议，此时早就已经动手了。我们现在不要自乱阵脚，以免中了靖王的计。”
“圣堂守卫大人到底在做什么？难道他真被东大营擒住了？”
……
南荣复一直没有将东大营的看守放在眼里，虽然出营不可能，但混在里面随意游走对他来说还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在观察了几天守卫的换防情况后，趁着东大营发动总攻、人流混杂之际，他便轻而易举地逃了出来。
“阳州双刃绝不能落到靖王的手中！”南荣复换上了东大营伤兵的衣服，打扮成了一名伤员，在营中仔细地寻找着沈烨几人的踪迹。
误打误撞之下，他来到了药营附近，看着药营门口的两名守卫，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难道靖王在里面？”他想了一会儿，否定了这个念头，此时战事刚起，靖王所在的营帐必是人员来往不断，不可能会这么安静。
“阳州双刃！”南荣复想到了这个可能，心中激动起来，于是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南荣复很快地引起了两名守卫的注意，两名守卫警惕道：“你来这做什么？”
南荣复呻吟道：“二位，我，我的伤口裂开了，二位能抬我去找郎中吗？”
两名守卫面露难色，其中一人道：“你稍等一下，随即他进入了身后的营帐。”
南荣复奇道：“难道郎中在里面？”
听见南荣复的话，留下来的守卫狐疑道：“他只是帮你拿草药去了，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药营？”
南荣复未等守卫继续问下去，他疾行一步，上前用力扭断了守卫的脖子。
另一名守卫听见动静，掀开帐帘正要出来，正撞上南荣复拿着钢刀冲了进来，南荣复没有给守卫机会，他一刀捅穿了最后一名守卫的胸口。
“东大营的钢刀果然锋利！”南荣复爱不释手地摸着守卫的佩刀。
南荣复将二人的尸体搬入了帐内，闻着帐中药材的气味，南荣复暗道：“原来这是存放药材的地方。”
他打量着四周，随意拿着几样药材闻了闻后，便有了离开之意，他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他要赶在战事结束之前找到沈烨二人，杀掉他们。
可就在他前脚踏出帐门之时，一块黑布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南荣复收回了脚，好奇心驱使他走到了黑布面前，南荣复疑惑道：“有什么药材需要用黑布遮盖？”
他轻轻抬起黑布，看清了下方的东西，不由得浑身一震，惊叫道：“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第六十七章 齐聚帅帐
作为圣堂的守卫，南荣复对眼前的东西再熟悉不过了。
他的呼吸逐渐粗重，心中极度不安：“蛭蟥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东大营在其他地方也发现了此物？”他心中不愿相信东大营入侵了圣山。
南荣复看向周围，待看清了旁边的鸡冠石和砷华之后，他心中确信了一点，这些东西就是来自于圣山。
南荣复感受到了无穷的愤怒，东大营的人居然染指了圣山的圣物！这对他这个圣堂守卫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在这一刻，阳州双刃这些事情都变得有些无关紧要了。
“独孤靖！”
南荣复握紧了双拳，坚定了除掉独孤靖的想法。
他换上了药营士兵的衣服，拿上了那柄钢刀，目光中带着决然之色，毅然地离开药营，他要找到独孤靖，将此事问个明白，然后亲手杀掉这个玷污圣地的罪魁祸首。
和沈烨一样，南荣复也很快地察觉到了信使的存在，在信使引路下，他很快便找到了靖王的帅帐。
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南荣复一下犯了难，他自认为自己武技超群，可还没自大到能同时对付这么多的人。
可不知道是不是天意，过了一会儿，他居然听到帐中传来了一声咆哮和砸桌子的声音，随后一群人从帐中仓惶退了出来。
“邵将军真是的，竟然惹靖王发了这么大的火。”
“人家父子两的事，我们就别管了，反正战事没有了悬念，就让他二人好好将话说明白了。”
南荣复眼中露出了杀意：“先祖保佑！玷污圣山，圣堂的先祖都看不下去了，才会造就今日之局面，独孤靖，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众人似乎是怕靖王迁怒于自己，包括守卫在内的所有人都远远的离开了帅帐，这正好给了南荣复偷偷潜入的机会。
而就在南荣复进入帅帐的同时，沈烨几人也赶到了这里。
“应该是这里。”
“奇怪？这里为什么这么静？不会靖王已经？”
“你们听，好像是独孤邵的声音？”
“我们先进去再说。”
……
“你可知我为何要将去圣山的任务交给你？”
“父王是觉得只有我能胜任？”独孤邵笑着说。
“你的自恋倒是像我。”靖王呵呵笑道。
摸进帅帐的南荣复在杂物的掩护下，俯下身子，从左边的悄悄地前行，听见靖王父子的谈话，南荣复心中冷笑：“父子争吵看来只是个幌子，他们果然是要密谋我圣山。”
靖王收起了笑脸，正色道：“百夷诸部每逢大事，都要在圣山上举行一次所谓的圣典，大开先祖祠堂，将人间诸事告知先祖。”
独孤邵扬眉道：“包括这次公山族叛乱？”
“当然，公山叛乱改变的是整个百夷的实力格局，是近来十几年间最大的事。介时，整座圣山以及圣堂将对百夷诸部的人开放。”
“您也说是百夷诸部了，我去凑什么热闹。”
“你身上有一半的若家血脉，当然是代表若家。”
“若家会同意？”
“你舅父那边我自会去说，况且圣堂那边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靖王继续道：“到了那里，你需要去见一个人，拿回一样东西。”
独孤邵撇了撇嘴：“怕是我一个人拿不动喽。”
