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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姜太公独钓寒江雪     五阵轮回录txt下载     五阵轮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故事

    陈兼的父亲是妘江南部小部族陈荛氏族人,因爱上了外族女子,也就是陈兼的母亲陈氏。

    随即叛逃本族,与陈氏私定终身。

    两人于寰宇山中隐居,以渔猎为生,偶尔在附近集市中交换所需以维持生计。

    仙人渚离寰宇山不远,湛妘氏本家族人偶有上山射猎或进山清剿妖物,与这户人家偶有照面。

    当年陈兼与湛妘溟年岁相仿,比湛妘溟小上几岁,一来二去两个孩子也算相熟。

    一次两个孩子结伴进山玩猎,日落未归。

    湛妘家和陈父忙分散于山中搜寻,入夜仍无果。

    陈父灵光一动,忽想起曾对儿子讲过山北长岭树妖的故事,恐两个孩子好奇心过盛,于山北迷路,误入险地不得出,急向山北寻去。

    行至山北,陈父确闻两孩子的惊叫声。不及搭话,便见一群狼妖将两孩子团团围住。

    当年湛妘溟还不及七岁,虽然幼年出众,但毕竟还是孩子,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敌过众狼妖的攻击。

    更何况小陈兼自幼无圣骨,又不善武学,虽被湛妘溟护在身后,却已然受伤。湛妘溟也筋疲力竭呈强弩之末,显然已两厢耗战许久。

    陈父立即上前搭救,不巧正赶上狼王来援,狼群骤然增多,气势大涨。

    陈父拉着两个孩子向外突围,一时应接不暇,受了重伤。

    好在湛妘家人及时感到,将三人救下。

    当年小湛暝伤重昏迷,醒来后才知道,陈父为护他二人,伤势过重,逝于山中书屋。

    虽然陈兼自小知书达理,从未将怨怼撒于小湛暝身上,但湛暝心中仍有所自责。

    他本欲劝陈兼入湛妘氏学道,也好过他母子二人在山中相依为命。正好陈父年轻时在族中也是学道出身,陈母也希望他能沿其父志。

    可陈兼因无圣骨,自幼爱文,喜学礼治,志在仕途。

    陈兼坚持,湛妘溟也无他法,只好每隔十天半月,在出庄之时带些物什前来探望他们母子。

    随着年岁渐长,湛妘溟逐渐背起族中的大小事务,甚至偶尔学课之余要替族中力不从心的老长老授课。

    而陈兼也忙于仕途四处求学,两人也很少能够有时间再像儿时一般在山中玩乐。

    湛妘溟无暇分身时,大多让亲近之人替自己出庄探望陈氏,确保陈兼在外求学时能够照看陈氏一二。

    陈兼失踪之事发生在五年前。

    那天陈兼从外州求学归来,想来与好友多年不见,他传消息去仙人渚,约两日后在书屋叙旧,还言要备酒款待,谢他替自己照看母亲。

    其实湛妘溟本欲提早前去与老友叙旧,可庄中事务繁重,他分身乏术,只得等待约定时日前往。

    然而,约定之日未达,他先等来了陈氏。

    陈氏下山来仙人渚找湛妘溟。湛妘溟接到仆人传信有些意外,忙出庄相迎,只见陈氏泪眼婆娑,老远便向他扑来,嘴里嚷着‘兼儿不见了’。

    陈氏说陈兼清晨进山替她拾柴,结果至晚未归。陈氏进山寻人不得,且人单力薄,找不见儿子,她六神无主,只得前来相求。

    湛妘溟想起了幼时的遭遇,心下立时涌现不好的预感,立刻遣湛妘族人进山寻找。

    整整三日,湛妘家的人几乎将寰宇山踏遍。

    然而寰宇山并不太平,山林茂密,山北崎岖险峻,与蜣彝谷相连。除蛇虫野猛、各类野兽,更时有蜣彝谷妖尸鬼怪南下而来。

    最后,陈兼没找到,鬼怪被湛妘家人抓了不少。

    让湛妘溟放弃搜寻的,是湛妘家人传来的一个消息。他们在山中西面找到了一捆柴。绳扎的柴火倒在地上,散了大部分,附近还有血迹。

    湛妘家人在附近搜了很久,发现了一窝山虎。母虎喂过幼虎,虎窝中仍有未食尽的残骸,但也仅剩血肉模糊的白骨了。

    山虎凶猛,且一窝数目不小,几个寻人的不敢靠前,先将消息传了回来。

    湛妘溟怕老妇人方寸大乱,忙将消息按下,入夜后潜入了虎穴。

    湛妘溟说道这里停了下来。

    小太子看了看他,心下了然。

    良久湛妘溟动了动喉结,抿了一口茶接着道。

    他杀了山虎,将陈兼的残骸从虎穴夺出,埋于山顶。

    他本决定将此事隐瞒,然而下山之时却撞见了匆匆赶来的陈氏,他已经听闻他人传言说自己儿子为山虎所食。一面疯了一般否认,一面又来找湛妘溟确认。

    看着疯了一般拽着自己带血的衣袖强迫自己说‘那都是谣言’的陈氏,湛妘溟僵住了。最后,他动了动眉头,点头道:“是,那些都是谣言。陈兼一定还活着。”

    陈氏泪流满面,却笑着跑下了山,见人当人说自己儿子还活着。

    “她心里都清楚。”小太子忽然打断道。

    湛暝看着他却没有反驳,很多事情,人们自己心里都是清楚的,可好多人却更愿意选择回避而不是解决。

    而在小太子看来,大概只以为是懦弱的表现罢了。

    湛妘溟说,自那以后,老太太便见人便讲,他儿子去外州求学,还未归来,让湛妘溟将山中寻找的人撤了回来,说自己要在山中书屋等儿子回来。

    老太太精神不好,时常不大清醒,湛妘溟送去的吃食、布匹、炭火,老太太也不怎么用,总是念叨要留给儿子。甚至偶尔还会进山拾柴,说是要寻儿子。

    湛妘溟劝不住,只得隔三差五差人前来探望。

    “那日你参加选拔大会,我见你所着衣物布料上的纹样乃湛妘本家北院兽纹。”

    小太子闻言看了看湛暝前襟的图案。

    湛暝笑着着又道:“虽然被重新剪裁缝制过,但袖口抬起后腰间仍能看见部分兽纹。

    此兽纹除湛妘北院,只有陈氏那里有。

    更不想,初选时四目相对,竟有些眼熟。想起你我曾在寰宇山北有过一面之缘。”

    久屹闻言忍不住心想,这湛妘溟原来也是个内里黑,竟然早就注意到了小太子,却并不急于戳穿,平日暗戳戳的观察,发现他一直没有什么行动后,才在今日与他挑明,目的是为了达成约定。

    小太子垂下目光,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窗外的风好像忽然停了,没有了沙沙的树叶声,秋凉的屋子里像是有了一丝暖气。

    湛妘溟是个及其聪明的人,但他尽量不去弯弯绕绕,他也会用自己的实力让对手也无法弯弯绕绕。

    相反,小太子除了自己该说的,其余的绝不多言,警惕和戒备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见小太子不说话,湛妘溟只得主动问:“你没有仙力?”

    小太子闻言向后靠了靠,抬眼看着他:“不是已经测过了。”

    湛暝闻言愣了愣,皱眉道:“异族也开始进入末法时代了吗?”

    “都会如此的,三境六界,都逃不掉的。”

    见小太子难得多说了几句,湛妘溟追问道:“你对末法时代的看法从何而来?”

    小太子看了看湛暝,转眼看向窗外:“春更秋至,盈亏轮回,万物本如此。

    众生,并非不解,不过大多不想面对罢了。

    但贫有贫的生路,富有富的活法,众生终将会殊途同归。

    只是……”

    小太子说着,顿了顿抬眼意味深长的看着湛妘溟。

    “只是什么?”

    “只是,三境六界,数人间灵气最弱,人间的末法时代一定会先于各界。”

    说道此处,小太子便闭了嘴,好似意有所指却又恰如其分的终止,像是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这个时候的人间最为脆弱!

    不知道湛妘溟怎么想,但久屹闻言的第一反应是如此。此想法不禁让久屹不寒而栗。

    但湛妘溟只是看了看小太子,并未有再就此说下去的意思。

    他闭了闭眼睛,忽然又问:“对了,你是如何出庄的?”

第三十四章休沐

    小太子闻言想起了几个被自己抛在脑后的游山同伴,只淡淡道:“妘姜然。”

    想必这时远处山中的傻小子要酣畅淋漓的打上三个喷嚏了。

    湛妘溟见自己表弟拿着自己的赠礼背地里为所欲为还被同伴毫不留情的出卖了,不由得笑了。也不知是怒极反笑还是真的被逗笑了。

    “我该回去了,他们在等。”小太子忽然道。

    湛妘溟看了看门口,提醒道:“吃过再走,她会安心。”

    随即老太太推门进来端着疙瘩汤和烤馍,招呼两人用膳。

    老太太看着两人吃,脸上忍不住笑,湛妘溟招呼她一同用,她却只说不饿。

    大概湛妘溟也不适应被人盯着用膳,很快吃光了碗里的东西,和小太子起身同老太太拜别。

    老太太一直跟着两人出了院门,湛妘溟见这架势立刻看向小太子,似是想提醒他什么。

    小太子并未接收到湛妘溟的目光,但知道老太太跟着,回身看着老太太,良久勾起嘴角道:“亲母留步,不必挂念。珍重自身,莫过辛劳。

    儿得空自当归来探望。”

    老太太闻言连连点头,抚着小太子的脸颊拍拍小太子肩膀,直夸儿子出息了。

    看着小太子脸上同刚刚自己对话时截然不同的神情,湛妘溟没说什么。

    原来他们这些人所看见的,一直都不是真正的妘恒。谦和恭谨,博学文雅,这些不过是妘恒的伪装。

    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年轻人,在没人的时候,满脸淡漠和冷傲。唯一会表现的情感只有警觉和狐疑,很难想象这个异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看着老太太挥手,两人再拜,转身离开。

    “恒。”

    湛妘溟忽然开口念了一个字,小太子一顿,很快又莫名其妙的转头看着他。

    湛妘溟低头笑了笑:“是你原来的名?”

    见小太子点了点头,又问:“何意?”

    大概第一次有人问他名字的意义,小太子看他的眼睛明显变大了些,随即抬头望了望天:“亘古之恒。”

    也就是亘古不息,恒久不变之意。

    小太子说完自顾自走了两步,发现湛妘溟仍然跟着,回头看着他一脸疑问。

    湛妘溟笑道:“我找妘姜然。”

    这是要算账吗?不知道小太子怎样,但久屹听着这话,看着湛暝这张带笑的脸,不由得毛骨悚然。

    总感觉妘姜然可能会躺着被送回仙人渚去。

    不过如果是久屹知道自己表弟同这个不明身份的外族交友,还拿着自己送他的贺礼带着他们出庄闲逛,也会想找到他好好谈谈的。

    小太子咻的一下跳上树梢,低头对下面的湛妘溟道:“我赶时间,你跟上。”

    说完双腿一蹬直接窜了出去。

    湛妘溟可以使用仙术,自然不用小太子等他。不过这样的距离似乎不必要使用仙术,湛妘溟只是用轻功亦步亦趋的跟在小太子身后。

    中途还随着小太子打了两只野鸽,一人拎着一只向山中溪边而去。

    “呦喂!吓死我了!”进林子准备出恭的妘飞见小太子忽然从树上落下来,吓得差点就地解决出来。

    “我说小恒,你跑哪去了,要不是小柏说你是本地人,我们都要进林子里找你去了。”

    见妘飞抓着裤子跑来问,小太子忙晃了晃手中的野鸽道:“追鸽子,跑远了些。”

    妘飞看见鸽子,乐开了花,若不是嘴大口水都要兜不住了,朝溪边那指了指:“行啊,野鸽子,你可比小柏靠谱多了啊。快去吧,他们正做野菜蛋花汤呢,正好给我们加餐了。

    我先解个手……诶呦我去!”

    妘飞还没说完,湛妘溟跟着从上面落了下里,站在小太子身后。

    看着吓得裤子从手里落下的妘飞,湛妘溟颔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自顾自的跟着小太子往溪边走。

    妘飞惊魂未定的张着嘴,目光盯着湛妘溟手中的鸽子,忍不住念了句:“娘希匹……”

    那边几人正烧火起灶,黑烟扇的一个个脸蛋却黑。听见声音望了过来,看清来人都愣在了原地。

    小太子看了看三个‘烧火棍’,又低头看了看一锅像洗菜水一样的野菜蛋花汤,一时语塞,只好将湛妘溟手里的野鸽接过来,一并仍了过去。

    被脚边的鸽子砸醒的妘姜然嘴比身体反应快的闻道:“兄、兄长,怎的在此……”

    湛妘溟看着妘姜然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睛,妘姜然立时反应过来,向他躬身施礼,连带认错道歉。

    虽然他兄长一直以来都好脾气的样子,但毕竟在族里权利不小,威仪在那摆着不容轻视。尤其是,这人不说话看着他笑的时候,他总禁不住脊背发寒。

    湛妘溟垂眸看着妘姜然,又看了看僵在原地的其他两位缃院子弟,又瞟了一眼旁边泰然自若的妘恒,轻轻笑了一声道:“我与妘恒于山中偶遇,遂决定一同游山。几位如此拘谨,可是嫌我不请自来?”