靖王知道独孤邵看见了药营的东西，他微笑道：“那人自然会帮你。”
独孤邵好奇道：“那人是谁？”
南荣复摒住了呼吸。
“梁秋岳。”
南荣复愣了一下，随后咬牙道：“居然是他！”
“梁秋岳？”帐帘右侧的杂物后，项皓皱了皱眉。
“你认识？”苏冘问道。
项皓想了一下，摇头道：“我猜应该是同一个名字的两个人，靖王说得应该是梁秋族的族人，单名一个岳字，而我认识的那个朋友却是一个姓梁名秋岳。”他说完看到了同样皱着眉头的沈烨，奇道：“莫非殿下也听说过梁秋岳这个名字？”
沈烨看着前方地靖王回道：“我只是觉得靖王这个声音很熟悉，我似乎不久前在哪里听到过。”
靖王继续道：“梁秋岳是我们安插在圣堂的一步暗棋，除了我在内的少数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你需要先去得到他的信任。”
独孤啥头疼道：“父王，你们就没有什么暗号之类的？”
“如此大事，岂可单凭一个暗号识别身份，倘若暗号被他人窃取，该当如何？”
独孤邵不服气道：“那现在我怎么办？”
靖王捏着胡子道：“你只要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对方自然信你。”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我看邵将军不必动身了。”这时候，第三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谁？”
独孤邵霍然回首，只见南荣复缓缓走到了二人身前。
“是你？南荣复？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南营？”独孤邵警惕道。
南荣复的出现让沈烨几人精神一振，苏冘刚要站起身，就被沈烨一把按住，沈烨道：“不急，事情可能会有变化。”沈烨眯着眼睛看着靖王父子，觉得二人有些稳重地过头了。
“你是南荣族的人？”靖王沉声道。
南荣复笑了笑：“我还是圣堂的人。”
靖王的目光陡然凌厉：“你听见我们的话了？”
南荣复毫不示弱，他直视着上方的老人：“不仅如此，我还见到了药营里的东西。”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独孤邵冷哼道：“你和我们说这些，是不想活着出去了？”
南荣复淡淡一笑，他拔出手中的钢刀，轻声道：“谁生谁死还尚未可知，本来我还想问你几个问题，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说罢，他一个闪身就冲到了靖王父子面前，可让他意外的是，二人的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难道？”南荣复心底感到一丝不安。
一道金属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南荣复心中一惊，刚要抬脚却为时已晚，一个捕兽夹准确无误地夹住了南荣复的右脚。
在沈烨几人的注视下，南荣复的脚下突然扬起一片尘土，随之而来的是他的惨叫。
南荣复双眼一黑，低头看着嵌入进脚踝的锯齿，恨声道：“你们知道我要来？！”
第六十八章 见面
靖王父子没有说话，二人此时正躲在一个不知从哪拿来的巨盾后面。
独孤邵探出脑袋看着南荣复居然想要挣脱，他急忙举起了手中弩，朝着南荣复射去。
南荣复腿上夹着捕兽夹，行动受到了限制，瞬间就被射中了，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了眼皮沉重，浑身无力，随后失去了知觉，晕厥了过去。
另一边的沈烨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靖王居然预测到了南荣复的到来。
铛！铛！
听见事先准备好的暗号声，帐外的兵士蜂拥而至，冲了进来。
“将此人用牛筋绳牢牢捆住，不分昼夜，严加看管！”靖王沉声道。
“是！”
看着南荣复被抬下，独孤邵兴奋道：“父王，这里的事也处理完了，那我去前线了？”
“切记不要追敌太深，今日黄昏之前务必归营！”
“好。”
靖王慈爱地看着独孤邵离开，随后看了看沈烨几人的藏身方向，他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出声，开始处理起了军务。
沈烨几人蹲在杂物后，正觉腿脚发麻，沈烨正在犹豫是否要现身，只听帐外传来了脚步声。
“靖王。”
靖王看见高先生到来，眼珠微微一转，微笑道：“高老头，你来得正好，陪我小酌两杯。”
高先生的心情似乎也不错，老人笑了下，拿起旁边的酒壶为靖王斟了一小杯：“我都听邵儿说了，你们爷俩可真是大胆，居然敢直面那位圣堂守卫。”
“不把旁人支开，怎么让他自投罗网？”
高先生叹气道：“当初，你们就应该派重兵看住那些南荣族的人。”
“就算如此，以那人的本事，想离开也是早晚的事。”
“圣堂的人真就这么强？”
“外人皆传圣堂守卫可以一敌百，这就有些夸张了，不过以一对十，对他们来说不算困难，况且那南荣复只是逃跑，这对他难度不大。”
高先生摇摇头道：“他们再强也不过是凭借蛮力和技巧，碰见重型兵器，该死还是要死的。”
靖王微笑道：“正是此理。”
高先生看着靖王有些诡异的笑容，心中一动，试探道：“靖王今后是打算？”
独孤靖淡淡道：“圣堂命运如何，还要看他们接下来的表现。”不待高先生多言，独孤靖提起了另一件事：“老高，你记不记得两个多月前，我们接到的那封信。”
高先生意外道：“你是说关于涉及幽州的那封信，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角落中的沈烨深吸了一口气，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探究此事，三人都竖起了耳朵。
“那封信的笔迹我仔细对照过，猜出了是何人所写。”
“根据笔迹？”高先生摆手道：“这太不靠谱了，若那人是找人代笔，又当如何？”
靖王微笑道：“如果那人是故意想暴露自己或者不屑找人代笔呢？”
“何人这么狂妄？”
“百景孝。”
高先生倏地站起了身：“你是说百景孝来过我们这里？那我们与此同时丢失的军力部署图？”
“自然也在他的手中。”
“东大营的军力部署图？百老爷子要那东西做什么？”沈烨心中奇道。
“百景孝这几年不动则已，一动则天下大乱，我不清楚他从哪里得到了前朝叛逆会出现在幽州的消息。不过他既然将消息告诉了我，我自然不能不管，况且将我们的人调出去也和我们的计划不谋而合。”
高先生蹙眉道：“都说他和先帝当年闹得很僵，现在看来他仍然心系帝国，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心系帝国？你想错了，他只是单纯地想将我们的人调到幽州去，正要才好方便他行事。”靖王冷冷道。
“行事？行什么事？他在利用我们？”
靖王眯着眼睛：“在他眼中，我们不过是他的棋子，你刚才提到的那份丢失的军力部署图，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就在乔杞等人的手中。”
高先生和沈烨同时一惊，高先生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百景孝之所以引走了我们的骑兵，又拿了夷州的军力部署图，是为了让九曲的前朝叛逆逃进夷州山林？他为什么要帮助九曲？”
沈烨心中也是万分不解，他不相信百景孝居然是站在了九曲的那边。
“我不清楚，不过百景孝可能也没有料到，他在搞大动作的同时，我们这里也在策划大事，九曲的骑兵虽然绕过了我们的防线，却是没有想到会遇见公山族的叛军，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他们的那支骑兵在刚到我夷州之时就遭到了重创。”独孤靖有些好笑道：“那些公山族的人将九曲的骑兵当成了朝廷的官军，在他们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对他们进行了致命一击。”
高先生想起之前从楚丘车门二族传回来的消息，叹气道：“可还是让他们逃了进去。说实话，我实在有些不甘心，那军力部署图是我们的人辛辛苦苦十几年得来的情报，上面有着百夷诸部详细的介绍和位置，如今却成了九曲那边的助力。”
藏在杂物后方的沈烨心中有些复杂，他此时已经相信了靖王的话。突然他神色一变，想起了在幽州时，乔杞等人接到的那封信，正是百景孝的那封信揭穿了他的身份，让他暴露在了乔杞等人的面前。如果没有那封信，后面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世家的人兴许也不会惨死在内城，而他自己也不会出现在夷州。
当时的沈烨以为百景孝是不经意地暴露了自己，如今想来，百老爷子难道是故意为之？
沈烨感到了一丝寒意。
沈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靖王二人后面说的话，沈烨已经没有注意听了，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若芷月、若凌几人的名字。
“殿下？殿下？”
看着神色恍惚的沈烨，苏冘有些担心地碰了碰他。
见沈烨回过神来，项皓指了指帐帘，轻声道：“高先生离开了。”
沈烨的目光逐渐坚定，他站了起来，向着靖王走去。
第六十九章 原来是你
公山族的大营此时已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战马在营中肆意驰骋，东大营的骑兵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了公山族一道又一道的防线。
整个营中到处是公山族士兵的哀嚎和惨叫，公山族的头领们带着忠心的下属一边戮力反抗，一边向着夷州城的方向退却。
石逸看着眼前的战斗已无悬念，便对左右道：“速整本部兵马，东进夷州山林！”
石逸带着人刚离开公山族营寨，公山煜便穿着换好的东大营服饰，踉跄着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公山煜面色发白，看着眼前的惨烈之景，悲戚之感涌上心头，此时的他已经知道了石逸的诈降。
“石逸！我公山煜必杀你为我公山儿郎报仇！”
他怨毒地看着远去的骑兵，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夷州城上，若凌之弟夷州城城主若冯看着下方仓皇逃窜的公山士兵，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时旁人劝道：“城主，现在不出兵更待何时？”
若冯摇头道：“这夷州城下的官道是公山族唯一的生路，倘若我等将其生路断掉，对方心生绝望，必拼死相搏，我若家儿郎将首当其冲，不妨就放任他们逃窜，况且他们身后自有东大营的各个锋营追赶，此时前去，又恐有抢人战功之嫌，我等只需在城上放箭，下方战事交予靖王处理。”
“报！城主，城西方向，有一支骑兵，上面打着我们的旗号。”
“难道是若樊？他在东江城搞了一支骑兵？”
“报！城主，是家主！家主回来了！”
若冯愣了一下，随后脸色惨白，在左右疑惑的目光中，若冯脸上立刻露出了僵硬的笑容，他朗声道：“诸位随我一同前去迎接家主！”
“爹，我们为何不先去东大营？”夷州城下，若芷月坐在战马上，好奇的问道。
若凌淡淡道：“靖王有靖王的事要处理，而我也有我的事要处理。”
若芷月轻蹙眉头，有些不懂父亲的话。
前方吊桥缓缓放下，城门大开，若冯带着若家人从城内走了出来。
“兄长！”若冯看到若凌，立刻跑了过来。
而若凌却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跑过来的族弟。