    几人吓得忙摆手否认,妘姜然更是讨好的请湛妘溟坐自己的席子。

    看着他熏得花里胡哨的脸颊湛妘溟心领的拒绝了,离锅远些,在小太子旁边坐下。

    妘飞解决了个人问题后,回来时众人已经开始研究如何处置两只野鸽了。

    见湛妘溟融入的顺理成章,妘飞也没见外,大咧咧的同小太子抱怨,若不是妘柏和他在围攻那窝池鹭时绊了一跤吓跑了池鹭,两人只能捧着四个不够分的鸟蛋回来熬汤,今日一定让大家尝尝自己野烧池鹭的手艺。

    “不过,没有野烧池鹭,弄个野烧飞鸽也行。”

    见妘飞搓着两只大手对两只死鸽跃跃欲试,妘姜然忍不住嫌弃的提醒他大展身手前别忘记洗洗手。

    妘飞不屑的道着几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就知道等着吃,却忽然惊奇的将盯着野鸽的眼睛望向小太子:“诶!小恒,这野鸽怎么死的?”

    他拎起野鸽翅膀,目光在小太子和野鸽间来回晃:“你不是没带兵器吗?看这伤……”

    他忽然一脸难以置信的夸张道:“不会是你拿石子打的吧!”

    小太子自然知道妘飞看出了鸽子身上没有刀剑伤,却没慌,很自然的抬头用下巴扬了扬旁边的湛妘溟。

    湛妘溟还未反应过来,妘飞已经了然的点了点头:“哦~这我信。看来啊,要不是妘溟,咱几个就饿扁了。

    哼,游山……

    哼,野菜蛋花汤……

    哼。”

    妘飞比湛妘溟年长,是这里年岁最大的,对湛妘溟的身手还是了解的,飞石杀鸟这事,他还是信的。

    湛妘溟欲言又止,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小太子,只得闭了嘴。

    妘姜然‘切’了一声因为干活满口抱怨的妘飞,拌嘴调侃他和小柏笨手笨脚。

    两人无意识的拌嘴缓和了许多湛妘溟加入的尴尬,妘柏笑着给大家成汤,妘峥漪捏着熬汤剩下的蘑菇吹这菌子有多鲜。

    湛蓝的天滚着浓厚的白云,艳阳高照,带着篝火的暖意,显得瑟瑟的秋风也缓和了许多。

    欢声笑语,傍着轻盈的流水声,好一个沐日天光和好煦。

    吃饱喝足的几人向妘江上游赶,见湛妘溟依然跟着,妘峥漪忍不住偷偷给云姜然使眼色,示意他要不还是赶紧回吧,见好就收。

    妘姜然装看不见,索性破罐子破摔。

    出都出来了,还差这一时半刻的吗。说好的生辰贺礼,今日又是休沐,他不过是多带了几个人出来而已。

    但倘若单单是自己出来游玩,也没什么乐趣,更何况,他看他兄长心情也不错。

    妘姜然自幼便跟在这个表兄身后,虽然表兄待他向来不错,但他毕竟是外戚,心里总觉湛妘溟同湛妘崎要更亲近些。且家里人时时提醒,长兄如父,何况这个兄长地位摆在那,他也总觉亲近不起来。

    现下有机会和兄长同游,妘姜然竟觉似乎和兄长拉进了许多。

第三十五章越江黑云

    妘江上游是一片宽阔浩然的江水,江面三三两两船舶浮动,好不闲逸。

    这里江水并不湍急,渔船从早到晚飘着,一日下来能收获不小。

    几人租了馊渡船,船头支竿挂网,驴子牵上船尾。船家是个黝黑的老人,已年过半百,发丝花白,但手臂上满是精肉,看起来非常硬朗。

    老人家笑着看着几个年轻人忙活,不禁摇头内心想,这渔家人干吐了的活计也能拿来玩,当真是城中戏一场,山民笑断肠。

    妘姜然和妘峥漪几个人扯着网忙活,看架势非常娴熟,一会指使妘柏搭把手,一会又叫妘飞让个路。

    很快,几个人就缠到了一起……

    看着解不开的扣,和套在网子里的人,老渔家拍着大腿笑了起来,笑够了只好上前帮忙。

    那边缠的不可开交,湛妘溟也不得不帮几人照看鱼竿,可回头却见小太子已经在仓子里头悠哉悠哉的躺下了,眼睛闭着直挺挺的,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小太子自然是没睡着的,提着半个精神休养生息。

    他听见舱外几人手忙脚乱的解网,老渔家不大清亮的嗓音,妘飞粗糙的叫骂,妘姜然和妘峥漪的傻笑,妘柏的惊呼。

    也能听见旁边渔船的笑声,渔网子里噼噼啪啪的拍打声,远处游船哪家姑娘的琴声。

    江风从沧口吹进来,带着江上独有的腥甜气息,吹的船帘沙沙作响。这样好的天,补眠再适合不过了。

    久屹跟着小太子闭上的眼睛进入了透着暖光的昏暗中,悠哉悠哉的也快睡着了。

    进入下午,日头还照的老高,被老渔家解救的几人也没有安安静静的等鱼,闲不住的脱了外衣表演浪里白条。

    打打闹闹吵走了附近不少的鱼,妘飞嗓门扯的最高,被不知哪家游船姑娘的荷包砸中了后脑勺。

    几个起哄笑他被选中了上门女婿。

    妘飞笑骂几个没脑子的,要选也选坐船上的。

    几个看了看老神在在地坐在鱼竿子旁边帮忙垂钓的湛妘溟,立刻同意的点点头,还不知死活的朝对面游船喊话,问是不是相中了沧口垂钓的帅哥哥。

    真有胆大的姑娘隔着帘子喊回来,问若是相中了赘不赘。

    几人闻言在水里转头看湛妘溟。

    没听见湛妘溟的回话,不知他是做了什么神情,几人在水里哈哈的乐了起来,喊道赘不了,可别的挑吧。

    最猛烈的日头过去了,江水也开始发凉了。闹了好半晌,再泡怕是要脱皮了,在湛妘溟的催促下几个总算是爬上了船。

    老渔家煮了姜茶给几人驱寒,妘峥漪捧着碗披着衣服钻进仓里取暖。

    看见小太子闭着眼,不由得放轻了动作。

    小太子明显感觉到了他的靠近,他气息在附件慢慢停住,随即是越来越逼近的温度。

    妘峥漪绷着神经,慢慢靠近看着小太子沉睡的脸,不见他眼皮有一丝颤动,真睡着了?

    他正欲动作,却忽然余光感觉旁边多了点什么,回身一看一个人影正坐在身后吓得他浑身一抖。

    是湛妘溟,这人怎么走路没动静!吓死个人啊!

    湛妘溟看了看妘峥漪停在妘恒脸前的手,又转眼看着妘峥漪。

    闹归闹,但妘峥漪还做不到单独在湛妘溟面前仍笑闹自如,这人总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于是尴尬的笑了笑,收回了作祟使坏的手,规规矩矩的坐在了湛妘溟对面。

    反应过来的妘峥漪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怕他,不过是想戳戳妘恒的脸罢了,怕他作甚。

    他偷偷瞄了一眼湛妘溟,见他正在看妘恒,也忍不住跟着看了过去。

    妘恒睡觉总睡的像死尸一样,直挺挺的,胸口也看不出起伏,让人忍不住想探探鼻息,是不是死了?

    这人脸也白,不是大姑娘那种透亮的白,而是有种不见天日的青白。

    平日深邃柔和的眉眼闭上了隐在阴影中,死气沉沉的,更像死尸了!

    妘峥漪越看越觉脊背发寒,正想收回目光却见妘恒猛的睁开了眼睛。他被吓的一抖,心里大喊,诈尸啦!

    小太子不是睡醒后缓缓睁开了眼睛,而是像被惊醒一般突然将眼睛睁开,湛妘溟也不由得一愣。

    他睁眼后立刻翻身起来,不顾两人惊讶的目光,几步蹲在了舱口旁。

    “怎么了恒兄?”妘峥漪见小太子蹲在舱口皱眉盯着天,以为他梦魇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湛妘溟看了看他盯着的云,心里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转头问他:“有什么发现?”

    小太子转头道:“秋汛。”

    两人闻言一愣,船头忙活的几人没有注意舱里的动静,抬头聊着这天说变就变,不知哪里飘来的一片云挡了大好的晴天。

    老渔家坐在一旁剔牙,边道,这一带江上天气总是变来变去,都习惯了,说不准一会便晴了。

    妘峥漪怀疑小太子是睡糊涂了,歪头看天道:“妘江这一带向来太平,不曾听闻有过秋汛的,恒兄莫不是看错了。”

    湛妘溟也皱眉看着小太子,问道:“你因何断定?”

    小太子将头缩回来坐在妘峥漪旁边,慢条斯理的整了整阔袖,边道:“直觉。”

    妘峥漪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想你装什么斯文,你刚刚翻起来的动作利落的我都怀疑你要来一套如来神拳。

    听了小太子的回答,湛妘溟并没有像妘峥漪那么无语,他抬头看了看天,手指掐在一起点来点去。

    看着湛妘溟眉头越皱越深,妘峥漪忍不住惊道:“果真有秋汛?!”

    湛妘溟道:“水文有载,妘江一带两百年前发生过一起可怕的秋汛。

    当时汛前也是毫无征兆,天候不显,风签、六壬、五行皆不可察,天文历法也无从得悉。”

    “怎么会这样!”妘峥漪没听过这段事,也没读过水文,但若果真有这种毫无征兆的大灾,一但降至必定是一场大劫。

    湛妘溟接着道:“由于没有征兆,时人对秋汛毫无防备,突如其来的暴雨仅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引起了水涨,接着秋汛和山洪便随之而来,山民百姓死伤无数。

    因在妘江下游,当年仙人渚也没能幸免,损失惨重。”

    “果真如此严重?

    那……我们怎么办,恒兄你可有把握?”妘峥漪本以为是妘恒睡糊涂了,没想到妘江一带真有过秋汛大灾,倘若妘恒的直觉是真的,那现在便是绝佳的准备机会。

    若能将消息提早放出去,能救很多人。

    但仅凭直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太子看了看两人,只道:“我直觉从无错漏,但也仅是口说无凭。”

    湛妘溟看了看天上厚厚的云:“依昨夜天象云图来看,今日本应无雨。突降乌云定无好事。”

    “那我们怎么办?”妘峥漪急道:“先将消息放出去?”

    “放什么消息?”前面正套衣衫的妘飞见几人愁眉紧锁,好奇的凑过来问。

    湛妘溟起身出舱:“恐怕要有暴雨了。”

    老渔家也走了过来:“暴雨?公子看错了吧,应该只是一时阴天,昨日老朽看过了风签,今日无雨。”

    妘柏也凑了过来:“老先生别是算错了,这云看着像是要压下来了。”

    老渔家摇了摇头:“老朽在这江上打了五十余年的鱼,这片江水何时风动,何时下雨,何时涨水,何时落洪,无能逃出老朽之目。

    今日定然无雨,信我。”

    见老人家泰然自若的回身坐回船头撑竿垂钓,妘姜然看向湛妘溟:“兄长,我听闻这一带渔民多能观天象,靠天吃饭的多半经验丰厚,兄长在担心什么。”

    殊不知众人越是笃定,湛妘溟心中不详的预感越重。眼前几人不知秋汛之说,他回身看了看小太子和妘峥漪,皱眉道:“我们先等等,若果真落了雨,我们便立刻动身。”

    “如何动?”妘峥漪紧张的攥起了手:“我们无凭无据,且不说这江上的渔民,就单说仙人渚,算上老人孩子总有上万,如何能说服他们?”

第三十五章天云之窟

    “说服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妘飞察觉他们三个气氛怪怪的,忙追问。

    却见湛妘溟席地而坐,看着天空沉声道:“无论信与不信,以落雨为号。”

    众人皆静了下来,看着天空。

    虽然其余几人不知他们三个在说什么,但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像是从他们的话语中感觉到,一但落雨,便有大事要发生了。

    而江上的渔民们也没有要收网的意思,他们似乎更加相信自己的经验。

    几人跟着湛妘溟看天,直到脖子看酸了也没见有雨点落下,倒是云越聚越多,厚厚的像是真要有暴雨一般。

    “别看了,下不了。”老渔家看着几个傻愣愣看天的,忍不住摇头笑着道:“别看这云厚,它来的快去的也快。”

    旁边一搜靠得近的渔船上有两个年轻的渔民,这会也看着几人乐,高声道:“韩先生是我们这最厉害的渔者,他老人家说不会下雨,便指定不会下……”

    正说着,压在头顶的黑云忽然一闪,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道响脆的雷轰然响起,像是在头顶咫尺之处炸开,阵的江上人们一愣。

    接着还未及反应,倾盆般的大雨倾泻而下,活像天上漏了窟窿。

    “下雨啦!”江上一片骚动。

    湛妘溟立刻站起身来,面色凝重道:“姜然,你即刻动身,带妘峥漪和妘柏回仙人渚,持我腰佩见妘崎,将秋汛情况告知于他,让他立刻带庄中人前往寰宇山顶躲水。

    同时遣有威望之人奔走,遣散附近村民,就近向高地避难。

    随后点齐庄中水性不错之人,以备后续救援。”

    “秋汛!?”

    妘姜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慌神,湛妘溟却道:“来不及解释,先动身,妘峥漪会在路上同你讲清。”

    愣住的妘峥漪总算是回过神来,慌忙从舱里钻了出来,用手挡着雨忙不迭的问:“那你呢?”

    “我们留下来遣散江上渔民,随后我们寰宇山顶汇合。”

    妘姜然虽然有些不明情况,但看湛妘溟的架势,显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而且,湛妘溟表现的极为淡定,他几乎将后面的每一步都安排妥当,这让几个未经世事、不知所措的小子心里总算有了底。

    妘姜然接过湛妘溟的腰佩,拉着慌乱的妘峥漪和妘柏,一闪便从渔船上消失不见了。

    仙人渚有结界,他们这一下大概会落在仙人渚外。

    接着湛妘溟迅速和老渔家以及妘飞说明了秋汛的猜测,策划如何迅速遣散江上渔民并组织避难。

    “可你们这都只是猜测啊!”妘飞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太子和湛妘溟问:“万一只是一场没有征兆的暴雨怎么办?

    消息传出去,仙人渚上万人跟着胡闹一场也就罢了,附近的村寨都跟着跑,到时候不知要引出什么乱子。

    一但是个乌龙,仙人渚无法和其他百姓交代,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妘飞考虑的也不无道理,几个小的忙不迭的跟着招呼也就罢了,他不能自乱阵脚,他看了看湛妘溟,接着道:“你现在是湛妘氏的准族长,你可想清楚了,这事太大了,万一你这一步走错了,要给全族一个交代,到时候你……”

    妘飞不想说结果,到时候会怎样大家心里都清楚,恐怕族长的位子就再也轮不到湛妘溟了。

    他不明白湛妘溟怎么就如此武断的相信妘恒这小子的直觉。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妘恒身上,这小子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万一这是一个陷阱呢?

    小太子看了一眼妘飞,忽然笑了笑:“你现在赶去阻止妘姜然也来得及。”

    妘飞闻言一愣,面上挂不住,只好尴尬的挥挥手:“嗨,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此情形湛妘溟立刻接过话头道:“世间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他看着舱外的暴雨道:“如此暴雨,天象不显,必有妖异。

    如此关头,不容我不信。倘若真像两百年前一般,那损失的便不是用你我之名能换来的。

    若真是一场误会,便是放弃族长之位又何妨,湛妘子孙不止我一人。

    左右权衡,这险冒得。”

    妘飞知道湛妘溟不敢承担自己不信的后果,他没看过那个什么《水文》,也向来对天象不感兴趣,不过既然湛妘溟都豁出去了,他妘飞还怕个什么劲啊?

    随即一拍大腿:“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从了便是。”

    “老人家意下如何?”湛妘溟转头问一直默不作声的老渔家。

    老人看了看湛妘溟,看着舱外倾盆暴雨道:“老朽看了一辈子天象,从无出错,我同意你的看法,今日这暴雨,必有妖异。

    老朽在这江上也算是小有威望,让老朽来同你们一同遣散渔民,让他们传消息给附近的村民,立刻携家眷上山躲水。”

    湛妘溟闻言起身对老渔家施礼:“老人家年逾花甲,溟本不应劳烦。但性命攸关,老人家能冒险施以援手,湛某在此谢过。”

    老人起身看着湛暝,缓缓伸手抬起了湛暝拱起的手,摇头道:“连湛妘氏准家主的位子都赌进去了,老朽岂有退缩之礼?”

    话不多说,四人动身开始游说江上还未离开的渔船。

    虽然暴雨如注,一些渔家已经开始收网,但还有一部分渔船泊在水上,准备等着雨停再行归家。

    妘飞带着老渔家,湛妘溟带着小太子,四人分开行动。

    由于妘江一带向来无汛,很多人听闻有秋汛都只当是笑话,妘飞忍不住感慨还好湛妘溟留下了老渔家,不然光靠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这些顽固不化的,还当真是要费点劲。

    也有很多船家同意归家,但对于秋汛一说显然是将信将疑,对于是否要将消息传扬开来,大家都表现的很踟蹰。

    湛妘溟这边情况也不怎么顺利,小太子话少,两人又都是年轻人,说有秋汛将至,天然的带着几分不可信。

    不得已,湛妘溟只得先自报家门,亮明身份。得知是湛妘家的大公子亲自传信,渔家们倒是有几分动容。

    正忙碌着,江面已经开始有三三两两的船只开始回转,原本靠岸等待雨停的渔民也匆忙往家赶,眼见着江面就剩三五个还飘在远处的,谁料这时江上狂风骤起!

    本就因暴雨汹涌的江面变得狂躁不安,小船在江上颠的摇摇欲坠濒临倾覆。

    妘飞见状不妙,拉着老渔家一闪回到了小太子两人的船上,四人聚首,妘飞朝两人大喊:“大风暴要开始了!我们得快点。”

    湛妘溟看着船里进的没过脚腕的水,又看了看扶着栏杆被颠的头晕眼花的老渔家,转头对妘飞道:“你先带老人家离开,去山顶等着与湛妘崎汇合,记得避开陡坡和岩壁,小心山洪泥流!”

    妘飞闻言有些急,看着湛妘溟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回身看了看老渔家,只得作罢,带着老渔家一闪,也不管老头又喊了些什么,两人消失在了电闪雷鸣的江面。

    湛妘溟看了看小太子,这人镇定的完全不像是在风暴中,抓着栏杆站的稳如平地。

    “你水性如何?”

    小太子看了看他,知道他何意,答道:“救人无余。”

    湛妘溟点了点头,拉着小太子一闪来到了远处滞留在江面的小船。

    眼下情形,暴雨风浪,江上仍然滞留的小船不是不想走,而是已经走不了了。

    船舱里传着此起彼伏的惊叫,船里的积水几乎没过了脚腕。

    情况非常危险,再不离开很快便会覆舟。

第三十七章消失的人

    湛妘溟大步上前先开帘子,三个落汤鸡一样的姑娘躲在舱里瑟瑟发抖惊声尖叫。

    一个年轻的渔者正在船尾费力的控制船只,脸上不知是汗是雨连成串的淌。

    “秋汛将至!这里不能再停了,在下先送几位离开!”湛妘溟弯腰进舱,道了句:“得罪了。”将眼前这个吓的发蒙的姑娘直接拉起,回身对小太子道:“你留下照看剩下的,我马上回转。

    自己小心。”

    小太子看着湛妘溟拉着姑娘消失,便从舱里穿过,往船尾渔者那里去。路过两个姑娘,两人无助地望向他,显然是希望他能够给些安慰。

    然而小太子也不能用仙力帮她们离开,只能朝她们颔首示意了一下。

    船尾的渔家忙的正慌,竟没发现他们上船,见小太子过来吓了一跳。

    “递我一支蒿,我帮你稳船。”

    渔家见有人来帮忙,也顾不上问姓甚名谁,谢天谢地的给小太子找蒿。

    刚接过来,船便被一股巨浪掀了起来,小太子手疾眼快,举着长蒿用力向水底插去,

    眼见着水涨了许多,船蒿插下去漏出来的已经不多。

    船体斜向倾斜,小太子猛地抓住船沿,倾倒的船体立刻摇了回来,船里阵尖才缓缓平息。

    小太子看着吓愣了的渔家,喊道:“去船头舀水。”

    再不往外舀水,不用浪掀,这船也要沉了。

    船头进水过多,导致船尾上扬,现在整支船非常失衡,严重影响了船舶平稳。

    渔家立刻回过神来,捧起栽倒在一旁的木桶慌慌张张的往船头跑。

    然而他刚一抬脚,第二个大浪又赶了过来,还未及放低身子,便被击在船板上的水花打了个跟头,直朝水里落去。

    小太子一手抓着船蒿,用脚提起边上的绳索,抓在手里一甩。

    在这渔家落水的前一瞬,堪堪锁住了他脚踝。接着一拽,将他拉了回来。

    小伙子扶着船沿瘫在那里大口大口喘气,吓得面如死灰。

    “站起来去船头舀水!”

    小太子冷声呵斥,他被吓得又是一惊,扶着船沿慌慌张张站起来往舱里走。

    小太子捡起另一支船蒿,在第三浪打来前深深的插进了河底,接着将船绳系在了竹蒿上。

    船体稍有稳定,他又将另一支竹蒿掰断,一头直接插入船板中,一头用绳子系在固定在河底的竹蒿上。

    这边刚系上一面,船头传来了一声惊叫。

    小太子进入船舱见两个姑娘只剩了一个,她指着船头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掉进去了。

    小太子一跃,窜出来落在船头,正见小伙子趴在船沿上喊:“那个姑娘帮我舀水,掉进江里啦!”

    小太子忍不住啧了一声,看见那姑娘已经顺水飘出了好远,正挣扎求救。

    这时湛妘溟也闪回了船上,小太子一指舱里的姑娘:“你先救她。”说着跳入了水中。

    水流很急,暴雨冲刷将附近的泥沙卷入了江中,原本清澈的水流变得很浑。

    水流打着漩,卷起枝丫木片和无助的鱼群。

    白衣姑娘越飘越远,水面却不见跳进去的妘恒。湛妘溟盯着河面,心中擂鼓。

    这人水性到底好不好,怎的跳进去便不见影了。

    眼看着姑娘要落向跌水口,也不见小太子露头。湛妘溟站在雨中汗水混着雨水从额间留下。

    正当他准备闪过去时,只见小太子的身影从跌水口前猛地探了出来,直接将飘来的姑娘抓住,带着她向岸边方向游去。

    湛妘溟终于松了口气,忙钻入舱中将剩下的姑娘拉起,出来看见窝在船头的小伙子。

    虽然一次带两个人有风险,但眼下情况危机,他也顾不得许多,另一手拉起小伙子将两人送到了岸边。

    三人在岸边接过小太子救上来的落水姑娘,好在她只是喝了几口水受了惊吓。

    湛妘溟让小伙子背上落水姑娘带着剩下的人上山躲水。

    听闻有秋汛将至,小伙子也顾不得惊讶还是质疑,全听救命恩人的,背一个,拉一个,急忙往山上跑。

    这时江上传来呼救声,远处几艘船只也有挺不住翻在了水中的。

    “救人!”湛妘溟道了句,下一瞬便闪进了波涛翻涌的江中。

    小太子盯着忙碌的身影歪头看了好一会,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浪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啼哭。

    声音不大,几乎被雷鸣和波涛声淹没。

    小太子纵身跃入江中,再钻出水面时,面前正飘着个木盆,盆里一个裹着小花被的婴孩正哭的面红耳赤。

    雨水已经湿透了被子,积水攒了不少。小盆子被浪花拍的疯狂晃动,随着水流打着漩飞速向前。

    小太子将盆子拉了过来顶在头上四处张望了一阵,不见孩子的父母,不知是被冲散了,还是已经沉水。

    他将孩子迅速带上岸边,岸边正站着几个刚刚湛妘溟救上来的渔民。小太子将孩子托付他们,又纵身回到了江中。

    看着来去匆匆的小伙子,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样大的浪,落水的人就像浪里的鹅毛,眨眼便见不到影了。这小伙子却像缸子里的鱼,来去自如。

    江水越来越浑浊了,就这救人的一会功夫,小太子便感觉到这水涨了足有三尺。以这般涨速度,很难不发洪水。

    他在水中游了几圈,不知在找什么。

    刚刚小太子浮上江面,久屹便发现江上落水挣扎的几人似乎少了几个,久屹猜这小太子应该是在找失踪的人。

    原本像是已经放弃了,但他忽然被水中不远处一个飘动的影子所吸引随即一拍水,逆流游了过去。

    游近了久屹才看清,前面竟然是几个人。

    那几个人被水底的什么东西缠的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出人形。

    这些人被缠住叠在一起,有的在挣扎,气若游丝,有的已然毫无生气。

    小太子游近了些,这些长在水底的东西竟然像活了一般朝小太子围了过来。

    它们像肉色的藤蔓,或者说像肚肠,表皮带着褶皱。一头聚在一起,连在水底,一头散乱开来,顶端长着小口,里面竟然还有细细密密的牙齿。

    这就很奇怪,据妘飞几人所说,这片江域向来太平无事,没听说闹过妖怪。

    看眼下看这东西,可不像什么善类。

    那东西缠向小太子,小太子一躲,像是超出了它的范围,张牙舞爪的够了几下,够不到便停了。

    再次慢慢靠近,这东西又像有感应一般迅速靠拢过来。

    小太子绕着这团东西游了一圈,忽然抬手以极快的速度扯住一条肉虫猛地一扥。

    一个人连带上面缠住的虫子被他硬生生拉了下来。

    拉断的肉虫像没了生命,瘫软在他手中,断口淌出暗红色的血水在水中迅速侵染开来。

    小太子躲过其他疯狂攻击的肉虫,抓着手里捆着的人迅速向前游动。哪知这团东西竟然跟着小太子游动的方向追了过来。

    这团东西不是长在河床上的,竟然会游动!