“兄长无恙，弟心中安矣！”若冯一脸“惊喜”地看着若凌，而后对一旁的若芷月宠溺道：“芷月，幽州之行可顺利？”
若芷月嘻嘻道：“本姑娘做事，当然是……”
“芷月，带着我们的人先进去，我与你叔父有话要讲。”若凌冷冷地打断了女儿的话。
若芷月讶然地看着父亲，而后又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若冯，吐了吐小舌头，带着人进了城。
若冯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兄长可是要问君家一事？兄长自可放心，我已生擒君姚及其心腹，并将他们下了大狱。”
若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若冯。
若冯额头沁出了汗水，手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终于，若凌开了口：“原来是你。”
……
“原来是你。”
随着沈烨的靠近，靖王的容貌也呈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一头整齐的银发下是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容，岁月没有掩盖住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了一丝成熟的魅力，一双饱经沧桑却又不时闪动锐利光芒的双眸昭示着这是一个睿智的老人，只不过那挺直的鼻梁下的两撇白须又不时地让人看着有那么一丝滑稽。
他在打量靖王的同时，独孤靖也在打量自己的这位侄儿，看着他那既具有独孤家标志性的那双好看的大眼，他心中有些感慨，眼中流露出了复杂难明的意味。
“你，你是那晚的马夫？”沈烨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他心中暗道怪不得自己觉得靖王的声音如此熟悉。
靖王想到那晚，有些好笑道：“怎么？觉得很不正常？”
沈烨这时想到了那些关于靖王的传闻，苦笑了一声，而后他猛然反应过来：“你知道我在帐中？”
“我之前所说之事正是给殿下听的。”靖王淡淡道：“只是没想到殿下还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沈烨问出了心中疑惑：“你不想见我？”
靖王眉头一挑，目带深意地问道：“我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殿下。”
沈烨呆住了，他心思急转，强装镇定道：“靖王难道真要害我？”
靖王静静地看着沈烨，而后嘴角微翘：“好，好，好。”他摸着胡须看着沈烨身后的两人道：“这两位想必就是北府的将军？”
项皓下拜道：“北府宇文扈麾下项皓，拜见靖王。”
苏冘犹豫了下：“东宫三卫苏冘拜见靖王。”
靖王双眼一眯：“你是东宫的人？”
苏冘迎着靖王的目光，心中微慌：“是！”
沈烨见靖王貌似起了疑心，连忙转移了话题：“靖王如何知道我要问的事情？”
靖王收回了目光，微笑道：“殿下自幽州而来，脱困后不返回帝都，而来东大营，难道是担心我的安危？”
“好叫伯父知晓，我心中确实有此忧虑。”
一声伯父让独孤靖的心顿时有所触动，他看向沈烨的眼神也带了一些暖意。
独孤靖对着项皓和苏冘道：“你二人暂且退去，我有话要与太子殿下说。”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愿。
沈烨见状对二人低声道：“无妨，此处只有靖王一人，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项皓忧虑道：“殿下，靖王见您不拜，已是失了礼仪，不得不防。”
“我心中自由定计，你二人放心。”
见二人退去，独孤靖指着身边一物道：“殿下请近来一观。”
沈烨好奇地走上前：“地图？”
“准确来说这是圣山的地图，殿下，我现在有件事，要拜托你去做。”靖王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沈烨皱眉道：“你让我去替东大营做事？”
“东大营也是帝国的军队，也是未来您的臣子，殿下何故要分彼此？”
沈烨沉思了一会儿，不解道：“靖王麾下良将众多，为何要我出马？”
靖王道：“殿下何不先听听是何事，再做决断。”
第七十章 最年轻的圣堂长老
“何事？”
“拜托殿下替我们找一个人。”
沈烨听到了方才靖王父子与南荣复的谈话，他诧异道：“靖王不是已经让邵将军去找梁秋岳了？”
靖王呵呵笑道：“殿下以为那梁秋岳真是我们的人？”
沈烨瞪大了眼睛：“不是你们的人？那你为什么让邵将军去找他？”
独孤靖笑了笑，沉默不语。
沈烨神色一动，失声道：“南荣复？”
独孤靖微笑道：“殿下还算聪慧。”
沈烨有些敬佩地看着独孤靖，惊叹道：“原来这是你们父子给南荣复演的一场戏。”
“不，是我给南荣复和邵儿演的一出戏。”
沈烨张大了嘴巴：“你连自己的儿子都骗？”
“不骗过自己人，怎么能骗过那个圣堂守卫？”
沈烨心中一动：“你要把南荣复放掉？”
“但不是现在，我会算好时间，在邵儿离开之后，再‘不小心’放了他。”
沈烨赞叹道：“好计策，只是圣堂的人肯信南荣复的话？”
“梁秋岳此人的身份是个谜团，不只是我，圣堂中也有人对他心存怀疑，只是一直没有证据，我只是借机利用一下他们的疑心。”
沈烨想起方才项皓的话：“跟在我旁边的那位北府将军曾说，他在府州认识一个与其同名的人。”
“府州？多谢殿下提醒，我会派人去查。”靖王道谢。
沈烨有些担心道：“独孤邵与梁秋岳接头会不会有事？”
“殿下与邵儿接触了一段时间，觉得邵儿是怎样的人？”
“邵将军做事有时候过于鲁莽了。”沈烨对靖王说起了幽州的事，脑子里却想起了公山大寨的情景。
靖王听后没有什么表示，淡淡道：“以我对邵儿的了解，他不会有事。”