    而且它速度很快,水里浪涌不断,它又缠着好几个人,却丝毫影响不到它。

    小太子回身看了一眼,这家伙跟的很紧,靠着身上摆动的肉虫,死死的跟在他的后面。

    正想办法间,抬头正见一把长剑破水而来。

    剑锋从小太子身侧呼啸而过,原本刺耳的啼鸣声隔着水流变得沉闷而狭长。

    紧接着,湛妘溟也游了过来,他看起来有些急,对小太子上下打量一番后,接过飞回的剑挡在小太子身后,摆头示意小太子先带人撤。

第三十八章避难

    小太子游回岸边时,正有人围着湛妘溟救上岸的人在施救,哭喊声淹没在暴雨雷鸣中。

    小太子将看起几乎没什么生气的男人扛过去丢给了他们,随后望向江面。

    刚刚他们和怪物缠斗的地方在惊涛骇浪下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那怪物会移动,并非扎根在水底的。很有可能是暴雨导致某处水位上涨放出了原本受困的怪物。

    “小伙子,求求你……”小太子正盯着水面,忽然身后一个人扑了过来,抱着小太子的腿就跪了下来。

    “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方才他落入水中,几个冒头就不见了……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儿……”

    老头子救子心切,对着小太子就磕起了头,哀求小太子再入水找找。

    小太子垂眼看着他道:“水下还有些人,我能救上来,但能不能活,只能看他们自己。”

    老头子看着转身跳入江中的小太子,泪水决堤。

    待小太子朝怪物方向游去时,老远便看见湛妘溟剑阵的紫光。血色染了一片水域,在紫光的照耀下变得异常鲜亮。

    让这片浑浊汹涌的水底带着诡异的美感。

    细算下来,从小太子刚刚发现怪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人能闭气的极限。

    就算是小太子能一次救出两人,也要走上四五趟,届时最后救出的人还能否活命,已经很难说了。

    小太子看了看应付怪物的湛妘溟,湛妘溟同时也发现了他。

    要做到闭气的同时消耗大量的体力对付怪物,显然湛妘溟也不大轻松。

    小太子给湛妘溟比了个绕后敌方的手势,也不知湛妘溟懂没懂,自顾自的朝怪物后方绕去。

    趁这东西的心思都在湛妘溟那边,小太子在它后方猛地出现,伸抓将上面的其中一人拽了下来。

    怪物感觉到小太子的偷袭,触手纷纷缠绕过来。

    缠上来的触手瞬间找到了小太子的腕脉,张口便咬了上去。

    小太子眉头一皱,但手上的动作未停,接着将怪物身上的几个人统统扯了下俩。

    低头一看,自己也快被这东西缠的差不多了。

    这些带着小口的藤蔓在迅速吮吸小太子的血液,被它咬住的四肢以惊人的速度泛起阵阵凉意。

    湛妘溟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将剑阵分了过来,一道剑光精准的避过小太子准确无误的将他身上缠绕的藤蔓砍下。

    小太子立刻将缠绕身上的藤蔓扯下,将救下的几人绑在了一起,也顾不上给他们松绑,先一起拖上去再说。

    等岸上几人看见小太子从江水里拖上来的一大团恶心的肉色东西时,差点没将午饭吐出来。

    小太子将团成团的人解开,几个胆大的惦记家人,立刻过来帮忙。

    解下来的人一个个都面色铁青,嘴唇发白。

    刚刚求小太子的老头也扑过来找儿子。

    小太子看着老头发疯似的拽过一个没什么生气的年轻人,狠狠的手掌按压他的胸口,企图将年轻人呛进去的水逼出来。

    一群人乱作一团的抢救着,喊声哭声乱成了一片。

    听见水声时,湛妘溟已经跳上了岸。虽然整个人已经湿透,但并未受伤。

    他朝小太子点头示意,显然是怪物已经解决。

    他帮着抢救拽上来的人,然而一番忙活,活过来的只有半成。

    这真是一个非常令人失望的消息。

    见湛妘溟摇头,很多人从不断流泪到崩溃大哭,甚至几度晕厥。

    湛妘溟显然也非常压抑,他神情前所未有的难看。

    看着被救上来的人排成一排安静的躺在暴雨中,一旁的人围着,耳边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只有暴雨,他脸上写满了同情和无助。

    天空中又一声惊雷,暴雨中的人们瑟缩着,被浇的睁不开眼。

    “包扎一下。”小太子正出神,忽然听见湛妘溟道。

    就见湛妘溟扯下衣衫内衬,伸手朝自己手臂过来。小太子瞬间一躲,随即两个人都愣住了。

    在外人看来,小太子躲的太快,倒不像是本能,更像是心神过于紧绷一时未松懈而做出的过度反应。

    “多谢。”

    见湛妘溟愣在那里,小太子倒是泰然自若的拿过他手里的布条自顾自的为自己包扎。

    湛妘溟看了看他,随即点了点头,也未过多纠结,看着单手熟练的为自己包扎的小太子道:“这里不能久留,简单处理我们立刻往山顶走。”

    湛妘溟说着顿了顿,见小太子抬眼看他,他立刻道:“但你还要去救一个人。”

    小太子用牙给自己打了个结,不假思索地道:“我去找她,你先带其他人走。”

    湛妘溟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小太子立刻和湛妘溟几人分头,直奔寰宇山脚下书屋。

    他跑的飞快,到达书屋不过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从房后院墙直接翻了进去,落地开窗进屋,却发现屋中无人。

    小太子皱了皱眉,出屋冲进前院,正见老太太披着蓑衣在拉扯柴棚。

    棚顶被大风吹的摇摇晃晃,吱呀呀作响,眼看就快要倒了。

    小太子瞬间冲了过去,赶在棚子被掀翻的前一瞬一把抓住了棚栏,手掌用力,将棚子按回了地面。

    “兼儿?”老太太见儿子忽然出现,又惊又喜,手拉着小太子问他怎么回来了。

    “勿管这些,速随我走。”

    小太子拉着老太太便要走,老太太完全没反应过来,被他拉的险些摔倒。

    见老太太还忙不迭的问发生了什么,小太子也不解释,屈身蹲在了她眼前。

    显然是急的一句也不想多说。

    老太太见儿子要背自己,心里竟不适时宜的暖了暖。小心翼翼的趴在了小太子的背上。

    小太子背起老太太,猛地窜了出去,吓的老太太哎呦一声勒紧了他的脖子,他这才想起来放慢速度。

    湛妘溟带着众人往山上躲水。

    由于人太多,不能仙法带着走,湛妘溟只能同众人一同择路上山。

    一行人老老少少,有人抱着孩子,有人背着死去的家人。踩着泥泞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

    暴雨透过枝丫的缝隙砸在人身上,渐渐让人肩颈麻木起来。

    众人站在半山腰上,回身远望,此时翻涌的江水像怒吼的巨兽,要吞没所有靠近他的一切。

    “涨的这么快!”一个年轻人指着漫过山脚的江水,不可思议的叫出了声。

    “是啊,若不是湛公子极力劝我等走,恐怕这会不知是何光景。”

    这时一个中年人指着旁边的树丛忽然叫了起来:“啊!有妖怪!”

    众人被他的惊叫声吓了一跳,全都望了过来。

    只见一只粗糙的手拨开树丛,从那中年人面前钻了出来。

    “妖他娘的鬼头坑,你看我哪里像妖怪?”

    只见妘飞喘着粗气从草丛后面钻了出来。

    他看起来不比这些刚刚逃难出来的人强到哪去,浑身湿透,雨水凝成溜顺脸往下淌。身上沾着泥和枝叶,蓬头垢面像是从山上滚下来的一般。

    “妘飞!”湛妘溟知道是仙人渚有消息了,立刻将他扶了过来。

    “怎么样!仙人渚如何?可都已上山?”

    见他问的急,妘飞忙摆摆手示意,让他先喘口气。

    刚喘了两口气,见湛妘溟死死的盯着自己,样子说是像饿狼也不为过,妘飞只好先咽下这口气,磕磕绊绊道:“撤出来了。

    都撤出来了。

    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好在有湛妘崎担保,妘清族长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不过……出来的时候,其实水就已经涨到家门口了,有些个动作磨蹭的落了水。

    族长带水性好的去救人了,剩下的都被湛妘崎带到山上了。”

    见湛妘溟缓了缓神色,妘飞忙弯腰喘了几口粗气。

    抬头又道:“你先别放心的太早,看出门时水涨的架势,我们派去通知周遭村落的人马恐怕是来不及了。

    就算是村民动作快、肯听话,估计能救出来的也不多。”

第三十九章风满山

    众人闻言皆面色凝重,湛妘溟面色更是难看。

    但这种时候,即便他是有三头六臂,也鞭长莫及,总是救得了这边顾不上那边的。

    妘飞见状拍了拍湛妘溟的肩膀,刚想安慰他几句,却听旁边中年人又是一声尖叫,吓得他半个字还未吐出口直接噎了回去。

    刚回身骂:“又他娘的又……我去!”

    就见一个人影猛的从刚刚的草丛中窜了出来,竟直带来一股劲风。

    天本就阴沉,刚刚妘飞又吓了众人一跳,现在大家绷着的心弦还未放松,被这么一吓都叫了起来。

    等小太子站定,湛妘溟的剑已经落在了他的颈间。

    于此同时,小太子单手抬起,双指夹住了近在咫尺的剑尖。

    “我靠!小恒,你疯了,跑这么快吓死谁啊!”

    妘飞捂着胸口打量着冲出来的妘恒。他大概是因为跑得太快,衣衫多处被划破,顶着一头树叶子,身后还背着一个披蓑带斗、哼哼呦呦的老太太。

    这样子简直不要太滑稽。

    不过妘飞忘记了自己刚刚也没好到哪去。

    湛妘溟见是小太子,忙收回了剑,上前看他身后老太太的状况。

    小太子没有理会众人的一惊一乍,对妘飞道:“快走!不能停!水还在猛涨,现在看着远,很快就会跟上来!”

    “能涨到这来?”闻言妘飞不可置信的嚷道:“这可是半山腰!”

    小太子喘了口气,只道:“山脚已将淹没了。”便再无他话。

    妘飞看他这样子,只能心里腹诽:“如果舌头太懒能变大,那妘恒一定是舌头最大的一个。”

    “别说了,这里看着远,所以不觉得水快,等水到眼前再跑,就来不及了。”湛妘溟说着,对疲惫的众人喊了句:“我们继续走。”

    大家闻言都不禁有些怨声载道,但迫于刚刚差点丢了小命,也不敢不跟着继续走。

    不过,如果刚刚他们看见在山脚,小太子是如何被席卷而来的江水追着脚跟跑的,便不会像现下这样形若槁骸了。

    众人继续向前,但行进的并不快,泥泞的山坡被暴雨冲刷的无处落脚。

    身后时有人摔倒,甚至不慎滚落跌伤。

    带队的几人和队里年轻的几个不得不行至队尾垫后照应。

    更可怕的是,众人走着走着就会看见身侧不远处有因为暴雨冲刷而迅速崩塌的泥流。

    虽然因为湛妘溟带路谨慎,大家都还未与山洪泥流正面相遇,但难免更加心惊胆战。

    听着队伍里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湛妘溟忍不住焦心的叹了口气。

    妘飞侧头看了看湛妘溟不大好看的脸色,忽然道:“如果你担心湛妘崎他们,不如先去看看。他们这会估计也在山腰。

    这里我和小恒先带着。”

    湛妘溟看了看背着老太太的妘恒,有些犹豫,显然他哪边都不放心。

    小太子侧头看了看他,随即自顾自道:“大队可托付于我,烦阁下送我亲母至山顶安全处。”

    言外之意,我可以帮你照看队伍,但有条件。

    湛妘溟看了看小太子背上的老太太,又看了看身后的众人。

    看来对他的条件非常动容。

    湛妘溟看得出,小太子对寰宇山已经非常熟悉,而且以小太子的身手,应该可以顺利带领众人抵达山顶。

    如果有个人能替他照顾这边,能让他抽身顾一下仙人渚的上万号人,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妘飞见这两人定在这‘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的,忍不住‘嘿’了一声:“托付他?小湛你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啊,我怎么说也是湛妘的老人了,你指他不指我,几个意思?

    怕我办事不牢?”

    他不知,不拿豆包不当干粮的是他。

    湛妘溟无奈的拍了拍他肩头,也不搭理他忽然的好胜心,示意小太子将身后的老太太放下来。

    身后的渔民见主心骨要走,立刻纷纷围过来探头问情况,生怕湛妘溟不管他们了。

    湛妘溟向众人再三保证自己并非丢下他们不管,叮嘱众人接下来跟随妘飞和妘恒上山,让众人放心。

    小太子抱着手臂看着这些七嘴八舌的人。得救时感恩戴德,抓到了救命稻草又死缠烂打。

    他又看了看苦口婆心的湛妘溟。真是奇怪,不过是个普通人,被这些毫不相干的人莫名其妙的推上了神坛,便真以为自己是神,背着责任束手束脚。

    作茧自缚。

    而在久屹看来,眼前这个人,真的和湛暝是两个人,即便他们有着相似的脸,但心性却是天差地别。

    看着他顶着湛暝的脸苦口婆心的劝人,当真是不自在。

    与此同时,老太太见儿子要让湛妘溟带她走,自己还要带这些人继续上山,死活都要同儿子一道不肯走。

    小太子垂眸看了看老太太,缓缓将手搭在了老太太的肩颈处。

    久屹猜他想打晕她。

    但现下正值灾时,昏厥之人若无人照看会身处险境。

    小太子只得叹了口气,和声道:“亲母不必挂怀,儿自会珍重。亲母在此,儿怕无法周全。”

    见老太太看着远处还在上涨的江水,还要说些什么,小太子接着道:“儿在仙人渚学了本事的,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他抬起三根手指,郑重道:“儿在此向亲母保证,日暮必归。”

    老太太见状叹了口气,摸着小太子弯腰探过来的脸颊,点了点头:“好,我儿有出息,娘等你。”

    还是人族的这一套有用,小太子见老太太也哄好了,便和湛妘溟对视点了点头。

    一个个都被说服后,湛妘溟带着老太太一闪离开了,妘飞和妘恒拎着疲惫的队伍接着向山顶赶。

    湛妘溟将老太太安置在山顶安全地段躲雨,叮嘱她在此等候湛妘氏的大队人马,随即向山东侧赶。

    果然在山腰上正有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赶路。远远看着几色服制便知是仙人渚的族人。

    看样子,湛妘崎也未打算让大队停在山腰,整队男女老少皆在顶雨赶路。

    他望见队伍最前面的身影,径直赶了过去,落在了湛妘崎的身旁。

    湛妘崎也被浇的不轻,抬头淌着水问湛妘溟从何处来。

    “我自西侧来,救了十几人先交由妘飞代管,你这边怎么样?”

    湛妘崎摇了摇头:“仙人渚的基本无事,但落后的也有,父亲已带人施救,恐怕这会已经赶往附近村落援手了。

    这边人虽然出来了,但行路难,人役众多,后面各院主事统计上报,此行伤亡目前控制在五十以里。”

    湛妘溟皱眉向后看了看浩浩荡荡的队伍:“这个速度不行,还要再快些,让一部分脚力好的先行开路,准备接应,体力好的垫后掩护,全队提速。”

    湛妘崎看了看湛妘溟,问到:“兄长已派人打探过水势?”