人家父亲都这么说了，沈烨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继续问起了圣山一事：“那么东大营真正的内应是谁？”
“东关正香。”
“女人？好古怪的名字，东关氏？”沈烨诧异道。
“不是东关氏，而是东关正氏，圣堂真正的护卫部族。”靖王纠正道。
“这世间有这种姓氏？”
“百夷诸部中三字姓氏可不少见，不过东关正香确实是东关正族的最后一位族人，也正因如此，她小小年纪便成了圣堂的长老，并且深得其他长老喜爱，传授了她诸多武技。”靖王的语气有些感慨。
“最后一位族人？因为战乱？”沈烨问道。
“百夷诸部的圣堂传承至今，已有千年，而东关正族在这千年间一直是圣堂的护卫部落，不过就在三十年前，百夷诸部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东关正族为了守卫圣山，全族上下尽皆战死，只留下了一些老弱病残向别处逃亡，东关正香的姑母便在当时带着她来到了我离京北府，所以这小姑娘相当于是我独孤家养大的，后来百夷战乱平息，百夷诸部四处寻找着东关正族的族人，我看时机成熟，便将其送到了圣山周围，并让圣山的人“意外”地发现了她的存在，将其接了回去，这十几年间我们一直在用书信来往。”
沈烨目光怪异地看着靖王，叹道：“没想到是这样一层关系。”
靖王一眼就知道沈烨在想着什么，他吹了吹胡须，怪叫道：“殿下是什么眼神？她背叛圣堂又不是我胁迫的。”
沈烨奇怪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背着圣堂帮助你们？”
靖王解释道：“那小丫头自小因为战乱失去了父母和族人，你觉得她会甘心为那些长老做事？”
沈烨惊讶道：“那些长老是？”
靖王叹了一口气：“圣堂是百夷诸部的圣地，而一直负责守卫圣堂的则是东关正族和另一个钟离圭族，其余诸部就是因为觊觎二族的地位才借口发动了战争，战争过后，东关正族仅剩东关正香一支独苗，而钟离圭族则全族染血圣山。为了保护圣堂，百夷诸部在各族中选拔了一些人才充当圣堂长老和守卫，而负责守卫圣山的长老中，有一部分正是来自当年挑起战争的那些部落。”
靖王唏嘘道：“那丫头痛恨极了这些人，也恨极了这个导致她亲人死亡的圣堂，只是她自己的力量实在有限，所以这些年间她一直在恳求我出兵。”
沈烨听着有些迷糊，他摆手道：“等一下，靖王刚才不是说东关正香深得其他长老的喜爱并被传授了武技？这些长老不怕她以后找他们报仇？”
靖王眼神中充满着怀念之色：“小姑娘从小就城府极深，谁会对一个成天亲热地围着他们转的小女孩戒备呢？”
让一个人在杀害自己亲人的群体中生活，还要露出亲昵的姿态，这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况且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沈烨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看着靖王的眼神也不善了起来：“你当初为什么要送她回去？你就不怕这些人把她杀了？”
靖王的情绪也有些低落，老人的眼神落寞道：“是她主动要求，况且那时候天下大乱，我也自身难保，呆在我们身边很危险，反而圣山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看着靖王的神情，沈烨心中有些感触，看得出来，靖王这二十几年应该也后悔过。
东关正香的事让沈烨心中极为触动，他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沈烨深吸了一口气：“告诉我，我要怎么取得她的信任？”
靖王似乎毫不意外沈烨的选择，正要开口，只听沈烨问起了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要让我去做这件事？”
靖王眼中带着笑意：“我身边值得信任的人那边都认识，而那边不认识的人又不值得我信任，那我只好拜托殿下，不知殿下对这个答案可满意？”
……
沈烨和靖王反复确认计划后，便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殿下，最后有句话我希望你牢记于心。”
“什么？”沈烨奇道。
“不要入京，至少现在不要。”靖王沉声道。
沈烨浑身一震，随后低着头道：“谢靖王提醒，我会考虑的。”
走出帅帐之时，沈烨已是浑身湿透。
第七十一章 宝玉
帐外，等候多时的项皓和苏冘赶紧凑了过来，看着面色十分不自然的沈烨，项皓关切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沈烨摇摇头，正欲说话，突然发现此时帐外站满了人，所有人都在或是好奇或是焦急地盯着他。
沈烨诧异道：“这是？”
苏冘解释道：“这些都是东大营各路的信使，靖王之前吩咐过，他不主动宣人进去的话，勿论有多大的事，都不能进来打扰。”
沈烨苦笑一声，抱着拳对着众人告了声罪，便拉着二人向着行帐走去。
“我们收拾下行装出发。”
“回帝都？”
“不，去夷州城。”
苏冘和项皓惊讶地对视一眼，项皓奇道：“去夷州城做什么？”
“借一样东西。”沈烨说完，心中打鼓：“靖王让我也作为若家的代表去圣堂，就不怕被圣堂的人识破身份吗？”
……
因为若家的威望和出于对东大营的自信，夷州城的百姓并没有太过担心外面的战事，人们的生活照常继续，只是一些需要从外地调货的货源出现了紧缺。
“我说小祖宗欸，外面兵荒马乱的，你让我从哪里给你找上好的玉？”
“你这店开了这么久，就没什么镇店之宝？”少女不满道。
店主一脸苦涩，他店里的那些宝贝都是些骗人的便宜货，骗骗旁人也就罢了，眼前这位可是若家的大小姐，要是骗了这位，事后被若家知道，自己这店可就保不住了。
“您这么急着买玉做什么？难道是家主大人或是城主大人想要？”
若芷月瞪着一双杏眼：“要你管！”