    湛妘溟点了点头:“有从山脚过来的,判断水势很大,没有要停的意思,恐山腰也并非安全。”

    湛妘崎立刻点了点头,回身吩咐叫各队主事上前听事。

    湛妘崎办事湛妘溟放心,随即问了两人父亲湛妘青身处的大致方向,立刻又动身赶往支援。

    小太子这边也马不停蹄,妘飞开路,小太子垫后,搀的搀,扶的扶,跌跌撞撞的往前赶。

    然而山西侧这边越靠近山顶,地面越凹。

    正行至一段不好走的沟壑,小太子前面被搀扶的瘸腿男人忽然脚下一滑,直扑进了泥水里。

    旁边搀扶的年轻人也被他绊倒,两人缠在一起直奔小太子滑来。

    小太子一个翻身躲了过去,随即回身双手一落,下滑的两人肩头被猛的抓住停了下来。

    等小太子将吓得不轻的两人提起来,两人已变成了两个泥猴。

第四十章泥流

    两人还在惊魂未定中道谢,却见小太子忽然矮身蹲下,将耳朵偏向地面皱眉听着什么。

    正当两人正面面相觑时,小太子忽然站了起来,对两人道:“跟上队伍。”

    随即从队伍侧面飞快向前跑去。

    妘飞正往前走,这一段路偏陡,泥水顺雨水冲刷下来,滑腻腻的,没个落脚的地方直往下滑。

    他不得不弯腰伸手去抓侧面支出来的枝丫,小太子从侧面窜过来,正巧那瘦弱的枝丫不堪其负,啪的一声断开。

    “哎!哎!哎!哎!哎……”

    妘飞大坨猛地向后扬去,双臂正风火轮一般试图挽回局面。

    妘飞身后的老伯见状吓得脸色铁青,估计心下正想这下要完了,这一坨拍下来还不变成肉饼了。

    小太子揪着他的衣领子将他拎了回来。

    “谢了谢了,好悬呐……”

    未等他念完,小太子便道:“我去前面探路,你照顾一下队伍。”

    妘飞见话还未答,小太子已经跑向前面了,忍不住抱怨这小子风风火火的……

    离开妘飞视线,小太子直接跳上梢头,几个纵跃跳上了陡坡前的缓地。

    接着他侧了侧耳,除了暴雨雷鸣,似乎听到了什么其他的声音。

    他攀上枝头,又跑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

    久屹看见,远处山坡上雨水混着污泥、石草、树根正汹涌的向坡下滚来。

    是泥流!

    小太子没有着急往回赶,借着几个高耸的枝丫垫步,向周围盘桓了一阵。接着才迅速往回赶。

    妘飞见小太子风风火火的从前面跑过来,忍不住惊讶,当真是狗急了也跳墙,这小书生瘦的跟白脸豆芽菜似的,跑起来居然挺利索。

    “快跑!往东侧赶!”

    小太子高声让妘飞换路,妘飞见他面色就知不好,也来不及深问,更不敢同众人讲清楚,怕众人慌乱,只是连声催促众人立刻改路。

    他们本走在山沟中,路虽然陡,但起码平坦。可若想向东从山沟中翻出来,岂是那么容易的。

    妘飞让小太子和灵巧的年轻人先抠着泥土从侧面往上爬。爬上去的帮忙拽剩下的人,他和几个壮实的在下面往上推。

    队里确实有几个年轻的,危机关头也顾不上什么姿势,手脚并用的借着凸起的石壁爬了上去。

    小太子在下面环视了一圈,看见了个抱孩子的,伸手过去将孩子接了过来。

    低头一看,巧了,正是自己先前救过的那个婴儿。

    他解下腰带将孩子系在身上,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往上爬。

    “能行吗,实在不行把孩子先卸下来吧。”

    见孩子哭的声势浩大,绑在小太子肚子前他施展不开手脚,下面的人都替他捏把汗。

    小太子的耳朵大概是被这滔天的哭声填满了,完全没理会底下的人。

    好在最后还是上去了,众人吓得长出一口气。

    开玩笑,他单手拎孩子爬上去完全没问题的好吧,但这儿人多,还是装一下的好。

    接着上面的人帮忙拽下面的,妘飞几人咬牙切齿的往上推,好在许多渔民都筋骨健硕。

    然而越到往后,越是困难。

    几个年岁大些的,就不这么顺利了。

    就算是叠罗汉,高度也摆在那呢,总是要自己爬一段的。

    妘飞累的咬牙在下面喊:“大爷,您老用点力啊——”

    正喊着,上面人忽然嚷了起来。

    沟里的人看不见,只听是远处有泥流过来了。

    下面的人大惊,瞬间乱作一团,甚至有放弃支援争相往上爬的。

    小太子见状冷了脸,垂眼看着他们沉声道:“没有上面的帮忙,你们是爬不上来的,最好给我一个个来。”

    看着小太子的神情,下面的人渐渐静了下来。

    妘飞还扛着那岁数大的,喊道:“快!找人顺下来搭把手。”

    小太子看了看上面的人,也都很慌,明显不想在此等死。要不是被那泥流的架势吓软了腿,早就撒腿便跑了。

    但他们还不能走,这里还需要人帮忙。不齐心协力都得死在这。

    “这次泥流崩塌面很广,你们现在乱跑,都会被泥流冲走。

    我探过路线,救了人我们立刻走活着不是问题。所以最好都冷静下来。”

    小太子说着将之前绑孩子的腰带解下来,递给几个年轻的渔者道:“你们几个拉好,我下去拉人。”

    小太子抓着绳子顺了下去,伸手拉过老人,用缓力将他往上送。

    上面拉着的人险些被带下去,后面几个见状赶紧扑过去帮忙。

    其实小太子可以用扔的,但怕是会把这老人家摔散了架。

    年岁大的上来后,剩下的也开始爬,有顺下来的小太子帮助借力,很快都爬了上来。

    妘飞上来后看着远处山顶汹涌而下的泥流大惊失色:“这往哪跑啊!”

    眼看是这一片的山顶大面崩塌,汹涌的泥流倾斜而下,所过之处树倒土崩。

    可怕的力量铺天盖地的自远处袭来,别说这些渔民了,就连妘飞也吓有些腿软。

    这种时时袭来的恐惧让人不自主的崩溃妥协。

    往下跑是没用的,想跑过泥流,简直做梦。

    “接着向东跑,别停下!”

    小太子呵斥一众发愣的人,将大家的魂喊了回来,众人立刻拼命的往东跑。

    可以说,这是他们这辈子,跑的最快的一次。

    妘飞耸着大坨,殿在最后,推着老大爷急的直冒汗。

    小太子在一旁啧了一声,背起老大爷,对妘飞道:“我去前面带路,你快点。”

    “我去?”妘飞惊讶的看着背起老大爷向前飞奔的豆芽菜,惊觉自己可不能太菜,不然连豆芽菜都不如了!

    他晃开膀子跑,到底是练过的,是胖子也是个灵活的胖子,很快追上了前面的人。接着大手一张,一并揽过前面的人推着向前跑。

    他劲大,前面人只觉一座大山猛的拍了过来,撞的‘嗡’的一声。

    小太子带着众人往东跑,似是在找先前看到的出路。

    倾斜的泥流越来越近,人们几乎能感觉到脚下的震动。

    “快点!快点!别往上看,使劲跑……”妘飞扯着嗓子喊,也顾不上前面谁掉的鞋嵌在泥里被他一脚踩扁,连声催促加速。

    这个时候别说鞋丢了,就是衣衫裤子都丢了,裸奔也要闭眼跑。

    妘飞能感觉到,这东面的泥流明显比刚刚那边看见的流势小上很多,说明东面已经接近泥流的边缘了,加把劲说不定真的能躲过这波天灾。

    然而,人再快,怎么能跑得过水,眼看着巨兽一般的泥流已经到了跟前,他只觉自己咬紧的牙关已经快要崩裂。

    直觉告诉他,这次他可能要完了。

    实际上,他们已经接近泥流边缘了,前面动作快的年轻人已经跑出了泥流覆盖范围,后面的人只需再快几步。

    然而生死之际,就是这几步。

    妘飞拼尽全力将前面几个推了出去,心里只道:这次要交代在这了。

    只听一个声音高声道:“抱住树干!”

    接着便眼前一黑。

    嗡鸣声在他耳边炸起,他整个人瞬间被泥水糊住了,直接将他拍在了什么东西上。

    他想起小太子的话,立刻反应过来,双手环抱住,果然是棵树干!

    泥流像咬住了他一般将他往下拽,同时巨力压的他喘息不得。

    他憋着一口气,避免泥浆灌进口鼻中,死死的抓住树干不放。

    他能感觉到泥浆划过,带着砂石和树枝划过他上上下下每一寸皮肤。

    一时间似是感觉不到疼痛,只觉整个人要被这股可怕的力量碾碎。

    正当他估摸怎样拼一拼自己闭气的极限尝试从泥流中抽身出来顺着树干往上爬的时候,忽然他的背上猛的一震,紧接着剧痛透过麻木蔓延开来。

    什么东西顺着泥流砸在了他身上!

    他直觉意识一闪,浑身一懈,整个人倒了下去。

第四十一章惊雷

    湛妘溟知道环宇山西侧大面崩塌时已是他同湛妘青带救援队伍回环宇上顶与湛妘崎回合后了。

    这次洪水涨势极快,水流迅猛,救援的队伍在附近村庄搜了一遍,救上来的人不多。

    水流湍急,这种水势有能力下水救人的没几个,落入水中顺水飘走没有沉底的更没几个。

    队伍疲惫不堪的回到山顶时,气势低迷,几乎没什么盼头。一个个浑身湿透,疲惫不堪,整支队伍都没人讲话。

    湛妘崎带众人在山顶已经搭建好了捡漏的躲雨棚,见救援队伍回来,立刻带人进棚。

    除了湛妘氏族,还有许多救济的村民在等,众人见救援队伍回来像是看见了希望,纷纷站起来等待消息。

    然而,片刻过后,所以人都沉默了。失去家人消息的已经开始放声痛哭。

    望着上万人扎起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躲雨棚,一个个聚在其中悲痛默然的脸庞,湛妘青咬了咬牙,高声道:“大家要振作,如今暴雨未减,山洪频发,山下水势已涨至山腰,此时已至秋汛势头最猛之时。

    湛某知在座各位心下之急,但还望各位耐心等待,绝不可擅自行动。

    待秋汛势弱,湛妘氏会再遣救援,绝不会袖手旁观。”

    棚子里被救济的其他百姓见状才稍有心安,毕竟湛妘族长当众发话了,分量自然是可观的。

    虽然是为稳定民心,大家都知道,越往后救援的收获会越少,但毕竟是有希望在的。

    随即湛妘青吩咐湛妘崎下令,所有湛妘氏族人原地修整,不得随意踏出营地,待秋汛示弱后再听安排。

    湛妘溟准备跟着湛妘青带狼狈不堪的救援队伍休息治伤,目光边走边向其他棚子扫去,却不见小太子和妘飞他们的身影。

    然而人数众多,很难在人群中一眼找见他们,他不得不先跟着安顿伤者。

    匆匆忙忙安排后,他立刻找到了妘姜然,询问之下大惊。妘飞他们根本未回来!

    妘峥漪也以为小太子他们一直和湛妘溟他们一道。

    两相一问,几人都慌了。

    听闻湛妘溟还有一小队人流落在外,湛妘崎也过来问情况。

    听湛妘溟说,他们这队人在山西侧时,湛妘崎脸色极为难看,妘峥漪也愣住了。

    因为他在和别的棚子里人闲话时听说,山西侧发生了大片的崩塌和泥流。湛妘氏在周遭探路的族人回来时说,那里已经无法靠近了。

    湛妘溟皱着眉默默了良久,天空突然一闪,紧随着滚滚雷鸣。暴雨变得更大了,似乎要把简陋的棚子压垮,雨水砸下来的声音震的人耳朵发麻。

    压抑的气氛在狭小的空间了凝固而挥之不去。

    直到湛妘溟忽然转身往外走。

    “兄长!”

    湛妘崎知道湛妘溟要做什么,立刻喊住了他:“父亲刚刚下令!更何况那种境遇下他们根本……”

    “我起码要去看看!”湛妘溟知道他要说什么,回身打断道。

    是他让他们留下的,他不可能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等待结果!

    湛妘崎知道他已经决定,默默良久,不再阻拦,只道:“秋汛正猛,兄长万事小心。”

    “我也要去!”妘峥漪见状,也窜了起来,被一旁的妘柏拉的一个趔趄。

    妘姜然也吓得赶紧捂他的嘴。

    湛妘溟本欲阻拦,只见湛妘崎扭头看着这个没眼色的外戚小子冷声问:“干什么去?添乱?”

    妘姜然和湛妘崎同岁,两人自幼更亲近些,他对湛妘崎再熟悉不过。

    眼见着他现在焦头烂额脸色越来越差,就知道他憋着火,妘峥漪这个不长眼的还往刀口上撞。

    见妘峥漪噎的愣在了那里,湛妘崎没好气的甩了一下袖子:“都给我老老实实呆着,雨停了有你们忙的。”

    几个小的吓得立刻乖乖蹲了回去,湛妘溟见状点了点头,转身一闪消失了。

    湛妘崎看着不听劝的兄长离开,没耐性的叹了口气,转眼看了看几个蹲在那的,撒气的白了一眼,拂袖而去。

    见湛妘崎走远了,妘峥漪才用手肘戳了戳妘姜然,压低了声音心有余悸地道:“你不是说湛妘崎性子不错吗?我怎么感觉他比湛妘溟还不好惹。”

    妘姜然尴尬的挠了挠脑门,咧嘴道:“对啊,顺心的时候性子不错。”

    妘峥漪和妘柏见他死鸭子嘴硬,为他送上鄙视的目光。

    他哪好意思说,他这个表兄平日里装的不错,但熟识的人都知道,是个出了名的喜怒无常,生起气来人狠心黑。

    湛妘溟一闪来到寰宇山西侧,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下已凉了半截。

    泥流覆盖了整个山西,一路下滑,几乎摧毁了大部分的山林。

    由于暴雨持续,崩塌的泥流仍在不断的涌动。少了大片林子的覆盖,这里随时随地都会有再次崩塌的可能。

    湛妘溟看着望不见边际的废墟,大雨顺着他的斗笠挂下雨帘,星星点点的打在脸上,似是还不及他的脸冰冷。

    这时,湛妘溟忽然听见了隐隐的水声,他扭头看去,是远处上涌的江水。

    对!这里还在半山腰附近,妘恒和妘飞他们说不定早就到上面了!