店主赶紧赔罪道：“是这样，要是您自己想买的话，可否等几天，我们上山凿石索玉的人就在城外，他们一定会有好玉。”
“真的？”若芷月狐疑道。
“真的！”眼看若芷月松了口，店主赶紧道：“现在这店里的玉您也都看了一遍，确实没有您喜欢的，您就不妨再等上几天，我店里有好货一定第一时间送到若府。”
“不要！”若芷月叫道。
看着店主询问的眼神，若芷月心虚道：“我过几天自己会过来取。”
“难道若家小姐是偷偷跑出来的？”店主猜测着，正在此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板，收玉不？！”
一个乞丐走了进来。
乞丐年纪不大，一身味道臭臭的，熏得若芷月有些头晕，她皱了皱鼻子，闪到了一旁。
店主面色不善道：“哪来的叫花子，快滚出去。”
小乞丐气愤道：“你不收玉了？”
店主冷笑道：“你这叫花子能有什么好玉？你快……”
店主呆住了，若芷月也呆住了，他们看着小乞丐从衣服里掏出的玉，不禁心动了起来。
这是一块光润无比，晶莹剔透的美玉，似有拳头大小，玉璧里面闪动着光泽，似乎有液体在流动。
“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
店主虽然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玉，却也一眼就明白它的价值。
店主立刻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你这玉要卖多少？”
小乞丐咬了咬牙，试探道：“五，五两银子。”
店主的心狂跳不止，五两银子？五百两他都愿意，他心中乐开了花，立刻掏出了十两银子，板着脸道：“看你可怜，我就再多给你五两银子那，这十两你拿去。”
小乞丐兴奋不已，刚要将玉佩递给店主，却被一只纤长的手拦住了。
“若姑娘，你这是？”店主脸色微变，他忘记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存在。
若芷月没有回答店主，而是对着小乞丐嘻嘻笑道：“小弟弟，这块玉姐姐要了！”
看着小乞丐拿着十两银子兴冲冲地离开，店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可他却不能说什么，他恼火地看着倚在门边对宝玉啧啧称奇的若芷月，心中十分不爽。
宝玉即将到手，却被人截胡，店主十分肉痛，他忍不住道：“若姑娘，您这有些不厚道了吧。”
若芷月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中宝玉，听到店主的话，她诧异道：“瞧你说的，你占了本姑娘便宜，我还没说话呢。”
“我占了您的便宜？”店主吃吃道。
若芷月小琼鼻一皱，哼道：“这玉在你这就值五两银子，你却要用十两买，而本姑娘后面如果再从你这买，你敢卖我十两？”
店主的嘴角抽了抽。
若芷月接着道：“你卖我五两的话，你就亏了五两，而我直接从小乞丐那里交易，你这五两不就省了？”
店主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多谢若姑娘。”
“不谢！”
若芷月嘿嘿笑了一声，迈着大步，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店铺。
走在回府的路上，若芷月的心情又阴郁了起来，她不清楚父亲和叔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从当时二人的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唉，这些大人活着也太累了。”若芷月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她想到自己私自溜出来，现在回去不免又要被一阵怒骂，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要不我去姑父那里住几天？”若芷月心中一动，下定了决心。
正当她要准备离开时，一道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若芷月小嘴微张，心头没由来的一阵欢喜：“他怎么来到了这里？难道是见我的？”若芷月小脸微红，她轻咬贝齿，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劳烦二人传达，就说靖王有要事要传达若城主。”
三人来到若府门前，沈烨递了一块靖王的令牌，对着两位护卫说道。
护卫接过令牌，问道：“你说的是我家若冯城主还是若凌家主？”
“若凌回来了？”沈烨愣了一下，随即道：“请见若家主！”
……
若家会客大堂。
若凌坐在最上首，冷冷地看着下方下跪的人群。
“怎么，你们都要为若冯求情？”
下方的一名老人被扶了起来，他颤颤巍巍地向前走了一步，道：“家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处置冯儿至少要给我们一个理由啊。”
“问他自己。”
听着若凌冰冷的话语，若冯的身子不禁一颤。
第七十二章 若凌的宝贝
“家主，府外有三个东大营的人求见。”
若凌皱了皱眉：“领他们进来。”
“是。”
若凌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若冯，淡淡道：“你不说，那我来问你，我们回到夷州时遇到的那路伏兵是不是你所为？”
“什么？！”
场下炸开了锅，几个若家的老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若冯。
沈烨几人来到客堂，看着满堂的若家人，三人有些诧异。
若凌看了沈烨一眼，眉头微蹙，他对着众人道：“先将若冯关押起来，晚些时候再处理，我先来见见东大营的贵客。”
随着众人退去，沈烨三人来到了若凌身前。
“参见若家主。”