    他飞快的往上赶,一边喊着他们的名字,声音夹在暴雨中,像是落入深潭不见踪影。

    喊了一阵,他心里越发慌乱,他犹豫自己是否要往泥流中找。可若他们果真已在泥流中……

    那么结局可想而知……

    湛妘溟能得到他们回应的可能,微乎其微。

    他正犯愁时,忽然听见了什么其他的声音隐约透过暴雨传了过来。

    他立刻侧了侧耳朵闭目细听,果真有人在远处喊!

    他立刻向声音处动身。

    待他跑近,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妘飞!”

    妘飞看见湛妘溟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原本焦急的神情如蒙大赦,立刻带人跑了过来。

    只见妘飞带着原来队伍里的几个,一个个像泥塑一般。

    妘飞更是狼狈,看身上,伤口不少,血水混着泥顺脸往下淌,整个人被泥巴从头顶湖到脚底。

    湛妘溟扫了一眼,其他的都是皮外伤,但看他捂着胳膊,跑的时候动作也很别扭,估计还有其他的大伤。

    “你们怎么样?”湛妘溟急问,边向后看人数。

    妘飞咬牙捂着伤口道:“村民都有些受伤,不过都是皮外伤,但是……”

    “你们刚刚在喊什么?”暴雨太大,湛妘溟只听见了他们刚刚在喊,没听清喊什么。

    “妘恒呢?”

    见湛妘溟连珠炮一样,妘飞喘了口气,忙道:“小恒被泥流冲走了!

    我垫在后面陷进了泥流中,他为了救我……”

    不知是着急还是疼痛,妘飞说着,咬牙开始喘气,脸色也极为难看。

    湛妘溟愣住了。

    妘恒被冲进了泥流,这些人在找他。

    从崩塌到现在,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他们都还没有妘恒的消息,时间仍然在一分一刻的流逝……

第四十二章化蛇

    众人杵在暴雨中,没有人说话。

    还有多少希望,大家心知肚明,可都不愿说出口。

    “我们……”后面的一个年轻人看着喘息的妘飞,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停住了口。

    妘飞缓缓转头看着他,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眼神里的不善也漏了出来。

    小年轻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一旁的老人叹了口气,抬手拦了拦:“这位公子先别急,大家找了这么久,已经淋了几个时辰的暴雨,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眼见着天要黑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不是个办法……”

    “你也知道天要黑了?”妘飞显然没什么耐性了,语气不大好听:“还要再拖下去?万一他就在附近呢?万一我们再多找找就找到了呢?”

    妘飞看着狼狈的众人,他知道大家很累,很冷,他又何尝不是。身上的伤口细细密密的折磨人,手臂和背后的疼痛也无时无刻不让他颤抖。

    但是……

    他看着大家,几乎红了眼眶:“如果我们现在放弃,那就真的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众人看着他都不做声,有实在撑不住的,累的叹口气蹲了下来。

    抱孩子的妇人跟在不远处,躲在树下用衣服给孩子遮着雨,仰头看了看天,随即低头将脸埋在臂弯孩儿的怀里。

    她大概是想起了那个帮她救孩子的年轻人。

    老人家也看着大家,摇头叹气道:“妘公子,我知道你的心情,但大家都走不动了。

    况且……

    况且,现在暴雨还在继续,这里,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崩塌。

    我们盘桓在泥流边缘,一个闪失,很可能再次卷入泥流。

    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就都完了——”

    妘飞看着眼前的人,又看了看身后的他们,身上的血渐渐的冷了下来,他脸上漏出了绝望的神情,不可思议的摇头看着他们道:“真不值得……”

    他忽然暴怒,指着他们吼道:“怕死!你们都怕死!

    谁不怕?老子他妈的也怕!

    妘恒他怕不怕?

    他他娘的也得怕,可他还是选择带上你们!”

    妘飞红着眼睛朝他们掂着手掌激动道:“山西整整一片,全都塌了!泥流淹没冲走了整片的山林!

    十七人!十七人!你们都活下来了!”

    妘飞看着他们,喊的颈面通红,点着他们道:“没有他,你们现在都是这泥下的冤魂!”

    “妘飞!”湛妘溟见他越说越过激,伸手去拉他,却被他猛地甩开。

    妘飞指着他们吼道:“你们一个个遇到困难就赖着不撒手,湛妘氏不欠你们的,他对得起你们所有人!

    爬不出来的他拉你们,跑不动的他又拉又拽。”

    妘飞又指着面前的老头,抖着声音道:“你别忘了,谁背着你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出来的!”

    老头被他噎的无话可说,气愤已转而成了无措和落寞,尴尬的瞪着眼睛也变成了无奈的低下了头。

    妘飞喘着气看着默不作声的众人,似是发泄了心头的所有不平,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以他一人之力,很难找到妘恒。但靠这些老弱病残,也没有指望。

    他绝望的出了口气,大手一挥道:“滚吧,都滚吧……”

    望着这些无奈的人,他只点着头念道:“望诸位午夜梦回,仍问心无愧。”

    转身接着一瘸一拐的向山腰找去,喊声像暴雨中遥远的钟声,撞于山河,回荡大地。

    湛妘溟看着一瘸一拐的妘飞,又看着眼前这些狼狈的人,目光中满是悲怆。

    妘飞伤的不轻,事实上,他应该劝妘飞带这些人往山顶湛妘氏的营地去避难,自己去寻找妘恒。

    但看着妘飞的背影,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让队伍里会辨方向的带路,告诉众人往东侧山顶赶,到了山顶很快便能看见湛妘氏的营地。

    众人见状只能识趣的转身离开。

    由于妘飞有伤在身,湛妘溟让妘飞沿着泥流边缘找,告诫他小心二次崩塌,自己跳上泥流中仅存不多的树梢向泥流深处寻去。

    如果妘恒顺泥流被冲下山,以妘恒的身手,或许能在中途抓住些什么并自保。

    如果他幸运,并未遭受重创伤及要害,那么他们还是有希望的。

    湛妘溟闪进泥流区深处找,越往里面,泥流中还能立得住的树越少,有些不稳的几乎脚刚踏上便撑不住栽倒在泥流中。

    厚厚的泥流裹着山石树木,还有仍在挣扎或一动不动的山间走兽,山鹿、野猪、青羊。

    湛妘溟看着这惨烈的情形,心下已然开始发晾。

    他喊着妘恒,希望能在这些挣扎的身影中找到妘恒。

    然而除了暴雨和雷鸣什么回声也没有。

    正找着,湛妘溟忽然看见流动的泥水中出现了大片的红色。

    是血!

    虽然说大面的泥流会导致山林中大批的走兽遇难,但大多数的动物都是因泥水淹没窒息而亡,不会有这样大量流血的现象。

    那血迹顺着泥水向山下淌,染红了一路的山路。

    湛妘溟预感不妙,立刻向流血的源头一路追查。

    不过看这流血量,湛妘溟断定,这流血的定然是个庞然大物。若是别的什么,血早就流干了。

    追了一会,已经靠近了泥流区域的正中央,很快,湛妘溟便在暴雨和雷鸣中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待雷声静落,一声嘶鸣从雨声中传了出来。

    湛妘溟朝声音的方向闪过去,落在梢头的那一刻,只见一只硕大的巨蟒盘在奔流的泥流中!

    能有多大,这东西昂起头,会让人想起一个动物,蛟龙!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蟒蛇,恐怕已经有了灵性。

    这蛇的叫声非常尖利,犹如婴儿声嘶力竭的啼哭,又像是崩溃的妇人惊声尖叫,震的人头痛欲裂。

    只见这东西一头扎进泥水中,横冲直撞似是在攻击什么。

    湛妘溟顺着看过去,竟然看见了从泥水中窜出的妘恒。

    妘恒正在与这庞然大物在泥中厮打!

    而随着这巨蟒的移动,湛妘溟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巨蟒,这东西体型修长,和蟒蛇类似。

    但细看之下,这东西竟然长着四爪!看起来就像真的蛟龙。

    但那硕大的蛇头上并没有龙角,一张长满乌青色鳞片的大脸上竟然长着一双酷似人眼的双目。

    双目上方眉骨凸显,看起来就像个没鼻子的人脸。

    金色的眼球中一条黑色的瞳仁细长,发着寒光。

    一张巨口,张开漏出两颗尖长的獠牙,长长的舌头分着岔。

    整体来看,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爬起来左右晃动,昂起首来鳞爪舞动,如蛇如龙。

    这东西受伤不轻,脊背和腹部皆有细长的伤口,撕裂坚亮的黑鳞,皮肉外翻,鲜血直流。

    湛妘溟见状未多想,剑阵一挥,直接挡了过去。

    听见湛妘溟的剑声,小太子愣了半刻,随即被大蛇一尾扫中了肩头摔进了涌动的泥浆中。

    好在此时巨蟒已被湛妘溟牵制,没能继续攻击。

    小太子从泥水中翻身跃起跳上了树干。

    湛妘溟转头扫了一眼小太子,见这家伙泥血糊了满身,眉眼都快看不出来了,忙问:“可有受伤?”

    小太子并未答话,盯着被剑阵牵制的巨蟒道:“是化蛇。”

    “古经所载,能招水患的蓬莱恶兽!”

    小太子点了点头。

    湛妘溟一皱眉:“六界割裂时逃过来的?”

    “恐怕是。”小太子看了看远处漫至山腰的洪水接着道:“水位猛涨,将他从原来的藏身之处放了出来。”

    “看来,两百年前的水灾也是它所致。”湛妘溟说着,看了看小太子叮嘱道:“你先在此修整,切勿靠近。”

    接着他便飞身朝化蛇而去。

    看着湛妘溟,此时久屹眼前的身影和记忆中的湛暝似是重叠在了一起。

第四十三章激战

    湛妘溟打斗起来,毫不逊色于湛暝,甚至要更加出彩。

    他有仙力加身,动作也不似湛暝谨慎。

    湛暝平日出招,毫无章法,甚至不成体统,旁人基本不会辨认出湛暝的门第出身。

    甚至他还不知从何处学了许多其他门第的招式滥用。

    而湛妘溟的招式只可谓正统。

    但奇怪的是,湛妘氏的招式不知为何,总是透着仙道综的影子,却又在某些细节上有所出入。

    久屹猜测,湛妘氏族同仙道综内在上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看围着湛妘溟的十六级剑阵,久屹估摸着,眼前这还不是湛妘溟的全部实力。

    再看他们口中的化蛇。

    这东西的名字久屹曾经在古籍中见过,传说是出自蓬莱的上古神兽,人面豺身,行若蛇爬,鸣若婴啼。能招致大水,为祸人间。

    不过,随着人间遗留古神兽的绝迹,这东西应该早该死绝了。具体是如何消声灭迹的,书中也没有详细的记载。

    而眼前的这只到底是从哪里顺妘江水跑出的,显然还不好说。

    这只化蛇凶狠灵活,一看就不是善茬。

    湛妘溟剑阵如雨点般劈了下来,却发现他的皮甲坚硬无比,毫发无损。

    可他的伤是如何来的呢?湛妘溟怀疑小太子找到了它的弱点,便想办法攻击它的伤处。

    它见湛妘溟身手比小太子厉害,立刻便不再正面迎敌,迂回躲闪,甚至用尾巴扫起泥浆,干扰湛妘溟的视线。

    小太子见它这种打法,摆明了是打算了趁机逃跑,立刻跳上树梢,朝远处的湛妘溟打手势。

    看来,小太子没打算留它活口。

    湛妘溟那边打的正火热,狡猾的化蛇让他无暇分神,没能看见小太子的信号。

    眼见他们越打越远,小太子立刻跳入了泥流之中,潜入泥流向化蛇方向逼近。

    待他上浮,已经悄无声息绕后敌端。他抓准时机,一个蓄力,猛的从泥浆中蹦出,跳上了化蛇的背后。

    小太子利爪钩住化蛇鳞片,化蛇立刻一声嘶鸣,背后的皮肉像扁颈蛇一般撑了开来,犹如背后打开了两面巨扇。

    就像受到了刺激,背后隐藏的翅膀示威一般张了开来。

    接着它猛地晃动开来,试图将小太子甩开。

    小太子被它甩的横飞了起来,忍不住啧了一声,手掌微微卸力,顺化蛇背后向下滑去,直至化蛇伤口而去。

    意识到小太子意图,化蛇立刻回头,巨口咬了过来。

    湛妘溟见状急改剑锋替小太子挡住攻击。

    小太子趁机一爪插在了化蛇背后的伤口中,一声嘶鸣透过隆隆的雷声直入苍空。

    接着让小太子没想到的是,化蛇直接仰躺在泥流中打起了滚来。

    湛妘溟见小太子被化蛇直接压在了泥中,立刻将剑阵收回,随即反手握剑,直奔化蛇腹部伤口插入。

    剧烈的挣动中,湛妘溟手臂用力,一路下滑。

    血水伴随着腥臭奔涌而出,融入倾泻的雨水中,一路蔓延。

    化蛇咧着大口子开疯狂的扭动嘶鸣,但很快渐渐停止了挣扎。

    湛妘溟从化蛇身上跳入泥流,试图找到落入其中的小太子。

    可泥流涌动的力量仍然巨大,虽然庞大的化蛇能够在其中来去自如,但人落入其中只有随波逐流的份。

    湛妘溟迅速掐诀,金光中,他隐约看见一只手探了出来,立即被他抓着捞了起来。

    两人上树后小太子一直奄奄的闭着眼睛,湛妘溟拖拖拽拽的揽着他,发现他好像没使一点力气,意识到他一定有伤。

    来不及多看,他先带小太子从山西撤出来,避免遭遇二次塌陷。

    妘飞看见两人从上空落下时吓了一跳,他本已在浅一些的泥流边缘找了好几番,原本焦急的心情渐渐开始绝望。

    看见湛妘溟回来,大惊转为大喜,看清两人时,大喜又转为了大惊。

    大起大落的心情几乎把他这一年的份额都用光了。

    “伤哪了!”妘飞见这俩泥猴几乎从头糊到了脚,身上染的血一路淋着暴雨也未见干净,忙上前查看。

    “我无事,先看一下妘恒,他恐怕有伤。”

    妘飞想探探小太子的颈脉,没成想刚一伸手过去,两根手指头便被狠狠的捏住了。

    “啊——嗷——放手!放手!放手!”妘飞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嘎嘣’一声,两根指头似乎要断了。

    “小恒!放手!你他娘的要废了老子!”