若凌端起了旁边的茶杯，问道：“三位来此，所为何事？”
苏冘回道：“我等奉靖王之命，向若家主讨要一物。”
若凌润了一下嗓子，抬起头正欲说话，突然目光停留在了沈烨的脸上。
苏冘和项皓心中称奇，难道若家主认识太子？
果然，若凌的脸上露出了疑色，他问道：“三位在东大营担任何等职位？”
沈烨硬着头皮道：“锋营偏将。”
“胡说！东大营的几位将军和偏将我都认识，哪有你们这么年轻的人？”
项皓拿出了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若家主难道对靖王新建立的锋营也了解？”
若凌蹙眉，东大营新建的几个锋营他确实也是不久前才知晓，那几位新的将军他确实不了解。不过，若凌嘴角微翘，沈烨这等异于常人的容貌，还有那独孤家标志性的双眼，让若凌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殿下既然有求于我，就不要尝试隐瞒身份了。”
眼见藏不住，沈烨苦笑一声，站了出来：“若家主如何认得我？”
“参见云殿下。”若家主拜倒。
“快快请起。”沈烨赶紧扶起了若凌。
若凌微微一笑，解释道：“殿下有天子之气，容貌世间罕有，况且我那外甥也是独孤家的人，太子殿下的容貌与其有诸多相似之处，再者，我自幽州一路追来，就是因为得知了殿下的下落，故此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殿下，猜测出了殿下的身份。”
天子之气多半是恭维之话，沈烨没有在意，他比较惊奇的是自己难道真的和独孤邵很像？
“来人，看茶！”
几人坐定，若凌问道：“殿下果真从东大营而来？”
沈烨点了点头，简短地交代了一下经过。
若凌有些惊讶：“殿下既然已经脱险，为何不回帝都？”
“夷州大乱，靖王危在旦夕，我不来看一眼怎能安心？”
若凌呵呵笑道：“殿下有心了，靖王这个老狐狸，没想到骗来骗去，把您也骗过来了，幸好您安然无恙，不然他要背负大罪！”
沈烨笑笑没有说话。
若凌好奇道：“殿下方才所说可是为真？是靖王让你们来找我要样东西？”
“正是。”沈烨点点头。
“要什么？”
沈烨耳边回响着靖王的话，正色道：“我要借用一下您的宝贝。”
“你要借用我的宝贝？”若凌神色有些古怪。
沈烨解释道：“是，这是靖王亲口对我所说，具体是什么他没有告诉我。”
若凌一愣，瞬间明白了什么，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双眼爆发出锐利的光芒。
“您不想借？太子殿下又不是不还，用完了自当还你。”一旁的项皓看着若凌的神色，出声问道。
听着项皓的话，若凌脸色愈发难看，他盯着沈烨道：“殿下知道我的宝贝是什么吗？”
沈烨茫然地摇了摇头。
若凌欲言又止，而后闭上了眼睛道：“殿下且先等片刻，让我考虑一下。”
看着若凌如此慎重，项皓也不好意思再说了，他心中十分好奇，猜测着那宝贝究竟是什么。
沈烨一开始以为自己索要的是若家的令牌之类的东西，但看到若凌这么严肃，他也有些拿不准了。
“爹！”
就在这时，一声脆脆的声音响起，若芷月像个小猫似地跑了进来。
若凌将脸一板，斥道：“说过多少次，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整天跑来跑去，成何体统！”
若芷月吐了吐舌头，有些悻悻然。
“站好，太子殿下你应该也认识，快去行礼。”
若芷月走到沈烨面前，她抬眼看着沈烨，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丝红晕爬上了脸颊。
“见，见过太子。”
沈烨看他的样子，瞬间也想起了一些事，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若芷月看到这，浑身上下更加不自在起来，她咬着下唇，一双杏眼仿佛要滴出水。
沈烨回过神来，看到若芷月的神色，不禁暗道了一声罪过，他尴尬道：“免礼。”
若芷月轻轻嗯了一声，回到了若凌身边。
若凌看着沈烨尴尬的笑容，又看了看状态明显不太对的女儿，心中立刻产生了警觉：“难道我女儿和太子？”
若芷月小脸热得发烫，她抬头看着父亲狐疑的神色，顿时猜到了父亲心中所想，她再也忍不住羞涩，轻轻地踢了父亲一脚后，便向着堂后跑去。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若凌心中正下着定论，忽然发现若芷月的腰间别着一块东西，若凌当时就惊地站了起来。
“呃，若家主，可是想好了？”
若凌告罪道：“殿下稍等，有点急事，我马上回来。”说罢，若凌立即追着若芷月而去，留下了不明所以的三人。
“芷月！站住！”
花园中，若芷月回头跑过来的父亲，她自以为知道父亲要问什么，心中大羞。
若凌走到若芷月身前，却没有问她脑海中想到的问题，而是指着她腰间的那块宝玉道：“把这个给我看看。”
若芷月呆了一下，随即叫道：“不给！”
她在城中逛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看的玉佩，看着若凌严肃的神情，若芷月还以为父亲是知道了自己胁迫那玉店老板的事，她可不想把玉上交。
若凌耐着性子道：“就让我看一眼，我不碰。”
若芷月想了想，拿起了那拳头大的玉佩，递了过去。
若凌看到这玉的模样后，浑身一震。
“天宝玉！”
第七十三章 小乞丐
若凌看着宝玉，又瞅了瞅自己的女儿，然后又回头看着沈烨的那边，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他心中嘀咕道：“难道太子殿下真的与芷月私定了终身，不然怎么会将天宝玉送给芷月？！”
若芷月看着自己父亲怪异的举动，好奇道：“爹，你在做什么？”
若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严肃道：“这东西难道是太子给你的？”
若芷月小脸一红，刚要反驳，突然想到自己若是说是太子相送，父亲不就没有理由拿走了？于是她羞答答地道：“是太子哥哥给我的。”
太子哥哥？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若凌一切都明白了。
若凌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有些头痛，思考了半晌，说道：“你可知你和太子可是兄妹？”
若芷月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知道父亲是想歪了，不过她没急着辩解，反而跺着脚羞恼道：“我和邵哥哥才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和太子哥哥又没干系！我回房了！”
若凌被这话噎得不轻，转头一想，女儿这话好像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看着若凌神色木然地回到客堂，沈烨轻声问道：“若家主，请问您想好了没有，如果您不同意，我们只得回到东大营，向靖王复命。”
听到靖王二字，若凌心中一动，靖王是知道他们的关系的，莫非靖王也有意撮合他们俩，所以才……
若凌回到了座位，试探道：“还请殿下告知，你们要借我的‘宝贝’是要做什么？”
沈烨犹豫了片刻，坦白道：“靖王的意思是让我以若家的身份去圣堂参加百夷诸部的祭祖仪式。”
“圣堂？”项皓和苏冘还是首次听到这件事，两人的神色充满了担忧。
“原来如此，怪不得要让芷月陪着去。”若凌心中恍然。
他紧接着问道：“靖王可是交代了你们什么任务？”
沈烨摇摇头：“各地叛乱还尚未平定，靖王的意思是现在用人之际，很多地方需要若家的人来管理，所以此次圣堂之行就当是对我的历练。”
听到这里，若凌心中一热，若家虽然是靖王最信任的部族，但是这么些年实际上也就控制了三个城池，如今终于可以继续扩张了。
“历练？靖王要对殿下历练什么？”
沈烨苦笑道：“靖王看我久居深宫，就想借着这次机会让我走走，顺便开开眼界。”
若凌心中虽有疑虑，可也没多想，他可没想到靖王是想对圣山下手的。
“殿下。”若凌走到沈烨面前，此时他的目光就像是长辈看着晚辈一样，看得沈烨好不自在。
“殿下一路东去，要切记守护好我的‘宝贝’，万万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沈烨眼见若凌同意，欣喜道：“请若家主放心，我会珍视它的。”
若凌笑了笑：“不知殿下何时出发？”
沈烨估摸着时间，独孤邵差不多刚走，自己也不能耽搁的太久，便道：“大概一个时辰之后。”
“好！那就请殿下在城内逛逛，出发之时，我自当将‘宝贝’奉上。”
“有劳若家主。”
看着几人离去，若凌心中百感交杂，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要当皇亲国戚了。
……
三人走出若府，苏冘忧虑道：“殿下去圣堂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对那里有些好奇。”沈烨回道。
身后的项皓长叹了一口气。
沈烨奇道：“我的大谋士，可是发现了什么？”
项皓摆手道：“我只是感概，跟在太子您身边，确实比呆在北府有意思多了。”
沈烨见提到了北府，他来了兴致：“你和我说说，北府是什么样子的？”
项皓摊手道：“如果殿下说的是北府大城的话，我没近距离看过。”
“你没看过？”沈烨有些意外。
项皓解释道：“府州城有两座，百家的南府我倒是去过几次，北府就不行了，老夫人明确要求，我们北府骑兵只能呆在边境的草场上，未得宣见，不得靠近城池。”
“那你也不没见过老夫人了？”
项皓一怔，这才明白殿下是思念祖母了，他提议道：“既然我们已经来到了夷州，不妨再去府州走上一遭？”
沈烨有些心动，正欲说话，忽然听到街上的呼喊声。
“快抓小偷！”
“抓贼啊！”
几人眺目望去，只见一个小乞丐在街上乱钻，正朝着几人的方向跑来，他的后面追着几个年轻的伙计。
眼见小乞丐离这边越来越近，苏冘一个纵步，伸手抓住了他。
小乞丐挣扎了一下，见逃脱不掉，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
“你偷了什么？”苏冘板着脸问道。
小乞丐怯怯地伸出了手，露出了里面的翡翠。
“给我。”
小乞丐抿着嘴，不为所动。
“不给我就报官，把你下入大狱。”
“大狱是不是给吃的？”小乞丐听闻，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双眼一亮。
苏冘见此，莫名地有些心酸。
这时候那几个伙计也追到了面前，几人对苏冘道：“多谢公子相助。”
随后为首一人举起手掌，上前就要扇小乞丐。
苏冘一个后撤步，避开了此人的攻击。
那人脸色一变，沉声道：“公子，这小混蛋偷了我家主人的首饰，我要给他点教训，你不要多管。”
苏冘用力捏了捏小乞丐的胳膊，引得小乞丐一声痛呼，松开了手中之物。
苏冘一把接过，扔给了几人，又从身上拿出了二两银子，道：“东西还给你们，银子就当是赔罪，这孩子你们暂且放过，如何？”
几人看了苏冘一眼，对小乞丐扔了几句狠话后，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苏冘松开了手，小乞丐呜呜哭了起来。
沈烨心中有些不忍，对着项皓道：“这么小的孩子，做乞丐太可怜了，不如我们把他送到东大营？”
项皓失笑道：“这么小的年纪去军营？那还不如去乞讨了，我看不如让若家收留他算了。”
“也好。”沈烨蹲下身子，对着小乞丐道：“不要哭了，我们带你去个好去处。”
小乞丐擦了擦眼泪，目光看向了沈烨，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鬼啊，你怎么从南边跑到了这里？你的腿怎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