    湛妘溟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见状忙去抓小太子的手腕。

    小太子闭着眼睛,意识明显不大清醒,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妘飞的惨叫,渐渐松开了死死钳住的手。

    妘飞疼的龇牙咧嘴,抓着手指头在原地跳脚。

    见他嚷着要断了,湛妘溟忙放好妘恒帮他查看。

    不过好在只是有些红肿,并未伤到筋骨。

    “他疯了!对我下死手……”

    湛妘溟看了看意识不清的小太子,拍拍妘飞的肩膀:“他现在不清醒,先别计较这些。”

    “这小子吃仙丹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听问妘飞的质疑,湛妘溟看了看他,没做声。

    “哎!你小心点……”见湛妘溟蹲下身去解小太子上衣,妘飞忙提醒道:“别被他当流氓非礼一脚给踹出去。”

    解开衣服,两人不由得愣住了。

    小太子衣服里面也糊满了泥,随着暴雨冲刷,皮肤渐渐露了出来。苍白精瘦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疤痕。

    有些看上去像刀剑伤,有些像烧伤,还有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兵器所伤。

    “我的天这小子吃了几年牢饭!”妘飞看着妘恒身上的伤只有这一个想法。

    湛妘溟回过神来,也不管妘飞,先检查新伤重要。

    按了按他的肋处,确认那里未伤到骨,又将四处的血渍用衣衬擦掉,才见他腰侧有一个很深的伤口。

    这伤口是个血洞,一侧不大规则的撕裂着。应该是那化蛇的尖牙所致。

    妘飞将衣衫内衬撕了下来,先将伤口堵住。

    两人上下其手的简单为他包扎好。又将他背上大大小小的划口清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大伤后立刻动身回营地。

    见湛妘溟将小太子背起,妘飞还忍不住问:“这小子身上怎么这么多疤……”

    湛妘溟只得说他之前居于环宇山中,为山匪所虏,大概是那时所致。

    妘飞还嘀咕:“这儿还有山匪呢?”

    湛妘溟只得催促他快些。

    两人闪回山顶,架着小太子向营地赶去。

    眼见着快到了,一直昏沉的小太子忽然动了动,抬起了头。

    “你小子终于醒了啊?”妘飞见他醒了,显然心情松缓了起来,看着他笑道。

    小太子白着脸,点了点头,压在两人身上的力道也渐渐松懈开来。他渐渐撑着,靠自己跟着走了起来。

    “可以啊这小身板儿。”妘飞虽然调侃着,但架着他的手没松力道。

    因为湛妘青吩咐秋汛高峰期众人不得随意出入营地,三人便就近钻进了营地边上的躲雨棚子。

    本想低调的进去休息一番,找湛妘的大夫治伤,哪曾想三人钻进的是供周遭村民休息的躲雨棚。

    好巧不巧,陈氏便被安排在了此处。

    老太太见儿子像落汤鸡一样被架了进来,立刻拔高了声音扑了过来。

    见小脸煞白的妘恒被老太太抓着上下其手,再看着闻声聚过来围观的众人,妘飞忍不住头疼的咧起了嘴。

    老太太把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太子按在了临时搭起来的榻板上,作势就要检查,被湛妘溟立刻拦了下来。

    “湛妘的药师都在队伍里,您最好勿动他。”

    见老太太冷静了下来,湛妘溟点了点头,让妘飞帮忙照看状况,等着一起就医,安排妥当后便匆匆出棚去找药师。

第四十四章笑颜

    天色渐暗,外面的雨势也小了些,四处的棚子里生起了火。湛妘氏的青壮劳动力也都忙活了起来,帮着搭榻起灶,想办法解决温饱问题。

    小太子和妘飞被湛妘溟直接安排在了陈氏这边的棚子里下榻。药师和族里的老大夫也来瞧过。

    妘恒伤的不轻,老大夫把随身的药品都用在了他身上,然而仍缺几味药。

    只等明日天明,族中组织采药的队伍出发回来才能进一步医治。好在血已经暂时止住。

    妘飞身上也大大小小的伤,背上也有重创,但好在不像小太子这般棘手。

    两人被包的像粽子一样靠在相邻的榻上看着忙里忙外的人影一时无话。

    妘飞侧头看了看旁边放空的小太子,百无聊赖的哼哼了两声。

    他伤口疼,不说点什么他难受的很,心思总放在疼痛上,越想越疼。

    见小太子看他,他尴尬的砸吧砸吧嘴,良久道:“你从泥里拉我那一下,还未谢你呢。”

    小太子斜眼看了看妘飞,道:“不过是许了湛妘溟一诺,与你倒不相干,你无需挂怀。”

    妘飞妘飞又砸吧砸吧嘴,似是没什么可说的,良久耸耸肩道:“不管是承了谁的情,也不管随手救人在你这有多易如反掌,有意也好,无心也罢……

    救了便是救了。

    我韩成飞会记在心里,这与你也不相干。”

    见小太子看着他不做声,妘飞无所谓的笑了,点着小太子摇头道:“你这人呐,想的太多,累。”

    小太子也笑笑,不置可否。

    “儿啊,来,粥好了。”陈氏端着两碗菜粥掀帘子进来,放下妘飞的那碗便要给小太子喂粥。

    小太子看着嘴前的勺子愣了愣,见陈氏投来殷切的目光只得尴尬的乖乖张嘴。

    这粥大概是就这谁抢救出来的米和了点附近的野菜,着实跟汤水没什么区别,稀的挑不出几粒米。

    在他强忍着别扭喝到第三口的时候,终于还是接过了碗,说自己可以。

    妘飞难得见妘恒这样尴尬,笑着在一旁看热闹,喝着老太太给的粥殷勤的同老太太套近乎。

    老太太听闻是儿子在湛妘新结交的朋友,也热情的同妘飞搭话。

    只是,发现陈氏一会小溟,一会小崎的乱叫着,似乎记不住自己名字的样子,妘飞不由得愣了愣,不动声色的看向小太子。

    而妘恒显然已经习以为常的了,一旁自顾自的喝粥不做声。

    湛妘氏组织做伙食的忙完了,领粥的人在棚子外走来走去,大雨中瑟缩的营地一时间也热闹了起来。

    湛妘溟掀帘子进来时正见老太太在和妘飞聊着什么。

    见他进来妘飞一乐:“呦!忙完啦?”

    湛妘溟估计回来后就去忙族里的事了,这会才有空过来看看。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还是朝老太太施礼,又对几人道:“一应事务已处理妥当,基本都安定下了来。

    伤员也都接受了医治,只是带出来的药材皆已用完。

    若明日雨势渐弱,便组织人就地采药。”

    妘飞点点头:“嗯,这边采药,那边救人,按拍合理。”

    湛妘溟看了看裹的像粽子的两人问:“你们如何?”

    妘飞拍了拍自己胸脯:“好的很,我这身子骨,抗造……”

    说完见湛妘溟正盯着妘恒,摆明了也不大关心自己,尴尬的砸吧砸吧嘴:“这粥齁咸……”

    小太子不打架时看起来弱不禁风,这受了伤,连唇色都快看不见了,捧着粥抬眼看人,一副行不胜衣的模样,摇了摇头道:“无碍。”

    妘飞看着俩人噗呲一声笑出了声:“你指望小恒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一头杵在地里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湛妘溟闻言不知所以的看了看两人:“杵地里?”

    显然是想问,他做了什么会一头杵地里。

    小太子歪头看了看妘飞,眼神里带了些无奈。明明什么都没说,妘飞却在他的眼神中读出:你想我把你唆使人偷懒的丰功伟绩和盘托出?

    妘飞了然,立刻尴尬的笑了笑,乖乖的闭了嘴。

    这时帘子忽然又被呼啦一声掀了开来。

    “恒兄你们怎么样了……”

    妘峥漪用衣摆兜着什么东西,扯着嗓门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看见湛妘溟吓的忙刹住了步子抬手施礼。

    兜着的东西噗通通掉了一地。

    后面跑进来的妘姜然和妘柏没来得及反应,一头撞在了他屁股后。

    妘峥漪礼还未行完,就被撞的一个踉跄,一脚踩在了掉在地上的还在冒热气的红薯上。

    看着踩在黄亮亮一坨红薯上的脚,妘峥漪:“……”

    湛妘溟:“……”

    妘姜然不明所以,探出头来,眼见惨状:“……啊。”

    妘柏看着地上的惨案咬牙对妘峥漪道:“我们两个熬肠刮肚省下来的,就这么让你给踩了?”

    妘飞看着对着红薯尸体纠结的几人啧啧了几声:“你们当真是人才。”

    妘姜然拍拍傻愣愣的妘峥漪,绕过来捡起仅剩的那颗幸免于难的红薯道:“嗨,这不还活下来一个嘛。”

    拿起来吹了吹,朝几人掂了掂:“要不——分一分?”

    众人:“……”

    老太太看着几个傻孩子忍不住乐了,起身伸手接过红薯,自顾自的出去了。

    进来的几人一脸疑惑的看着老太太出去。

    妘姜然:“这位老人家何许人也?”怎么抢我红薯?

    妘飞招招手让众人坐过来,边到:“小恒的母亲。”

    不管这一茬,妘姜然兴冲冲的坐过来问道:“听说你们遇见了蓬莱妖兽,化蛇!可是真哒?”

    “化蛇?”妘飞还不知此事,‘一脸什么跟什么?’。

    “你是从何得知?”湛妘溟闻言惊讶的看着妘姜然问道?

    妘姜然不过脑子的朝妘峥漪和妘柏扬了扬下吧:“他们说的啊。”

    湛妘溟眉头一挑,转头盯向二人。

    看着立时僵在了原地的两人,妘飞忍不住笑了,似乎感受到了气氛中微不可查的尴尬。

    湛妘溟眯了眯眼,问道:“还有谁知道?”

    妘峥漪一惊,立即开口,结果和妘姜然同时出口。

    “没有了!”

    “妘仓廪他们啊……”

    看着一脸绝望拒绝沟通的妘峥漪和妘柏,妘姜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但好像又没完全意识到,尴尬的来回看着几人,非常想问一句‘怎么了’。

    但看着湛妘溟无语的神情又不敢问出口,只能朝小太子做了一个‘他们搞什么?’的神情。

    只见小太子和善的朝他笑了笑。

    妘姜然:“?”

    妘峥漪无法,只得放弃狡辩,同妘柏施礼向湛妘溟致歉:“抱歉,我二人不是有意偷听族中尊长讲话,只是恰巧去寻你,偶然在账外听闻。”

    见两人都赔罪,妘姜然才知道湛妘溟有意向众人隐瞒此事,自己却把偷听而来的当成了闲话津津乐道,破锣一样传了出去,吓得立刻装王八缩头不做声。

    看着三个战战兢兢的‘王八’,湛妘溟也只得叹了口气道:“罢了,原本也只为以防骚乱,打算晚些公布。

    既然已经传扬出去,还是在事情传走样前公之于众的好。”

    见气氛缓和了妘飞立刻激动的问道:“怎么?真有化蛇?什么时候的事?”

    湛妘溟朝小太子扬了扬下吧:“我去寻妘恒时,在山西泥流中遇到的巨兽。

    在泥流中穿行自如,凶悍异常。”

    湛妘溟看了看小太子,似是在斟酌说辞,随后接着道:“当时它正攻击妘恒致其重伤,为自保,我二人联手将其斩杀。”

    “长相如何!兄长快说说那化蛇长相如何?”

    “会飞吗?”

    “听说化蛇能够招致水患,它定然和这次的秋汛息息相关。”

    “我以为小恒的伤是泥流所致!你们两个都泥菩萨过流了,还去招惹什么化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引得好多一个棚子露宿的村民掀开帘子过来听热闹。

    一时间化蛇引水霍乱一方的说法迅速传了开来。

    正说的热闹,陈氏带着个妇人端着承盘走了进来。

    “来,红薯粥,没吃饱的再喝些。”

    妘峥漪见红薯回来了,立刻要来一碗大口喝了起来。

    妘柏见状猛地拍了他一掌:“你不是吃过了?怎么还和大家抢!”

    妘峥漪抗议:“这都捣碎了变成粥了,我分一碗怎么了?”

    跟进来的妇人笑道:“有有有,都有份。”说着将一碗带菌子的红薯粥递给了小太子。

    妘飞抻脖子看了看问道:“婶子,哪来的菌子啊?长得俊的给加料,偏心的有点明显啊。”

    小太子抬眼看了看这妇人,原来是先前队伍里抱孩子的那位。

    “喝吧孩子。”妇人看着小太子笑道:“这是婶子在附近找的,都是能吃的好菌子。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但是婶子的一片心意,谢你冒死从江中救出我孩儿的恩德。

    婶子身无分文,以此谢礼,你别嫌弃。”

    小太子愣愣的接过一碗菌子粥,见妇人已动身退下,忙颔首回礼。

    妘飞砸吧着自己只见黄色不见黄瓤的红薯粥摇头道:“还是人小恒没白忙活。你看看,羊肚菌,土茯苓,好东西啊!”

    湛妘溟笑了,端着粥道:“你也别急,待回了仙人渚,在下为诸位请功。”

    妘峥漪闻言容光焕发:“我们也可以得出庄的牌子吗?”

    湛妘溟闻言笑问道:“没有牌子,诸位不是也出来了?”

    妘姜然脊背一寒,立刻尴尬地咳了咳,妘峥漪也识相的闭了嘴。

    湛妘溟笑笑,也未诚心责备他们,转而道:“牌子的事我帮不上忙,不过以在下之能,帮诸位争得入本家听学的机会应不是问题。”

    众人闻言一脸语塞,就差把‘这也算奖赏?’写在脸上了。

    妘飞看着几个不求上进的忍不住拍着湛妘溟的肩膀替他叹了口气。

    湛妘溟扫了几人一圈,最后无奈道:“外加出庄射猎的名额,如何?”

    几个哭丧着脸的文言立刻欢呼了起来。

    能够跟本家人出庄游猎,那这是相当令人兴奋且面上增光的事情了。

    不过呢,主要还是能够出庄玩。就连小太子都被几个没心没肺的逗的笑了起来。

    妘飞咧着嘴挨排的点着几个,故作痛心疾首的骂道:“一个个的除了吃就是玩,除了踩地瓜,没别的能耐!”

    谁都看得出他也是开心的,妘峥漪和妘姜然也忍不住跟着斗起了嘴来。

第四十五章暴雨初歇

    入夜暴雨不停,众人也都各回各帐休息去了,营地外面徒留搭棚守夜的看着。

    赶了一天的大部队鼾声四起,暴雨雷鸣也不住,几乎要掀翻四处的棚子。

    小太子起先睡了一会,忙了一天他确实有些累。

    但很快,妘飞睡熟后他便睡不着了。

    他语塞的看着像要吧自己憋死的妘飞,震天的鼾声吵的他头疼。

    在他第三次打断妘飞,却只收获了一个抓抓痒翻身接着打的情景,只得收回手,披着衣衫掀开帘子出了棚子。

    棚子外面支着遮雨顶,木箱子旁点了个火堆,只是,他们这顶棚子里都是附近的村民,无人守夜。

    小太子索性盘腿坐在箱子上,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轻轻的出了口气。

    清晨看着打坐姿势入定在外面的小太子,妘飞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僵死在那了。

    妘江发水的第二日,暴雨似有渐小的趋势,湛妘氏开始着手安排人进山采药救治伤员。向四周村镇实施救援的人马也一批一批的轮换着出营。营地里年轻力壮的也都冒雨进山做充实营地的准备。

    徒留伤患老幼妇孺留于营中。

    妇人姑娘们烧水守灶,孩子们就由营中的老人看管。

    湛妘氏的孩子不少,本家外戚加起来有上千了。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老人们管不住这些小霸王,闹的各各棚子里翻了天一般,全然不见遭灾受难的模样。

    妘飞瘫在榻上捂着耳朵,听着同帐子里的孩子叽叽喳喳的吵架,一个头两个大。

    “要不是大人都出去了,我都不知道湛妘氏有这么多孩子!”他捂着耳朵朝窝在旁边的小太子喊。

    小太子斜眼看了看妘飞,幽幽地道:“不及你昨晚呼声的一半。”

    “嘿!你这小孩儿怎么得理不饶人啊。”妘飞自知理亏,立刻转话题:“等姜然他们打猎回来,给你补补就好了。大不了我晚上靠着睡总行了吧。”

    小太子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外面的雨不做声。

    久屹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打猎?晴天的时候都打不到东西,何况是这样的雨天。

    果然,中午几个落汤鸡回来的时候手里除了蘑菇野菜什么都没有,别说补一补了,打牙祭都费劲。

    妘峥漪用斗笠兜着蘑菇道:“菌子也是补品,一会给你们两个熬汤喝。”

    “你可看好了,别掺里个有毒的把我们俩一锅送去见太奶呃——”妘飞还没说完,只见一旁的帘子忽然一鼓,朝妘飞肚子扑了过去。

    一下子压的不轻,妘飞嘴里变了调,差点直接见了阎王。

    妘姜然几人见状也吓了一跳,定睛看才发现原来是旁边玩闹的小孩不知何时打了起来,推搡间倒在了旁边的帘子上直接压在了妘飞身上。

    几人忙上前将孩子拉起来,再看妘飞,捂着肚子龇牙咧嘴,青着脸已经骂不出声了。

    几个打闹的小孩也吓得不轻,站起啦缩在一旁不敢做声。

    “不是叫你们别在伤患的棚子里玩吗?”一个略带愠怒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是湛妘溟。

    他垂眼看着围着妘飞的众人,随即冷脸盯着几个孩子:“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

    几个小孩吓得揪着衣服低头猛点头,大气都不敢喘。

    “做完了便来这里打搅病患,想来是功课不够繁重。”

    小孩闻言疯狂摇头,就差把鼻涕都甩出来了。

    湛妘溟皱了皱眉,脸看起来更臭了,连妘峥漪看了都忍不住在背后偷偷咧嘴。

    湛妘溟见几个小孩像是没开窍,冷声道:“道歉。”

    见几个小孩围着自己喊‘哥哥对不起’妘飞忙咧着嘴说自己没事。但看他脸色,估计还没缓过来呢。

    “还不快出去,不准再去有病患的棚子,也不要再让我听到打闹声。”

    见湛妘溟松口了,几个小孩吓得立刻行了礼就往外跑,活似怕被抓去当配菜顿了蘑菇。

    湛妘溟上前查看妘飞的状况,妘飞忙摆手:“没事,还好我肉厚,伤口不在肚子上,这要是换成小恒躺这,估计直接给压露馅儿了。”

    妘恒闻言轻笑了一声,歪头看着他嘴硬。

    湛妘溟看了看两人道:“我带的采药队伍回来了,先让药师给你们看看。”

    湛妘溟效率是高,带着的采药队伍出去一趟基本上采够了营中急需的大部分药草。

    老药师按了按妘飞的肚子,好在并无大碍,又给他背后手臂的伤处换了药。

    这边小太子的伤口掀开后,老药师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他立刻伸手摸了摸小太子的额头,眉头一皱:“这位小公子,发热多久了?”

    众人闻言一愣,都有些惊讶,因为妘恒从昨日处理伤口到现在,状态看起来都很不错,精神头也很好,甚至可以打坐运气,完全不像在发热的样子。

    小太子看了看老大夫,缓缓道:“两个时辰。”

    老药师摇了摇头,嗔怪地嘀咕了一句‘这孩子’,随即将新采的药材取出研磨。

    妘峥漪见状忙问:“先生,恒兄的状况如何?”

    见老药师又摇了摇头,妘飞也跟着着急:“您老摇头是几个意思?”

    老药师手上动作没停,边没好气的呛了一句:“就是不好。”

    又看着小太子道:“本就缺了一味清火的草药,又招了风寒,伤口大有要发炎的趋势。

    总归是年轻啊,怎的不懂得照顾自己。”

    “怎么染了风寒?”湛妘溟看了看小太子问道:“你们棚子不暖吗?”

    大有如果小太子说是,便立刻着人来改建一般。

    妘飞闻言立刻呛了一声,心虚的看了看小太子,似是想解释什么,却见小太子自顾自对老药师道:“不打紧,您给加一味黄连即可。”

    老药师看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年轻人,底子好也不能有恃无恐。

    我加药不是问题,你得要配合才行,今日不可再受寒了。”

    小太子闻言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有劳。”

    换了药,几人又简单聊了聊,湛妘溟事忙,又匆匆带换轮的救援队伍出山救人,妘峥漪几个年轻力壮的也被抓去帮营里置办口粮。

    忙了足有七日,雨也跟着淅淅沥沥的下了七日。

    待天空放晴时,许久不见阳光的众人像久旱逢甘霖一般,统统钻出了棚子晒太阳。

    虽然山下的水还未退完,但终归是见了阳,营地里的气氛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出山救援的队伍也收获渐丰,还带回了外面的消息。

    附近几个守着妘江的州县无一例外皆泛了水灾。

    这次的天灾那各地受难不小,除山洪泥流带来的伤亡外,四处还闹起了妖。

    水流冲出来的怪物,很多人见都没见过,形态各异花样甚多,给躲过水灾的百姓惹了不少的麻烦。

    湛妘氏的营地一直立在山顶,离水不近,众人躲的还算安生。听闻回来的人传言,一时间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更有人翻出先前化蛇霍乱的事情消遣谈资。

    不过湛妘氏现在腾不出手管这些人的嘴,族中尊长正着手组织队伍出山协助清剿妖物。

    这无疑是立功得赏的大好时机,许多外戚都跃跃欲试,妘峥漪他们也不例外,恨不得能在年终之时一举进入墨院。

    不过这对小太子就没什么吸引力了,更何况队伍也不支持伤患参与。

    这批下山清剿的队伍不小,由湛妘溟亲自带队,携族中有圣骨者,择朔日出发。

    带队离开的前夜,湛妘溟找到了小太子似是有话对他言讲。

    小太子用木棍捅了捅篝火,身后的棚子里传来妘飞震天的鼾声。

    湛妘溟看了看棚子,想起了妘峥漪之前调侃妘恒晚上不知在干什么,白天四处打瞌睡,活像被女鬼勾走了魂。

    “找我何事?”

    见小太子问,湛妘溟便道:“我想请教关于化蛇之事。”顿了顿,又看着小太子补充了一句:“你似乎很了解它。”

    不是疑问的语气,显然很肯定。

    小太子也没有很意外,盯着篝火道:“化蛇,原蓬莱恶兽,生性喜水,有齿无毒,有翼而不可飞。双目开眼,可辨众生。

    其皮甲坚不可摧,即便刀林剑雨擦身而过也毫发无损,但唯独有两处软肋。一处后脊,一处前腹。

    此二处皮甲最为薄弱,长约六尺,但仅一线之宽,不易攻克。

    化蛇本为至阴之体,其蛇骨取肋做兵器,可成上等灵物。”

    小太子知道湛妘溟怕妘江别处仍有其他化蛇霍乱,因而前来详细打探,便停下了话头看了看湛妘溟,接着道:“不过,你知道这些也是无用。这天下,恐怕再难遇第二只了。”

    “却是为何?”

    “化蛇所出不多,本也没有几只,先前你我所杀,便是仅剩的最后一只。”

    湛妘溟闻言眉头一皱,却见眼前说话之人仍泰然自若。

    小太子见这人如此别扭,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抬眼盯着湛妘溟道:“做事自有利弊权衡,万事少有两全,湛公子难道不清楚吗?”

    湛妘溟闻言却只是默默摇了摇头,不知是何意思。

    “我此来还有一事。”湛妘溟忽然正色道:“关于你发现秋汛以及斩杀化蛇之事……

    未免你身份暴露,我不能如实将其上告族中。因而所请功绩也仅仅是你参与救援,再多便不能有了……”

    湛妘溟很为难的看着他,看起来也感觉非常亏欠和内疚。

    小太子却了然的点了点头,没打算说什么的样子。

    见湛妘溟还皱着眉看着自己,整个人就差把‘别扭’写在脸上了,小太子只得无奈道:“我志不在此,本也不求这些。”

    他顿了顿,等帐子中妘飞因气息不畅而卡顿的鼾声再次有节奏的响起后,又接着道:“发现秋汛是我本能,斩杀化蛇是为自保,妘江救援是与你的约定,没有一件需要湛妘氏的褒奖。

    故而,也不需要什么请功。

    更何况,避难之人,何须什么功绩在身。”

    大概是小太子说的有些生硬,不怎么近人情,湛妘溟一时显得有些无措。

    良久道:“话虽如此,但你救湛妘氏族的人情,在下替全族人领受,今后若有相求于湛某之事,但叫湛某力之所及,一定竭尽全力。”

    小太子闻言看着拱手的湛妘溟忽然笑了,眯着眼睛道:“好,这人情我留着。”

    湛妘溟看着他愣了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难得湛暝的这张脸能笑的如此轻松,久屹忍不住感叹这人生的如此精致。

    说完了话,湛妘溟本欲转身离开,可忽然回身看了看鼾声四起的棚子,又看着低头坐在那里的小太子道:“我可以着人帮你调换营棚。”

    小太子缓缓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鼾声四起的营棚,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湛妘溟也点点头离开了。

    看这情形,久屹不由得心想,开玩笑,粪坑里他也有办法睡着。

    现下这情况,晚上睡不着大不了白天补。只有人去适应环境的,哪有环境适应人的道理。

    如果连妘飞的鼾声他都无法忍受,便也不是那个千锤百炼的龙族太子爷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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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阵轮回录介绍:
文弱清秀?像个书生?你见过徒手碎石的书生吗?见过力拔千钧的俏郎君吗?这架势,蒋灼真以为自己不长眼盗了阎王的老巢。
现下看来,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不过就是个外表乖巧可人儿,内里机警诡谲;看起来文静谦和,实则牙尖嘴利;面上时常笑盈盈,心里满是九尺钉;仗着自己死不了就为所欲为的僵尸……罢了。五阵轮回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五阵轮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五阵轮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